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8.18——8.19
8.18
見海頓掙扎著朝自己撲過來,周允晟連忙往古斯塔夫身後躲,這種尋求庇護的舉止牽動了古斯塔夫的心弦。他覺得很甜蜜,又很心疼,伸展胳膊將小貓環抱在懷裡。
“你說羅密歐是小偷,你有證據嗎?”他冷聲質問。
海頓啞然片刻,色厲內荏的吼道,“我的鑽石項鍊就擺放在桌上,而今天早上是他收拾的書包和桌面,不是他偷的還能有誰?”
“我記得當時桌面上根本沒有什麼鑽石項鍊。”周允晟從古斯塔夫強壯的臂彎裡探出腦袋,眼睛通紅的反駁。
“艾奇遜先生,我把當時的畫面拍攝下來了,我這就翻出來看看。”約翰立即把攝像機擺在桌上,按了重播鍵。
畫面倒轉,眾人清晰的看見桌面上擺放著錢包、鑰匙、口香糖、安全套等零碎物品,就是沒有什麼鑽石項鍊。
約翰找出最清晰的一幅畫面,將之定格放大,讓大家看得更清楚。
邦妮反復查驗了好幾遍,這才挑高眉梢朝表情尷尬的海頓看去,“well,傳說中的鑽石項鍊究竟在哪裡?你能幫我們找出來嗎?你說是羅密歐偷的,但事實上他幫你收拾東西的時候那玩意兒根本就不存在。海頓,你宿醉還沒醒嗎?亦或是被精蟲沖昏了大腦?別人都在認真比賽,唯獨你酗酒、泡妞、滋擾事端,你把我們的節目當成了什麼?狂歡派對?”
約翰一直緊跟羅密歐左右,所以畫面都是連貫的,羅密歐進房之後沒拿任何東西,只是打開背包,把桌上的零碎物品掃進去,那舉動就是再放慢幾百倍也找不出偷盜的嫌疑。海頓幾度張嘴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情糟糕了。
“那我的項鍊究竟去哪兒了?”他虛弱開口。
古斯塔夫沉聲說道,“這應該問你自己,而不是我們。為了節目組的聲譽和所有選手的清白,我會派人去別墅搜尋,你如果同意的話請簽下這張授權書。”沒有授權書,連法律工作者都不能隨意搜查別人的私有物品。
海頓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事情好像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讓他倍感不安。
“你不同意?那麼我有理由懷疑你是在誣陷羅密歐。其實鑽石項鍊被你藏起來了對嗎?”古斯塔夫故意刺激他。
“怎麼可能!我是真的找不到它了!”海頓心虛的直冒冷汗,他現在才發覺自己太衝動了,也許項鍊只是被他遺忘在了浴室或別的什麼地方。他不管不顧的把事情鬧大,羅密歐有權利告他誹謗和人身傷害。
更糟糕的是他攪渾了這一期節目,惹怒了艾奇遜,還留下了無可辯駁的影像證據。天啊,他竟然把自己逼上了死胡同,當時究竟在想些什麼?太愚蠢了!
古斯塔夫見他許久沒動,再次警告道,“如果你不同意,我會報警,員警自然會向法官申請搜查令。到時不管他們查出什麼都不是你我能控制的。而且我忽然想到,如果把他們的調查過程如實播放出去,我們的收視率一定會高的嚇人。”
其實現在已經高的很離譜了,這全都托了你懷裡的小可憐的福。聽到這裡邦妮暗暗忖道。
海頓悚然一驚,連忙拿起筆在授權書上簽字。
已經趕到別墅的工作人員立即展開搜尋,旁邊跟隨著幾個攝像師全程跟拍,就怕海頓蹦出來指責他們栽贓。
他們先從海頓的私人物品找起,半個小時後終於從海頓的牛仔褲裡把項鍊翻找出來。視頻傳到艾奇遜手機上時,海頓無言以對。現在他仔細想想,也覺得可能是自己換衣服的時候把項鍊收進去了。
但現在的問題是他該怎麼解釋自己不是有意陷害羅密歐。他支支吾吾語焉不詳,根本沒辦法交代清楚前因後果,只能不停向艾奇遜和羅密歐道歉。
古斯塔夫完全不想聽他解釋,領著一行人來到大廳,撫掌吸引選手們的注意力。
“事情已經調查清楚了,項鍊沒有丟失,就藏在海頓的牛仔褲裡。由於海頓違反了節目組的規定擅自攻擊他人,我們將免除他的比賽資格。”他沖海頓擺手,“回去收拾東西馬上離開。”
“不,你不能這樣!我要告訴我爸爸媽媽!古斯塔夫·艾奇遜,你竟然敢這樣對我!”海頓暴跳如雷,卻被工作人員強制拉出去。
周允晟差點噴笑出來,告訴爸爸媽媽?海頓·布朗今年幾歲?斷奶了嗎?
與他懷著同樣想法的人還有很多,大廳裡竊笑聲不斷。邦妮揮手做了個趕蚊子的動作,表情嫌棄極了。幸好boss的背景比布朗家族強硬無數倍,否則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才能擺脫這熊孩子。
今天挑戰賽的冠軍依然是羅密歐,艾奇遜為他拍攝的一組照片被邦妮放大沖洗出來,穿著白襯衫牛仔褲,坐在透明穹頂下彈奏吉他的少年美的像個天使,無數道晨光投射下來,在他周圍灑滿彩色的光點,微風在他捲曲的發梢流連,似乎也因為他動情的歌聲而沉醉。
這是一張照片,也是一首歌曲,清新而又可愛。
傑弗瑞捧著照片親了好幾口,感歎道,“太美了!我愛羅密歐!”
邦妮補充了一句,“我也愛羅密歐,所以他是這次挑戰賽的冠軍,祝賀他。”
選手們不服氣都不行,他們有的人根本就沒找齊三張紙條,因此穿錯了衣服走錯了機位,有的人還未退去驚恐,拍照的時候表情和肢體都非常僵硬,哪裡像羅密歐的照片,有種空氣般的靈動感。
他們紛紛向羅密歐送上祝福,這次倒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真心。羅密歐早上匆匆跑下車叫醒海頓和艾米麗的行為讓他們對他大為改觀,至少他們當中的任何人都做不到像他那樣無私。
邦妮讓選手們回去休息,卻見古斯塔夫招手喊道,“小貓,過來。”
y?叫誰?選手們面面相覷。邦妮擠眼睛吐舌頭,做了個窘相十足的表情。boss一定是在內心喊習慣了,所以才會脫口而出。
古斯塔夫尷尬極了,以拳抵唇咳嗽了一聲,改口道,“羅密歐,過來,我想跟你談談。”
周允晟囧囧有神的走過去。這個稱呼他從邦妮和傑弗瑞嘴裡也聽見過幾次,原來評委和製片人有私下裡給選手取外號的習慣?kitty,這讓他想起了綁著粉紅蝴蝶結的y,頓時心情有些微妙。
他以為自己是一隻史前怪獸,卻沒想到在別人心裡是一隻小奶貓,這表示他的演技很精湛,足以欺騙全世界的人。
走到男人身邊,他仰著腦袋,眨了眨濕漉漉的眼睛,惡意賣了一把萌。
古斯塔夫鼻子有些發癢,立即背轉身朝休息室走去,見附近沒有人也沒有攝像機,連忙做了個受不了的激動表情。他嚴重懷疑小貓是故意誘惑自己。上帝知道,他的自製力正在一天一天的消磨乾淨,也許撐不到比賽結束的那天就會爆發。
“坐吧。”他在雙人沙發上坐定,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周允晟總算是看出來了,古斯塔夫似乎對自己很有好感。他飛快斟酌了一下,只要對方不越過界限,不干擾比賽,這種好感對目前的他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完全可以裝作不知道。
他坐過去,沖男人微微一笑。
古斯塔夫心尖發癢,恨不得將他扯進懷裡抱坐在膝頭,去吻他淡粉色的小嘴和卷翹的睫毛。他心裡想入非非,面上卻十分嚴肅,詢問道,“羅密歐,這次事件你打算怎麼處理?”
“不是已經處理完了嗎?”周允晟懵懂的眨了眨眼睛。
“傻瓜,剛才是節目組對海頓做出的處罰,他傷害了你的身體和名譽,你有權力告他。如果你想為自己爭取一點正義,我會幫你請律師。”
告他吧寶貝兒,將對他的愛全部丟掉,我的懷抱永遠為你敞開!古斯塔夫在內心哀求呐喊,然而讓他失望的是,少年考慮了片刻,緩緩搖頭。
“不,我不想告他。”
“為什麼?如果不是我及時阻止,你很有可能受重傷。”古斯塔夫為少年的死腦筋煩悶不已,語氣不由重了點,“你要知道,愛上同性並不是你的錯,但愛上一個混蛋還執迷不悔就是你最大的錯處。明知道是一盤餿掉的食物,你為什麼一定要承受腸胃不適的後果將它吃完?你是在自虐!”
周允晟努力睜大眼睛,露出受傷害的表情。
古斯塔夫立即冷靜下來,柔聲道歉。他想把他摟進懷裡親吻,又害怕激起他的反感。他現在就像個情竇初開的黃毛小子,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周允晟接受了他的歉意,解釋道,“艾奇遜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正是因為我已經從海頓的泥沼裡掙脫,所以才不想告他。事實上我還應該感謝他教會我用心去看世界,而不是眼睛。我現在只想做好我自己,堅定的在我選擇的道路上走下去。你能理解嗎?”
就算告了海頓又怎樣,最嚴重的審判結果也只是拘禁幾個月,只要有錢,前腳進去後腳就能保釋出來,他何苦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要報復也要量力而為。而且他相信古斯塔夫絕不會無償的幫助他,在還沒找到愛人之前,他不想惹出任何麻煩。
古斯塔夫在少年清澈的眼眸裡看見了堅強和豁達。他的心像冰塊一樣融化了,忍不住將少年抱進懷裡,嘴唇輕輕的,在不觸動他的前提下吻上了他柔軟的髮絲。
寶貝兒,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去愛你才好了,你能感覺到嗎?
8.19
布朗夫婦打算再出一筆錢讓古斯塔夫把兒子施暴的畫面刪掉,卻遭到了拒絕。
古斯塔夫一開口就狠狠刺中了兩人的痛處,“我發現海頓·布朗跟他的祖父一樣,對同性戀深惡痛絕。他對傑弗瑞非常不友好,數次說傑弗瑞讓他感到噁心。我不知道你們兩究竟是什麼感覺,但如果他是我的孩子,我一定會心碎。如果你們不想讓他成為老布朗那樣狂妄自大人見人恨的□□者,你們最好現在就開始行動。”
布朗夫婦走出abc大樓時臉色灰敗。
他們親自前往別墅把兒子接出來。海頓一上車就迫不及待的打開節目組還給他的手機,上網翻看觀眾對他的評價和前幾集的節目。
“噢天啊,羅密歐竟然暗戀我!一想到我與他足足待了好幾個星期,我就噁心的吃不下飯!祖父說得對,同性戀都應該被燒死!”看見羅密歐告白那一幕,他做了個嘔吐的表情。
布朗夫婦臉色越發難看。
兩人對視一眼,最終還是范倫丁開口,“海頓,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我與你母親也是同性戀,我們從未在一起過,哪怕生下你也是採用了人工授精的方法。如果我不這樣做,父親會把我趕出家族,並且徹底斷絕與我的關係。”
蘇姍冷笑道,“親愛的,你說得太輕巧了。我想他不會趕走你,他會直接把你送進神經病院。”話落看向呆若木雞的海頓,問道,“現在,我的兒子,告訴我你覺得我們噁心嗎?覺得你的出身噁心嗎?當別人愛上你的時候,無論他是誰,高貴或卑微,同性或異性,醜陋或美麗,你首先應該學會的是感激,而不是嘲諷。如果不是因為愛你,誰願意冒著被淘汰的危險叫你起床?誰願意頂著誤解默默為你付出?別把別人對你的好當做理所當然,否則再也沒有人會去愛你。”
海頓幾次張嘴都說不出話,他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在碎裂,那種身體和靈魂一塊兒分崩離析的感覺痛苦極了。
當海頓在進行世界觀和價值觀的重組時,選手們正聚在一起吃晚餐。伊凡將可樂瓶對準艾米麗,拉開了拉環,粘膩的可樂噴了艾米麗一身。
“噢天啊,對不起!我沒想到這瓶可樂被人搖過了。”
“不,你是故意的!”
“好吧,隨便你怎麼想。那麼是不是代表我也可以懷疑你是故意的?”
“我故意什麼了?”艾米麗心裡咯噔一下,語氣頓時不那麼理直氣壯了。
“你故意把海頓的項鍊藏在他的牛仔褲裡然後叫我去幫忙收拾,為的是讓他找我的麻煩然後導致我們三個打起來。他說他記得很清楚,昨天晚上洗澡前把項鍊解下來放在桌上。我收拾東西前只有你在屋裡,你完全有動機也有時機那樣幹。”周允晟放下喝了一半的牛奶,條理清晰的說道。
選手們早就打聽清楚了前因後果,當時只以為是海頓粗心大意,現在一聽這話,對艾米麗的懷疑立刻上升到最高點。這已經是比賽的第七周,該領教的勾心鬥角他們全都領教了個遍,太瞭解彼此的手段。
在場所有人,除了羅密歐,全都幹過出賣隊友的事。
約翰立即調轉攝像機,對準艾米麗漲紅的臉蛋拍個不停。
艾米麗勉強壓抑住心慌,冷笑道,“羅密歐,你的推理很精彩,但是你有證據嗎?別以為我看不出你在打什麼主意,你是想通過污蔑我來擾亂我的情緒並降低我的網投分數,然後讓我出局是嗎?”
她看似鎮定,其實已經亂了陣腳。如果這段對話播放出去,無論有沒有證據,觀眾都會對她產生懷疑從而降低對她的好感度。她的網投分數每一集都在驟減,這樣下去很危險。所以她不能再針對羅密歐使手段,觀眾們會看出來。
而且她知道,為了保證收視率,喪心病狂的攝製組什麼鏡頭都會往外播(除了限制級畫面)。羅密歐壓根不用使什麼陰謀詭計,不過一句話就能讓她處於完全的劣勢。
周允晟把牛奶喝完,帶著一圈奶鬍子施施然離開,只留下一句輕描淡寫的,“我沒有你卑鄙。”
誰都知道羅密歐只是嘴巴愛念,其實心底最柔軟善良。把青澀稚嫩的少年和精明強幹的酒吧女郎放一塊兒,傻瓜都知道應該選擇相信誰。
選手們紛紛拿著食物離開,不想再與艾米麗說話,連與她關係最要好的達芙妮都不敢多留。
如果艾米麗的計謀得逞的話,海頓、伊凡和羅密歐三個人都會被淘汰掉,而她什麼事都沒有。海頓還是她的男朋友,兩人經常膩在一塊兒甜言蜜語,她下起手來卻毫不遲疑,真是太可怕了!
選手們加深了對她的忌憚,而看完這一集節目的海頓更是對她恨之入骨,勒令布朗家族旗下的時尚品牌永遠不准錄用艾米麗。這讓艾米麗本就非常不順的模特之路雪上加霜。
驚心動魄的一天總算是過去了,周允晟洗完澡,頂著濕漉漉的頭髮出來,伊凡幫他把頭髮吹幹,忍不住用力揉了揉。
“別鬧,好困。”少年頭髮蓬鬆,臉頰紅潤,眼睛因為倦怠佈滿了晶亮的淚水,看上去鮮嫩可愛。他打了個哈欠,把被子往身上一卷就準備睡覺,看見還在兢兢業業拍攝自己的約翰,含糊道了一句晚安。
晚安我的寶貝兒。坐在監控室裡的古斯塔夫用手指摩挲映照在螢幕上的睡顏沉靜的少年,完全無視了攝製組組長投射過來的‘你是變態嗎’的詭異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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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第一個起床的選手照例在電視機上發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男女選手們,站在彼此的位置上,也許你們會更瞭解對方。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男女選手組合搭檔?大家紛紛說出自己的猜測。周允晟湊到伊凡耳邊低語,“應該是男女選手互相反串,然後兩兩一組進行拍攝。”
伊凡眼睛暴亮,怪笑道,“親愛的,我迫不及待想看你扮成女人的樣子,一定比艾米麗漂亮千百倍!”
話剛說完,艾米麗就下樓了。平時的她頗有幾個交好的選手,大家同進同出非常熱鬧。她不像海頓那樣狂妄自大,反而十分會看眼色,所以人緣非常好。但經過昨天的風波,選手們都自發遠離了她。
連最親近的男朋友都能算計,更何況別人?艾米麗絕對是個狠角色!
因為她的出現,客廳裡安靜了一瞬。艾米麗仿佛毫無所覺,態度自然的與幾位好友打招呼,這讓大家越發覺得她深不可測。
周允晟做了兩個三明治,與伊凡一邊啃一邊朝等候在門外的巴士走去。兩人完全不用化妝打扮,所以總是行動最快速的。
巴士抵達攝影棚,邦妮和傑弗瑞並肩站在一起,笑容有些詭異,古斯塔夫站在一旁調試相機。他負責為選手們拍攝今天的硬照。
“今天的提示卡大家都看見了嗎?”邦妮笑眯眯的問道。
“看見了。”
“那麼你們能猜到今天拍攝的主題嗎?”
選手們紛紛開口:“是男女搭檔吧?兩個人一起拍照。”
“是男女選手互相為彼此挑選服裝和造型吧?”
“是情侶照,絕對的!”
邦妮連連搖頭,看見羅密歐臉蛋都憋紅了,仿佛非常尷尬,於是把他單獨拎出來問道,“小貓,你猜到了嗎?”
“是男女反串拍攝情侶照嗎?我們正好有十個人,五男五女。”周允晟伸出兩個巴掌。
“親愛的,你的腦袋瓜跟你的小臉蛋一樣出眾!”邦妮彈指大笑,選手們則集體發出哀嚎。
分組的時候,邦妮很好心的把兩個奇葩分到一組,這引起了其他女選手的嫉妒。如果有話想說,她們可以對著攝像機暢所欲言,於是很多人發出同樣的呼聲:“我想跟羅密歐一組,他的五官非常精緻,甚至比我們女選手還要精緻,我相信他反串的效果一定很棒。如果跟他搭檔的話,我一定能順利晉級。”
而不幸與艾米麗分到一組的男選手對自己的攝像師說道,“我真的不想跟艾米麗合作。她看上去很好相處,但其實比海頓更加目中無人,而且她還喜歡搶鏡,為了凸顯自己能不擇手段的把別人打壓下去。她太可怕了,當初我還對她有好感來著,幸好她沒看上我,而是瞄準了海頓那個傻瓜。”他抱著雙肩做了一個顫抖的動作。
站在不遠處的艾米麗將這段話聽得清清楚楚,面上卻沒露出絲毫不快。她強大的心思素質連負責跟拍她的攝像師都感到驚訝。這樣的人如果給她一個機會或一段階梯,她一定能攀爬到最頂端。
但是很可惜,她把自己的階梯踩踏了,還毀了《下一任超模》這個絕好的機會。只要三觀不出問題,觀眾們絕不會喜歡如此陰險的人。所以她的未來也許不會如她想像的那樣光明璀璨。
在男女選手們還在哀歎抗議時,伊凡和周允晟已經被造型師抓進了化妝間,他們早就對這兩個雌雄同體的尤物垂涎很久了。邦妮和傑弗瑞立即顛顛的跑去圍觀,古斯塔夫裝模作樣的擺弄了一會兒相機,才邁著看似優雅實則急躁的步伐跟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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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0
兩個造型師圍著周允晟和伊凡轉圈,時不時湊在一塊兒小聲討論幾句。一刻鐘後,兩人終於達成共識,把琳琅滿目的化妝工具鋪設在桌面上。
“為了掩飾男選手粗壯的身材,我們這一期的服裝選用的是十七世紀的宮廷裝,巨大的蓬蓬裙和華麗的泡泡袖能把他們的肌肉完全遮擋住。女選手就沒有那樣的煩惱了,她們穿緊身褲的模樣本來就很漂亮。”造型師一邊給少年塗抹底妝一邊解說。他對美麗的生物總是特別有耐心。
“但是她們的胸部該怎麼辦?還有我們的胸部呢?”周允晟很擔憂的詢問。
造型師無語了片刻。邦妮和傑弗瑞嘻嘻哈哈笑成一團。
“女選手們只需穿一件束身衣就行,你們則需要戴上這個。”傑弗瑞拿出一件bra和兩個軟綿綿的假體,笑得像個狼外婆。
“哦天啊!”少年驚恐呻-吟的模樣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半小時過後,造型師把完全改頭換面的人從試衣間裡推出來。伊凡穿著一件華麗的雙排扣紅色天鵝絨外套,下著白色的緊身褲,腳踩一雙精緻的小牛皮鞋,面部輪廓經過硬化顯得英俊無匹。她手裡拿著一根銀色手杖,在原地轉了一圈,然後半跪下來執起邦妮的手背親吻,低沉沙啞的語調完完全全是個男人,“美麗的女士,我能否有幸邀您共舞一曲?”
邦妮捂嘴尖叫,在她的牽引下轉了一圈。如果不知道內情,誰也不會懷疑她的性別。她就是從油畫裡走出來的中世紀的貴族。
恰在這時,隔壁試衣間的門打開了,一位穿著華麗至極的淡藍色禮服的‘少女’緩緩走出。因為緊張和窘迫,他被化妝師刻意勾描過的海藍色大眼睛顯得濕漉漉的,小心翼翼的拎著巨大的仿佛盛開的花朵一般的裙擺,一步一個腳印,有如掉進迷途的羔羊。
他精緻的五官和空靈的氣質令人驚歎。
別說造型師、攝像師、錄音師、伊凡等人,就連閱美無數的傑弗瑞和邦妮都快融化了。羅密歐的扮相簡直柔美到極致,那酥胸、那纖腰、那天使一般的臉蛋,無論從哪個角度觀察都毫無違和感!
古斯塔夫是純粹的同性戀,對女人絲毫不感興趣,甚至硬不起來。他原本以為看見女裝的羅密歐心裡多多少少會有些不適,但他發現自己想錯了。無論羅密歐是什麼性別,什麼長相,他還是愛他,無法自拔的愛他。他從未如此熱烈的愛過一個人,就仿佛全世界都褪去了顏色,唯獨他是最明亮的終點。
他舉起相機接連拍了好幾張照片,看見道具師放置在角落裡的洋娃娃,拿起來塞進少年懷裡,嚴肅的交代道,“我先試拍幾張,你擺幾個造型讓我看看。記住,你現在是女人,女人的動作可不能太粗獷。”
周允晟混過娛樂圈和時尚圈,知道為了博取眼球和大眾的喜愛,圈裡人隨時隨地都能掉節操扔下限。哪怕設定最高冷的偶像明星,當觀眾不買帳時,他也能立即轉型成諧星。一切都是為了出名。
這就是一個光鮮亮麗也光怪陸離的名利場,太執著于完美的公眾形象而始終端著姿態註定你無法走多遠,必要的時候,你得為了取悅大眾豁出一切,這就是所謂得娛樂精神。
周允晟知道觀眾們一定會特別喜歡這一期拍攝的主題,因為它足夠搞笑,足夠有噱頭,足夠吸引人眼球,而他在外形上存在優勢,如果表現得當能獲得更多人的認同和喜愛。為了完成羅密歐的心願,他可以傾盡全力,讓他扮女人完全不成問題,秉持著敬業的態度,他還要扮的惟妙惟肖。
他雙手抱著洋娃娃,把它精緻的小臉蛋與自己的臉蛋貼在一起,歪著腦袋看向古斯塔夫,那純真懵懂的目光清澈的像一潭湖水,能把人溺斃。
這個造型只維持了幾秒鐘,他就把洋娃娃放下,用左手勒著洋娃娃的腰將它別在胸前,右手食指含在粉嫩的小嘴裡,眼睛極力睜大。
這是明晃晃的勾-引!犯規,寶貝兒你嚴重犯規了知道嗎!古斯塔夫一邊在內心哀嚎一邊瘋狂的摁著快門,不肯錯過哪怕一幀畫面。他要把小貓所有的影像都收集起來,等到他們老得不能動彈的時候就坐在敞亮的客廳裡一塊兒慢慢翻看,仔細回憶。
在他拍攝的時候,邦妮等人也紛紛拿出手機一陣狂拍,這是私貨,是福利,不拿可就沒了。若不是與節目組簽訂了保密合同,他們真想立馬就把這些萌死人不償命的照片分享到社交圈裡。
伊凡的手機被節目組沒收了,只能央求邦妮日後給她轉發一份。她喜歡的是女人,但看見這樣的羅密歐,她覺得自己有可能被掰直了。只要羅密歐天天這樣打扮,她一定會愛他愛到海枯石爛。
為了獲得更高的網投票數,周允晟賣萌賣的毫無壓力,把羅密歐的外形優勢發揮到了百分之兩百,他甚至嘟起嘴向古斯塔夫的相機送了一個飛吻。
古斯塔夫臉頰漲得通紅,羞澀窘迫的模樣像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好在有相機的遮擋,大家都沒發現他的失態。又照了幾張私房照,確定臉頰的溫度已經退去,他才裝作淡定的擺手,“抱歉,羅密歐的扮相實在是太絕妙了,身為一名攝影師,我熱愛追逐一切美麗的事物,所以有些控制不住。你能允許我留下這些照片嗎?如果不允許的話我現在馬上就刪掉。”
他語氣疏淡而又禮貌,其實緊張的手心都在冒汗。他太喜歡小貓沖他嘟嘴飛吻那張照片,若不是邦妮等人也在,他恨不得湊上去回吻他。
“沒關係,你們如果喜歡就留著吧,等比賽結束了也給我轉發一套。我第一次扮女人,留個紀念。”周允晟大方一笑。
傑弗瑞和邦妮立馬歡呼起來,這些賣萌照可以做成好多表情包,一定會風靡整個網路社交圈。
當伊凡和周允晟挽著手走出屬於兩人的用塑膠布拉起來的小隔間時,還有幾對選手也弄好了造型,正在互相嘲笑。
“快看啊,那是誰!”一名女選手尖叫。
大家紛紛轉頭看過去,眼裡莫不流露出驚豔的神采。女選手被伊凡的俊美迷住了,男選手則驚訝于羅密歐完美的女裝扮相。他雖然也鍛煉出一身肌肉,卻沒有半點膨脹感,反而線條十分流暢緊致,這使得他穿什麼衣服都顯得非常優雅耐看。
現在他穿著一件華麗的淡藍色晚禮服,就像一朵靜靜綻放的鳶尾花,鮮亮的海藍色眼睛成了點綴這朵花的露珠,那麼生動、活潑、可愛。
與他年齡相近的幾個男選手立馬臉紅了,猶猶豫豫的走過來問道,“你,你是羅密歐?”他們也穿著沉重的蓬蓬裙,看上去卻一點兒也不可愛,反倒像幾隻大型的會移動的水桶,滑稽而粗壯。
幾人聚在一起互相嘲笑時還不顯得如何,與羅密歐站在一塊兒畫風頃刻間就變了。
“暴走漫畫裡的人物與美型漫畫裡的人物在現實中相遇大概就是這幅模樣,這強烈的視覺反差感。天啊,還沒開始拍攝我就已經笑得停不下來了。”傑弗瑞舉著手機一頓狂拍,邊拍邊哈哈大笑。他太愛這期節目了。
邦妮也沒閑著,對準粘了絡腮鬍子的一位女選手摁快門,嘴裡發出古怪的噗嗤聲。
周允晟覺得現在的攝影棚簡直是群魔亂舞,到處都能看見皮膚糙的像磨刀石,腰肢粗的像水桶,胸前塞著兩團大的誇張的假體的‘貴族淑女’和嗓音嬌柔身材纖細走路婀娜多姿的‘貴族老爺’。
那畫面真的很傷眼,以至於他每隔幾秒就要看看伊凡或自己來洗眼睛。發覺幾位lady正朝自己走來,他嘴角抽搐的回應,“是我。”
“上帝,真的是你!”一位男選手驚叫了一聲,猝不及防的跑了,弄得周允晟很是莫名其妙。而這名男選手則在當天的日記屋裡表白說他對羅密歐一見鍾情了,卻沒料到女神原來是男神,心立刻就碎了。
“他怎麼了?”周允晟挑眉。
“他受打擊了。”一位男選手忽然湊近,神神秘秘的低語,“羅密歐,告訴我你其實是個女人,你之前隱瞞了性別對不對?”
