醫學博士、物理博士、文學博士時有耳聞,但你聽過「垃圾博士」嗎?台灣環境資訊協會在4月份邀請中國廢棄物專家來台交流,其中一位就是有「垃圾博士」之稱的環境史專家毛達。
毛達是「零廢棄聯盟」發起人,廢棄物議題是他的關懷重心,從他2003年進入澳洲阿德雷德大學就讀環境管理碩士至今,接觸廢棄物議題領域已有十五年。
毛達在4月22日於中國綠色人物臉譜論壇分享自身垃圾追蹤經驗。攝影:陳宣竹。
大學時,毛達就讀的是工商管理,但課堂所學令他索然無味,真正吸引他的是人文社科。大量的課外閱讀,讓他將興趣重心漸漸轉向社會議題,2003年,他決定前往澳洲就讀環境管理碩士,當時毛達的碩士論文,以當地高校的廢棄物處理為主題,從此與垃圾結下不解之緣。
在澳洲,當地NGO蓬勃發展,也是常態職業選擇之一,毛達受到啟蒙,開始思考畢業回國後,以NGO作為職業選項的可能性。當時中國NGO的氛圍還不強,但毛達依然陸續接觸了幾個知名度較高的大型組織,如綠色和平、自然之友等,隨後正式進入以廢棄物為主要項目的組織「北京地球村」工作。
毛達在進行環境倡議及推廣工作的同時,開始深刻感受到,環境推廣工作若缺乏相關實證知識作為基礎,將難以長久、也難以給出有力的論述;同時他也認識到自己對學術研究的熱情與能力,因此他決定繼續深造,進入北京師範大學的博士班研究環境史。
毛達在就讀博士班期間,協助指導教授完成《北京市有害垃圾管理調研報告》。期間他走訪了北京大量的垃圾處理廠、轉運站等相關單位,對北京的垃圾處理問題,有了更深刻而全盤的掌握,同時也跟廢棄物議題有更深刻的交織;至於真正進入議題現場、接觸到垃圾汙染所產生的各種社會矛盾,則是在2006年,北京六里屯的反焚化爐運動,該議題開啟了中國社會對焚化爐的污染與環境風險的關注、焚化爐也開始被視為鄰避設施,引起各種沸沸揚揚的討論。
毛達透過媒體,跟大家訴說零廢棄的理念,以及中國的垃圾問題。圖片:毛達提供。
環境史在當時是新興學科、毛達以在職的身分,兼顧工作與學業,他的學術眼光從中國議題現場拉遠、轉向歐美史,研究美國19世紀末,至20世紀三零年代美國海洋傾倒垃圾的歷史。對比當前被全球熱議的海洋廢棄物議題,垃圾博士如是說:「早在那時候,就已經有海洋垃圾的問題了!」
此次來台的講座中,他從歷史研究的角度,勾勒出中國生活垃圾的簡單輪廓與政策演變,毛達指出,從1979年至今,中國垃圾,尤其是城市生活垃圾量快速成長,廚餘與有機成分也隨著經濟成長而漸增,從2500萬到增加到超過2億噸,垃圾的處理漸漸成為壓力與難題。
垃圾博士從史學的角度分享:「垃圾處理的技術路線論述是隨著時代而轉移的。」早期的相關討論著重在對環境衛生的影響,當局呼籲垃圾分類,是為了解決都市髒亂,將堆肥回饋到農業生產;1980年代,衛生掩埋是主流處理方式、焚燒則不被考慮。到了1990到2000年代,當局提出「無害化」處理設施,建置標準焚化處理流程及硬體設施。而在中國政府開始選擇以焚化作為主要處理方式時,民間專業人士對於焚化垃圾的質疑也漸漸浮現。
中國民間團體在對焚化爐的建設開始提出不同意見的同時,也展開廢棄物減量的相關草根教育,比如陪伴社區進行垃圾分類。這些草根力量漸漸集結成「零廢棄聯盟」,零盟透過社區分類技能培訓營、垃圾減量與分類論壇等公眾教育等活動,進行環境教育溝通;也透過各種專業論述的發表提出政策建言,期許不斷減少垃圾的焚燒和掩埋,希望最終達到、或接近零廢棄的目標。
此次來台,毛達跟隨主辦單位深入許多台灣的廢棄物處理現場,包括南台灣事業廢棄物、焚化爐底渣非法堆置,他認為台灣在廢棄物相關處理及減量政策上有可取之處,但也認為末端處理系統仍有需要再改善的地方。毛達舉了此行來台的照片,焚化爐產生的飛灰堆置在農田中,周遭的魚塭、果樹暴露在環境風險中,對比武漢焚化爐的飛灰掩埋場,工人在露天的揚塵中吃便當、暴露在環境毒物的風險,兩地的焚化爐飛灰處理可以說都處於「失控的狀態!」
受台灣環境資訊協會邀請來台,毛達參訪台灣廢棄物議題,在潮境公園觀察昔日的海邊垃圾掩埋場。攝影:陳宣竹。
總結此次台灣行,他說道:「一次非常深刻的參訪和學習,可能對我們的工作會帶來很長遠的影響。過去這五六天,可以預見對我未來工作的後續影響,是可能長達十年的。」例如環保署與公民團體,在海廢治理平台中提出的一次性塑膠用品的減量時程表,公私協力的模式,值得他們在倡議工作上的參考。此行毛達也一窺台灣的焚化處理政策的虛實,例如上述的飛灰掩埋場、以及了解廚餘回收的運作,帶給他許多反思與對照。
毛達擅長以歷史研究的眼光,剖視廢棄物處理議題,觀察比較不同時代的垃圾處理論述。他提醒,環境工作者不可盲目相信時代當下的認知與主流論述,必須進行細緻的回溯與比較,才不至於隨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