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十歲的時候,爸爸就拋棄了我媽,我和我妹,並帶走了家裡全部的20萬元錢,跟那個女人走了。那20萬元可是家裡辛辛苦苦積攢多年攢下的,是為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妹妹做手術的錢。


一晃十五年過去,家裡早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妹妹當年因為沒有錢做手術,一年後就不幸去世;媽媽在六年後也跟著本村與妻子離婚的王伯伯在一起生活;而我,因為家裡窮連高中都沒上了,初中畢業就進城打工,後來認識了和我一起在飯店打工當廚師的男友,結婚後,我們開了一家飯店,後來又陸續發展了兩家分店。


家庭條件好了之後,我和老公商量後,準備把我媽從農村接到城裡,但我媽說王伯伯不太願意跟她進城,先把這事放放再說吧。其實,我媽和我爸也沒有離婚,和王伯伯更無法領證,只是當時家裡條件困難,才選擇了和王伯伯搭夥過日子。好在王伯伯對我媽還是不錯,對我也和她親生孩子差不多。


突然有一天,我媽打來電話,說我爸回去找過她了,不僅和我媽大吵大鬧,把王伯伯還氣犯病了,最後若不是王伯伯的兒子和女婿將我爸打走,那場面還消停不了呢。


媽媽還提醒我,說我爸已經從別人那打聽到我在城裡的地址,說不定會來找我。


從我爸跟人家私奔後,我在心裡就不止一次的罵他恨他,他還好意思來找我?


是呀,他現在過得很落魄,肯定要去找你要錢,要你養他。


他來我就罵死他,真不要臉!我和我媽又一起氣氣囊囊地聊了一些不開心的話,就掛斷了電話。


沒想到竟被我媽說中了,我最討厭的那個瘟神果然在第二天中午時來了。


我爸來到飯店,沒有直接到樓上找我,而是點個兩菜和一瓶白酒,又吃又喝的,後來他起身時,服務員以為他要結賬,就過來要他買單,他卻說,這是我女兒的飯店,我想見她。正巧老公在後廚往櫥窗外送菜,服務員說有個男人說是老闆娘的爸爸,老闆你認識他嗎?


我老公自然不認識我爸,因為我和我媽都恨死我爸了,家裡關於他的照片甚至物品都被扔的扔,燒的燒。老公曾經問過我爸的事情,我只說他死了。


這又突然出來一個爸爸,我老公自然是被弄蒙了,連忙讓服務員上樓喊我下樓認認他是誰。雖然一晃十五年沒見面,可我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我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給我滾出去,我沒有你這樣的爸!


我爸竟突然一下跪在我面前,女兒,求求你,別記恨我,爸爸知道錯了,這不是回來贖罪來了嗎?


贖罪?你早就罪無可恕了,我和我媽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你別在這裝可憐了,當初你拋棄我們娘仨跟那個女人跑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一點骨肉親情,你拿走了家裡所有的積蓄,我妹妹因為沒錢手術,就這樣早早地離開了我們。你還好意思說回來贖罪?你贖得回來我妹的命嗎?你贖得回來我和我媽遭的罪嗎?


老公一聽我的話,知道跪在我面前的這個男人真的是我的爸爸,就連忙上去將他攙扶起來,說,您坐下來說,我以前沒聽她說過您還在(這個世上) ,既然您來了,有什麼話就慢慢說。


當時正值飯店的用餐高峰,很多人都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議論紛紛,我怕影響做生意,就沖我爸說道,你走吧,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說的,我媽和你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以前被你攪得都快活不下去的人,現在都過得很好,不勞你費心了,你繼續回到那個狐狸精那過你的好日子吧!


我爸一聽我下了驅逐令,立馬又撲通一下跪下了。老公連忙去拉他,說,您先在這坐著,等我們忙過了這個點,咱爺倆再聊。老公知道此刻我無法心平氣和跟我爸溝通,就對我說,你先上樓去吧,有什麼話過了晌午再說。


午飯點持續了能近兩個小時,我在樓上不知道樓下的情況。後來,倒是老公上樓跟我說起了他在樓下和我爸聊天的內容。


當年,我爸和我媽以及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其實是我媽的兩姨妹妹,按輩分我還得叫表姨。他們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爸和我那個表姨搞對象,但我媽也喜歡我爸,可我爸對我媽不喜歡。恰巧,當時我那個表姨患了一種叫血小板減少性紫癜的病,又是西醫看又是中醫治的,最後算是保住了一條命,家裡也為此背上了很多債。當我爸的父母向她家提親時,她的父母因為家裡欠債,就使勁地要彩禮想以此填上自家欠債的窟窿,我爸家給不起,這時我媽家又向我爸家提親,而且彩禮要得很少,這樣我爸的父母肯定是願意我爸娶我媽過門,可我爸不願意,這事拖了幾個月。我那個表姨卻被逼著嫁給外村一個有點錢的人家,我爸也因此傷了心,就和我媽結婚了。