周允晟拉開領口,用兩團假胸來回答他的問題,見他還是半信半疑,無奈的說道,“要我撩起裙擺給你們看嗎?我記得你們之前見過我穿泳褲的樣子。”
幾位男選手頓時失望無比,尷尬的擺手說不用了,卻還是不肯走,有一搭沒一搭的與他聊天,偶爾還會盯著他的臉蛋出神。他們之前從未對少年如此友善過,卻因為換了一副妝扮就態度大變,這果然是一個看臉的世界。
誰說音樂是無國界?至少天-朝的京劇老外就欣賞不來。美色才是真正的無國界無距離。周允晟內心歎息,見約翰又在拍自己的臉部特寫,惡意的沖他眨了眨水潤的大眼睛。
約翰頓時臉頰爆紅,差點把昂貴的攝像機都給摔了。偶像越來越調皮了怎麼破!
8.21
為了把最好的留作壓軸,邦妮將伊凡和周允晟的拍攝順序調整到最後,這也是為了防止boss拍完心愛的小貓就失去耐心撂挑子不幹。如果不是拿小貓引-誘他,他絕對不願意拍攝人物照。
無論是男選手還是女選手在拍攝當中都表現的很彆扭,他們一個要裝嬌柔,一個要裝陽剛,還要把那種感覺化為肢體語言表達出來,所以鬧了許多笑話。邦妮和傑弗瑞完全忘了指導他們,兀自笑破了肚皮。
輪到艾米麗的時候,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拼一把很快就會被淘汰。她的網投分數被羅密歐這一攪合,毫無疑問會降至最低谷。所以當她走到拍攝地點時,那種豪邁的步伐果真很有陽剛之氣。她的造型也很獨特,左眼蒙著眼罩,嘴唇上畫了兩撇小鬍子,穿著瀟灑帥氣的海盜服。
她一隻腳落地一隻腳踩在凳子上,而男選手跪伏在她身邊,雙手交握做祈禱狀,下顎被她用力捏住往上抬。兩人的扮相其實並不完美,一眼就能看出是男女反串,但反串的很有滑稽感。看見這張照片的人不由自主便會笑起來。
古斯塔夫拍完照片後簡單查看了一番,並未給予評價,但邦妮和傑弗瑞卻對此讚不絕口。到目前為止,艾米麗這一組是表現最自然的。
終於輪到萬眾矚目的一對兒上場了,拍攝完畢的男女選手們紛紛圍攏過來給兩人打氣。現在的伊凡是女選手們公認的男神,而羅密歐是男選手們公認的女神,這一對兒奇葩終於找准了他們的定位。
艾米麗陰森的目光在羅密歐精緻的臉蛋上流連了片刻才挪開。她一直知道羅密歐長得很出眾,在所有選手裡能排在前幾名,卻沒料到他能出眾到這種程度,無論怎樣奇怪的造型,他都能輕鬆駕馭,而且毫無違和感。模特界最需要的正是這種風格百變的人才。
當觀眾們看見這樣的羅密歐時,他們會有什麼反應?她一點兒也不願意去想。
“寶貝兒,往中間站一站。”古斯塔夫微笑開口。
伊凡反射性的把羅密歐朝中間推去。古斯塔夫的眼珠子都粘在羅密歐身上了,所以她絕對不會認為這一聲‘寶貝兒’是在叫自己。
燈光籠罩在少年瓷白的肌膚上,讓他看上去像一塊寶石。古斯塔夫端詳片刻,又讓小貓調整了幾次位置才開始拍攝,至於伊凡有沒有被燈光打到,會不會影響拍攝效果則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他的視線只能容得下一個人。
“你們試著坐下。不不不,伊凡你不用摟著小貓,你們就待在彼此的位置上,這樣拍出來的照片會透出一股優雅的令人惆悵的疏離感。我很喜歡。”他一邊拍攝一邊指導。
邦妮撇嘴腹誹:boss,不要為你的小氣找藉口了。你其實只是不願意看見伊凡對小貓太過親昵吧?哪怕那是在擺造型。
“對,就是這樣,保持住。寶貝兒,看著我,眼神更溫柔一點,更深邃一點,就像我是你最愛的人。”他的指導像情話一般動人,大家都以為這是攝影師在拍攝當中找到靈感的常態,實際上卻是他的真情流露。被少年用充滿愛意的目光凝視時,他的靈魂都在顫抖。
“寶貝兒,對我微笑一下。”他的嗓音越來越粗糙,那是因為口渴。他已經被引誘的口乾舌燥汗流浹背,卻不願意停止。這真是一場甜蜜的折磨。
周允晟對著相機微微一笑,敏銳的耳力捕捉到男人粗重的喘息聲。
“對,就是這樣。wonderful,寶貝兒你是天使在人間,寶貝兒你太棒了!”他熱烈的讚美著自己的心上人,暗藏在優雅表像下的癡漢本性叫邦妮看得目瞪口呆。她見過艾奇遜攝影時的狀態,他很安靜,就像一個冷眼旁觀的過客,從骨子裡透出一種疏離感,仿佛把全世界都排除在外。她以為艾奇遜的血液是冰冷的,卻不知道他沸騰起來會這樣瘋狂。
這一幕值得紀念,她舉起手機錄影,幾分鐘後壞心的提醒道,“艾奇遜先生,他們只剩下一次機會了,你停下來讓他們好好想一個更棒的造型。”
“只剩下一次機會了?”古斯塔夫皺眉,朝相機的顯示幕一看才發現自己已經拍了29張照片,時間過得可真快。29張怎麼夠,就算是29億張也不夠啊!他扒了扒頭髮,面上不顯,內心卻很暴躁。
他好不容易找到能接近小貓的機會就這樣浪費了。*!
見小貓和伊凡湊在一起商量造型,他走過去,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說道,“你們可以這樣。寶貝兒過來,趴在我腿上。”
攝影師或評委指導選手們如何擺造型並不是第一次,但向來沉默寡言,看上去很有距離感的艾奇遜先生這樣做就有些不同尋常了。男女選手們除了一點小驚訝之外很快就理解了他的心情。羅密歐今天太美了,用傑弗瑞的話來形容就是美出了銀河系。
古斯塔夫是攝影師,眾所周知,攝影師一生都在追尋美麗的事物,為了拍攝到心儀的景象,他們能苦苦等待幾十個小時,只為了最動人的一瞬間。他對女裝的羅密歐如此熱情一點兒都不奇怪,反而是人之常情。
就是平日裡對羅密歐並不友善的幾個男選手,在經過這次的改裝後都對他再也提不起敵意。因為看見他那張臉就會想起他化身女神的模樣。
周允晟只猶豫了一秒鐘就走過去,依言趴伏在古斯塔夫交疊起來的大長腿上。他灑了一些古龍水,味道十分好聞。
每一次有機會與小貓見面,古斯阿塔都要在換衣間裡待足兩個小時,大到西裝小到紐扣,每一個環節都必須搭配的完美無缺,甚至連腳上穿的襪子都要顯得高貴優雅不同凡響。
此時小貓正趴在他腿上,臉頰的熱度透過布料傳導在皮膚上,令他興奮的差點呻-吟起來。他緊張的檢查自己下半身的穿著,發現沒有任何疏漏,這才悄然松了口氣,定定去看小貓柔順的側臉。
真想就這樣捧住他的腦袋,在他精緻的小臉蛋上印下無數個熱吻!他一邊臆想,一邊自然的將五指插-入小貓發間,溫柔的摩挲。兩人一個撫慰,一個依偎,姿態無比繾綣纏綿。
“噢天啊,這才是真正的相依相偎的感覺,太有愛了!”一位女選手捂住幾-欲融化的心。
其他幾人點頭附和。
伊凡領會了他的意思,也覺得這個造型很棒。至少比她和羅密歐之前想好的那個要有感覺的多。
“我明白了,謝謝艾奇遜先生。”
“不用謝,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好好發揮。”古斯塔夫極不情願的放開小貓,退回到攝影師的位置上。他不著痕跡的撚動曾插在小貓發間的五指,覺得那柔滑如絲的質感仿佛還殘留在皮膚上。他甚至想將它湊到鼻端聞一聞,看看小貓用的究竟是什麼品牌的洗髮香波,為何會那般令人心弛神蕩。
周允晟沒戴假髮,因為處女座的造型師嫌棄假髮不自然,會影響造型的完美度,所以給他上了幾層接發片,拍完照就能直接拆掉。
所以艾奇遜愛撫他頭皮的動作他能清晰的感知到。這個男人對自己的企圖心似乎越來越強烈了,他拿不准這事繼續發展下去是好還是壞。
這種憂慮只持續了一秒鐘就被他隨意拋到腦後。伊凡坐下來了,取代了古斯塔夫的位置。兩人迅速進入拍攝狀態。
“寶貝兒把臉再側過來一點,直視我的相機。對,就是這樣。寶貝兒,你的藍色大眼睛如果能更濕潤一點就好了,讓我看見遍佈在你眼底的憧憬和渴望。ok,保持住!”古斯塔夫糾正了好一會兒才摁下快門,然後走過去擁抱少年。
“寶貝兒你表現的太棒了,我愛你!”他語氣低沉沙啞,仔細聽還能察覺出幾分虔誠。
周允晟不缺少瘋狂愛慕者,在比賽未結束之前也不想惹出任何麻煩,於是微笑道謝,把它當成了一句普通的恭維。西方人總是把‘我愛你’掛在嘴邊,說得多了大家早就麻木了。
古斯塔夫對他的反應很失望,但為了不影響他比賽的心情也就沒點破,只是再次緊緊擁抱了他一下,然後走到一邊與邦妮和傑弗瑞查看今天拍攝的所有照片。
選手們趕緊跑回小隔間內換衣服,他們今天被折磨的夠嗆。
伊凡跑到‘閨蜜’身邊,瞄一眼艾奇遜先生,然後豎起兩根拇指慢慢貼近,做了個隱晦的戀愛中的動作。身後跟著約翰,領口別著麥克風,他們有很多私密性的話不能亂說。
周允晟立即擺手表示否認。
伊凡不肯相信,因為她發現艾奇遜先生正遙望過來,目光裡的溫柔和愛戀是那樣明顯。如果他不愛羅密歐,為什麼眼裡只看得見羅密歐一個人?誰都不知道在拍攝過程中她有多麼尷尬,因為艾奇遜先生完全不會管她的造型如何,上不上相,他只管把羅密歐最美的一面拍攝下來。
他喚他寶貝兒,言辭間卻絕對不包含半點漫不經心或渾不在意,更不是為了緩和氣氛而刻意營造親密感。他是真的把他當做獨一無二的寶貝。
伊凡一點都不覺得嫉妒,她現在已經被自己的腦補感動了。艾奇遜先生絕對在暗戀羅密歐,她敢用自己的全部財產作賭注。
81|8.22——8.23
8.22
選手們頂著一臉大濃妝回到別墅,第一件事就是搶奪僅有的四個浴室。伊凡向來彪悍,推開幾個大男人搶到了最豪華的一間,花了五分鐘洗了一個戰鬥澡,然後讓閨蜜來洗。
浴室安裝的是半透明的玻璃門,周允晟站在蓮蓬頭下沖澡時看見好幾撥男選手在門口徘徊,賊眉鼠眼的盯著他的下半身打量。當他們離開的時候,他依稀聽見有人說羅密歐竟然真的是男人。
這是在懷疑自己的性別?就因為自己扮女人太漂亮?周允晟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洗完澡並吃完晚餐,女選手們聚在一起聊天,男選手們則呆在健身房鍛煉。周允晟的身體完全靠007來進行調整,沒有必要鍛煉,所以當他第一次走進健身房時,男選手們都很驚訝。
奇葩伊凡自然也在,她對腹肌和馬甲線的追求一點也不比男人少。
“羅密歐,你怎麼來了?”她放下兩個沉重的啞鈴。
周允晟沒說話,朝單杠走去。一名男選手正在做引體向上,這能鍛煉出非常漂亮的手臂肌肉和背部肌肉。
周允晟走到他身邊,握住單杠也開始做。兩人一起一落像是在較勁,但漸漸的,那名身體強壯的黑人男選手有些力不從心了,在做到第二十個的時候手一松掉了下來。這已經是他的極限。
但羅密歐還在繼續,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伊凡站在旁邊幫他數數,數到七十下的時候開始不安,規勸道,“羅密歐快下來,過量運動會傷害身體。”她見過的最強壯的人每天也只能做一百個引體向上,而且還是十個一組分開做,做完累得像條狗,連手指頭都不能動彈。
羅密歐這樣逞強放在平日沒什麼問題,但現在是比賽,扭到筋骨導致行動不便的話將會對他的比賽產生不可預估的後果。
數到一百零一的時候她的心肝都在打顫,警告道,“羅密歐別做了,快下來。以後咱們還要比賽,你必須保持足夠的體力。”
男選手們全都圍攏過來,用看超人的目光盯著吊在單杠上絲毫不見痛苦之色的少年。他們絕對想像不出少年看似單薄的身體裡究竟蘊藏著多麼驚人的力量。
“不用阻止他,你沒看見他做了一百多個連汗水都沒流一滴嗎?他很強。”一名男選手安撫道。
伊凡這才發現閨蜜的表情至始至終都很平淡,既沒有因為力竭而漲得通紅,也沒有咬緊牙根苦苦支撐。
一直做到一百五十下,周允晟才猛得使力在單杠上做了個支撐後迴旋,然後穩穩落在地面。男選手們紛紛鼓掌,還有的吹起了口哨。一次性做一百五十個引體向上,羅密歐的體力足以與訓練最嚴格的特種兵媲美。
周允晟拍了拍自己流暢而又緊實的肱二頭肌,淡淡說道,“看見了嗎?我是男人。”話落表情冷酷的離開。
伊凡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閨蜜今天扮女人還是受刺激了,真可愛。她叉腰大笑。男選手們既覺得尷尬又覺得好笑,對少年更多了許多認同感。
“當然羅密歐,你是真男人!”一名男選手沖他的背影大喊,然後看向跟拍自己的攝像師,真誠感歎道,“他真棒,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都很棒,我已經開始喜歡他了。”
第二天的評委點評,毫無疑問是周允晟和伊凡這組獲得了最佳硬照。艾米麗在這一期的表現還沒播出,所以觀眾對她的惡感並不深,給她的照片打了個不錯的分數,成功讓她以第二名的成績晉級。
身材最嬌小的達芙妮被淘汰了,她當場崩潰大哭。
這一集節目播出以後,收視率果然再次狂飆,以至於abc又給節目組追加了一大筆預算。海頓施暴的場面雖然略有剪輯,但前因後果都交代的很清楚,觀眾們對他的惡感簡直能糾集成濃濃的黑霧。艾米麗也被各種抨擊,甚至有人給她取了個外號叫黑寡婦。
“海頓和艾米麗是我見過最噁心的一對兒情侶。謝天謝地黑寡婦幹掉了她可憐的小雄蜘蛛,否則看見他們在一起的畫面我一定會嘔吐。”
“你們難道沒發現嗎?海頓和艾米麗對羅密歐竟然沒有半點感激。如果不是羅密歐,他們根本不能參加挑戰賽!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冷酷的人。”
“我看海頓是為了逃避高空取物的任務才會忽然發瘋。他太卑鄙了,卻沒想到自己的女朋友會比自己卑鄙無數倍。不得不說,他們其實是絕配,分開挺可惜的。”
類似這樣的嘲諷在《下一任超模》的官網上到處都能看見,曾經的人氣王艾米麗終於退出了歷史舞臺,變成了人氣墊底的存在。
而羅密歐的粉絲數量正以瘋狂的速度增長,幾乎每播出一集,他的粉絲群就會壯大一倍,成員來自各行各業各種階層和年齡段。他的魅力無與倫比。
他無私的幫助海頓和艾米麗;他不懼怕任何挑戰;他有精靈般的美貌更有精靈般的歌喉;他是男神,現在卻又成了許多人的女神;他因為被懷疑性別而一口氣做了一百五十個引體向上。當你以為他很脆弱的時候,他總會把自己最強大的一面展示給你看。
蕾絲邊們表示自己被羅密歐掰直了,從此可以愛上男人,直男們表示自己被羅密歐掰彎了,從此也可以愛上男人。總之無論他是男人還是女人,只要他是羅密歐,大家永遠都會愛他。
當然,伊凡的英俊也獲得了廣大觀眾的青睞,她的粉絲群裡湧入了一大批向她示愛的小女生,場面非常火爆。
但最火爆的卻不是兩位雌雄同體的選手,而是艾奇遜。他再次成為了廣大腐男腐女們嚴重懷疑的對象。
“我說古斯塔夫一定是同性戀,他喜歡羅密歐。瞧啊,他私底下給羅密歐取了個小貓的愛稱,還不小心脫口而出。”附上幾個截取的視頻當證據。
“我同意!他對待羅密歐的態度明顯跟對待其他選手不同。”這位網友也附上了一個自己剪輯的視頻。
視頻裡的古斯塔夫正在為別的選手拍照,臉上幾乎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就連目光也平靜如水毫無波瀾,從頭至尾只說了一句話,那就是——好了,你們的拍攝結束了,下一對選手趕緊上場。這句話重複了四次,除此之外別無贅言。
他保持這種高冷的作風一直到羅密歐和伊凡登場,然後畫風瞬間變了。這位網友很有創意,前面的配樂是鋼琴指法練習,重複而又單調。羅密歐‘美出銀河系’的臉蛋一出現在螢幕上,配樂立馬變成了時下最流行的告白歌曲《,baby》。
在女歌手歡快的吟唱下,古斯塔夫忘情的呼喊著:“寶貝兒,往中間站一站。”
“寶貝兒看著我,眼神更溫柔一點更深邃一點,就像我是你最愛的人。”
“寶貝兒,對我微笑一下。”
“寶貝兒你是天使在人間!”
“寶貝兒過來,趴在我腿上。”
“寶貝兒你表現的太棒了,我愛你!”
這些話放在拍攝當中不覺得如何,被這位網友單獨剪輯出來並連貫性的放在一起,頓時有種濃濃的曖昧感,仿佛古斯塔夫每一次喊話都是在向羅密歐告白,尤其背景音還是那位女歌手一遍又一遍的哀求:baby……不被愛的話下一瞬間就會死去。
“噢天啊,太有愛了!如果古斯塔夫不是在暗戀羅密歐,我情願把我的鍵盤吞下去!”一名腐女斬釘截鐵的斷言。
他們的yy招惹了古斯塔夫粉絲群的不快。他們也製作了一個視頻,把世界上最頂尖的幾位時裝攝影師在拍攝當中的瘋狂姿態剪輯在一起,激動時大喊大叫甚至熱吻模特並示愛的人大有人在。他們試圖用這些證據告訴別人,瞧啊,攝影師在拍攝當中都會這樣瘋狂。古斯塔夫對別的選手冷淡只是因為他們沒法帶給他靈感而已。
兩幫人馬頓時掐起來,反倒讓記錄了古斯塔夫癡漢全態的視頻在網路上狠狠火了一把。古斯塔夫看見之後手癢的想點贊,最終還是忍住了。
無論外界對選手們的評價如何,他們本身都沒有管道獲得資訊。他們每天都在重複著訓練,挑戰,挑戰再訓練的緊張而又忙碌的生活。艾米麗發現自己的網投分數果然越來越低,這讓她每一次挑戰都必須傾盡全力。但她畢竟是女主,身上氣運濃厚,意志力也非常堅韌,即便每一次都瀕臨淘汰,卻都依靠實力或運氣順利晉級。
之後的好幾期比賽,最佳硬照都在羅密歐和伊凡之間決出,其他選手總有一種在陪太子讀書的感覺,不甘和嫉妒的情緒悄悄在心中堆積。
古斯塔夫擔任了選手們的固定攝影師。他現在已經收集了許許多多小貓的照片和視頻,並且每天都會不厭其煩的整理一遍。
“魯尼,你這個小壞蛋。告訴過你多少次不准用爪子去碰寶貝兒的照片。”他把跳上書桌,用肥肥的爪子去搗弄成堆照片的小折耳貓扔下去,然後拿起最頂上一張放在唇邊親吻,表情非常陶醉。
整理完照片,他將它們鎖進保險櫃,轉回書桌時看見好友發來一條私信,抱怨他很久沒在社交網路上分享魯尼的萌照。在沒癡戀上少年之前,他幾乎每天都會把魯尼的萌照掛在個人網頁上,並描寫自己的養貓心得,溫暖有趣的文字常常讓看見的人露出會心的微笑。
但現在他的整個世界都被少年佔據了,除了關注少年並費盡心機的接近他,實在沒空幹別的。
這位好友也是貓奴,特別喜歡刷魯尼的照片,還主動把自家布偶貓的照片傳了過來。古斯塔夫點開看了看,然後從文檔裡找到名為《我的小貓》的資料夾打包上傳到個人主頁。
8.23
古斯塔夫的粉絲剛否認自己的偶像對羅密歐存在特殊感情就被打臉了。他們看見古斯塔夫的個人主頁上出現了一組名為《我的小貓》的照片。
如果你們以為這是魯尼的照片那就太天真了,這些全都是羅密歐的照片,無論是節目組已經發表過的還是未曾發表的,無論是正大光明拍攝的還是偷拍的,應有盡有!
羅密歐盤腿坐在地上啃三明治;羅密歐摟著洋娃娃賣萌;羅密歐撅嘴送飛吻;羅密歐躺在沙發上睡著了;羅密歐乖乖坐在椅子上讓幾個造型師擺弄……
這些照片幾乎記錄了羅密歐參加比賽的每一個瞬間,如果不是有心,怎麼可能不厭其煩的去拍攝他?如果不是有心,怎麼會把他喚作‘我的小貓’?如果不是有心,怎麼會讓他成為自己生活的全部?
古斯塔夫果真對羅密歐存在不同尋常的感情!?這些照片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是不是真的?
粉絲們暴動了,紛紛在他的網頁留言以尋求真相。
快告訴我你的社交帳號被盜了,這不是你自己發佈的!有人試圖自欺欺人。
古斯塔夫在事情爆發後半小時才反應過來,再想刪除照片已經晚了。他趕緊模仿這組照片給魯尼也拍攝了一組,命令助理把羅密歐穿過的時裝都做成縮小版的讓魯尼穿上,然後指導魯尼擺出同樣的造型和表情。
一隻貓怎麼可能與一個人相似?但很神奇的,魯尼的照片拍完,與羅密歐的那一組放在一起對比時竟然有一種神同步的感覺。一人一貓都長著同樣的海藍色眼睛,氣質一樣的乾淨純真可愛,特別是用懵懂的小眼神直勾勾朝鏡頭看來的一瞬間,一人一貓的影像幾乎重疊。
拍完照片,古斯塔夫獎賞給魯尼兩袋小魚幹,然後立即把資料夾打包上傳,標注道——《我的小貓》第二部,照片還沒傳完,大家別太激動。
粉絲們立即點開一看,或激憤或擔憂或懷疑的心情瞬間都變成了啼笑皆非。早知道偶像是個究極絨毛控,卻沒想到他把寵物寫真拍出了新境界,竟然會讓魯尼去模仿男神女神同體的羅密歐。
但別說,偶像的腦洞雖然大,攝影技術卻超贊,魯尼跟羅密歐分明是一人一貓,卻被他拍出了雙體一魂的感覺,尤其是那如出一轍的海藍色大眼睛,能把人心都萌化。其中一張魯尼穿著藍色小裙子,爪子搭在與它等高的洋娃娃肩上,歪著腦袋把圓圓的臉蛋與洋娃娃的臉蛋貼在一起,用清澈如海水的目光看向鏡頭。
神同步!神相似!嚴重懷疑羅密歐是偶像家的魯尼變的。他兩其實是一個人吧?是會變身的妖精!一名網友信誓旦旦的說道。他的樓下立即排起了長隊,附和點贊的人幾分鐘之內超過上萬。
還有屬性同為絨毛控的網友,當即心癢難耐,把自家的寵物也打扮成羅密歐的模樣拍成照片上傳。只要是那些擁有海藍色圓眼睛的動物,無論擺什麼造型穿什麼衣服,看上去都跟羅密歐有五六分相似,他們的氣質太接近了,同樣的純真無垢,懵懂可愛。這讓大家對羅密歐的喜愛又上升到了新的高度。
古斯塔夫一直在關注事態動向,他發送了第二個檔包以後就沒再做更多的解釋。他知道自己說得越多反而越給人猜測的空間,兩個檔包放在一起,他們愛怎麼想怎麼想。但他知道,他們絕對會為偶像編造許多靠譜的理由,因為他們自己更願意相信那些理由。
果然,情況正朝他預料的方向發展,大家以為這是他惡趣味發作,又在炫耀自家的寵物。粉絲們激憤的情緒逐漸平息,卻沒能讓他輕鬆起來。他預見到了自己如果想跟小貓名正言順的在一起將會面臨多麼巨大的困難。
當他陷入憂鬱當中的時候,網路上的一小撥人開始作怪。他們說即便古斯塔夫與羅密歐沒有私情,但他對羅密歐的關注顯然已經超越了界限,而他是《下一任超模》的製片人,這對其他選手而言非常不公平。誰知道古斯塔夫會不會為了自己欣賞的選手大開方便之門?沒準兒羅密歐前幾期的精彩表現全是因為古斯塔夫在幫他作弊。
為了公平起見,要麼古斯塔夫辭去製片人的職務,要麼羅密歐徹底退出比賽,或者兩者同時進行。
他們的言論立刻受到了羅密歐粉絲團的猛烈攻擊,而古斯塔夫的粉絲團卻被煽動起來。他們出於嫉妒的心理,接連向節目組投遞信件,要求淘汰羅密歐。他們不願意再給他任何接觸偶像的機會,更不願意因為他毀了偶像的事業。
一時間事態再次變得嚴重。
這是有心人看見節目火了想把自己排擠掉以奪取勝利果實,古斯塔夫很明白,下一任超模已經成為了abc的王牌節目,如果堅持做下去將為投資者帶來巨額利潤。而他是這檔節目的最大投資者,自然成了別人需要除掉的首要目標。這人是誰他心中有數。
眼下節目組裡還剩六名選手,再淘汰掉兩名就會進入冠軍爭奪環節,換一句話說——離比賽結束僅余短短三周時間。
辭去製片人的職務意味著將有三周無法靠近羅密歐,這讓古斯塔夫煩躁極了。他幾乎沒法想像自己該如何度過這三周,就像魚兒離開水,萬物離開空氣,哪怕是魯尼毛茸茸的小身體也沒法帶給他絲毫安慰。
他絕不會辭去職務,更不會讓他們把羅密歐淘汰掉。想到這裡,古斯塔夫穿好外套,冷著一張臉出門,剛抵達abc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就見邦妮領著一隊攝製小組匆匆朝一輛商務車走去。
“你們去哪兒?準備幹什麼?”他搖下車窗冷冰冰的開口。看來他平日裡太低調了,才讓abc的高層管理人員忘了誰才是這間公司真正的擁有者。艾奇遜家族的地盤可不是誰都能動的。
“艾奇遜先生,你來得正好。我們正要趕去別墅宣告一個決定。”邦妮扭著腰走過去,想笑卻又不敢笑。沒想到艾奇遜也有腦子進水的一天,竟然幹出這種烏龍事。
“什麼決定?是誰做出的?如果這個決定不合我心意,我會讓對方付出慘痛的代價。”古斯塔夫扯掉領帶,滿眼都是戾氣。
“這個決定是我向上層提出的。”邦妮抖了抖,趕在艾奇遜發飆之前解釋清楚,“高層們還沒糊塗到想把你幹掉的地步,幹掉了你他們也得收拾東西回家,所以他們決定讓羅密歐退賽。但是我勸說他們給羅密歐一次機會。以後在拍攝當中,羅密歐的三十個鏡頭將減為五個,也就是說他的五張照片必須力壓其他選手的一百五十張照片,否則就會被淘汰。怎麼樣?是不是很刺激,很有挑戰性?這樣足夠公平了吧?而且因為只剩下六個選手,比賽時間會大大縮短,每集五十分鐘的放送量意味著攝製組根本不需要剪輯多餘的鏡頭。我們完全可以把錄播改為直播,讓觀眾們自己看看我們究竟有沒有給羅密歐開後門。”
說到這裡她停頓片刻,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覺得這個提議怎麼樣?你不會真的主動辭職吧?如果你這樣做了,戴夫·艾奇遜將會接手你的職務,他賭的就是你對羅密歐有感情,願意為了保護羅密歐而主動退出。等他掌管了職權,我們所有人都要倒大黴,羅密歐首當其衝!”
