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大陸全年當中最敏感的六月。從五月底開始,各地被大陸國安監控的多名異議人士,他們陸續「被旅遊」去了。
在這些人中,重慶的韓良可說是「被旅遊」達人。韓良終年穿著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裝,整天晃在重慶街頭,在特別的紀念日就赴現場搖旗吶喊、演說,鼓動人群,闡述歷史與社會的不公。他四處演講,台下有人鼓掌,還要簽名。
從一月趙紫陽、三月孫中山、四月胡耀邦、五月張自忠等人忌日,一直到六四、七七抗戰、八一四空軍節、九一八、雙十節、乃至十二月的人權節等,每個月韓良都能找到值得紀念的日子,並赴現場演說。
三年前,他頭綁白布條跑到解放碑,對著先烈和死難的同胞說:「願你們在陰國過得比我們好,願你們在陰國有人權、有尊嚴、有民主、有法治、有公平,沒有毒食品、沒有毒空氣、汙染水、蘇丹紅、三聚氰胺…。」
但這樣的「尋釁滋事」要付出慘痛代價,那年韓良的左手、一對門牙被國保(公安局國內安全保衛隊,通常是便衣)打斷,被關了幾個月。
「我穿中華民國國旗裝,違反哪條法律?大陸不是說兩岸要認同九二共識?中華民國國旗就是九二共識裡的求同存異,是認同一個中國啊!」
許多竊賊、吸毒犯獄友還問韓良:「你都七十歲了犯了什麼罪被關進來?」韓良就開始講他父親(反革命)的遭遇,講抗戰史、國共內戰史,並告訴他們:「因為政府貪汙腐敗、社會不公不義,是政府讓你們誤入歧途,錯不在你們…。」每個人聽得入神也覺得有理,向他留了電話,表示要跟著他走。
公安發現他持續對獄友灌輸反政府思想,擔心他待在獄中「危害更大」,自此之後,他很少再進入拘留所。
「硬的不行,來軟的!」重慶公安局國保總隊長親自找到韓良對他做工作(約談溝通),要他別鬧了。並決定每到韓良的特殊「紀念日」就帶他去旅遊,隔絕韓良與人群互動。
當局通報國保:「絕不能讓他到現場,否則人潮聚集就不好辦」,若強行架走,群眾的手機立刻上傳各地,會造成「惡劣的影響」;此外,韓良的同情者也不少,萬一現場引起更大的騷亂就麻煩了。
韓良算了一下,二○一五年共「旅遊」了卅七天,每次去一周左右,三或四個國保跟著,一人一間房。省內、省外景點都有。
這些國保們似乎跟他已成「共生關係」,帶他出遊抽的菸、吃的餐都可報銷,「錢不是問題」,國保樂得一起去打牙祭。公安還告訴他去年花在他身上近廿萬人民幣(約一百萬台幣)。
韓良說,他沒有父母、沒有妻兒子女,不為名、不為利。「國保對我洗腦,我也向他們洗腦,告訴他們世界潮流、社會黑暗面,很多人都生活在莫名的恐懼中,我是在為他們的兒女著想。」
韓良讓重慶公安很頭大,公安絞盡腦汁,發現四十年前他有一個女朋友,原本論及婚嫁,但女方聽說他是黑五類就棄婚。現在這個女的已離婚,重慶公安找到後想搓合兩人,並打算為他倆辦個隆重的婚禮(因為有了家庭就可少折騰公安)。
韓良明天又將跟著「最熟悉的陌生人」到外地旅遊了,他的執著讓人同情、甚至覺得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