       


結婚後,我爸和我媽的生活算不上恩愛,但面子上還過得去。直到我十歲那年,我爸聽說我表姨因為血小板減少性紫癜病復發,表姨夫家花了一萬多還沒治好,就決定放棄治療自從嫁過去身體就不太好的小姨,而且那個表姨夫竟然逼著表姨跟他離婚,我表姨當時不知怎麼想的,可能是對生活已經絕望了吧,覺得不想再拖累誰了,就答應了離婚。


在心裡一直有我表姨的我爸,聽說我小姨的病沒錢治療,生命垂危,就和我媽商量能不能把家裡錢拿出來給我表姨治病。我媽當然不肯,因為表姨既是她當年的情敵,而且我妹妹有先天性心臟病,家裡攢的錢都是要為我妹做手術的,我們自己的救命錢,怎麼能夠拿去給外人救命?可我爸說,我妹的病還能再等等,可我表姨的那個病是等不了的,只要不繼續治療,必死無疑。任憑我爸怎麼求怎麼勸,甚至下跪,我媽也沒同意。


我爸認為我媽太絕情,一生氣就說那麼離婚吧,我好方便去照顧她。我媽當然也不想離婚,後來我爸覺得沒有別的選擇了,只好偷著把家裡的20萬元錢拿走去為我表姨治病去了,可那病也一時治不好,我爸就一直陪著我表姨。在我爸出去兩年後,我妹妹就因為心臟病發病走了,我爸知道後,自覺有愧就更沒臉回來見我們。六年後,我媽又跟了王伯伯過日子,我爸知道後就更不想回來了。


可這麼多年,就算我爸不想見我媽,可為什麼也不想見我,難道我不是他親生的女兒嗎?沒想到,老公說,你還真不是你爸的親生女兒,你是你媽當初為了報復結婚後還跟我表姨有來往的爸爸,跟那位王伯伯生的,所以他覺得你在親生父母身邊肯定會更好的,而且他認為這麼多年,我媽早就可能把這件事告訴我了。


沒想到,昨天我爸去找我媽和王伯伯,才知道她們一直沒有告訴我的身世,我爸就覺得我媽和王伯伯有些過分,至少在我初中畢業後這些年在社會上吃了不少苦,他們作為親生父母怎麼就那麼忍心讓我一個人在外面那麼辛苦,所以我爸就找王伯伯理論,兩人吵起來,王伯伯把心臟病氣犯了。


聽了老公的一番陳述,我簡直是如墜深淵,沒想到我的命不好,身世也這麼蹊蹺?我立刻打電話問我媽?我媽支支吾吾半天,才說我爸說的是真的。唉,當時我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啊,我氣轟轟地沖我媽喊道,你們怎麼都在欺騙我一個人呢?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晚上,躺在老公懷裡,他又跟我講了我爸說的一些事情。這些年,我爸陪著我表姨一直在外面租房住,他靠打工掙的錢為我表姨治病。期間我表姨的病是有過暫時幾年好轉的,而且還可以出去打工。但是就在兩個多月前,我表姨那病又復發了,這次再沒有之前那麼幸運,把她拉回來,她去世時剛過四十歲。


老公對我說,我爸現在孤身一個人,也挺可憐的,四十多歲看著像五六十歲,到現在他一個親人都沒有了,難道他的後半生就要在外面孤零零地過了嗎?我當時想留下讓他跟我們住,可是他說你不會原諒他的過去,沒辦法在一起生活,他說見到你一面後只是想說聲對不起,可是你怒氣沖天不讓他說話,他只能跪下求得你的原諒……他說身體還行,可以自己打工養活自己,讓你保重,然後他留下了一萬塊錢,說當初從家裡拿走的錢他會慢慢打工補上還給我們,我本不該收下他的錢,但他說當初那麼做是他不對,一點不彌補於心不安。


我爸走了已經快一周了,我每天都睡不好覺,來回想這些年家裡發生的事。越想越覺得,或許我爸也是一個受害者吧,我不該一直記恨他吧?可我又該怎麼面對他,以及故意向我隱瞞實情的我媽和親生爸爸呢?如果我爸有一天再出現在我面前,我是否能夠笑著去面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