戴夫·艾奇遜是老艾奇遜的私生子,對艾奇遜家族的產業覬覦已久,本身沒什麼能力,卻是個像瘋狗一樣四處咬人的傢伙。
古斯塔夫當然不會讓戴夫·艾奇遜得逞。他考慮片刻,同意了邦妮的提議。並不是他自私自利不肯為了羅密歐做出讓步,而是他知道,一旦自己辭職,哪怕羅密歐表現的再優秀,戴夫也不會輕易放過他。戴夫總是樂於用最卑鄙的手段去毀掉古斯塔夫在乎的一切。
“放心吧,羅密歐一定能做到。他往往在第一次shot中就能拍出精彩至極的照片,誰也趕不上他,甚至包括我和許多成名已久的超模。”見boss依然面沉如水,邦妮拍打他肩膀安慰道。
古斯塔夫用冷酷的目光回應她。他當然知道小貓絕不會被擊垮,他的優秀遠遠超出所有人的想像。他只是擔心小貓得知這個□□煩是他招惹來的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再也不想理他?上帝知道,他現在緊張的胃部都痙攣了。
在古斯塔夫的糾結中,汽車抵達了別墅。邦妮無意讓其他選手瞭解更多情況。她把少年叫進一個單獨的房間,讓攝像師把鏡頭打開,然後簡單交代了事情始末,並將網路社交圈裡已經紅得發紫的兩組照片擺放在桌上。
古斯塔夫捂臉,不敢面對。
約翰氣憤極了,給他來了一個特寫,重點是他紅得滴血的耳朵。你還知道羞愧?太無恥了!為了你的惡趣味偶像很可能會被淘汰!
但實際上,周允晟並不覺得憤怒亦或慌張,反而很興奮。讓他一個前世界超模與一幫菜鳥進行比賽,他總有種勝之不武的感覺。他看似灑脫的性格中隱藏著好鬥的分子,從來就喜歡挑戰難度。他甚至覺得邦妮還可以把五次機會削減成三次。
他拿起魯尼的照片欣賞了好幾分鐘才緩緩開口,“它很可愛,叫什麼名字?”
“他叫魯尼。我覺得你比他更可愛。”古斯塔夫無時無刻不忘讚美心上人,見邦妮狠狠瞪了自己一眼,連忙端正態度說道,“替你惹來這麼大的麻煩真是抱歉。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周允晟裝作苦澀的笑了笑,“我並沒有選擇的餘地不是嗎?只有這樣才能向大家證明我的實力,也證明艾奇遜先生您的公正。為了所有相信我並支持我的人,我接受你們的決議。”
“你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邦妮站起來擁抱少年。
古斯塔夫也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並附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對不起,還有,我愛你。”
周允晟心尖被輕輕觸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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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達成共識後就把選手們召集起來宣佈剛才的決定。
“因為某些特別的原因,我們決定削減羅密歐硬照拍攝的鏡頭數。也就是說,你們依然享有三十次的機會,他只有五次,如果在這五次中沒能拍到精彩的硬照而落到最後一名,節目組會無條件將他淘汰。”
邦妮話音剛落,選手們中間就發出了歡呼聲,艾米麗更是舉手問道,“評委們做出這個決定是不是因為羅密歐在比賽中使用了不入流的競爭手段?如果是的話應該讓他退賽而不是再給五次機會。這個決定本身就不公平。”
古斯塔夫冰冷的目光狠狠剮了她一眼,邦妮也嚴厲的朝她看去,一字一句開口,“我邦妮可以用自己的人格和性命擔保,羅密歐在比賽中沒有使用任何不入流的手段,節目組和評委更沒有為他開過後門,他能走到現在,靠得全是自己的實力。某些人認為我們做出這樣的決定才算公平,然而在我看來,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去扼殺一位才華橫溢,本應該光芒四射的未來之星簡直是一種犯罪。我們的社會已經墮落到了容不下有才之士的地步,這讓我感到非常痛心!”
她移開凝固在艾米麗身上的目光,慢慢朝別的選手看去,繼續道,“如果你們贏得了比賽,你們不應該感到驕傲,而應該感到羞愧,因為你們依靠的不是自己的實力,而是奪取別人的優勢。就像一個健全的人與一個瘸腿的人進行短跑比賽,即使首先沖到終點,得到的也不是歡呼而是嘲諷!這嚴重違背了公平競賽的原則。”
她說完用力將少年抱進懷裡拍撫,篤定道,“羅密歐,做出這樣的決定不是我的本意,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堅持到最後。我愛你!”
“謝謝。”周允晟回抱她,眼裡沁出真實的笑意。
古斯塔夫不能與少年進行更多的交流,甚至連一個擁抱也不可以。他現在只能儘量遠離他,不再給人攻擊他的藉口。他雙手插在褲兜裡,看似淡然,實則拳頭捏的哢噠作響。
伊凡也走上去擁抱少年,緊接著是與羅密歐關係漸漸好起來的一名男選手。其他選手面紅耳赤的站在原地。
他們被邦妮的話臊的抬不起頭來。別人不知道,但是他們參與其中的人卻明白,羅密歐確實沒有使用任何不入流的競爭手段,他能走到現在依靠的全是自己強大的實力。當他進入拍攝狀態,那種霸道的無孔不入的魅力叫人根本無法抗拒。
哪怕只剩下五個鏡頭,他也一樣能拍出精彩至極的照片。所以這次再輸給他的話,他們將會受到所有觀眾的嘲諷,那樣場面會更加令人難堪。
剛才還幸災樂禍的幾個人這會兒完全笑不出來了。
邦妮離開以後將這段視頻發佈在官網上,她力挺羅密歐的那段話得到了許多人的認同。羅密歐的優秀有目共睹,如果給他機會,他一定能攀爬到最光輝的頂點。因為某些人卑劣的嫉妒心理就要將如此才華橫溢的少年扼殺掉,這是所謂的公平?簡直荒謬!
輿論風向開始迅速朝羅密歐傾斜,他本就沒有絲毫折損的粉絲數量竟然又增加了一倍。大眾往往更願意同情弱者。雖然羅密歐算不上弱者,但誰都看得出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讓做出該項決定的abc高層去吃-屎的聲音在網路上比比皆是,還有人果真包了一團大便郵寄到abc總部。
古斯塔夫最終還是在個人主頁上就此事做出了回應。他並沒有長篇累牘的進行解釋來安撫粉絲,只簡單寫道——人心之黑暗令我倍感失望。
大家都看得出來,他這是在譴責粉絲對羅密歐的打壓。人生在世,誰沒有幾個特別要好的朋友或特別欣賞的人物,這有什麼大不了的?為何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去傷害對方?
羅密歐的粉絲對他的怨氣總算是少了一點,他的粉絲則開始感到恐慌,並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或許太過分了。偶像的引導作用是強大的,鬧得沸沸揚揚的退賽風波忽然之間就平息了,節目組收到了很多觀眾的道歉信。
但決議已經下達就沒有收回的道理,羅密歐依然只有五次拍攝機會,並且拍攝過程全程直播,不再給任何人質疑的機會。由於放送時間只有五十分鐘,邦妮把挑戰賽的環節去掉了,轉而增加硬照拍攝的難度。
這可是直播啊,也就是說你的一舉一動觀眾們立即都會看見,如果你出了大醜,節目組也沒有辦法通過剪輯的方式替你遮掩。這讓選手們緊張的直冒冷汗。
古斯塔夫不再擔任攝影師甚至不再出現在攝影棚,邦妮一個人站在空地上,面對表情僵硬的選手們。
“原本這次的拍攝是由兩名選手搭檔合作,為彼此挑選服裝、造型和拍攝場地。但是你們知道,羅密歐只有五個鏡頭的機會,這對他的搭檔而言非常不利,所以我改變了拍攝主題……”
“不,就按照兩人合作的方式拍攝吧。我與羅密歐搭檔。”伊凡忽然舉手說道。
攝像師們紛紛把鏡頭對準她,電視機前的觀眾瞬間被挑起情緒。
邦妮知道改成直播的話她將面臨許多突如其來的挑戰,卻沒想到第一個向她發起挑戰的人會是伊凡。但她預感到接下來的情況是她樂於看見的。
伊凡摟住閨蜜的肩膀,面無表情的說道,“五個鏡頭足夠了。羅密歐能走多遠,我也跟著走多遠。如果他因為那些狗-屎的原因被淘汰,我也不想呆在這樣的節目裡。”
姑娘,你說話真直接!提出狗-屎決議的邦妮感到自己的臉蛋火辣辣的疼,雖然她的初衷是保住羅密歐。
觀眾紛紛為伊凡的直率和義氣點贊,然後對abc高層和古斯塔夫的粉絲大加嘲諷。這兩撥人現在在網路上特別招人恨,連帶的古斯塔夫的人氣也下降不少。
誰都不知道,古斯塔夫非但沒感到沮喪,反而對此樂見其成。他恨不得所有人都去支持羅密歐,至於自己的粉絲,抱歉,他現在根本不在乎他們的想法。他要為自己而活。
邦妮咳了咳,再次確認道,“你考慮清楚了嗎?五個鏡頭,再沒有更多了。”
“這有什麼好考慮的,我只願意跟羅密歐搭檔。”伊凡撇嘴。
周允晟輕笑起來,給了伊凡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那好吧,就按原計劃進行拍攝吧。看見那面塗鴉牆了嗎?那裡有三種風格的塗鴉,你們組好隊後就來我這裡抽籤,根據抽到的塗鴉風格選擇服裝和造型,然後站在塗鴉牆前拍照。誰能把塗鴉牆跟自己完美的融合成一體,誰就是這一期的top1。”
選手齊齊轉頭回望,發現攝影棚內果然豎起了一面巨大的塗鴉牆,牆體被顏料分成三塊,一塊是童話風格,上面描繪著色彩斑斕的蘑菇,誤入仙境的愛麗絲,各種可愛的動物,看上去十分夢幻。
一面是抽象風格,各種絢爛的色彩交匯在一起,給人淩亂、狂暴、熱血的感覺。
最後一面最簡單,幾乎沒什麼風格,只是分為黑白兩個色系,左邊是黑色右邊是白色,中間用黑白兩色交融的巨大的英文單詞連接在一起。
選手們定定看了幾眼,心裡各有打算。
邦妮拿出一個小布袋,讓兩兩站在一起的選手們派出一個代表來抽籤。艾米麗那一組抽到了童話風格的塗鴉,她愉悅的笑了,看來選中了自己滿意的牆體。
周允晟把伊凡推出去抽籤,抽到什麼對他而言都無所謂。也許別人會覺得五個鏡頭少得可憐,對他來說卻已經足夠。他大腦的計算功能比起007來毫不遜色,只需看一眼場地就能給出最佳的拍攝計畫,細節可以無限縮小到一根頭髮絲的位置。五張照片該怎麼拍,拍出來是什麼效果他比攝影師知道的更清楚。
伊凡抽到了黑白色的牆體。她覺得太單調了,不太好發揮,轉回頭沖閨蜜聳肩。
“沒關係,能拍好的。”周允晟摟住她肩膀,用力揉亂她火紅色的頭髮。
兩人來到服裝間,周允晟並未多看,直接挑了兩套款式簡單的西裝,一套純黑色,一套純白色,白色西裝內裡搭配黑色襯衫,黑色西裝內裡搭配白色襯衫,領帶的色調跟西裝相同跟襯衫相反。
伊凡的心比太平洋還寬,閨蜜挑衣服的時候她就拿出psp玩遊戲,不時問一句好了嗎。而其他兩組選手卻因為意見不合爭吵起來。艾米麗個性非常強勢,一定要搭檔無條件的服從自己,這導致兩人的爭吵逐步升級。
邦妮連忙帶著工作人員跑過去開解,這精彩的一幕讓觀眾們看得精精有味,等他們回神的時候,或者說等其他兩組選手回神的時候,伊凡和周允晟已經做好造型站在塗鴉牆前準備拍攝。
周允晟讓造型師把伊凡火紅色的頭髮染成黑色,他自己的頭髮本身就是白色,並不需要多做處理。
伊凡的五官再次被硬化,眉毛描得又粗又黑並微微上挑,看上去十分邪氣。她本身的性格就很灑脫,亦或者說風流不羈也不過分,再穿上純黑色的西裝打上領帶,往白色那面牆一站,簡直俊美的戳人眼球。
而羅密歐的俊美毫無侵虐性,就像他穿著的純白色西裝,乾淨剔透賞心悅目。他背靠黑色牆體,雙手插在褲兜裡,雙腿交疊站姿慵懶,略微上揚的下顎和半開半合的眼瞼帶出幾分漫不經心的感覺。
伊凡也是背靠牆壁雙手插兜,但表情是與慵懶和散漫截然相反的犀利冷酷,同樣的站姿卻透出一股強大的氣場。
兩人站在涇渭分明的黑白世界中,奇異的把彼此的氣息交融在一起,那畫面看上去無比精緻、純粹、優雅。
“一擊必中!”攝影師迅速摁下快門,激動的大喊。所謂的極簡就是極美,這才是時尚永恆的主題。
電視機前的觀眾已經被兩人迷得神魂顛倒。他們是第一次直觀的看見羅密歐拍攝當中的狀態。他幾乎想都不用想,等攝影師剛摁下快門,就已經擺出了下一個動作,那樣自然隨性。
兩人慢慢走近,一個183公分,一個180公分,站在一起幾乎看不出身高差距,他們頭貼的很近,小聲的說著什麼,伊凡把手臂搭在羅密歐肩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羅密歐只是微微彎了彎海藍色的眼睛,但瞳仁中自然流溢的愉悅光彩同樣扣人心弦。
兩人一個熱烈,一個沉靜,一個似驕陽,一個似明月,在黑白色的陪襯下像陰與陽的兩個半圓,是彼此不可或缺的存在。
“完美!你們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搭檔!愛死你們了!”攝影師一邊摁快門一邊瘋狂的大喊。
兩人自然的轉換著造型,攝影師哢擦哢擦摁著快門,五張照片拍完也不過花了一分鐘時間不到。
“我終於知道古斯塔夫那傢伙為什麼對羅密歐這樣欣賞了。知道嗎,他是攝像機的寵兒,無論從哪一個角度拍攝都完美的令人心驚。我在拍攝他時激動的血液都在沸騰,根本不想停下來。我要邀請他當我的專屬模特,絕對不能讓他被古斯塔夫奪走!”
攝影師轉回頭對跟拍自己的攝像師讚歎。他點擊電腦,把剛才拍到的五張照片展示給觀眾,那種白與黑、剛與柔、冰與火互相交融的驚心動魄的感覺立刻衝擊了所有人的眼球。
而這位攝影師在攝影圈內的名氣比古斯塔夫更盛。他把古斯塔夫對羅密歐的癡迷理解為創作者對繆斯的癡迷。他很奇妙的引導了輿論的風向,讓要求羅密歐退賽的古斯塔夫的粉絲們更感難堪。
上帝啊,我們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我們讓偶像失去了靈感的源泉。也許從今以後他都不會再攝影了!我現在開始害怕了!一名粉絲捧著腦袋哭暈在電視機前。
還有更多的人比她揪心。羅密歐用實際行動打了所有認為他在作弊的人一巴掌。三十個鏡頭,算了吧,他只需要五個,不,其實只要一個,就能把別的選手甩出好幾條大街。
觀眾們這才想起來,似乎羅密歐每一次獲得top1的硬照都是他剛擺出來的第一個造型。每次都是一擊必中一舉奪冠,他的實力太強大了!
兩人精彩至極的表現讓另外兩組選手倍感壓力。他們開始對自己的選擇產生懷疑,想著是不是該換一套衣服,換一個造型。他們手腳僵硬表情生澀,讓攝影師頻頻氣得跳腳,不得不數次走上前矯正他們的姿勢,並提醒他們燈光在哪裡。
“天啊,拍攝他們的感覺跟拍攝羅密歐的感覺簡直是地獄與天堂的差別。古斯塔夫,可憐的古斯塔夫,難怪他在拍攝別人的時候總是板著臉。”攝影師喋喋不休的抱怨著,而電視機前的觀眾再一次理解了古斯塔夫的心情,也清晰的認識到了其他選手與羅密歐之間存在多麼巨大的差距。
羅密歐依靠作弊才走到今天?滑天下之大稽!
拍攝終於結束,節目組立即把選手們的照片發佈到網上讓大家評分。以往他們會挑出最優秀的一張,這次為了彰顯賽制公平和透明度,把所有照片都貼了上去。
羅密歐和伊凡只有可憐巴巴的五張,另兩個小組分別有三十張。但這個時候看的可不是數量,而是品質,觀眾們對羅密歐和伊凡各種跪舔,對另外兩組各種嫌棄。
毫無疑問,top1依然是羅密歐和伊凡。另外兩組輸得心服口服,輸得尷尬至極。之前他們覺得節目組削減羅密歐拍攝次數的決定不能更妙,現在則考慮著要不要給羅密歐求情。至少羅密歐恢復正常拍攝後不會顯得他們輸得太難看。
“我不管公不公平,我只知道人都會有失誤的時候。五次機會,萬一他哪天狀態不佳一次都沒抓住呢?我覺得這樣就很好。”艾米麗一句話打消了大家的念頭,也讓觀眾們對她恨進了骨子裡。
賤-女人,你怎麼還不被淘汰?大家集體給她打零分讓她趕緊滾蛋!
這條留言獲得了不少人點贊,他們受夠了心理陰暗的艾米麗。當然也有一部分利己主義者覺得她很有個性,給她打了十分。
這次被淘汰的是一名男選手,他是艾米麗的搭檔,被艾米麗推出來承受評委們的毒舌。他下臺的時候挨個擁抱了所有人,卻拒絕了艾米麗,這讓她尷尬的臉都紅了。
由於錄播改為直播,選手們在別墅內的生活狀況將不會出現在當期節目中,而是統一剪輯成花絮在決賽前一周播出,也就是說原本定好的三周結束比賽變成了四周,選手們多出了一周的休息時間。
“孩子們,看看我把誰帶來了。”邦妮拍掌,門口陸續走進來一些人,伊凡尖叫著朝一位中年婦女跑去,那是她的媽媽。另外兩名選手也都見到了各自的親人,除了羅密歐和艾米麗。
艾米麗松了一口氣,她可不想看見母親,她怕自己忍不住拿起花瓶砸爛她的腦袋。而周允晟早就知道羅密歐的姑姑來不了。他在網上找到對方聯合律師侵吞羅密歐遺產的證據並匿名提交給員警,那女人現在還在坐牢。
他獨自走到角落,點開手腕上的智腦。他已經查到之前煽動線民強迫自己退賽的人是誰,而且準備了一份盛大的‘禮物’,這些金融詐騙的證據足夠讓他傾家蕩產並且把牢底坐穿。但是他驚訝的發現,對方因為吸毒過量,目前正住在icu病房裡,根據新聞報導,醫生還在他血液中檢測出了愛滋病毒。
怎麼會這麼湊巧?他腦海中飛快滑過古斯塔夫那張溫柔謙和的臉龐,那人果然是個面熱心冷的。輕聲笑了笑,他點擊發送鍵,不介意把這人往更絕望的深淵裡推去。
“羅密歐,你還好嗎?”邦妮與幾位家長交談完,就看見少年躲在角落兀自撥弄手錶,背影顯得非常落寞。
“我很好。”周允晟抬頭微笑。
“親愛的,你姑姑忙著工作不能來看你,她要你好好保重,還說很想你。”邦妮沒告訴少年真相,擔心會影響他的比賽情緒。
“嗯,我知道了。”周允晟點頭,內心很感謝邦妮對他的照顧。
選手們跟隨家人陸續離開,他們要找個有情調的餐廳好好吃一頓,資費由節目組報銷,前提是他們允許節目組把他們聚會的場景拍下來並播出。這筆買賣很划算。
伊凡本來想邀請羅密歐,發現邦妮已經跟他約好了,這才放心的離開。
身為主持人,邦妮有義務照顧落單的兩名選手。她包下一間法國餐廳,一邊吃豪華大餐一邊與他們交流比賽心得。
周允晟與艾米麗早就撕破了臉,這時候也不會假裝友好,攝像師把兩人爭鋒相對(艾米麗爭鋒,羅密歐沉默相對)的畫面拍攝下來就離開了。
“羅密歐,之前的事情讓你受委屈了。你還在生氣嗎?”邦妮試探性的問道。
這點小事根本不被周允晟放在心上,他知道古斯塔夫對他懷抱著怎樣的情感,他不會接受他,卻也不會因此而怨恨他。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即便這份愛不是你想要的,可以乾脆俐落的拒絕,卻不能用厭憎的心態將它打碎。
“不,我不生氣。相反,我很感激艾奇遜先生對我的欣賞。”他緩緩搖頭。
艾米麗眸光微閃,心道減少拍照次數的事果然與艾奇遜先生有關,但具體是因為什麼呢?她很想買一份娛樂週報翻閱,但邦妮在一旁看著,根本沒有機會,或許回去以後可以向別的選手打聽,他們的家人一定知道。
她心不在焉的切著牛排,不時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看向對面的少年。
周允晟向女招待要了一個紅酒杯,眨著大眼睛沖邦妮賣萌,“邦妮,我能喝一點紅酒嗎?就一點點,攝像師已經走了,沒人會知道的。”
邦妮有些為難。少年還差三個月才成年,不能喝酒,但是自己十五歲就開始偷喝,應該沒關係吧?
她慢慢朝紅酒瓶探去,一隻大手卻從羅密歐頭頂伸過來把酒拿走,嚴肅的否定,“不行,只能喝牛奶。”
艾米麗一瞬間熱血沸騰。她終於又見到艾奇遜先生了,一個能決定她命運的男人。
83|8.25
古斯塔夫的出現讓艾米麗感到很驚喜,她一邊整理頭髮一邊站起來與他握手,看上去非常慌亂,當然,這種慌亂大多都是裝出來的,沒有哪個明星不喜歡別人的崇拜。與她相比,周允晟的反應就平淡的多,他和邦妮安安穩穩的坐在椅子上,沖來人微笑。
“你好。”古斯塔夫飛快與艾米麗握手,態度十分禮貌,卻又顯得異常冷淡。比起艾米麗佯裝慌亂,他卻是在佯裝鎮定。第一次與心上人共進晚餐,還坐得那麼近,他的心臟都快蹦出來了,手心和背部出了一層冷汗,領帶更是把不停滑動的喉結勒的死緊,連咽口水都困難。
他垂頭,確認自己的穿著非常優雅得體,慌張的汗味也被清新的古龍水香味所掩蓋,這才緊挨著少年落座,並且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羅密歐,你最近還好嗎?”乾澀沙啞的嗓音嚇了邦妮一跳。別人看不出來,她卻知道正常狀態下的古斯塔夫絕對不是這樣的,他從門口走進來的時候渾身都很僵硬,同手同腳的模樣活似一隻巨大的螃蟹。
還是世界上身價最高的超級男模呢,說出去真丟人。邦妮捂住額頭,暗暗翻了個白眼。
“我很好。艾奇遜先生,我們前天才見過,你應該知道我的近況。”周允晟適時打趣一句。他沒想到一個如此高壯的男人緊張起來會這樣可愛。但無論他多麼可愛,他都不可能接受他,除非他是那個人。
他弄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為什麼他完全無法感受愛人的存在,只能依靠猜測或是親密接觸。他不想化身接吻狂魔,看見一個長得帥的就撲上去非禮。
“當然,我每天都在關注你。”古斯塔夫立即點頭,“但是一天沒見到你就仿佛過去了很久一樣。我看見老杜克(之前的攝影師)給你拍的照片了,很好,但不是最好的,如果換我來拍的話一定更棒。我的鏡頭最鍾愛的人就是你!”我也是!
礙於還有兩個超級電燈泡,他勉強把深情告白隱去了。
周允晟知道這就是西方人的調調,他們對喜歡的人總是各種讚美。他撫了撫手背上的雞皮疙瘩,笑得懵懂而又靦腆。
邦妮一邊吃大餐一邊欣賞老朋友大獻殷勤的模樣,很是自得其樂。艾米麗卻感覺自己被忽略了。她向來知道古斯塔夫對待羅密歐是不同的,卻從未如此直觀的感受過這種不同。只要有羅密歐在場,古斯塔夫的眼睛只看得見他一個人,別人乃至於整個世界都成了可有可無的擺設。
這種感情果真是創作者對繆斯的癡迷嗎?那麼未免也太激烈了,他的眼睛裡幾乎快冒出兩團火焰,將羅密歐燒焦。
她不甘的咬唇,試圖讓男人注意自己,於是把一張折疊好的餐巾紙推過去,嬌笑道,“艾奇遜先生,一直想跟您要簽名,卻都沒有機會,今天能給我一個嗎?”
她終於如願以償的得到了男人的正眼,卻發現他瞳仁裡的兩團火苗迅速熄滅,重又變得冷漠疏離。這才是古斯塔夫·艾奇遜的本來面目,看似溫柔謙和,卻與任何人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會讓他們靠近哪怕半步。
古斯塔夫對艾米麗的觀感可以用‘厭惡’兩個字來形容,他微笑擺手,“抱歉,今天出門沒帶筆。”
“我可以跟招待借一支。”艾米麗積極回應。
恰在這時,女招待走過來,將熱好的牛奶放在那張餐巾紙上,彎腰說了一句請慢用。古斯塔夫拿起杯子放到小貓面前,極其自然的將餐巾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艾米麗臉色青白了一瞬,連忙端起紅酒杯掩飾,再也不提要簽名的事。她在暗暗反省究竟哪裡得罪了這個男人,讓他對自己如此厭惡。是的,就是厭惡,他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隻煩人的蒼蠅,這讓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古斯塔夫沒心思搭理旁人,他盯著小貓,見他伸出舌尖一點一點去舔滾燙的牛奶,眼裡的寵溺和笑意幾乎要溢出來。
周允晟愛喝酒,但是更愛喝牛奶。他捧著熱乎乎的加了杏仁的牛奶一口一口喝的香甜,肚子裡溫溫的,讓他眯縫起眼睛直想睡覺。
古斯塔夫的心臟已經化成了一灘水。他施捨給邦妮一個眼神,暗示性的問道,“你吃好了嗎?”吃好了趕緊把另一個電燈泡帶走。
“不,我還想叫一份奶油香草焗蝸牛。”邦妮很不配合。
“你喜歡的話我可以讓我的廚師上門給你做。你是模特,一次性不要吃太多高熱量的東西。”
“好吧,你可一定要記住了。”邦妮聳肩,扯掉圍在脖子上的餐巾說道,“親愛的艾米麗,我們可以離開了。”
“就走了嗎?我還想再喝一杯紅酒。”艾米麗很不情願。
“別墅的冰箱裡有紅酒,你可以回去再喝。”邦妮拽住她胳膊,態度變得強硬。她見多了艾米麗這樣的女人,為了權勢可以不擇手段的向上爬,但很明顯古斯塔夫不想做她的臺階。
“艾奇遜先生和羅密歐……”
“他們有事要談,等會兒再走。”邦妮把艾米麗拉扯到門口,附在她耳邊低聲警告道,“聰明的姑娘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我要是你,就絕對不會去招惹艾奇遜先生,他的權勢可不僅僅局限於時尚圈。”
艾米麗最後看一眼逐漸靠近的兩人,怨恨不甘,卻又不得不接受這份威脅。總有一天,總有一天這些人都會匍匐在她腳下!
“羅密歐,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我無意給你造成任何麻煩,我只是按捺不住我的心。”等閒雜人等全都走了,古斯塔夫立即湊到小貓身邊,一隻手臂搭放在他背後的沙發上,做了個環抱的姿態,一隻手試圖去握他的手。
“我接受你的道歉,很晚了……”周允晟不想面對這個男人,他聽見了他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聽見他越來越粗重的喘息,這個男人對他的感情恐怕比他想像的還要深。
“不,請你別走,請你留下來認真的聽我說完。如果再不告訴你我想我會瘋掉。”古斯塔夫用力拽住他手腕,眼睛有些發紅。
“我每天晚上只能依靠思念你入睡,哪怕一個小時之前我們剛見過面。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是個同性戀,我只對眼睛特別漂亮的男人感興趣,但在遇見你之前,我對他們僅止於欣賞,從未愛過。現在我明白了,我之前的等待全都是為了你,我愛你愛的快要發瘋,請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短短幾句話,他已經口乾舌燥心臟衰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少年,期待卻又害怕從他嘴裡得到答案。
“不……”
周允晟剛吐出一個字,就被男人噙住嘴唇熱烈親吻起來,他正要伸手推拒,卻忽然愣住了,緊咬的牙關微微鬆開,迎接男人有力的舌頭。兩人足足親吻了好幾分鐘才分開,周允晟吐出一口氣,接著想發言,又被男人倉促的堵住嘴。
那個‘不’字讓古斯塔夫感到萬分恐懼,他不想再聽第二遍了。
接連吻了七八次,周允晟才忍無可忍的將他推開,“夠了,我舌頭都麻了!”
古斯塔夫哀求道,“親愛的,不要這麼快拒絕我,請你慎重的考慮一段時間再給我答案好嗎?我向你保證,我會是世界上最好的情人。”
周允晟定定看了男人一眼,這才點頭。他當然知道他是世界上最好的情人,哪怕相隔一個光年,他總能依靠直覺找到他。
古斯塔夫整個人都疲軟下去,他剛才差點被嚇死。
兩人默默無言的對坐了一會兒,周允晟拿起外套說道,“送我回去吧。”他其實很想在這裡把人給辦了,卻又擔心這人得意忘形再給他惹出麻煩,一切還是等到比賽結束後再說。
古斯塔夫立即站起來替他拉椅子,態度殷勤備至。
一路無話,汽車穩穩在別墅門口停住,周允晟下車後走了兩步,轉頭說道,“我想我已經考慮清楚了……”
這麼短的時間能考慮什麼?古斯塔夫非常不安,連連擺手道,“不不不,請你再慎重的考慮考慮,至少等到比賽結束以後。”
“不用,我答應你了,因為你的吻讓我神魂顛倒。”真正意義上的神魂顛倒。周允晟沖男人眨眨眼,大步跑回別墅。
“什麼?寶貝兒你能再說一遍嗎?”古斯塔夫立即跳下車想追過去,看見從別墅裡探出頭來的其他選手,不得不站住,表情一會兒猙獰,一會兒狂喜,一會兒又恍惚的不可置信。
上帝,快告訴我那不是我的幻覺!他真的答應了!
“寶貝兒,你答應了?你真的答應了?無論如何,我就當你答應了!”他大聲喊了很多遍,然後揮舞拳頭狠狠擊打向天空。
輕飄飄的回到家,他在社交帳號上發佈了一條資訊——重獲新生的一天,值得永遠銘記的一天,最幸福最愉悅的一天!感謝上帝,也感謝我最深愛的人!末了附上一個萬分陶醉的卡通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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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一天,比賽再次開始,目前還剩下五名選手。邦妮把他們帶進攝影棚,警告道,“這是決賽前最後一次淘汰賽,我們今天有可能淘汰一名選手,也有可能淘汰兩名選手,這全看你們的表現。這次淘汰賽的決定權不在觀眾們手裡,也不在評委們手裡,而是由我們的客戶決定。作為模特,拍出讓客戶滿意的照片才是最重要的。”
她將客戶介紹給大家,一個長著絡腮鬍子的高壯男人,眼睛專門盯著女選手豐滿的胸脯看,發現攝像機在跟拍才尷尬的咳了咳,把產品介紹給大家。
他是mot的銷售總監,這次帶公司最新研發的神行者系列平板電腦來作推介。神行者是一款性能極其強大的電腦,自帶許多最先進的軟體,尤其是檔和圖片處理功能,可以說是世界it技術的先鋒。從‘神行者’三個字足以看出他們對自家產品的信心。
簡單介紹了一番,總監先生補充道,“所以你們今天的任務是為我的電腦拍攝宣傳海報,我給你們每人三十分鐘,在這三十分鐘裡,你們可以無限制的拍照,然後挑出一張最好的拿來給我評審。”
無限制拍照,也就是說不用再局限於三十個鏡頭了。這絕對是個好消息!不等選手們歡呼雀躍,總監先生立馬澆了一瓢冷水,“但是你們的服裝師、造型師、攝影師、燈光師、修圖師,都由你們自己擔任。不會有任何人為你們照片的好壞負責,除了它。”
他拿起手中造型時尚的平板電腦,展示給觀眾們看,繼續道,“你們拍出照片後如果覺得不滿意,可以用我們的產品進行後期製作。它強大的圖片處理功能一定會讓你們大開眼界。”
“可是我是電腦白癡怎麼辦?我連文書處理軟體都不會用。”伊凡相當坦白。
“別擔心,你們後期修圖的時候我會派給你們每人一個技術員,他負責教導你們該如何使用。”總監先生等的就是這句話。當選手們修圖時,技術員與他們的交流可以再次把自家產品的強大功能推介出去,宣傳效果一定很棒。
選手們點頭表示知道了,約翰對準偶像來了個特寫,他盯著平板電腦的眼神十分灼熱,像岩漿一樣。
“我喜歡電子產品,尤其是平板電腦。”周允晟沖攝像機微微一笑。
站在他身旁的艾米麗忽然舉手說道,“節目組不是對羅密歐進行制裁了嗎?那麼他的時間應該減半才對。”
電視機前的羅粉們氣炸了,戳著電視螢幕一口一個賤-人-婊砸的辱駡,恨不得把艾米麗拖出來暴打一頓。
邦妮正想開口,總監先生說話了,“節目組是節目組,贊助商是贊助商。我不管你們覺不覺得公平,我只知道我的產品必須挑選出最優秀的宣傳海報,所以給每個人的機會都一樣。如果你們想打擊對手,請不要拿我的產品開玩笑,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給人當工具利用的!”
他毫不客氣的責難令艾米麗面紅耳赤,羞憤欲死。其餘選手掩嘴低笑,周允晟則淡淡瞥了她一眼,就仿佛她只是個跳樑小丑。
邦妮絲毫沒有站出來圓場的打算,等大家笑夠了才把人領到拍攝場地。
“背景就是這個?一塊白布?”伊凡不敢置信的看著遍佈在攝影棚各個角落的五塊白布。這麼單調的背景,讓他們怎麼發揮?
“後期修圖的時候你們自己想辦法。給一點提示,只要有一台性能強大的電腦,就算你們想在地球上拍出宇宙大戰的效果也不是不可能的。”邦妮神秘的眨眼。
“這是讓我們用圖片處理軟體把背景添加上去。別擔心,軟體裡肯定會有讓你滿意的背景效果。”周允晟湊在伊凡耳邊低語。總監先生明顯聽見了這番話,對他微笑點頭。
邦妮一彈指,倒計時開始了,選手們尖叫著沖進服裝間。周允晟挑了一件灰色v領休閒毛衣,一條雪白的休閒褲,一雙黑白灰混搭的板鞋,頭髮稍稍撥弄一下,讓它顯得蓬鬆而富有彈性,然後來到白色佈景前與燈光師交談。說是讓選手自己當燈光師,其實只需把自己想要的效果告訴工作人員就可以了,拍攝當中他們會幫忙搞定。
這款電腦總共有五個顏色——黑、白、藍、黃、橙,周允晟讓燈光師將藍色光暈投射在白布上,然後是黃色光暈,橙色光暈,白色光暈、淡灰色光暈,顏色轉換間只聽得見他哢擦哢擦摁快門的聲音。
“他這是在幹什麼?照片裡必須出現模特和產品,這一點他應該知道吧?”總監先生很擔憂,來之前他可是向古斯塔夫打了包票,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寶貝兒,但他的寶貝兒卻對著一團光暈拍來拍去,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幫。
“別擔心,他不會弄砸的。”邦妮大大咧咧的擺手,她正眯著眼睛欣賞少年裸-露出來的雪白圓潤的肩頭。他挑選的毛衣太寬鬆了,稍微一動就會露出性感至極的鎖骨和一小片肩膀,如果古斯塔夫在現場的話一定會化身為狼撲過去。
總監先生聳聳肩膀,不再說話。
周允晟拍完彩色光幕就把相機固定在架子上,開始拍攝自己。他並沒有擺什麼造型,只是站得筆直,把手臂伸長,用掌心托住一個白色的平板電腦,手腕施加巧勁兒讓它像個籃球一樣以某個邊角為支點轉動起來,相機設定了每一秒鐘拍攝一次,密集的燈光閃過,他換了一塊黑色的平板電腦重複之前的拍攝過程。
工作人員傻傻的站在那裡,看著他拍攝了五組這樣的照片,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總監先生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顯然很懷疑羅密歐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誰都看得出來,這些照片平淡無奇,哪怕用他那精靈一般的美貌也無法挽救。
電視機前的觀眾們紛紛捂臉,呻-吟道,“羅密歐,快醒醒吧,你這樣拍是沒用的!拿出你以往的氣勢來,秒殺他們,否則等待你的只有被淘汰的命運!”
其餘選手沒空圍觀羅密歐,但他們能通過工作人員的議論知道他發揮失常了,心裡的緊張感頓時消減大半。當然,這裡面並不包括伊凡,她又蹦又跳的沖羅密歐揮手,希望他趕緊補救,卻只換來一個淡淡的眼神。
艾米麗已經洞察了艾奇遜先生對羅密歐的感情,她覺得如果自己不拼一把,冠軍的頭銜一定會落在羅密歐手裡,所以她只披了一件寬大的浴袍就出來。
當她開始拍攝時,現場發出一片驚呼聲,引得邦妮和總監先生連忙過去查看。
“我的上帝啊。”邦妮不得不為艾米麗的大膽驚歎,她讓造型師把自己的頭髮吹的十分捲曲蓬鬆,披散在肩頭恰好遮住胸前的兩點,然後什麼都沒穿,就那樣全-裸-著盤腿坐在佈景前,雙手夾住一塊橙色的平板電腦,用它遮擋最私密的部位。
她全身的皮膚都塗了一層古銅色的亮粉,燈光一打帶給人一種雕塑般堅硬厚重的感覺。
“她很有想法。”總監先生豎起大拇指。
拍攝間隙的艾米麗看見這一幕,志得意滿的笑了。電視機前的觀眾們被她性感的酮體吸引,完全把之前對她的反感拋到了腦後。
三十分鐘的拍攝時間結束,總監先生又給了大家十五分鐘的修圖時間。他們可以把自己最滿意的照片挑出來進行修改,譬如在佈景上加幾個玄幻特效之類。mot的技術員走到他們身邊提供幫助。
“這款軟體的功能很強大,我來教你……”指派給周允晟的技術員說著說著就消音了,他目瞪口呆的看著少年纖細的手指在鍵盤上劈裡啪啦一陣飛舞,把所有照片糅合在一起製作出令人目眩神迷的效果。他的專業技術絲毫不遜色於mot最頂尖的程式師。
他意圖教導他的舉動簡直是多此一舉。圖片處理完以後,技術員呆呆看了半晌才擠出一句話,“羅密歐,你贏定了。”
艾米麗把照片的底色稍微調暗,讓自己的肌膚顯得更有質感,然後拒絕了技術員所有的修圖建議。她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完美,再添加任何東西都是多餘的。
技術員聳聳肩不再說話。
十五分鐘過後,選手們依次上前提交作品。總監先生適時給出最中肯的評價,輪到艾米麗時,他盯著照片看了很久,不停用手指摩挲下顎,表情有些微妙。電視機前的觀眾們認為他一定是被艾米麗迷住了,因為他們也一樣。
艾米麗簡直性感的噴血!
周允晟是最後一個,他把自己的平板電腦交上去,總監先生盯著螢幕上單手托舉電腦的少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這張照片能排第一,倒數第一!看來他要對不起老朋友了,他的寶貝兒似乎沒他形容的那樣優秀。
“boss,您應該點擊播放。這是一張合成動態照。”指派給少年的技術員忍不住提醒。
總監先生驚訝的瞪圓了眼睛,在一干最基礎的ps照裡忽然出現一張合成動態圖,無論效果如何,在技術上就足以碾壓所有對手。
邦妮先他一步點擊了播放鍵。少年還是靜止的,臉上帶著沁人心脾的月光般的微笑,而他掌心的電腦卻旋轉起來,機殼不停變換著斑斕的色彩,少年背後出現無數的光點,分明只有五色,交匯在一起卻製造出世間萬色,有如井噴的彩帶、燦爛的煙火、爆炸的星河,少年的極靜更襯托出電腦和背景的極致炫麗。
時尚、動感、耳目一新。
總監先生忍不住發出‘哇哦’的讚歎聲,眼睛瞪的圓鼓鼓的問道,“這是你幫他做的?”
“不不不,是他自己做得,他的電腦技術比我還好。”
約翰立即把少年製作圖片的視頻播放給總監先生,導演立即將畫面切換給電視機前的觀眾。只見他盤腿坐在地上,一邊製圖一邊跟技術員交流,“你們這款軟體太棒了,獨有的‘image’數位影像處理引擎讓影像處理品質和還原能力高人一等、處理速度更是快人一步。我想要什麼效果,它都能幫我實現,wonderful!”
他一邊解說,一邊慢慢把單調的照片弄成絢爛之極的作品。約翰還適時給了技術員一個特寫,他目瞪口呆的表情很有趣。
電視機前的觀眾們完全服了,恨不得跪舔羅密歐技術帝。有人中肯的評價道,“羅密歐是在用拍玄幻大片的技術在拍照片,完全是大材小用!羅密歐還有多少才華沒展示出來?哪天你們告訴我他是超人我也不會驚訝!”
總監先生看見這段視頻簡直笑得牙不見眼,毫無疑問,這正是他理想中的廣告片,一個鏡頭都無需剪輯就可以讓電視臺播放出去。
“太妙了!太精彩了!”他盯著照片讚不絕口。
“那麼你可以宣佈這一期的冠軍了嗎?”邦妮微笑問道。
“當然可以。”總監先生再次挨個點評大家的照片,指出自己不滿意的地方,說到艾米麗的時候語氣有些古怪,“艾米麗這張照片太美了,拿到它之後我都捨不得挪開視線。”
攝像機對準艾米麗,她得意的笑了笑。
“但是,”總監先生忽然轉了話鋒,“我恨不得把她手裡的平板電腦奪過來扔出去,亦或具有透視眼的功能可以直接把平板電腦忽略,然後把她美麗的酮體欣賞個夠。她拿著的平板電腦是什麼玩意兒?竟然遮擋了如此美妙的風景,讓我感到大為惱火!”
邦妮低頭忍笑,她能理解總監先生的心情。
電視機前絕大部分男觀眾與他產生了深刻的共鳴,他們也覺得那台電腦很礙事。
“所以,我要判艾米麗淘汰。”總監先生為自己熱情洋溢的讚美下了結語。
選手們懵了,艾米麗更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直過了半分鐘才憤怒的質問,“為什麼?我的照片既然拍的這麼好,為什麼要判我淘汰?”
邦妮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一字一句說道,“忘了之前我如何教導你們的嗎?身為一個模特,你只是陪襯而不是主角,你要推介的是產品或服裝,而不是你自己。艾米麗,你把需要推介的產品拍成了令人倍感多餘的恨不得扔出去的存在,你覺得你還有資格獲得冠軍嗎?海報售賣的是mot神行者,可不是你的*!”
總監先生深有同感,附和道,“對,如果你拍攝的是花花公子的封面照,我一定把冠軍的頭銜給你。”
其餘選手發出竊笑聲,電視機前的觀眾們這才明白個中緣由,紛紛點頭表示同意。還有的男觀眾立即就給節目組發送短信,說艾米麗一定會是最優秀的花花公子封面女郎,她的身材太性感了,去當模特簡直是浪費。
這些言論一出,註定艾米麗這輩子都無法走上高端時裝品牌的t台,她已經被打上了低俗和賣弄色-情的烙印。
艾米麗連一句像樣的反駁都找不出來,她確實存了用*博取未來的心思。如果她能早點想起邦妮曾經的教導,絕對不會走這冒險的一步。
她羞愧的無地自容,慢慢蹲下去抱頭哭泣,選手們誰都沒想著去安慰她,紛紛把臉撇開了。
最終這一期節目只淘汰了艾米麗一個,觀眾們極力推薦她去給花花公子拍攝寫真,一定會賣得很火。當他們死勁兒把艾米麗往塵埃裡踩的時候,羅密歐的格調卻越走越高,技術帝、文藝小清新、畫手、藝術家等稱號一個又一個的冠在他頭上。
他的才華橫溢令人矚目。
當然,艾奇遜神經質的留言也引起了不小的風波,大家紛紛猜測他是不是有了情人,或者秘密訂婚了,或者有了私生子,總之各種腦補。
倒數第二期是選手們的生活集錦,在播放節目的同時,他們正在接受艱苦的訓練,為最終的決賽做準備。
既然是超模大賽,自然要在t臺上決勝負。節目組請來了國際最著名的時裝設計師之一威爾森,把他即將發佈的秋冬系列服裝放在節目組的t臺上展出。這一系列服裝的靈感取自軍裝,線條筆挺硬朗,色調偏冷,餘下的兩名女選手兩名男選手都需要展示出自己最堅硬陽剛的一面,都需要走出最英姿颯爽的臺步。
這是威爾森對他們提出的基本要求。
直播開始了,邦妮來到威爾森身邊,詢問他最看好哪位選手。
“我比較看好伊凡。她是少見的具有男子氣概的女模,是這一系列服裝最好的詮釋者。相反,對於觀眾們最喜愛的羅密歐,我卻是最擔心的。他還沒成年,容貌雌雄莫辨,身材也略微消瘦,我擔心他把我的男裝穿出女裝的效果。”
邦妮點頭表示理解。
攝像師為了節目效果,立即在後臺捕捉羅密歐的身影,然後發出小小的抽氣聲。
向來如月光般溫柔的少年此刻把頭髮全都一絲不苟的梳理到腦後,露出俊美至極的五官。他海藍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嘴唇自然上翹,臉龐卻不含一絲暖意,反透出一股涼薄感。他穿著一件深棕色的軍裝式大衣,一根皮帶勒出腰線,更顯出他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和修長筆直的腿,一雙蹭亮的軍靴刺得人眼花。
他邁步走過來,那種略帶純真的冷酷感就像軍刀一樣劈開眼球,令人無法招架。他亦正亦邪,可以柔軟也可以堅硬,他能輕易駕馭任何風格的服裝。
威爾森驚訝的半張著嘴。電視機前的觀眾已經醉了,捧著酡紅的臉蛋發出毫不矜持的尖叫。
音樂聲響起,傑弗瑞小姐讓選手們排好隊,依次走出去。少年每一步都走得那樣堅定從容,像一把移動的軍刀,有著鋒利無匹的氣勢。
現場觀眾們完全忘了反應,只知道張大嘴仰視他,腦袋隨著他一點一點移動,當他消失在漆黑的舞臺後竟覺得悵然若失。他身上穿得衣服帥氣極了,哪怕是女生也想給自己添置一件,因為它能勾勒出纖細的腰肢和挺翹的臀部。
每一次當少年換一套衣服出現在t臺上時,觀眾的掌聲總是最熱烈的,像一波又一波浪潮席捲而來,卻無法撼動他堅毅的眉眼。
秀場內的溫度接近沸騰,威爾森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去挽羅密歐的胳膊,帶領他向大家致謝。
回到安靜的攝影棚時,四位選手的臉蛋還是紅紅的,像喝醉了酒。他們太享受萬眾矚目的感覺了。
邦妮讓他們互相報出最有可能奪冠的人選,他們想了想,紛紛說出羅密歐的名字,八張最佳硬照的輝煌戰績,在場沒有人能與他爭鋒,哪怕行走於舞臺上,他也是最耀眼的存在。
“羅密歐,你覺得誰會奪冠?”邦妮故意刁難。
“無論是誰,我都會為他感到高興。”周允晟回避了這個問題,並與伊凡緊緊擁抱在一起。
邦妮點頭,讓導播將觀眾投票顯示出來,先用最低票淘汰了兩個選手,當只剩下伊凡和羅密歐時賣了一個關子,說要插播廣告。
“我可以打你嗎?”伊凡真誠的詢問。
傑弗瑞和尤里卡笑岔了氣,周允晟揉亂她一絲不苟的紅發。
邦妮做了個怕怕的表情,嘟嘴道,“好吧,剛才是開玩笑,我們的下一任超模是——羅密歐!祝賀你!”演播廳裡飄下無數彩帶,伊凡絲毫不覺得失望,流著熱淚把怔愣中的少年舉起來轉圈,另外兩名選手走過去將他們緊緊抱住。
這是一段足夠銘記終生的經歷,他們感到非常滿足。
當晚,《下一任超模》的收視率突破了abc的歷史記錄,所有人都認為羅密歐有資格獲得這頂桂冠,他的優秀有目共睹,他一定能成為時尚圈最閃耀的星星,毫無疑問。
abc高層為節目組舉辦了慶功派對,並邀請了所有曾經參賽過的選手。當周允晟看見大步朝自己走來的海頓時,他以為要跟對方打一架,卻沒料到海頓給了他一個結實的擁抱,並紅著臉對他說了一句謝謝。
這熊孩子被耍的夠嗆。周允晟一邊感歎一邊用溫柔豁達的微笑回應,卻被冷著臉的古斯塔夫扯到一間休息室。
“寶貝兒,難道他對你的傷害你全都忘了嗎?”
“忘了,”搶在男人心慌意亂之前,周允晟扯開領帶緩緩說道,“他對我而言什麼都不是,我沒必要記住他的好與壞。現在,古斯塔夫·艾奇遜,我想向你提出交-歡的請求,不知道你能否答應?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輕浮?畢竟我們才開始交往不足半個月。”
古斯塔夫搓手,結結巴巴說道,“不,不,我是說我當然能答應。我覺得你一點兒也不輕浮,相反,你沉穩極了,半個月才向我提出要求。你知道嗎?看見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已經在腦海中想像與你結-合的滋味了……”
似乎覺得暴露了自己最猥瑣的一面,他立即消音,狠狠把少年壓在牆上親吻起來。素了兩個多月的周允晟主動把長腿盤在他腰間……
第二天兩人受邀參加abc最火的一檔訪談節目,少年精神萎靡,男人精神頭十足,當主持人詢問男人對少年的看法時,他沾沾自喜的說道,“羅密歐是我見過的最有潛質的模特,他能輕鬆駕馭風格最詭異的時裝。我想他一定能比我走得更遠。”話落垂頭對少年綻開溫柔的微笑。
少年眯眼,也跟著笑了。
節目播出後,所有人都知道古斯塔夫有一個很欣賞的後輩,他不吝於在任何場合讚揚他,當記者追問有關於他自己的問題時,他愛答不理,當追問有關於羅密歐的問題時,他會立即停下來認真解釋。在比賽結束的當天,他點贊了所有關於羅密歐的正面言論,瘋狂的追捧他。
這種狀態持續了一年、兩年、三年……十年後,兩人手牽著手再次參加訪談節目,主持人一問到有關於羅密歐的問題,他就興致高昂,喋喋不休,拿出各種私照炫耀。
久而久之,已經麻木了的粉絲給他取了一個非常拉風的外號——炫夫狂魔。
古斯塔夫簡直是拿性命在愛羅密歐,羅密歐也以同樣的無私回報他,兩人的愛情被世人奉為典範。
而本該立於時尚圈最頂端的艾米麗,十年後卻成為了各種成人雜誌的封面女郎,她的名字與‘色-情’綁定在一起,想洗白都毫無辦法。
84|9.1
周允晟還未睜眼就聽見耳邊不停有人大喊:“博士你怎麼樣了?你還好嗎?快來人啊,博士受傷了!”話落噔噔噔的跑出去。
確定身邊沒人,他緩緩靠坐起來打量周圍的環境。這明顯是一間實驗室,靠牆安置著三個巨大的儲物架,每一個儲物格裡都擺放著玻璃器皿,用來浸泡人體器官或奇形怪狀的動植物。
空氣中漂浮著一股消毒液、化學藥物、人體腐爛混合在一起的臭味,令人作嘔,相隔不遠的地方還傳來一陣陣爆炸聲,似乎有一場戰鬥正在發生。
很明顯,這不是一個和平的環境,所以應該儘快瞭解原身的處境以便應對。周允晟立即點開007翻閱資料,然後笑了。
很好,這裡是末世,而原身是一個年輕的醫學博士,名叫白默翰,被華國最大的b基地供養起來以研究喪屍病毒的解藥。他毫無顧忌的拿人體做實驗,每一天死在他手裡的普通人或異能者不計其數,是實驗室裡人人懼怕也人人憎恨的存在。
他的行為看上去喪心病狂,有反人類的傾向,但諷刺的是,誰也不知道他腦子裡真正的想法,他只不過想儘快研究出疫苗以解救全世界的人類。
這是一個看上去邪惡,實際上心思很純正的人。他只懂得醫學研究,半點人情世故也不通,所以無意間得罪了很多人。
他註定不得好死,而且還死了兩次。
這是一個bl的世界,主角攻名叫雷川,末世前是特種部隊的兵王,末世後觸發了雷系、火系、治癒系異能,可以說是當時最頂尖的高手。他為人正直、嚴謹、無私,帶領自己的一幫兄弟前去投靠華國最大的b市基地,路上順帶救了很多人。
他沒有隱藏自己的異能,以為這樣可以帶給大家更多安全保障,卻沒料到有人起了歹心,為了獲得b基地常住人口的資格,將他擁有治癒系異能且不怕喪屍病毒感染的消息賣給了白默翰的研究所。
白默翰欣喜若狂,馬上將此事通報上層,要求他們把雷川抓起來作為實驗體。b基地的高層本就忌憚雷川,聽聞此事正中下懷,一面派給雷川一個高難度的任務,一面買通他的好友在任務中偷襲他。
雷川受了重傷,本可以馬上自愈,卻又被好友注射了白默翰研究出來的巨毒藥劑,一下就陷入了昏迷,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成了白默翰的一個試驗品,每天遭受慘無人道的折磨。
就這樣過了五年,當他漸漸絕望之時,一直暗中戀慕他的下屬郭澤瑞單槍匹馬闖入研究所意圖救他出去。
研究所裡有異能高手護衛,郭澤瑞根本不可能成功。他被十幾個異能者包圍,當著雷川的面被轟殺成渣,從而強烈刺激了雷川的神經。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引爆了腦中的晶核,與所有人同歸於盡。
然後他重生了,郭澤瑞也重生了,兩人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在共患難中積累了深厚的情誼。幾年後,郭澤瑞靠自己的恒心掰彎了雷川這個直男,兩人建立了比b基地更龐大的勢力,給煉獄一般的末世帶來了新的希望。
他們重生之後當然不會放過仇人,所以白默翰再次被炮灰,他死前沒有怨恨,只有遺憾,他的疫苗僅差一個基因鏈就能組建成功,如果再給他一點時間,他就能讓這個世界恢復本來的面貌。花兒重新變得嬌豔欲滴,天空重新變得碧藍如洗,河流重新變得清澈純淨,人類重新變得健康理智……
所以說,我的任務是拯救世界?
想到這裡,周允晟立即跳下病床朝隔壁的實驗室跑去。他醒來的時機很不湊巧,今天正好是郭澤瑞單槍匹馬殺進實驗室的一天。他喬裝成實驗人員,卻被過目不忘的白博士看了出來,然後被護衛們包圍。
廝殺中白博士撞到額頭昏過去,原本這一昏就應該昏到主角攻受重生後,但周允晟的靈魂之力非常強大,硬生生讓白博士提前醒了過來。
快點,再快點,晚了主角攻就要自爆,而白博士的疫苗只差一個基因鏈就能組建成功,周允晟絕不會讓他的心血白費。
剛跑到實驗室門口,就看見一個人影被幾團烈火、冰刃、藤蔓、土刺之類的東西轟殺成渣,而堅固的全透明的實驗室裡面,雷川正躺在試驗臺上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他眼球開始充血,肌肉開始膨脹,顯然是要自爆了。
周允晟邊跑邊把白默翰的身體資料調節到極限。白默翰是精神系異能者,平時忙於研究,並不怎麼修煉,身邊又有許多高階異能者保護,所以實力平平,但經過007的調整,實力有如坐火箭,立刻就衝破了最高階,達到了王者之境。
如果要安撫雷川爆裂的晶核,非王者之境的精神異能者不可。
雷川周身出現一道道紫色的閃電,像細小的游龍將他裹成一團,試驗台被摧毀,他卻還懸浮在半空,且周身的能量越來越狂暴,把所有高階異能者都壓趴下,更有研究所的普通技術員,早已七竅流血僵死在地。
用天外隕石提煉而成的比鑽石還要堅硬的玻璃開始出現裂痕,幾秒鐘後裂痕變成蜘蛛網,最終轟然碎裂。異能者們想躲無處躲,想跑無處跑,只能趴在地上絕望的等死。
當他們看見白博士用白色光暈般的精神力包裹住自己慢慢朝雷川靠近時,驚駭的心情簡直難以用語言描述。這是傳說中王者之境的異能者才能達到的程度,將異能外放形成包裹自己的磁場,在這個磁場內,他舉世無敵。
現在還沒有人類能修煉到這個程度,而他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基地曾圍剿過一隻王者之境的喪屍,用盡了五個彈藥庫的彈藥和二十八個十階異能者的生命也沒法重傷它,還讓它順利逃脫不知去向。
一個王者之境的異能者,其強大實力足以抵得上百萬人的軍團。他們有救了!
所有人眼裡都放射出希望的光芒,而現實也沒讓他們失望,白色的光團裹住了紫色的光團,將它狂暴的能量逼回雷川體內,能量流互相撞擊的劈啪聲足足響了幾十分鐘。
刺目的光團終於退去,周允晟猝不及防的噴出一口鮮血。他經歷了好幾個世界,收集的能量非常龐大,但為了扭轉雷川重生的命運,他付出了難以想像的代價,莫說前幾個世界積累的能量被抽空,連靈魂都受到了傷害。
世界與世界之間也存在差距。之前幾個世界都很和平,並沒有異能、喪屍、末世等超出常規的設定,所以在主神的評級中只能算得上f級,而這個世界兇險萬分,更有許多超出常規的足以毀滅世界的能量體,所以評級至少在b級以上。
十幾個f級世界的能量加起來,也未必比得上一個b級,所以周允晟在這個世界雖然能做到自保,但要左右世界的走向卻絕無可能。之前為了遏制主角攻自爆就已經花費了他全部的力量,現在世界意識正試圖將主角攻送去重生,而他為了抵禦這股意識,不得不抽取靈魂中的力量以平衡幾欲扭轉的時空。
如果不這樣做,他的靈魂很有可能會被扭曲的時空亂流拋到別處,受到難以估量的傷害,更甚者會被主神發現繼而抹殺。所以,他現在頗有些騎虎難下,放棄任務的話除了靈魂受到重創,什麼都得不到。
一定要堅持下去,至少堅持到成功研製出疫苗的那一天!至於尋找愛人,他已經有心沒力了。世界意識每分每秒都在消耗他的靈魂,他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不會太長。雷川是個正直的軍人,雖然重生後黑化了,卻還是致力於拯救人類。看見白默翰成功研製出疫苗,重生後的他必定不會再殺他,反而會繼續讓他研究。
主角攻受到死都沒能研製出抗喪屍病毒疫苗,這也算間接的改變了他們的命運軌跡,可以讓周允晟獲得這個世界的能量。如此浩瀚的能量不但足以修補靈魂,還能讓他的實力跨上一個新臺階。所以,這個任務一定要不計代價的做下去。
這樣想著,他又噴出一口鮮血,然後緩緩倒下。
一群異能者們這才緩過勁兒來,連滾帶爬的奔到他身邊察看情況。
“不要毀了我的實驗體,研製出疫苗的希望全都在他身上,聽見了嗎?”他緊緊握住護衛隊隊長的手,慎重交代,鮮血一口接一口的噴出,仿佛下一刻就會血盡而亡。
“聽見了白博士,我們不會動他的。我這就送您去醫務室,您別說話了!”護衛隊隊長小心翼翼的將他抱起來,疾步跑出去。
餘下的人在地上蹲坐了十幾分鐘才艱難的爬起來收拾殘局。他們沒在雷川身上發洩怒氣,而是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入恒溫箱內保存。白博士是王者之境的異能者,誰敢動他的東西?
雷川站在恒溫箱旁邊,驚愕不已的盯著自己的身體,一名異能者從恒溫箱旁走過,穿透了他。他試著握拳,感覺很真實,又試著去觸碰東西,卻摸到一團空氣,他想走出大門,猛然被看不見的能量膜彈了回來。
他這才肯定,自己變成了鬼魂,而且是困在實驗室裡無法離開的鬼魂,但他的身體卻還活著,心跳儀和呼吸機顯示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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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能者和喪屍一樣,大腦裡都有晶核,都能提供修煉所需的能量,但不知什麼緣故,人類晶核的能量不如喪屍的純淨,吸收起來有爆體的危險,所以除非必要,沒人會去搶奪別的異能者的晶核。
但王者之境的晶核又不一樣,即便能量駁雜不純,讓許多異能者分別吸收之後卻足以供養出一個高階異能者軍團,或許還有可能再締造出一個王者之境的高手。
b基地的高層收到消息後眼裡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但周允晟怎麼可能考慮不到這一點?他早就利用007黑進了醫療所的儀器,篡改了自己的腦部ct光片。當高層們匆忙趕到時,看見的正是唉聲歎氣的醫務人員。
“首長,白博士的晶核已經被震碎了,您看。”醫生指著顱骨內一團霧氣般的陰影說道。
“被震碎了?”高層們大失所望。
晶核碎裂後會被人體自然吸收,這人從此就是個普通人,再沒有半點異能。就算他們現在把白博士的大腦挖開,得到的也是一堆廢料,龐大的能量早在這之前就已經逸散在空氣中了。
“你們一定要盡力救治白博士,他是我們基地乃至於全人類的希望。”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話,高層們陸續離開,假裝昏迷的周允晟這才悠悠轉醒。
眼前一片模糊,看什麼都像蒙了一層水霧,有種扭曲變形的感覺。周允晟把手掌置於眼前揮動兩下,這才確定剛被007修復好的高度近視又回來了。異能可以改善體質,但要達到脫胎換骨的程度,非得修煉到六級以上。白博士是五級異能者,所以近視眼沒法得到改善,平日裡總戴著一副比啤酒瓶還厚的眼鏡。
周允晟才恢復正常視力沒多久,一夜又回到了解放前。他大腦內的晶核雖然沒碎,卻也出現了很多裂痕,再要修復必須花費大量的時間和能量。但世界意識每分每秒都在與他對抗,他目前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更何談其他?
所以必須儘快把疫苗研製出來,否則靈魂會被耗幹。這樣想著,他不顧醫生的勸阻,匆忙回到研究所。
能量碰撞造成的破壞已經被異能者們修復,新的技術員正在替雷川清洗身體。之前因為自爆,他的*差點被撐裂,即便有治癒系異能在不停修復,短時間內依然保持著血肉模糊腸穿肚爛的狀態。
“博士,您怎麼就來了?您的身體沒關係嗎?”護衛隊隊長正在凝視雷川,聽見腳步聲回頭一看,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的身體沒有問題。”周允晟邊說邊戴上眼鏡,披上白大褂,走到雷川身邊,從他頸動脈裡抽了幾毫升血液。在白默翰的記憶中,雷川的血液才是攻克喪屍病毒的關鍵,他血液中的白細胞具有極其強大的吞噬能力,連喪屍病毒也照吞不誤。
如果破解了白細胞變異的基因鏈,人類就有救了。
周允晟時間不多,肩上更扛著整個世界的壓力,即便之前從未進行過醫學方面的研究,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好在他擁有白博士的全部記憶,又擁有超高的智商和007的輔助,稍微花點時間整理整理也能繼續研究下去。
將血液放入儀器內進行細胞離析,他坐下,打開白博士的電腦,用最快的速度流覽裡面的研究資料。情況沒他想像的糟糕,白博士已經得出了正確的組合公式,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電腦運算出結果。
基因鏈有無數種組合方式,要找出其中最正確的組合規律無異於大海撈針,即便白博士已經得出了公式,電腦也要花費幾年甚至於幾十年的時間才能運算出來。好在周允晟是個駭客,大腦的運算能力不啻於這個時代最先進的電腦,又有007助陣,半年的時間應該足夠了。
看完所有資料,他微不可見的松了口氣。
在他不知道的四次元空間內,雷川正一拳一拳照他的門面轟擊。他陽剛俊美的臉龐因為怨恨而徹底扭曲,看上去不像個人,卻像只發狂的猛獸。看見白博士的一瞬間,他反射性的舉起手,想給他一道淬火的雷霆,發現自己是個毫無攻擊力的鬼魂,只能用這樣的方式發洩。
“畜牲!!”他朝白默翰臉上吐了一口唾沫,佈滿紅血絲的眼睛裡充斥著足以毀滅世界的恨意。如果有來生,他絕對會讓研究所的人都下地獄。
周允晟忽然覺得臉上冰涼一片,忍不住用手摸了摸。
就在這時,一名女研究員推著一個冷凍箱進來,問道,“博士,疫苗已經培養出來了,您要不要試一試?”
這支疫苗是白默翰根據自己的運算研製出來的,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敗。在它培養出來之前,雷川自爆毀了研究所,也就不知道它功效如何。如果有效的話,周允晟立即就可以脫離這個坑死人不償命的世界。
“去安全實驗室。”他把電腦鎖上,匆匆走出大門。
雷川試著跟過去,驚訝的發現那層阻礙他離開的能量膜消失了,只要待在白默翰十米範圍之內就能活動自如。白默翰仿佛是禁錮他的那道鎖鏈,讓他的恨意越發深重,以前受這人擺佈,離魂後還不得自由,老天為什麼要如此折磨一個好人?為什麼不乾脆讓他死了?
如果這就是他無私助人的回報,來生他寧願當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一行人來到安全實驗室。用隕石提煉而成的鋼化玻璃隔離出一個十平米的空間,空間內關押著一個被喪屍病毒感染,正面臨異變的人類。他眼瞼發青,膚色慘白,口角流出濃黃色的涎水,若不是瞳仁放射出一絲清明的光線,看上去就像個喪屍。
“感染多長時間了?”周允晟扶了扶鼻樑上的鏡框。
“感染四個小時了,估計還能再堅持兩小時。”一名技術員低頭翻看記錄。
“給他注射。”周允晟擺手,立即就有冰系異能者取出冷凍箱內的疫苗,全身包裹著厚厚的冰層走進去為那人注射,末了立即退出房門。
那人不停吞咽口水,仿佛很饑餓的樣子,幾分鐘之後皮膚開始出現一條條裂痕,黑紅的血液噴湧而出,灑了滿地。他哀嚎,慘叫,不停撕扯自己。又是幾分鐘過去,慘叫聲終於停止,地上只留下一灘黑紅色的腐臭沖天的肉泥。
那慘絕人寰的死狀讓所有人都不寒而慄。甚至有人懷疑道:這果真是抗喪屍病毒疫苗嗎?不是一種比喪屍病毒更可怕的東西?白博士到底在研究什麼?
他們用懷疑的目光偷覷白博士的臉色。
雷川更是對準男人的臉狠狠打了一拳,罵道,“畜牲,你一定會遭報應的!”
以前的白默翰壓根不管別人對他的看法是好是壞,但現在的周允晟卻不能不管。他的力量全都用來對抗世界意識,根本沒有自保的能力,如果身邊的人對他心存疑慮,試圖像趙淩峰那樣將他擊殺以換取正義,那麼他的任務就會前功盡棄,靈魂也白白受創。
他必須確保身邊的人對他足夠忠心,所以洗腦是很有必要的。
他看向目光惻然的護衛隊隊長,問道,“你覺得我很殘忍?”
護衛隊隊長默然。他從來就覺得白博士不是個好人,若不是首長指派,他絕對不願意待在他身邊。他甚至為今天的刺殺失敗而感到惋惜。
周允晟不需要他的回答,扶了扶眼鏡框繼續道,“你還記得末世前的地球是什麼樣嗎?記得新鮮食物的香氣嗎?記得碧水藍天的澄淨嗎?記得孩童無憂無慮的笑臉嗎?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把我們失去的美好全都找回來。眼前這條生命,和地球上億萬生靈比起來,誰輕誰重?”
護衛隊隊長張了張嘴,終究沒說話。但他的答案是什麼大家都知道。
周允晟負手離開,緩緩說道,“用幾條生命換取億萬生靈的新生,在我看來是值得的。我行走在正確的道路上,為此付出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很多年以後,當花兒變得芬芳,天空變得湛藍,河流變得清澈,人類變得健康,他們的功勳將永遠被後世銘記。”
他的腳步聲很有規律,每隔一秒就踩踏在平滑的地板上,發出咚咚的聲響。這聲響如此沉穩,如此篤定,就仿佛他果真行走在通往真理與希望的道路上。他單薄的背影此時此刻竟顯得那樣挺拔高大。
護衛隊隊長愣了許久才啞聲問道,“博士,您真的能研製出疫苗?”
周允晟擺手,語氣還是那樣平淡,“你們應該選擇相信我,因為我堅定不移的相信著自己。”
如果不是特別有毅力的人,根本不可能修煉到王者之境的程度。白博士是真正意義上的強者,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他說能做到,那麼就一定是真的。
護衛隊隊長吐出一口濁氣,看著他的背影輕鬆的笑了。技術人員們眼裡燃燒起兩團名為奮鬥的火焰。
雷川不再擊打男人頭部,沉默的跟隨在他身後,足過了好幾分鐘,他俊美的臉龐才重新被怨恨扭曲,冷笑道,“差點就被你這畜牲騙過去了。不要用如此偉大的藉口來遮掩你變態的私-欲!你的研究成果只會讓人類毀滅的更快,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反人類的瘋子!”
85|9.2
雷川跟隨在白默翰身邊已經有兩個月了,情緒從恨不得撕碎對方的暴怒變成了如今的淡定。他想看看白默翰所謂的拯救全人類的偉大事業到底能不能成功。他堅定的認為白默翰是個心理變態,他所謂的醫學研究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種種毀滅性的幻想。
正是因為有他這樣的人存在,世界末日才會發生。他們比喪屍更骯髒,更應該被徹底抹殺。如果能回到身體,逃出研究所,他一定要讓這裡的所有人付出代價。
因為仇恨,他對白默翰特別關注,每天都跟在他身邊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他發現他對生活常識一竅不通,甚至連速食麵都不會泡。他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為了節約時間連衣服都不願意脫,實驗一旦有了進展會連續幾天幾夜不睡。
他就像個鐵人,工作強度大到常人難以想像。
眼下他正通過顯微鏡觀察一個培養皿,幾分鐘後將培養皿放進恒溫箱,朝洗手間走去。他關緊隔間的門,翻開馬桶蓋圈,彎腰,屈膝,噴出一大口鮮血,飛濺的血液染將馬桶內的清水染成了紅色。
他從放置在旁邊的水桶內舀了一瓢水,把鮮紅的液體沖進管道,然後用藏在水箱裡的一塊抹布擦拭四周散落的血滴,直至把隔間打掃的一切如常才走出去清洗雙手。
他的表情是那樣淡然,就仿佛自己噴出的不是一大口鮮血,而是一團唾液。雷川站在他身邊,用複雜的目光盯著他蒼白至極的側臉。
雷川知道為了阻止自己自爆,這個人一定付出了常人難以想像的代價。自己的身體差點被震得四分五裂,他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但自己有治癒系異能,他卻連看醫生都不肯,否則也不會如此費盡心機的遮掩。
他想起了他曾說過的話——我行走在正確的道路上,為此付出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
這所謂的任何代價,也包括他自己嗎?
想到這裡,雷川諷刺的笑了。他告誡自己千萬別被一隻魔鬼迷惑,千萬別忘了對方用手術刀切割自己*時的劇痛。
周允晟壓下身體和靈魂雙重受創的劇痛,一步一挪回到實驗室。他不能讓任何人發現白默翰真實的身體狀況,他沒有時間呆在醫療所進行治療,如果不儘快研製出疫苗,他剩餘下來的能量不足以讓他回到星海空間。
在靈魂嚴重受創的情況下卻不能回到星海空間,後果是非常嚴重的,他很有可能會被這個世界的意識拋到時空亂流中,不用主神出手,他就會被一串串狂暴的數據轟成渣。
所以這個任務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剛走到實驗室門口,就聽一名女研究員驚惶的喊道,“白博士,給1號實驗體注射的休眠劑藥效應該早就過去了,他卻一直沒醒。他是不是出問題了?”
因為雷川實力強悍,白默翰為了確保他老老實實待在試驗臺上,會定時給他注射休眠劑,每注射一次至少能讓他休眠一個半月。離上次注射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他卻一直沒睜眼。
周允晟心裡咯噔一下,快步走到雷川身邊查看他的瞳孔,沒有反應,但心跳和呼吸都很正常,難道他腦死亡了?亦或者潛意識裡陷入了沉睡?那自己研究出疫苗又有什麼用?雷川壓根不會知道!等自己耗不住離開,就是雷川重生的時候,他照樣會像原來那樣用最殘忍的方法殺掉白默翰,一切還是沒有改變。
周允晟捂臉,為自己掬一把同情的眼淚。
不,雷川的治癒系異能那樣強大,他絕不會腦死亡,他只是不願意醒來罷了。像他這樣的強者,就算陷入沉睡,也總會留下一絲對外界的感知,這種警惕性是根植於骨子裡的,絕不會輕易改變。就賭這一把,我的賭運一向不錯!
他如是安慰自己,這才鎮定下來。
雷川看著他通紅的眼眶,看著他流露出的一絲哀戚,心尖顫動了一下,那樣輕微,連他自己都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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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號實驗體一直未能蘇醒,但只要他還活著,血液一直保持新鮮,研究人員也不會太過關注。周允晟每天都會為1號仔細擦拭一遍身體,爭取把負無窮的好感度稍微刷上去一點點,也算是為將來的白默翰盡一份心力。他有預感,當雷川重生的時候,他會被世界意識排斥出去,真正的白默翰會回來。
此時此刻,他正用潔白的毛巾擦拭雷川的手臂,虔誠而又專注的表情就像是在對待一件價值□□的寶物。雷川站在他對面,目光越來越複雜。
這個人的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更糟糕,今天他又吐血了,雷川甚至能在鮮紅的血液中發現固體狀的肉塊,那似乎是他咳出來的內臟。他的身體已經全面衰竭,那種五內翻騰的劇痛感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但他平靜的表情依然沒變,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在走出洗手間時摔倒在地上。
在他支撐著身體艱難爬起來的過程中,雷川伸出一隻手臂想去攙扶,然後被自己下意識的舉動震住了。
他煩躁,鬱怒,情緒劇烈起伏,一個人躲在角落沉思良久才又回到白默翰身邊。
他看著他將自己的身體清理乾淨,看著他認真觀察培養皿,看著他與研究員商談實驗過程,看著他和衣睡在冰涼的地板上。
就這樣過了很多天,雷川越來越心平氣和。
實驗室裡的三台電腦日夜不停的計算著,進度條由原來的百分之五十達到了百分之八十,每一個路過電腦的研究員都會忍不住停下來,用充滿希望的眼神盯著那根進度條,就仿佛當它達到滿格的時候會施展出神奇的魔法,把煉獄般的世界恢復成原本美麗的模樣。
雷川也形成了這樣的習慣。此時他正筆直的站在電腦前,一瞬不瞬的盯著上面不停跳動的資料。聽見白默翰的腳步聲,他立即退讓到一旁,生怕擋了他的視線,反應過來後自嘲一笑。
周允晟俯身去看電腦運行到哪一步。就在昨天,007因為能量耗幹已經停止了運行,若要重新啟動,除非將靈魂力量輸入進去。但世界意識對他的排斥越來越強烈,他只能勉強保住這具身體,實在沒有多餘的能量補充給007。
所以要運算出正確的結果,就只能依靠這三台電腦。
好在之前007超高速運算幫了大忙,想來再過兩個月就能得出結果了。
周允晟直起身,吐出一口濁氣。就在這時,頭頂的燈光忽然閃爍兩下然後徹底熄滅,三台電腦發出嗡嗡的聲響,螢幕由藍變黑。
“停電了!為什麼會停電?不是說了實驗室絕對不能停電嗎,上面的人都是□□的?”一名研究員憤怒的大吼。
雖然這幾台電腦是末世裡能找到的最先進的電腦,但由於使用的年限太長,許多功能都出現了問題,其中最大一個問題就是斷電後無法保存資料。白默翰曾一再要求基地上層要保證實驗室供電,他們答應是答應了,卻明顯並把這事放在心上。
早不停晚不停,偏偏在快要計算出結果的時候停,這意味著之前好幾年的計算全都白費了,一切又要重新開始。
而這個世界早就滿目瘡痍,遍體鱗傷,還能等待多久誰也說不準。
一股濃縮到極致幾欲凝成實體的悲哀在研究所內蔓延,一名女研究員啜泣起來,緊接著又是一人止不住痛哭,很快,絕望的哭聲就連成了一片。他們艱苦奮鬥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們犧牲了那麼多同胞,換來的卻只是眼前的漆黑。
此時此刻,雷川忘了那些仇恨,竟因為他們的絕望而感到心情沉痛。不再是躺在床上的實驗體,而是漂浮在空中的旁觀者,他似乎能更理智的去看待周圍的一切。
護衛隊隊長飛快跑過來,解釋道,“一個十一級的喪屍忽然闖入基地,破壞了電機房。等絞殺了這只喪屍,技工才能進行搶修,所以上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來電。”
異能滿級為十二級,再往上是王者之境、再往上或許還有聖者之境、神者之境,刨除傳說中的三個境界,十一、十二級的喪屍可算是當世最頂尖的存在,若要擊殺它也不知要耗費多少人命和時間。
等待的時間似乎遙遙無期,研究員們的哭聲越發顯得絕望。
周允晟是唯一保持冷靜的人,他快速開口,“基地裡還有沒有雷系異能者?能否調派一兩個過來?”
護衛隊長苦笑搖頭,“雷系異能者萬中無一,我們基地只有雷川一個,他目前正躺在試驗臺上。”
周允晟沉默了,蒼白的臉色哪怕在黑暗中也無法隱藏。雷川本以為自己會幸災樂禍,當目光觸及他單薄如紙的身影時,卻莫名覺得胸口憋悶。他撇開頭,不想再看他。
“替我找紙筆和蠟燭來,我自己算。”周允晟摸索著坐下。
自己算是什麼概念?一個基因分子式用電腦都要好幾分鐘才能算出來,用人腦估計要幾天幾夜。而那三台電腦的驗算包含了幾千萬個分子式,人腦根本無法具備那樣強大的運算能力。
大家都以為白博士瘋魔了。一名女研究員忘了哭泣,勸阻道,“博士,您知道電腦斷電前驗算到哪一個步驟了嗎?不知道的話您怎麼算?您臉色越來越差,還是趁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知道,斷電前我剛好在看電腦。你們回去休息吧,我來算。我自己的身體我有分寸。”周允晟擺手,接過護衛隊長遞來的蠟燭和紙筆。
昏黃的燭光照亮了他堅毅的臉龐,大家苦勸不住,只得陸續離開。
雷川站得筆直,盯著男人黑漆漆的頭頂冷笑道,“你有分寸?你有個屁!”
“白博士,您接連兩天沒怎麼睡覺了,您還是回去躺一下吧,沒準兒等您睜眼的時候就來電了。”護衛隊長本來已經離開了,想了想又走回來,低聲勸慰道。
“這個世界等不起,倖存的人類等不起,我更等不起。”周允晟一邊在紙上寫出一連串公式,一邊頭也不抬的答道。
護衛隊長無奈,只能站在一旁盯著他,三個小時後支撐不住,搖搖晃晃的走了。
雷川環抱雙臂,木然的看著男人在紙上寫寫畫畫。他是鬼魂,不知道疲累,男人仿佛也不知道疲累,這一算就算了三天三夜。當燈光重新亮起,他抬頭去看,直過了好幾分鐘才僵硬而又緩慢的站起來去開電腦。他現在遲鈍的像個機器人。
研究員們聞訊趕來,屏住呼吸去看漸漸恢復開機畫面的螢幕。
周允晟調出運算程式,發現進度條果然歸零了,那一片空白是如此刺目,叫所有人都紅了眼眶,更有人發出困獸般的悲鳴。
周允晟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將自己計算出的結果代入程式。電腦立即根據事先輸入的公式運算起來。有了結果再去驗證對錯,那速度要快的多。
大家驚愕萬分的發現空白進度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十分鐘後終於停留在了百分之八十三的位置,然後三台電腦又開始了正常的驗算,螢幕上不停跳躍出各種各樣的分子式。
他們分明記得,在斷電前,進度條顯示的是百分之八十。也就是說白博士僅憑自己的大腦就運算出了百分之三的分子式,而且完全正確,這是怎樣恐怖的運算能力?他還是人嗎?
大家這才恍然憶起,白博士是王者之境的精神系異能者,他的運算能力堪比電腦似乎並不是多麼難以接受的事。
研究員們用狂熱崇拜的目光朝白博士看去,之前那些壓抑、絕望,此時此刻都離他們遠去了。他們的領導者是那樣強大,一定能把所有美好的願景都變為現實,他們要做的就是緊緊跟隨他的腳步。
護衛隊長從驚愕中回神,柔聲說道,“白博士您辛苦了,這裡交給他們,您趕緊回去休息吧。”
周允晟點頭,面色如常的朝自己的休息室走去。反鎖房門,脫掉白大褂和眼鏡,他趴伏在洗漱臺上急促喘氣,喘著喘著忽然噴出一口鮮血,把洗漱台和鏡子全都染成了紅色。
站在他身邊的雷川被嚇了一跳,忍不住大聲嘶吼,“你怎麼了?你有沒有事?你他媽的需要趕緊去醫療所看一看!再這樣下去你就要死了!”
這個人是那樣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他所謂的不惜一切代價也包括了自己的生命吧?
雷川試圖去抱他,去扛他,去揪他衣領,摸到的卻只有一團空氣。到最後,他只能揪著自己的頭髮,眼睜睜的看著這個人用平淡的表情把四濺的鮮血收拾乾淨,然後暈倒在冰冷的地板磚上。
“快來人啊,白默翰暈倒了!”他急忙跑到外面的走廊,沖路過的每一個人大喊大叫,但是誰都沒有理他,反而放輕了腳步,生怕吵到白博士休息。
“你們的頭兒就要死了,你們趕緊去救他!聽見了嗎?他就要死了!”他跑遍了研究所的每一個角落,聲嘶力竭的吼著,寄希望於某個人或許能看見他,聽見他。
他明明是鬼魂,不會感到疲憊和饑餓,但當他回到白博士的休息間,看見依然倒在地板磚上不知生死的人時,他忽然覺得疲憊至極。
他伸出手,想要探一探這個人的鼻息,卻發現自己的皮膚根本沒有觸覺。他用佈滿紅血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這人的胸膛,希望能看見一絲起伏。
但是他太虛弱了,那起伏似乎有,似乎又沒有,讓他的心臟也跟著一緊一縮。他覺得渾身都沒了力氣,順著牆根滑坐在地上,將臉深深埋在雙膝之間。
一人一魂就這樣靜靜迎來了黎明。
周允晟咳嗽了兩聲,在劇烈的頭痛中蘇醒,這是用腦過度的後遺症。如果是全盛時期的他,白默翰給出的公式他不用一天時間就能算出來。
該死的b級世界!他在內心狠狠咒駡時刻意圖將自己排斥出去的世界意識,然後踉踉蹌蹌的爬起來,用水桶內剩餘的水將洗漱間打掃乾淨。
發現衣服上也沾了血跡,他將它們團成一團塞到床底,換了一套乾淨衣服,對著鏡子照一照,確定沒有任何不妥才打開門朝實驗室走去。
“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異常?”他詢問坐在電腦前的研究員。
研究員立即起身九十度鞠躬,用崇敬的語氣說道,“報告博士,沒有任何不妥,目前進度條已經上升到百分之八十三點五了。”
“很好,你繼續盯著。”周允晟拍了拍他肩膀,走到恒溫箱前檢查1號實驗體的狀況,從他頸動脈裡抽出十毫升血液,與喪屍病毒混合後放在顯微鏡下觀察。
他沉浸在工作中,把周圍的一切都忘了。
雷川對準他耳朵大聲怒吼,“你他媽是人不是神,你也需要吃飯睡覺!你他媽三天三夜沒吃沒睡了你還記得嗎?你以為暈死在地板磚上一晚就算睡覺?你早晚會把自己的小命弄沒!”
但那人什麼都聽不見,依然一動不動的盯著顯微鏡,脊背微微彎曲,甚至能透過布料看見突兀的蝴蝶穀和脊椎骨,單薄瘦弱的仿佛一折就斷。
如果脫掉衣服,雷川敢打賭,他身上的肉比外面的喪屍還少。他記得他上一次洗澡是一個月前,這在水資源匱乏的末世是很常見的,他當時還被他根根分明的肋骨嚇了一跳。如今又過了一個月,他不知節制的消耗著自己的生命,那些肋骨恐怕更嚇人了。
雷川像一隻困獸徘徊在男人身邊,不時照他的後腦勺來上一拳,卻絲毫沒發現這擊打中再不含怨恨,唯餘滿滿的無奈和擔憂。
在日日夜夜的相處中,他漸漸明白了男人願意為之付出生命的究竟是怎樣美好的未來。他的抽屜裡放著一張相片,在盛開的薰衣草花田裡,穿著淡紫色公主裙的小女孩迎著金黃的陽光燦笑,頭頂是碧藍如洗的天空,背後是鬱鬱蔥蔥的森林。
他每天都會拿出照片端詳,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明媚微笑。在這靜謐而又溫存的片刻中,雷川也會忍不住跟著他一起微笑。
雷川折騰累了,緩緩走到男人身邊,盯著他漆黑的頭頂發呆。
就在這時,一名研究員走過來通知白博士去參加研討會。
周允晟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卻還是帶領護衛隊長朝會議室走去。每個月,上層就會召開一次研討會,或檢查工作進度,或增減專案開銷,不去的話沒準兒會被別的專案小組使絆子。而且周允晟漸漸感覺到,上層對他的研究似乎產生了懷疑。
果然,這個月的預算比上個月減少了百分之二十,這對實驗進行到關鍵階段的周允晟來說是一個致命打擊。
“我的研究才是最重要的,你們削減誰的開支也不能削減我的。再過兩個月,我就能培養出疫苗,這是最關鍵的時刻,你們不能拖我的後腿。”他合上預算表冷冷說道。
“再過兩個月,再過兩個月,白博士你每次開會都這麼說,誰又看見成果了?”與白默翰地位相當的另一名醫學家吳漢元開口質問。
他把一遝資料扔到周允晟面前,得意的笑道,“白博士好好看看吧,這才是人類真正的救星,專門吞吃喪屍的喪屍。”
吳漢元才是真正的具有反人類傾向的醫學家,在末世前,他就偷偷進行人體雜交實驗,製造出了很多怪物,並以此為樂,末世後他簡直像來到了天堂,越發肆無忌憚。
周允晟飛快看完資料,眼底結了厚厚一層寒霜。
“地球因為喪屍肆虐而陷入絕境,你們不想著消滅喪屍拯救倖存者,反倒弄出比喪屍更可怕的怪物,你們的行為無異於飲鴆止渴,早晚會把自己害死!”他一字一句緩緩開口。
“白博士你瞎操心了。我研製出的晶片只要植入喪屍腦內,它們就會完全聽從我的指揮,叫它們往東就往東,叫它們往西就往西,絕不會對人類造成危害。我已經在領導的監督下做過好幾次成功的實驗,白博士要是有顧慮,也可以來看看。”
周允晟勉強壓下怒火,點頭同意了。現在說什麼都是空的,只有讓這些蠢貨得到慘痛的教訓,他們才會明白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
為了白默翰的心願,也為了得到這個世界的能量修補靈魂,他必須讓實驗失敗。
86|9.3
會議結束後,穿著白大褂的科學家們陸續離開。走到樓梯拐角的周允晟被吳漢元伸手攔住。
“白博士,大家的工作都是拯救人類,你的研究幾年不見成果,我的研究卻接近成功,不如你把你的專案關閉過來幫幫我?我的專案小組還缺一個副組長。”
白默翰是研究所的負責人,吳漢元這話有羞辱他的意思,也有擠掉他往上爬的意思。他的研究項目很受上層青睞,連帶的他這個人也得到不少重視,所獲得資源比過去不知多出多少倍。反觀白默翰的小組,資源卻越來越少,連上次供電也是最晚才來。
周允晟被氣笑了,緩緩說道,“我與你有本質上的不同。我致力於消滅喪屍,而你致力於讓這種怪物越來越多。你真的是在拯救人類而不是毀滅人類?吳漢元,多行不義必自斃,你早晚會遭報應的。”
吳漢元沖他倉促離去的背影大喊,“我會遭報應,那你呢?你手裡的人命可不比我少!”
周允晟腳步微微一頓,很快又繼續前行,見護衛隊長不時偷覷自己面色,平淡開口,“你放心,我已經遭報應了,但是我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早晚有一天你們會知道。”
護衛隊長斂目不語。
雷川跟隨在他身邊,眉頭皺的死緊。他知道他所謂的遭報應是什麼,他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
幾天後,吳漢元打算進行一次大型實驗,為了炫耀,特意把基地領導和其他幾個研究小組的負責人都請來參觀。
巨大的隕石鋼化玻璃圍成的房間內關押著十幾隻喪屍,它們的級別都在七級以上,其中甚至還有一隻十級水系喪屍,正不停用水箭攻擊玻璃板面,試圖逃出去。
所幸這些玻璃非常堅固,就算再來兩隻十級喪屍也能堅持好幾個小時不碎裂。
“你的變異喪屍準備好了嗎?”基地首領看向吳漢元,眼底透出野心勃勃的光芒。如果能組建一支喪屍軍團,那麼這個地球將成為他的天下。
“準備好了,馬上放它出來。這是我手裡的王牌,等級不明,戰鬥力卻堪比十一級的喪屍。”吳漢元點擊操控臺上的一個藍色按鈕,玻璃房內緩緩升起一扇側門,一隻肌肉虯結,身材魁梧,身後拖著粗長蜥蜴尾巴的喪屍像離弦的箭一般彈跳出來,壓在一隻喪屍身上瘋狂啃噬。
眾人看清它的長相,不約而同的倒抽一口涼氣。這喪屍已經完全失去了人類的面貌,渾身覆蓋著鱗甲,皮膚是鮮豔的綠色,還長著黴斑,巨大的嘴巴佔據了五官的三分之一,尖利的牙齒一直蔓延到耳根處。
它一張嘴就咬掉了其中一隻喪屍的腦袋,仰著脖子將它吞吃下去,然後兇猛的襲向其它幾隻喪屍。
實驗室內頓時血肉橫飛,慘嚎連連。
這簡直是一面倒的屠殺,如果組建了這樣一支喪屍軍團,基地必然可以所向披靡,橫掃末世。領導們互相對視,滿意頷首。
吳漢元頗為自得的扶了扶眼鏡框。
雷川面無表情的盯著這一切,平靜了很久的內心再次翻騰起滔天的怒火。在喪屍的步步緊逼下人類的生存空間本就越來越小,這些人卻還研究出比喪屍更可怕的怪物,他們難道就沒想過這些怪物一旦失控將會出現怎樣的後果?
一群只有野心沒有智商的蠢貨!
周允晟此刻也在心裡大罵基地上層們是蠢貨。想用一塊晶片操控這樣的怪物,誰給他們的信心?哪怕身為頂尖駭客的他,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研製出百分百受控的晶片。
他指尖積蓄起一絲魂力輸入007,待它啟動後立即下達了入侵晶片篡改程式的命令。然後運轉起白默翰大腦內的晶核,將晶核內殘存的最後一絲精神力凝聚成無形的錐刺,照著隕石玻璃上的某個點連續轟擊,直轟擊出一個微不可見的小洞才停下來。
身為鬼魂,雷川能夠看見三次元空間內看不見的事物。他發現白默翰身體裡逸散出一股亮白色的能量,往隕石玻璃上狠狠刺了很多下。他打算幹什麼?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實驗室內的變異喪屍就忽然發狂了。它迅速殺掉最後一隻十級喪屍,然後用力捶打隕石玻璃,沖觀察它的人類發出憤怒的嘶吼。
基地上層們忍不住退後一步,臉上露出驚駭的神色。
“沒事,它出不來的。它剛吃了很多喪屍,情緒正處於興奮狀態,等它消化完了就會安靜下來。”吳漢元連忙解釋。
但很遺憾,這只喪屍根本無法安靜下來,在它狂暴的攻擊下,隕石鋼化玻璃竟然出現了蜘蛛網一般的紋路。
“不好,玻璃要碎了,大家快躲開!”
這一聲提醒的太晚了,玻璃說碎就碎,絲毫不給眾人反應的時間,變異喪屍彈跳而出,張開腥臭的大嘴一口咬斷了吳漢元的喉嚨,溫熱的鮮血噴濺的到處都是,前所未有的新鮮香甜的滋味更刺激了變異喪屍的狂性。
它甩掉吳漢元的屍體,朝基地上層們攻去,隨行的高階異能者連忙組成人牆格擋。
周允晟早就在刺破玻璃之後就悄然退到最週邊。他無意將事態鬧大,免得波及到自己的研究,於是點了點007,引爆了喪屍腦內的晶片。
轟的一聲悶響,剛才還兇猛異常的變異喪屍猝不及防的倒下了,後腦勺出現一個碗口大的洞,依稀可見碎成粉末的藍色晶核隨著黑紅的血液緩緩流出。
這就是所謂的人類的救星?如果真組建了這樣一支軍團,沒準兒被滅掉的會是人類自己!基地上層們心有餘悸的咬牙。
而周允晟早在混亂結束之前就帶領自己的研究小組離開,行走間,腦內的晶核終於一點一點碎成粉末,悄無聲息的被腦髓吸收掉。從此以後,他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雷川曾聽研究員們私底下議論過,說白博士用震碎晶核的代價阻止了1號實驗體的自爆,從一個王者之境的異能者變成了普通人。他們常常因為這個唏噓不已,但雷川知道,白默翰的晶核並沒有碎,他能看見他的身體總是溢出白色的光點,那是精神系異能者的特徵。
但是現在,他看見那些光點像黎明前的繁星,一顆一顆消失無蹤,當走到實驗室門口的時候,他周身的光芒徹底黯淡下去,變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普通人。但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就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雷川聽見有人在感歎,說幸好實驗失敗了,否則人類又多了一個天敵,今後大家還怎麼活下去。
為了阻止一場實驗就拿自己王者之境的晶核去換,有必要嗎?值得嗎?他簡直沒辦法理解白默翰的腦回路。
由於強行啟動了007,周允晟的靈魂不可避免的受到傷害。他強壓下五內翻騰的劇痛感,匆忙朝休息室走去,正準備關緊房門,一隻大手撐在了門框上。
“博士,我幫您弄來了兩台備用發電機,以後咱們實驗室再也不怕停電了。”護衛隊長高興的說道。
“那太好了,謝謝你。”周允晟語氣十分自然,但攏在袖子裡的手卻緊握成拳,手背上爆出條條青筋。他快壓抑不住了。
護衛隊長靦腆的擺手,已經轉身走出去兩三步,似想起什麼又跑回來,飛快撐住門板,“博士,我還幫您弄來了一批新的燒杯和培養皿……”
話未說完,一股濃稠的鮮血飛濺在他臉上,然後一隻蒼白的手拽住他衣領,將他拉入房間,反鎖房門。
幸好門口沒人!周允晟一邊暗自慶倖,一邊捂住不停噴血的嘴。這具身體快要不行了,他有預感,至多兩月,至少一月,就是他離開的時候。
“博,博士,您怎麼了?”護衛隊長抹臉,發現這不是單純的鮮血,還夾雜著細碎的內臟,不禁嚇得語無倫次。
周允晟脫掉外套卷成一團,將血液全都吐在上面,直過了好幾分鐘才緩過勁兒來,慢慢走到床沿坐下,擺手道,“我沒事。”
“你這也叫沒事?你他媽快要死了!”雷川沖著他耳朵大吼,顫抖著手去捂他的嘴,鮮血穿透掌心落在已經被染成暗紅色的白大褂上,那場面觸目驚心。分明是沒有五感的鬼魂,雷川卻覺得那些鮮血像岩漿一樣,帶給他難以承受的燒灼感。
他眼眶緋紅,眼球充血,想用雙手去掐男人纖細的脖子,猛力搖晃他的腦袋讓他清醒清醒,剛伸出手卻怕碰碎了他,只能頹然的坐在他身邊,發出無奈至極的歎息。
護衛隊長不敢置信的搖頭,“您這個樣子怎麼可能沒事?博士,我立刻帶您去看醫生。”
“對,趕緊帶他去!”雷川站起來催促,可惜誰也聽不見。
周允晟苦笑擺手,“沒用,我的身體誰也治不了。與其死在病床上,我寧願死在實驗室裡。實驗快要成功了,除了我,沒人有能力把基因鏈組合出來,我一定會撐到最後。這件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護衛隊長連連搖頭,心情無比沉痛。原來在所有人眼裡無堅不摧的博士,竟然已經如此孱弱了嗎?他難以接受他的離開,不知不覺間,他對他的惡感已經全然被深深的崇敬所取代。
周允晟用銳利的目光直視他,一字一句緩緩說道,“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嗎?為了達成目標,我會不惜一切代價,這代價包括所有為實驗做出犧牲的普通人和異能者,也包括我自己。我們的性命與地球億萬生靈比起來不值一提。你不要難過,每個人都會有這麼一天的。”
護衛隊長紅著眼眶搖頭,幾滴淚水掉落在潔白的地板磚上,發出微弱的聲響。許久之後,他咬著牙悶聲開口,“博士,您是好人。雖然很多人死在您手上,但您依然是個好人。這不是您應該承受的報應!”
周允晟擺手苦笑,因為強忍嘔血的欲-望,蹙著眉說不出話。
護衛隊長默默幫他收拾房間,從床底下翻出五六件染滿血跡的衣服時,指尖都是顫抖的。他用行李袋把衣服裝好,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迅速拿走銷毀。
周允晟反鎖房門,漱了漱口,躺在床上直接睡了過去。
雷川眸色幽深的盯著他蒼白的臉龐,想替他蓋上被子,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他靜靜坐在他身邊,腦子裡想了很多,又仿佛什麼都沒想。
由於實驗失敗,基地領導取締了吳漢元的研究小組,其他幾個小組瓜分了他的資源。周允晟的實驗室獲得了一批先進設備和幾個業務精煉的研究人員,或多或少推進了試驗進度。
兩個月後,一名女研究員推著冷藏箱走進實驗室,嗓音都在發顫,“博士,疫苗已經成熟了,您要不要現在就看看效果?”
各自忙碌的研究員們像木偶般僵住,用希冀卻又倉惶的目光盯著銀灰色的箱子。他們迫切的想知道這支疫苗的效果,卻又害怕知道。
周允晟慢慢脫掉橡膠手套,朝隔壁的安全實驗室走去。大家立即跟上。
玻璃房內關押著一名昏迷中的人類。他已經感染喪屍病毒六個小時了,牙齒和指甲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變異,再過一兩個小時,他就會完全失去理智,成為徹頭徹尾的怪物。
“給他注射。”周允晟擺手,立即就有一名冰系異能者直接從冷藏箱內取出疫苗,走進去給那人注射。
屏住呼吸等待了十分鐘,對方一直沒有反應。難道實驗失敗了?研究員們止不住心生絕望。白博士是華國生物科技第一人,連他的研究都失敗了,誰還能找出正確的配方?人類還有希望嗎?
全球幾十億喪屍,每天還不斷有倖存者變成喪屍,單靠殺戮什麼時候才是盡頭?他們仿佛看見了暗無天日的未來。
“藥效沒那麼快,再等等。”周允晟一如既往的平靜。在這大半年裡,他每天都在飛速吸收白默翰的知識,目前在生物科技方面的造詣早已超越了他。他知道白默翰得出的公式是正確的,也知道自己組建的基因鏈絕對沒有問題。
大家慌亂無措的心情立即安定下來。
雷川筆直的站在男人身邊,時而看看實驗室內的感染者,時而看看男人蒼白的側臉,心緒似海浪一般起伏不定。
又等待了半個小時,一名研究員驚呼道,“他的膚色好像變淺了。之前是青灰色,現在是蠟黃色。”
“沒錯,臉上有血色了。我進去看看。”護衛隊長是金系異能者,在身體表面布上一層鋼鐵,打開門走進去查看。
他握住感染者的手,發現烏黑尖銳的指甲已經恢復成正常的顏色和形狀,本已經放大的瞳孔重新凝聚起來,牙齒不再生長,口中不再分泌濃黃腥臭的唾液。感染者明顯是在好轉,雖然還處於昏迷狀態,但呼吸和心跳卻越來越有力。
在他翻查的時候,大家也都注意到了這些變化,臉上露出狂喜的神色。
周允晟淡淡開口,“把他轉移到普通病房,注意綁上安全帶以免情況出現反復。”
他冷靜自持的態度具有強大的感染力,大家飛快從忘我的喜悅中掙脫出來,訓練有素的將感染者放置在移動病床上推走。
經過連續七十二小時的觀察,這名感染者終於擺脫了喪屍病毒的控制。當他醒過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接連問了好幾次這是哪兒,是不是天堂。
研究人員們根本沒空理會他,大家緊緊擁抱在一起,嘴裡發出愉悅的笑聲,眼裡卻流下汩汩淚水。因為他們的成功,整個世界都會因此而改變!
周允晟負手站在門口,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他沒有加入大家的狂歡,而是選擇默默離去。他順著樓梯一層一層往上爬,累了就坐下來休息一會兒,然後接著往上爬。
雷川亦步亦趨跟隨在他身邊,說道,“你想去哪兒?如果我有身體,我就能背你上去。實驗成功了,你應該去看醫生,而不是一個人亂走。”
他已經習慣了對著這個男人自言自語。
周允晟終於爬到頂樓,推開陳舊的吱嘎作響的鐵門走了出去,在陽臺邊找了塊乾淨的空地坐下。
現在是傍晚,豔紅的夕陽已經半沉在高樓大廈後方,漫天都是被晚霞染紅的雲朵,鋪了一層又一層,連綿不絕,仿佛延伸到了世界的盡頭。
疫苗研製成功的消息已經被人宣揚出去,基地裡到處都能聽見人們驚喜的歡呼聲,更有人因為極致的喜悅而放聲大哭。
雷川走到陽臺邊,垂頭看著底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擁抱慶祝的人群,說道,“你不過來看看嗎?基地很久沒這麼熱鬧了,像過年一樣。說起來,我都不記得過年是什麼滋味了。”
他微笑回頭,然後愣住了。
只見男人已經脫掉了厚厚的眼鏡,用平靜的目光遙望天邊的晚霞,兩行晶瑩剔透的淚水順著蒼白的皮膚蜿蜒而下,形成一滴淚珠掛在削尖的下顎上。
雷川從未見過男人露出平靜之外的表情,哪怕他一口一口嘔著血,行止間也似雲淡風輕。他的心志比任何人都要堅定,雷川本以為他絕不會為了任何事而動容,直到現在才發現,他也有感性脆弱的時候。
他噙著淚水的眼睛比天邊燃燒著的雲霞還要瑰麗動人。
雷川看呆了,不受控制的走過去,攤開掌心去接那幾欲墜落的淚珠。
啪嗒一聲,淚珠穿透掌心落在地上,很快就被地表殘留的溫度蒸發。雷川反復握拳,覺得被穿透的那一處在隱隱作痛。
周允晟抹掉淚水,戴上眼鏡,站起身朝鐵門走去。呆在實驗室裡大半年沒見光,眼睛一時受不了,刺痛的很,而且末世的空氣腥臭難聞,實在不宜放風。
剛走到實驗室門口,就見一名研究員跑過來快速說道,“博士,領導叫我們去開會,大家都到了,就等您了。”
周允晟自然知道基地上層會說些什麼,眼裡流露出一絲譏嘲。
研究小組的人員全都到齊了,領導對大家的功績表示熱烈的讚揚,並頒發了豐厚的獎品,雜七雜八扯了半天,末了才警告大家絕對不准把相關資料洩露出去。他們打算靠疫苗扼制住華國大大小小的勢力,以滿足自己對權利的極致追求。
大家沉默了,不敢表露內心的真實想法。筆直站在周允晟身後的雷川冷笑出聲。他早已經把這些野心家看透了。
“我反對。我的疫苗不是你們施展統治手段的工具。我要求你們把疫苗的資料共用給全球所有的倖存者。按照你們自私自利的做法,人類什麼時候才能得到解救?你們違背了我研製疫苗的初衷,我堅決反對!”周允晟拍案而起,不等領導們說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自顧離開。
大家對他正直無私的做法欽佩至極,但敢公然跟他離開的人卻沒有幾個。
護衛隊長猶豫了一會兒,沖領導們行了個軍禮,堅定不移的追隨博士而去。
回到實驗室,護衛隊長憂心忡忡的開口,“博士,您剛才太衝動了。為了謹防洩漏機密,上面絕對不會放過您,您趕緊跟我離開吧,憑您的才華,到了別的基地一定會有更好的發展。”
“不用了,我沒有時間了。”周允晟打開電腦,把資料壓縮並傳送給所有與b基地聯網的基地。
傳送進度條緩緩上升,接收到這份資料的基地如何狂喜失態,雷川幾乎能想像得到。這就是白默翰的事業,偉大而又無私,讓他除了敬佩,再也找不到別的詞能夠詮釋此刻的心情。
雷川坐到他身邊,手懸在半空,許久之後終於試探性的去摸他蒼白的臉頰,高挺的鼻樑,冰冷的鏡框,削薄的唇瓣。他的動作那樣舒緩而又輕柔,仿佛害怕碰碎了他。
進度條終於達到了百分之百,周允晟長出口氣,打開恒溫箱,把沉睡中的1號實驗體拉出來。他不得不承認身為主角,對方具有俊美無儔的外表和強健無比的體魄,哪怕沉睡了大半年,容顏也絲毫無損。
他指尖順著對方的額頭滑至鼻樑、嘴唇、喉結、胸膛,最終在小腹處停住。
“你在幹什麼?”雷川啞聲問道。雖然是個鬼魂,但他仿佛感覺到了男人冰冷的指尖滑過時那酥麻難耐的感覺。他煩躁而又困惑,於是忽略了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悸動。
周允晟定定看了良久,最終垂頭吻上1號實驗體的嘴唇。臨走前他想確認這人究竟是不是他的愛人。他帶給他的感覺很特別。
熟悉的戰慄感並沒有通過靈魂傳導過來,但他不知道,他吻的只是一具空空如也的軀殼。
周允晟直起身歎息,頭也不回的對護衛隊長交代道,“我死以後你把他運出去。冷藏室的最上層放著一支淡藍色的試管,是我凝練而成的精神藥劑,也許能把他從沉睡中喚醒。他在這裡呆的夠久了,也該離開了。”
護衛隊長已經懵了,半天沒答話。
雷川從驚訝和羞赧中掙脫,氣急敗壞的吼道,“你還沒死呢,別他媽胡說八道!要走就跟我一塊兒走,誰知道你的藥劑有沒有效,你想推卸責任嗎?白默翰,別忘了當初是你千方百計把我弄進來的,你這個混蛋!”
他像一頭困獸圍著男人不停轉圈,卻沒料到一支冰箭忽然而至,穿透他的身體狠狠紮進了男人的後心。
護衛隊長回頭一看,忍不住露出驚駭的表情。偷襲者是基地十一級的冰系異能高手,他奉命前來收割白默翰的人頭。有完整的資料、有經驗豐富的研究人員,有精密的儀器,白默翰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既然他不肯聽話,不如直接除掉。
周允晟捂著胸口跌落在地,嘴裡噴出大口大口的鮮血,同時更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的靈魂從身體里拉出來。他知道自己是時候離開了。
“不!白默翰你不能死!我要你跟我們一起走!白默翰你聽見了嗎?”看見男人漸漸緊閉的雙眼,一股巨大的恐慌感和絕望感襲上心頭,雷川暴怒了,靈魂發出極其刺目的紫色光芒。
轟的一聲巨響,存放珍貴資料的b基地實驗室轉瞬間化為灰燼。基地上層妄圖用疫苗控制整個華國乃至世界的野望也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87|9.4
周允晟是被一陣劇痛喚醒的,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四肢百骸裡鑽來鑽去,貪婪地吞吃掉他的血肉。經歷過那麼多艱險,保護自己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他立即運轉魂力,將心臟等重要器官包裹起來。劇痛感一瞬間減輕很多。
這裡不是他的星海空間,在死亡的刹那,有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包裹住他並將他往扭曲的時空亂流裡拽去。那力量非常狂暴,卻沒有傷害他一絲一毫,反而勻出一些溫養他受創的靈魂。
這是一個非常空曠簡陋的房間,沒有任何裝飾或傢俱,唯一的生活用品就是墊在身下的一個沙發墊子。潮水般的記憶迅速湧入腦海,令靈魂受創的周允晟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
他竟然以白默翰的身份再次回到了這個世界,卻已經是主角們重生後的世界。依照之前白默翰的記憶,命運依然沒有改變,兩位主角聽說一支軍隊正準備護送白博士去b基地便巧妙的混了進來,成為了軍隊的主力。他們殺死了之前曾出賣雷川的所有人,如今正準備對重重防護後的白博士動手。
就在昨天,郭澤瑞設計絞殺了負責護送白博士的軍隊,他本可以一槍了結白博士的性命,但由於仇恨太深,他不願意讓白博士死的痛快,於是悄然將幾粒血絲藤的種子灑進了白博士的飲食裡。
血絲藤是一種狀如血絲的植物,最大的不過直徑幾毫米,最小的比人類的微血管還要細,它們暗藏在泥土中,碰見路過的動物或人類,就會悄悄紮破它們的皮膚寄生進去,順著血管蔓延至全身,每日靠吸食宿主的血肉過活,直至把宿主吸成風乾的皮囊才會融入泥土尋找下一個宿主。
如果把這種植物砍斷,它不會死亡,而是會長成兩截新的植株,繁殖能力非常強悍,唯有火燒才能徹底消滅。被寄生的人類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木系異能者將它撥除,否則必死無疑。
當然,人類連喪屍都能滅殺,這種植物雖然可怕卻也不是全無對策。醫學家發明了一種藥劑,能夠讓血液散發出血絲藤厭惡的氣味,服下藥劑後血絲藤斷然不敢靠近,就算已經寄生了,也會順著喉嚨鑽出來。
這種藥劑的發明者不是別人,恰恰就是白默翰,但很可惜,時光已經倒流,這種藥劑目前還沒問世。
周允晟反復在腦海中查找有關於雷川和郭澤瑞的記憶,終於確定這兩人的確重生了,而且對白默翰恨之入骨。在不經意間,他們睇視白默翰的目光裡充滿了殺意。
所以說雷川果然腦死亡了,並不知道白默翰研製出抗喪屍病毒疫苗的事,否則他那樣顧全大局的人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對白默翰下手。
操-蛋,一切功夫全都白費了!周允晟狠狠皺緊眉頭。現在,他的任務還是和上次一樣,拯救世界,但難度直接上升到了s級別。首先他要拔除體內的血絲藤以保住性命,其次要弄一瓶雷川的鮮血冷藏起來,然後要在兩位主角的圍殺下帶著鮮血逃往b基地,最後按照老套路研製出疫苗。
最後一個步驟對他來說等同於信手拈來,前三個步驟卻難如登天。
他沒有木系異能可以操控血絲藤,更不能向隊伍裡的其他人求救,因為這些人大多都是郭澤瑞和雷川的部下,都等著弄死他。為今之計只能抽取魂力把血絲藤驅逐。
這意味著他剛恢復少許的靈魂又會變得千瘡百孔,更意味著他的精神系異能永遠無法得到提升。精神力大小決定了異能的強弱,而靈魂力量與精神力量說到底其實是一碼事。靈魂都受創,就算觸發了異能,那也是雞肋般的存在,無論吸收多少晶核都如泥牛入海,悄無聲息。
就他所知,這個世界並不存在能直接修補靈魂的寶物,也就是說他在這裡等同於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試問一個普通人如何從這麼多高階異能者的包圍下逃出去,還要順利弄到雷川的血液。
由於郭澤瑞和雷川都是重生的,他們很早就開始儲備糧食、武器、人脈,他們提前知道了晶核能夠修煉的秘密,如今末世才剛爆發半年,他們就已經是四級的異能者,與別人拉開了整整五六年的差距。就算是當世最頂尖的異能者,也傷不了雷川一根毫毛。
可以說他們現在想弄死誰,那只是動動手指的事。
輪回那麼多次,這是周允晟感覺最憋屈的一次。但無論如何,他都得想辦法完成任務以獲得足夠的能量修補靈魂。
這樣想著,他開始運轉魂力,把遍佈在體內的血絲藤一點一點逼出來。在時空亂流裡獲得的補給終於消耗殆盡,血絲藤也被逼到了喉頭,好在他事先保護好了心臟等重要器官,否則就算逼出來也活不了多久。
但血肉被吞噬所造成的傷害依然不小,他覺得渾身似被卡車碾壓一般疼痛,熟悉的腥甜的感覺從齒縫中溢出。
恰在這時,房門忽然被撞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如風一般撲向他,嘴裡激動的喊著,“博士,您怎麼了?!”
白默翰的眼鏡在逃亡中弄碎了,好在這個時候他的視力還沒差到半瞎的程度,當來人離自己只有一兩米遠的時候周允晟終於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高度戒備的心情一瞬間鬆懈下去。
他推開意欲擁抱自己的高大男人,趴伏在地上發出狼狽的嘔吐聲,一連串鮮血淅淅瀝瀝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團血泊,更有細小如蠕蟲的東西在血泊裡掙扎攢動,向近在咫尺的溫熱的活物伸出觸角。
“站遠點,是血絲藤!”他一邊咳嗽一邊迅速拉著男人後退。
男人聞言心裡一驚,立即運轉異能形成一塊金屬隔板,擋住了血絲藤狂湧過來的蛛網一般的觸角。對付這種植物絕對不能砍斷,砍的越多它們繁殖的越多,唯有火攻才是逃出它們網羅的辦法。
但房間裡只有他們兩人,哪來的火系異能者?
男人的異能還未達到全身金屬化的級別,只能堪堪造出一層金屬膜裹緊雙腿,抱著博士往門外跑。
這是一個套房,三室一廳,白默翰被安排在最里間的臥室,其餘房間住著雷川的下屬和他們在路上救助的倖存者。
郭澤瑞和雷川告訴下屬們白默翰是拿人體做實驗的邪惡科學家,是世界末日的罪魁禍首,讓他們無論聽見什麼動靜都不要管白默翰的死活。而倖存者們被喪屍嚇怕了,除非必要絕對不敢亂跑。
所以直到破門聲傳來很久,也不見有人出來查看。
男人抱著不停咳血的博士朝大門跑去。他也是軍人,也隸屬於b基地,卻並沒有參與護送白博士的任務。好在他重生過來的時候正在外面搜集物資,離白博士一行並不遙遠,立即開了一輛軍用吉普日夜兼程的往此處趕。
這裡是一個高檔社區,安保措施很到位,已經被雷川及其屬下清理乾淨了,專門用來收容倖存者,以便從中挑選得用的下屬。這一世他們要組建自己的勢力,人才是不可或缺的。
男人脫掉軍裝換上便服,裝成普通倖存者,費了許多功夫才混進來。
聽說b基地的軍隊全滅,現在護送白博士的是雷川和郭澤瑞率領的特種部隊,而且雷川和郭澤瑞已經是四級異能者,早就知道晶核能修煉的秘密,他心裡頓時就咯噔一下。
他是重生者,發現情況與記憶中完全不符,未免想得多了些,當晚就挑選了正對白博士房間的屋子住下,用紅外望遠鏡觀察白博士的情況,發現他趴伏在地上不停咳血,那場景讓他想起了上一世白博士瀕死時的狀態,當下什麼都顧不得了,立刻跑過來查看。
雷川及其屬下對白博士不懷好意,但倖存者們卻知道白博士是華國最頂尖的醫學家,這次去b基地是為了進行抗喪屍病毒疫苗的研究。他們把他看作是華國的希望,自然不願意看見他遇害,更有其他幾個基地的武裝力量潛伏在周圍,試圖將白博士掠走。
這也是郭澤瑞採用血絲藤暗殺白博士的根本原因。
只要把白博士救出這間屋子,眾目睽睽之下雷川不會再對白博士下手,他就有時間籌畫該怎麼帶白博士逃出去。
男人想了很多,卻只花了幾個眨眼的功夫。他跑出遍佈血絲藤的房間,剛準備加速就猛然停住了,眼裡流露出深深的忌憚。
雷川正筆直的擋在他前進的道路上,一雙眼睛佈滿血絲,以至於瞳仁反射出赤紅的光芒,看上去像喪失理智的野獸一般可怖。他直勾勾的盯著不停咳血的男人,額角浮現幾條青筋,下顎因為緊咬的牙關而顯得如雕塑般僵硬,可見情緒正瀕臨怎樣狂暴的邊緣。
他渾身彌漫著一股既陰森又熾烈的氣息,一字一句緩緩開口,“把他交給我!”
周允晟用力攀住男人的脖頸,漆黑的眼裡除了戒備再無其他情緒。暗殺的計畫失敗了,雷川這是要親自動手?
雷川與他防備的目光匆匆對視了一下,本就陰沉的面色越發難看。
“把他還給我!”他上前幾步欲要搶奪,卻發現一層綿密的絲線般的物體從房間內湧出,緩緩攀爬上他的腳背。
他迅速從腦海中翻找出之前的記憶,這是郭澤瑞種進白默翰體內的血絲藤!本就赤紅的眼珠爆射出凶光,他一把火將這些醜陋不堪的怪物燒成灰燼,然後關緊身後的房門,沉聲道,“放下他!”
男人不是雷川的對手,害怕打鬥中傷及白博士,不得不妥協。
一名穿著特種作戰服的軍人聽見老大的聲音,連忙打開房門查看情況。雷川佔用了他的房間,把閒雜人等全都趕出去。
白默翰房間裡的床和沙發都被這些人挪用了,柔軟的鋪著雪白褥子的大床看上去非常舒適。男人把白博士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本想去洗手間拿一條毛巾替白博士清理一下,見雷川堵在門口眼珠赤紅的盯著,又立即打消了念頭。
他不敢離開白博士一步。很明顯,不僅僅他重生了,連雷川也重生了,或許還有郭澤瑞,否則在素未平生的前提下他們不會如此處心積慮的安排這場謀殺。置於白博士,他肯定不是重生的,否則不會毫無防備的跟隨在雷川和郭澤瑞身邊。
男人把枕巾卸掉,輕柔的擦拭白博士染血的嘴角和脖頸。
周允晟腦仁劇痛,被血絲藤穿透的肌肉組織更是滲出大量鮮血。他不得不繼續抽取魂力修補身體,也就越發加劇了頭疼。這簡直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越虛弱就越要靠魂力修復,越抽取魂力也就越虛弱。
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活不了幾天。
這樣想著,周允晟口裡又噴出一大股鮮血,把男人剛擦拭乾淨的嘴角和脖頸又弄髒了。
男人眼眶緋紅,心臟絞痛,呼喚白博士的聲音帶上了明顯的哽咽。為什麼好人總是得不到好報?億萬生靈因為他而得了新生,這樣的功德還不夠抵消那一點點殺孽?老天爺不能這樣不公平!
雷川疾走兩步,伸出手想觸碰白博士,卻被男人用力抓住手腕,咬牙啟齒的低吼,“滾開,別碰他!如果你敢動手,我不介意喊破你們的陰謀。雖然b基地的人已經被你們殺了,但據我所知還有其他幾個基地的人跟著你們。白博士的價值他們知道,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這點力量不足以阻止雷川,但他卻沒敢再動。他驚痛萬分的發現白默翰正一邊咳血一邊努力蜷縮起身體,朝男人背後躲去,他看向他的目光是那樣陌生、冰冷、戒備。
“不要害怕,我只是想幫你治療。我有治癒系異能。”從未向任何人展露的異能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對白默翰和盤托出,他緊張的等待著白默翰的反應,連手心都開始冒汗。他以為他會露出見獵心喜的神色,然後接受自己的靠近。他太瞭解白默翰了,為了找到對抗喪屍病毒的方法,他不會放過任何可能性,哪怕要他與魔鬼親近,他也不會怯步。
但雷川在實驗室呆的太久,忘了最關鍵的一點,治癒系異能者雖然稀少,卻並非沒有。當初白默翰會對他感興趣是因為他的治癒系異能最特殊,連感染了喪屍病毒的人都能救回來。
他說的含糊不清,白默翰便只當他是普通的治癒系異能者,並不會冒著生命危險靠近他。況且現在人已經換成了周允晟,就更不會自投羅網。
“你們想殺我,為什麼?我白默翰常年呆在實驗室或手術間,自認為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周允晟一邊咳血一邊虛弱開口。他不會暴露自己重生者的身份,那只會加劇雷川和郭澤瑞對他的仇恨,畢竟現在的白默翰雙手十分乾淨,未曾拿任何人做過實驗。
雷川啞然,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襲上心頭。若是能早一點重生,他絕對不會讓事情進行到這一步。通過翻找記憶,他知道郭澤瑞一定也是重生的,否則他不會在末世前告訴他要收集物資、購買武器、儲備軍力。
郭澤瑞引導他前去阻擊保護白默翰的軍隊,告訴他白默翰是專門做人體實驗的變態,喪屍這種怪物就是他試驗下的產物。他說要殺掉白默翰以防他製造出更多怪物。
相處了八-九年的兄弟和一個陌生人,雷川當然會選擇相信兄弟。他暗中絞殺了保護白默翰的軍隊,同意了郭澤瑞在白默翰體內種植血絲藤的計畫。
當他睜開眼,接收完所有記憶的那一刻,他惶恐的無以復加,白默翰捂著胸口倒下的那一幕反復在腦海中重播,令他心臟絞痛,眼珠赤紅,反復拉扯的神經幾欲崩斷。
然而此前的種種焦灼和沉痛,都比不上白默翰防備的眼神更為傷人,一瞬間就把他劇烈跳動的心臟切割成碎片。
“我……”他喉頭堵塞的厲害,剛吐出一個字就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你怎麼知道是我們要殺你?血絲藤到處都有,沒準兒是你在野外休息的時候無意間沾染的。”郭澤瑞出現在門口,語氣十分不耐,末了看向護在白默翰身前的男人問道,“你是誰?跟他什麼關係?為什麼混進我們的隊伍?”
“這裡不是你們的基地,所有的倖存者都有權力入住。”男人避而不答,這附近還有其他基地的武裝力量,他篤定雷川和郭澤瑞不會鬧出大動靜。
郭澤瑞冷笑一聲不再追問。他以為男人是木系異能者,幫白默翰撥除了體內的血絲藤,而老大聽到動靜過來善後。
這間房裡還住著別的倖存者,怕老大暴起殺人弄得人心浮動,郭澤瑞悄悄拉扯他衣袖。
雷川拂開他,蹲下-身一字一句說道,“我不會殺你,你不用防備我!”看見白默翰艱難的支撐起身體往床角躲,他赤紅的眼珠滑過一道暗光,抬手就甩出一個紫色的電球,將護衛他的男人放倒,然後強硬的握住他細瘦的手腕,將純淨的治癒系異能導入他的身體。
被血絲藤鑽的千瘡百孔的身體飛快得到修復。但靈魂受創造成的傷害是靠異能無法彌補的,周允晟感覺好點之後立即甩開雷川,從貼身的衣兜裡掏出一支銀色的□□對準他。
“謝謝你的治療,但請你馬上出去,否則我就開槍了。”
雷川舉起雙手慢慢退後,臉上面無表情,內心卻劇烈翻騰。他曾日日夜夜的守護在他身邊,也曾無休無止的對他自言自語,為他放棄了所有仇恨,甚至期待蘇醒後與他重新開始。
然而眼前的一切絕對不是他想像中的場景,他不應該懼怕他、防備他、甚至仇恨他。他似乎來得太晚了。
嫌棄雷川退後的步伐太慢,周允晟抖了抖槍柄,再次威脅道,“請你們立刻出去!”既然雷川和郭澤瑞不打算現在就撕破臉,這代表他還有逃跑的機會,尤其老天待他不薄,還給他送了一個幫手。
郭澤瑞冷笑,拉著老大出去了,砰地一聲甩上房門。
周允晟立即收好□□,把躺在地上渾身麻痹的男人拖上床安置好。兩人精疲力盡,遍體鱗傷,一時間都沒說話。
雷川把郭澤瑞領進自己房間,開門見山的命令道,“以後不准再動白默翰!他不是你說得那種沒有人性的科學家。”
“不是老大,你不知道……”郭澤瑞想解釋,卻不知該怎麼敘述自己是重生者這麼離奇的事,老大一定會以為他精神出問題了。
“我知道,甚至比你知道的更清楚,我也是重生的,就在剛剛。”雷川打斷他。
郭澤瑞傻了,呆愣了一分鐘才急促開口,“老大,既然你也是重生的就更應該親手殺了白默翰,為什麼還不准我動他?難道你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雷川許久沒有說話。他的確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還病得不輕。白默翰用手術刀將他裡裡外外切割的痛苦記憶全都被那一天傍晚,男人遙望晚霞默默流淚的畫面所取代。他充滿希冀和歡欣的眼眸比熱烈燃燒的雲霞還要瑰麗。在那一刻,他想替他擦掉淚水,把他抱進懷裡親吻他消瘦不堪的臉頰,與他一起暢想更美好更純淨的未來。
在他死去的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和理念也都崩塌了。他不顧一切的想毀掉那個畫面,讓一切重來。
但是當一切果真重來的時候,他卻恨不得殺了自己。
“你死之後又過了半年,白默翰研製出了抗喪屍病毒疫苗。”最終,他只簡單的給出了一個理由。但這個理由已經足夠了,無論多少人為此犧牲受難,與全人類的生死存亡比起來都顯得那樣微不足道。
郭澤瑞無比震驚,盯著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發愣。就是這雙手,差點毀了全人類的希望!幸好那個木系異能者及時趕到,幸好!
“大哥,我不動他。但是你不會又去給他當試驗品吧?”郭澤瑞忽然發現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他當然希望白默翰能研究出疫苗,但是也不希望他把自己的大哥綁在試驗臺上切割。
“其實研製疫苗只需要我的血液,所以定時給他提供鮮血就可以了。這一點我有分寸,你不用擔心。”雷川擺手將兄弟遣退,放出精神力探往白默翰的房間。
也許是因為重生的關係,他的精神力極其強大,已經能夠覆蓋方圓百米內的範圍。他習慣了時時刻刻待在白默翰身邊,只不過離開幾分鐘就覺得坐立難安,心慌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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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周允晟這才半坐起身,問道,“你是誰?我們認識?”
男人也坐起來,往博士背後墊了兩個軟枕,讓他靠的更舒服,垂眸道,“我們並不認識。”跟隨白博士五六年之久,他深知博士是個過目不忘的天才,但凡見過一面的人就絕對不會忘記,於是含糊道,“您曾幫我的親人做過一台手術,很成功,我們一家都很感謝您。”
周允晟不再細問,白博士跟他一樣記憶力超群,即便十年前動過的手術,到現在還能記得任何一個細節,問的多了這人也就穿幫了。他知道這人與白默翰現在並沒有關係,他們應該在兩年後才認識,這人正是白默翰的護衛隊長,而且看樣子也是個重生者。
臨死前正是這人把自己抱在懷裡,神情那樣悲痛欲絕,周允晟知道他對自己絕對是忠心不二的。
“博士,我叫趙淩峰,如果您相信我的話請讓我跟隨在您身邊保護。”男人微微彎腰,做出恭敬臣服的姿態。他的心早就被無私無畏的白博士收服了,上一世他沒能保護好他,這一世他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
周允晟沉默片刻後點頭道,“我相信你。”
趙淩峰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取得博士的信任,驚喜之下抬頭去看。
周允晟指了指他清澈見底的瞳仁,平靜開口,“你的眼睛裡沒有惡意。雖然現在是末世,到處都是吃人的喪屍和良知凋敝的人類,今天對你掏心挖肺的人,明天就能掏你的心挖你的肺,但我更願意相信這個世界還保留著一片淨土,每個人的心裡也保留著一片淨土。你好,我是白默翰,從今以後我們怕是要相依為命了。”他伸出手苦笑。
趙淩峰連忙握住他的手輕輕搖晃幾下,臉上浮現兩團激動的紅暈。這人果然是他的博士,看上去冷漠疏離,實際上內心比任何人都要柔軟。
“博士,您的臉色很差,這裡有幾顆晶核,您趕緊吸收吧。”趙淩峰從貼身的衣兜裡掏出幾顆透明晶核。
一級喪屍的晶核都是透明的,任何屬性的異能者都能吸收,雖然能量微小,但是當身體極度疲乏的時候卻能用來迅速補充體力。目下,晶核的秘密已經被宣揚出去,每一個異能者都會隨身攜帶幾顆以備不時之需。
“你怎麼知道我是異能者?”周允晟沒有去接,反而低聲詢問。
趙淩峰怔愣了一瞬,僵笑道,“我猜的。白博士您這麼優秀,應該不是普通人才對。”
周允晟越發肯定他是重生者,於是不再追問,將其中一顆晶核握在掌心進行吸收。很遺憾,由於靈魂受創,這些能量甫一進入身體帶給他的不是舒適感,而是經脈受到衝擊的疼痛感。他已經廢柴到連一級晶核都難以消化的程度了。
將晶核還給趙淩峰,他搖頭道,“你留著吧,這些晶核我怕是用不上了。”
“怎麼會?”趙淩峰心臟緊縮。
“剛才強行用精神力把血絲藤從體內逼出來,我腦內的晶核已經被震碎了。”他平靜的解釋。
除非是木系異能者,否則被血絲藤寄生的異能者大多對這種情況束手無策,有人曾試過運轉異能把血絲藤逼出來,但體內活躍的能量反而刺激了血絲藤的食欲,讓異能者被吸幹的速度更快。要想在血絲藤把己身吸幹之前逼出來,所需要的能量必須是快速的,爆炸式的,其衝擊力不亞於一場自爆。
沒有誰會願意冒著失去異能乃至於生命的危險這樣幹,除非逼不得已。
趙淩峰簡直沒法接受這個噩耗,他臉色慘白,眼眶赤紅,一邊搖頭一邊掉淚,咬牙道,“不應該是這樣的。博士您本應該是世界上最強大的人,比任何人都強大,不應該是這樣的!您是好人,為什麼他們就不能放過一個好人?”
此時此刻,他簡直把雷川和郭澤瑞恨進了骨子裡。但他們比他重生的時間早,已經掌握了巨大的優勢,他拿他們毫無辦法。
看見一個牛高馬大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哭得像個孩子,周允晟真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他遲疑的伸出手,在男人頭頂揉了揉,歎息道,“沒關係,不要為我難過,因為我本人一點也不覺得難過。我最重要的財富並不是這顆晶核,而是我的大腦和雙手。只要這兩樣東西還在,失去任何別的東西,我都不會惋惜。別哭了,會好起來的。喪屍不是怪物,他們只是感染了一種病毒,只要找到攻克這種病毒的疫苗,末世早晚有一天會過去的。”
趙淩峰想起博士的慘死,想起他為了拯救人類所承受的種種非議和折磨,不但沒停止哭泣,反而越發悲痛。
周允晟無奈,只得強撐起身體去洗手間拿了一條毛巾,給這只大型忠犬擦眼淚。
隔壁的房間裡,雷川捂住臉,以頹唐的姿態靠在椅背上,不停責問自己為何來的這樣晚,只要再提前一刻鐘,他的博士必不用遭受這樣的痛苦。他孱弱的樣子,嘔血的樣子,臉頰蒼白消瘦的樣子簡直讓他無法忍受。
每看一眼都覺得有一把小刀正在切割自己的心臟。
門忽然被打開,剛離去不久的郭澤瑞一臉好奇的問道,“老大,剛才差點忘了,你是怎麼過來的?”
“關你屁事!”雷川踹開書桌,走過去沖他肚皮狠狠轟了一拳。要不是欠了這小子一條命,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
郭澤瑞差點被打的吐血,卻沒心思關心自己,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指著老大赤紅的眼睛和滿臉的淚水,驚訝萬分的問道,“老大,你怎麼哭了?誰惹你傷心了?”
“說了不關你的事,滾!”雷川甩上房門,抬手一摸才發現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面。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博士死的那一刻,滿心的悲痛正無處宣洩,卻又猛然發現自己再次把博士的身體弄得千瘡百孔,幾乎瀕死。
那感覺就像差點親手毀滅自己的世界一般叫他後怕,惶恐,窒息。他想立刻去到博士身邊,告訴他自己錯了,今後一定會讓他免於任何傷害,卻也知道憑他的聰明機警,日後再也不會相信自己。
他和郭澤瑞相繼除掉了博士身邊的人,最後動手的那天甚至沒刻意壓制心中的殺意,博士不可能毫無所覺,所以當他被血絲藤寄生後才會第一個懷疑他們。
這就是所謂的自作孽不可活。雷川捂臉,發出困獸一般的低吼。
同一時間,趙淩峰也哭夠了,紅著臉說道,“博士,雷川和郭澤瑞想殺您,護送您的軍隊說是被喪屍圍剿了,十有八-九是他們動的手。我們不能再跟他們一塊兒,得趕緊想辦法離開。”
“我知道。只是我很好奇,我跟他們究竟什麼仇怨,要這樣處心積慮的謀殺我。”周允晟按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將一個懵懂無知的書呆子形象演繹的淋漓盡致。
趙淩峰對他越發憐惜,低聲道,“世界上就有那麼些喪心病狂的人,專以殺人為樂。博士您不用深究,免得費神。”等他把博士安全帶走,早晚有一天還要回來綁了雷川給博士當實驗體。
周允晟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雷川氣得牙根都在發癢。喪心病狂?以殺人為樂?趙淩峰為了抹黑他還真敢說!憑什麼都是重生的,憑什麼一起陪伴博士度過最後的歲月,他成了殺人兇手,而趙淩峰卻可以時時刻刻護在博士左右?
雷川嫉妒的眼睛都紅了,卻沒意識到自己的佔有欲正逐漸超越某個危險的界限。他想立刻走過去把趙淩峰狠揍一頓,卻也知道自己目前什麼都不能做,否則會讓博士對他的誤會更深。
他加派人手把住房門,生怕趙淩峰連夜帶著博士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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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早,同屋的特種兵陸續起床,準備吃過早飯就出去殺喪屍,搜集物資。倖存者們為了不被拋下,包攬了所有家務。他們燒水,煮飯,打掃屋子,個個都很忙碌。
雷川救了他們,卻不會像上一世那樣什麼都替他們著想,要吃飽,自己出去殺喪屍找食物,殺的多了還可以把晶核攢起來與他交換日用品。這種做法逼走了一大幫想吃白飯的人,也留下了許多務實的人。
由於雷川準備充分,事先囤積了大批資源,這些特種兵的伙食很不錯,不但有白米飯吃,還有肉罐頭和醃菜。
其餘的倖存者就只能一人一包速食麵,這在末世半年後也算得上極為不錯的待遇,所以沒人覺得不公平。
周允晟走出房門,坐在餐桌邊發呆。鼻端繚繞著飯菜的香氣,讓餓了好幾天的他腸胃絞痛,但是身邊跟隨著一個知根知底的重生者,他不可能自己去找負責後勤的人要食物。因為他之前的飯食都是由政府撥給他的一個私人助理負責的,白默翰本人是個連速食麵都不會泡的奇葩,除了洗澡穿衣,生活自理能力基本為零。
那私人助理昨天被郭澤瑞殺掉了,這會兒沒人會管白默翰的死活,周允晟要是冷了餓了,只能寄希望於身邊的忠犬足夠細心。
趙淩峰畢竟是跟隨在他身邊五六年的老人,果然沒讓他失望,立即就去找人要食物。
“身體好點了嗎?”一道沙啞的嗓音忽然從身後傳來,周允晟不用回頭也知道來人是雷川。他立即掏出□□,繃直脊背。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雷川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動作,然後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在他身邊坐下。
郭澤瑞也跟著落座,用古怪的目光打量白默翰。重生前他曾向人打聽實驗室內的情況,那些人把白默翰描述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科學怪人,說他的實驗很可怕,能把好端端的人變成怪物,還揣測說沒準兒喪屍就是白默翰搞出來的。
這種流言聽得多了,郭澤瑞也就深信不疑,哪料到這人還真把抗喪屍病毒疫苗給弄出來了,那他豈不是救世主?
科學怪人一瞬間變成救世主,連老大這個受害者都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叫郭澤瑞一時間無法接受這種巨大的落差。而且昨晚他差點把救世主給幹掉了,那感覺真是……
他拍撫胸口,喘了一口粗氣,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後怕不已。
“你吃飯了嗎?”雷川柔聲詢問,末了忽然低笑起來。他差點忘了,這人是個生活白癡,實驗入迷的時候甚至要助手把飯喂到嘴裡,否則非得把自己餓死。他還記得有一次,一個新來的研究員給了博士一包未開封的速食麵,他拿起來捏了捏,好奇的問道,“這是速食麵?怎麼跟我吃的不一樣?不是軟的嗎?”
當時實驗室裡的所有人都笑了,他更是笑岔了氣。誰能想到聰明絕頂的白博士私底下竟然如此無知。
現在想來,那些跟隨在他身邊的時光竟成了末世裡為數不多的美好記憶。
“給我一盒飯,多加一個肉罐頭。”雷川沖路過的倖存者說道。
那人不敢怠慢,立即裝了一盒飯,蓋上兩個滾水泡過的肉罐頭。食物的香氣撲面而來,讓周允晟克制不住的吞咽口水。
但古話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不相信昨天還意欲將他挫骨揚灰的兩個人,今天就能與他冰釋前嫌,之所以示好,不過為了遮掩他們險惡的用心罷了。
他伸出左手將飯盒推得遠遠的,右手始終握著槍。
“你們的食物我不敢用。”
一句簡單的陳述讓雷川溫柔的表情變成了隱痛,他狠狠瞪了郭澤瑞一眼。郭澤瑞立即舉起雙手無辜的說道,“不是我。白博士你誤會了,我們真沒想害你。你要是不信我把這飯吃兩口?”話落就要去刨飯,卻被雷川搶了過去,把白米飯和肉罐頭各吃了兩口,然後穩穩推到白博士眼皮子底下。
周允晟依然舉著□□,對香噴噴的食物看也不看一眼。
雷川真是拿白博士毫無辦法。這人性格究竟有多麼倔強他太清楚了,但凡他認定的事,就會一往無前的走下去,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不改初衷。因為這份倔強,他毫不在意的消磨著自己的生命,因為這份倔強,他用王者之境的晶核去換取他認定的正義,因為這份倔強,他被殺死在實驗室裡。
他痛恨他的倔強,卻更疼惜他的倔強,拿起飯盒,想像曾經那些研究員那樣把飯一口一口喂進他嘴裡,卻被匆忙趕回來的趙淩峰用力握住手腕,厲聲詰問,“你想幹什麼?這次又在飯菜里加了什麼東西?”
你他媽的有完沒完!雷川恨不得把飯盒扣到他臉上,卻怕波及博士硬生生忍住了。
“你跑到哪兒去了?害博士一大早餓著肚子等你?”雷川知道這人也是重生的,對博士忠心耿耿,所以才能暫時容忍他的存在。
“不知誰交代下面的人不准給博士發放食物,我只能回去拿我自己的東西。”趙淩峰冷笑。昨天既然已經撕破了臉,他也沒必要跟這些人虛以委蛇。這房間裡還有別的基地的人,正好讓他們看看白博士並非自願跟在雷川身邊。
如此,也能找幾個幫手把博士救出去。
雷川聞言臉色立馬黑了,郭澤瑞一邊呻-吟一邊捂臉。昨天他以為白博士必死無疑,就吩咐下面的人不要給他發放食物,省得浪費。
“哎我說這些小赤佬,竟敢私下裡貪污軍用物資,我這就去教訓他們!”趕在老大發飆之前,他火燒屁股一般跑了。
“抱歉,隊伍剛剛組建,人心有些不齊,我向你保證這些情況以後再也不會發生。白博士,你是華國最優秀的科學家,人類未來的希望就握在你手裡,我保護你還來不及,怎麼會傷害你呢?請你相信我,再給我一次機會。”雷川苦澀開口。
周允晟內心冷笑,暗道雷川果然黑化的厲害,說起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比b基地那些蠢貨還溜兒。如果按照原本的命運軌跡,白默翰昨晚會死得十分淒慘。上一世雷川從不殺害平民,這一世卻殺人不眨眼,但凡阻礙他前進的人都會被他無情的剷除。
不過周允晟可以理解他的轉變。換做是他,黑化的程度只會比雷川更甚。
理解是一碼事,相信又是另一碼事,他絕不會被這人的一兩句話所蠱惑,於是裝作充耳不聞的樣子。
趙淩峰路上很趕,沒來得及搜集物質,混進社區的時候還舍了很多好東西用來打聽消息,眼下只拿來一包蘇打餅乾和一瓶礦泉水,吃完這頓也不知下一頓在何處。
周允晟看出了他的窘迫,把□□收起來,吃完小半包,剩下的大半推給他,說道,“你吃吧,你是異能者,需要保存更多體力。”
“我不餓,博士您身體不好,多吃點。”趙淩峰取出一片餅乾硬塞進博士嘴裡。上一世,博士連續幾天做實驗不肯停歇的時候他和幾個助手就是這樣輪流給他餵飯。這人什麼都行,就是不會照顧自己。
周允晟無法,將那片餅乾嚼了,然後取出一大摞如法炮製往趙淩峰嘴裡塞。他不是冷血動物,誰對他好,他就會加倍回報。
“博士,您是個好人。”趙淩峰感動的一塌糊塗,一邊努力嚼餅乾,一邊用殺人的目光瞪視雷川。
焉知雷川同樣也想殺了他。這人陪伴在博士身邊五六年還不夠?為什麼重生了還要跟他搶?重生前,當他看見這人能肆無忌憚的碰觸博士,而自己只能握住一團空氣的時候,一顆名為嫉妒的種子就已經悄然埋下。
他竟然還妄想帶博士逃離自己身邊,真是不知死活!
雷川隱去眼底的一絲殺意,說道,“你是金系異能者,等會兒跟我們一起出去搜集物資。我的軍隊只提供保護,不提供食物,你想吃飽飯就得出力。”
趙淩峰還未答話,周允晟卻先搖頭否定,“不,他不會跟你們一起出去。”
“為什麼?”與博士說話時,雷川的語氣不自覺柔和許多。
“只要是我的人,跟你們出去一趟就不會再回來,護衛隊、研究員、私人助理,都是這樣。”周允晟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雷川啞然,臉頰火辣辣的,像被人狠扇了幾巴掌。要是早點回來,他與博士何至於鬧到這種無可挽回的地步。殺了護衛隊就好,研究員和私人助理他絕不會去碰。他知道這些人都是博士精心栽培的人才,為他的研究提供了莫大的支援,現在回想,被殺的人裡似乎有好幾個熟悉至極的面孔,他們本應該陪伴博士走到最後。
為什麼偏偏重生在這種時候,老天爺玩兒我!雷川恨不得招一道雷把自己劈了。他僵硬開口,“那些人不是我殺的,他們被喪屍圍困,我帶去的人太少,沒能救他們出來。博士,我……”
不等雷川說完,周允晟站起身朝房間走去,趙淩峰連忙反鎖房門,以杜絕閒雜人等。
他媽的,這都是什麼事兒!雷川煩躁的扒拉頭髮,像困獸般在房門口徘徊,被兄弟催促了好幾次才依依不捨的離開。之前必須寸步不離的跟著博士,現在猛然可以自由行動了,他卻很不習慣,真想把博士放在隨時隨地都能觸碰的地方。
當然,臨走前他不忘增派人手看住房門,怕趙淩峰帶著博士跑了。
周允晟確定門外沒人才對護衛隊長低聲囑咐道,“我們必須逃走,但在不明情況的前提下跟另外幾撥人離開也不行。我們單獨行動,辦法我來想,你先別聯繫任何人。等會兒你跟倖存者組建的異能小隊一起出去,避開雷川的人幫我找幾塊壞掉的電路板和磁鐵回來,我要組裝一些東西。”
趙淩峰對博士的崇拜已經達到了盲目的程度,哪怕博士現在是個普通人,他也會毫無保留的相信他。
“博士您放心,我一定把您要的東西找回來。雷川的人要是給您食物您千萬別拿,我包裡還有一根火腿腸一塊巧克力,您餓了只管吃,不用留給我。房門鎖死了,誰來找也別開……”
再三交代了一番,趙淩峰這才去找其他異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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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淩峰走後分別有幾撥人前來敲周允晟的房門,他都握著□□沒做聲。這些人要麼是好奇心重的普通人,要麼是其他幾個基地的探子。他們想與博士接上頭,以便勸說他跟隨他們離開。
雷川和郭澤瑞恨不得將白默翰除之而後快,在別人眼裡,他卻是一塊瑰寶,是最有希望研製出抗喪屍病毒疫苗的人。雷川和郭澤瑞雖然建立了自由平等的基地,收容了大量倖存者,重新為這個滿目瘡痍的世界建立起了新秩序,但他們殺了白默翰,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也等於扼殺了這個世界的希望。
所以在周允晟眼裡,他們不是什麼拯救者,而是破壞者,他必須想辦法離開兩人的勢力範圍。其他幾個基地的情況周允晟還不瞭解,不會貿然前去投靠,先帶著趙淩峰找個地方安頓,然後慢慢打探口碑比較好勢力比較強的基地。實在不行的話就像上輩子那樣去投靠b基地,至於疫苗研製成功後會不會被殺掉他已經無所謂了,反正任務已經完成。
一想到完成任務,周允晟就想起了雷川的血液。現在的雷川應該算得上華國最頂尖的高手,要把他制服並弄到足夠的鮮血恐怕還沒人能辦到,就算僥倖辦到了,憑雷川強大的治癒系異能,傷口也會在幾秒鐘內癒合,根本不會流多少血。而黑化後的雷川會展開怎樣瘋狂的報復,誰也預料不到。
所以周允晟要想在離開前帶走雷川的一瓶鮮血冷藏,那簡直是做夢。
捂臉歎息一陣,周允晟不得不選擇放棄。他記得白默翰是用提煉出來的劇□□劑放倒的雷川,沒準兒他可以借鑒一下。所以還是得趕緊投靠一個基地以獲得實驗室。在實驗室裡,周允晟才能找到曾經那種無所不能的感覺。
思忖間又有人來敲門試探,周允晟立即舉槍對準門板,卻沒出聲。不久後那人離開了。這些人不間斷的拜訪並沒有讓周允晟覺得不耐,恰恰相反,他很歡迎他們持續不斷的來敲門,這樣雷川的人才會投鼠忌器不敢動他。
雷川率領自己的屬下前去清理一個大型超市。超市周圍擠滿了喪屍,遠遠看去密密麻麻的一片,齊齊張嘴嚎叫時吹出一股腥臭無比的罡風,叫人打從心裡感到畏懼。
這要是在上輩子,雷川絕對不敢貿然前來,但重生後,他陡然發現自己把身為鬼魂時所具備的能力也一併帶來了。他能像精神系異能者那樣放出意識覆蓋一大片區域,能看見異能者身上散發出的光點以判斷他們的異能及其強弱程度,甚至能感知到空間異能者隱藏在四次元內的空間,如果再給他一段時間修煉,他甚至能用精神力直接從他們的空間內拿取物資。
強大無匹的精神力也讓他的異能在短時間內暴漲,昨天還只是四級巔峰的異能者,今天就已經是六級初階。他有預感,自己早晚有一天能跨越王者之境、聖者之境,甚至是神者之境。
但這並沒有帶給他欣喜若狂的感覺,反而讓他心情沉痛。博士本來也應該成為王者之境的強者,而且還是華國最頂尖的強者,卻因為他的偏聽偏信而毀掉了這一切。他感覺自己的能力就像從博士身上偷來的一樣,讓他羞愧、鬱躁。若非始作俑者是他的好兄弟,還為了救他豁出一條性命,他一定會讓對方付出慘痛的代價。
郭澤瑞忽然覺得脖子涼涼的,遲疑道,“老大,喪屍太多了,貿然殺過去恐怕會被包餃子,這個超市還是別進去了吧。其他幾個基地的人一直跟著咱們,咱們若是傷亡慘重,他們絕對會趁火打劫。”
“沒事,你們留在這裡,我去開路。”雷川抬手招來一個巨大的雷霆,將超市門口密密麻麻的喪屍全都轟成渣,一陣風吹過,隱約可見黑色的殘渣裡掉落許多明亮閃爍的晶核。
一群人全都看傻眼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老大已經單槍匹馬的殺進去了,開出一條鋪滿灰燼的道路。
“臥槽,老大又變強了,兄弟們快上!”郭澤瑞欣喜若狂,連忙領著大家沖進去,幾個空間異能者一揮手就把散落一地的晶核全都收起來。
這一趟,雷川收穫頗豐,回到基地的時候心情舒暢了很多。他挑著好東西給博士打包了一份,興匆匆的前去敲門。
周允晟認出了雷川的聲音,自然不會開門。他坐在正對門口的椅子上,舉起□□瞄準。熱武器對三四級的異能者還是能造成致命傷害,等他們修煉到五級巔峰,這玩意兒在他們眼裡就像水槍一樣。
雷川的意識覆蓋住博士的房間,發現博士明明在裡面卻不肯應門,而且舉著□□滿臉戒備,可見早已把自己列為黑名單的頭號人物。
就像大冬天裡被人澆了一瓢涼水,他整個人都被凍住了,心臟越縮越緊,難受的無以復加。
“博士,我給你帶了些東西,就放在門口,等我走了你自己收進去。”他放下巨大的行李袋,沖門口兩個屬下打了個手勢。
二人點頭,表示不會讓博士以外的人把東西拿走。
腳步聲漸漸遠去,周允晟這才放下□□,呼出一口氣。雷川這人黑化的厲害,對待仇敵絕對是不死不休的態度,他目前表現的越心平氣和,越讓周允晟感到緊張,這種性命被人拽在掌心的感覺已經很久沒體驗過了。
此後的很多天,雷川都會親自送來一包物資,然後把前天的帶走,絲毫沒露出不耐煩的神色。趙淩峰找來許多電路板、磁鐵、導線、銅絲等物,見博士勾著腦袋,鼻尖幾乎貼在電路板上才能看得清楚,又出門給他找了一塊放大鏡和一副度數不怎麼合適的眼鏡。
周允晟如獲至寶,等白天異能者們都出去的時候就把電路板等東西拿出來搗鼓。他一直沒跟趙淩峰說具體的逃跑計畫,因為他忽然想到這裡是末世,耳目靈敏的人遍地都是,更有隔著好幾面牆都能監聽自如的精神系異能者。他和趙淩峰的一言一行必須慎之又慎。
這天,等雷川帶著屬下出外搜集物資,周允晟才拿出做好的成品攤放在桌面上。這是十幾個指甲蓋大小的金屬鈕扣,所幸趙淩峰是金系異能者,他想要什麼樣的部件對方都能造出來,外形還很別致,是以這些金屬鈕扣的性能遠遠超出了他之前的預料。
拿起改造好的一個psp,他按下啟動鍵,這些金屬鈕扣忽然伸出八隻細細的鋼絲足,在桌面上靈活走動,看上去就像十幾隻蜘蛛,摁下暫停鍵又恢復了紐扣的原貌。
周允晟反復操控了很多次,確定沒有問題才終於放下一塊心頭大石。
翌日,雷川終於把附近區域的物資都搜剿一空,準備出發前往蜀州。趙淩峰帶領博士朝自己的吉普車走去。他的車停在車隊最後面,這正和周允晟心意,他每路過一輛車就灑下一粒紐扣,走到趙淩峰的吉普車前正好把紐扣灑完。
不等兩人拉開車門,雷川走過來,微笑道,“博士,你跟我坐一輛車。”
“不。”周允晟掏出□□,語氣平淡的拒絕。
讓博士跟趙淩峰一道,路上但凡出點意外,兩人就會趁機逃跑,雷川怎麼可能放心?他不再縱容博士,抬手輕輕往那槍口一觸,鋼鐵鑄成的槍口就融化了,像軟軟的糖條一般垂下,卻絲毫未曾燙傷博士的手指。
這樣精准的掌控力只有五級以上的異能者才能做到。趙淩峰瞪大眼,表情既憤恨又無奈。
周允晟很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扶著眼鏡框說道,“淩峰必須跟我一車。”
“可以。”雷川磨了磨發癢的牙根。
一行人坐上車隊最前面的suv,緩緩朝蜀州進發。由於人多,郭澤瑞、趙淩峰和幾個大兵塞在後排座,雷川和博士擠在副駕駛位。
兩人一個193公分,一個183公分,個頭都不小,所幸博士身體瘦弱,才勻出了一點自由活動的空間。雷川脊背挺得筆直,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實則心裡又是緊張又是興奮。這是他第一次以實體的狀態與博士挨那麼近,博士的體溫透過緊貼的大腿傳過來,竟然他有種幾欲麻痹的感覺。
他想找點話題與博士交流,剛張開口,卻見博士拿出一個粉紅色的psp低頭擺弄起來。螢幕上出現十幾個黑點,博士操控它們走到相應的位置。雷川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這是什麼遊戲,微笑問道,“博士,你還會玩遊戲?我以為你除了做實驗什麼都不會。”
周允晟連個正眼也沒給他,繼續擺弄psp。
由於路面狀況越來越差,車隊的行駛速度也越來越慢,眼看快要駛出城鎮的範圍,車載通訊器忽然響了。
“老大不好了,後面的十六台車全都不能啟動了。你快來看看。”
十六台車同時不能啟動,這絕對不是意外。由於隊伍裡還有別的基地的勢力,雷川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立即帶領郭澤瑞下車查看。
發現博士也想跟來,他立即啟動中央集控門鎖,警告道,“乖乖待在車上。這玻璃是防彈的,不會有危險。”末了留下兩個人看守。
他的隊伍裡招攬了幾個技術很過硬的修理工,但檢查了大半天硬是找不出問題,此處雖然是城郊,喪屍的數量卻也不少,若是不能把車儘快修好,後果不堪設想。
看守博士的兩個大兵也有些急了,確定博士不能從車內打開車門後立即過去支援。
等人全都走了,周允晟這才掏出一根鋼絲,順著車窗的縫隙插-入車門內搗鼓幾秒,車鎖應聲而開。
趙淩峰眼睛一亮,立即下車把博士牢牢抱入懷中,掌心射出一根帶著倒鉤的鋼索,勾住最近一棟建築的頂樓,像蜘蛛俠一般急速升上去,沿著緊緊挨在一起的建築物跳躍奔逃,越去越遠。
幾分鐘後,同時熄火的車輛又同時點燃,像是有人操控一樣。
雷川暗道不好,跑回自己的車一看,博士果然離開了。他怒急攻心,一拳把車門砸出一個大洞,嘶吼道,“還愣著幹什麼,去找人!趕緊出發!”
大家被他赤紅的眼珠和扭曲的面容嚇了一跳。他們從未見過老大如此狂躁的一面,不像個人,倒像只失控的野獸。
郭澤瑞立即調遣車輛往各大要道追去,其他幾個基地的人本就是沖著白博士來的,見他跑了自然不再跟隨,也都四散開來,寄希望于先一步找到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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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幾公里遠,趙淩峰這才放下博士,在路邊撿了一輛性能完好的suv,朝蜀州相反的方向駛去。
晚上的喪屍比白天的喪屍活躍,速度更快,力氣也更大,趙淩峰身邊帶著博士,自然不會趕夜路,見天色有些暗了就在路邊停下,一邊清理喪屍一邊護著博士跑進一家玩具店躲起來。
這家店的防盜門做得比別家牢固,雖然被喪屍撞得歪歪扭扭,卻還能堅持幾個晚上。
店面總共才二十平米大,靠牆的位置放了兩排貨架,空間一目了然。趙淩峰四下裡看了看,確定沒有喪屍潛伏才低聲說道,“博士,我出去找水和食物,您安心待在這裡,我很快就回來。”末了從包裡掏出一把五四□□塞進博士手裡。
周允晟點頭,“我不會亂跑,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找不到食物也不要勉強,餓一晚上沒關係。”
趙淩峰又想哭了,覺得博士跟著自己總是受苦。說到底還是他能力太差,若是他能早一點重生,絕對不會讓雷川和郭澤瑞碰博士一根頭髮。
男人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周允晟這才撿了一塊乾淨的空地坐下,盯著貨架上的一輛黃色玩具小車發呆。大約十分鐘後,他的脊背緩緩爬上一股涼意,某種極度危險的預感令他頭皮發麻,骨頭發寒。
他悄然握緊□□,還來不及查看,就聽一陣呼嘯的風聲從耳後傳來。他迅速側身躲避,卻依然沒能躲過,手臂被某種鋒利的東西切開,□□也被打落在地。
下一秒就會喪命的預感讓他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攀住貨架以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低頭一看,卻見一隻泰迪犬正仰著脖子,露出鋒利的牙齒沖他低聲吠叫,也引來了路邊遊蕩的喪屍。
這只泰迪犬已經感染病毒變成了喪屍犬,嘴巴完全爛掉,露出兩排鋒利的牙齒,黑色的指甲長得又彎又長,輕輕撓一下就能讓人腸穿肚爛。
因為它體型嬌小,又隱藏在一堆絨毛玩具中,竟躲過了趙淩峰的勘察。
周允晟捂著血流不止的手臂,看著傷口的血液從鮮紅色變成黑紅色,頓時有種指天罵地的衝動。在這個世界,唯一能讓他免於變成喪屍的人只有雷川,但那人與他有深仇大恨,若是知道他被喪屍病毒感染了,怕是會額手稱慶。
操-蛋,消耗了大半魂力,任務卻還是失敗了。周允晟扶額,考慮是不是現在就脫離世界回到星海空間。
貨架下的喪屍狗聞見新鮮血液的味道,一時間狂性大發,呲著一嘴尖牙開始啃咬鋼鐵做成的架子。卡拉卡拉的聲音叫人聽了頭皮發麻。
就算要走,也得把這小東西解決了再走。想他英明一世,最後卻敗給一隻小小的泰迪犬,說出去都丟人。周允晟黑著臉,飛快擰開貨架上的螺絲,將一根鋼管單獨拆開握在手裡,預備等貨架倒塌的瞬間跳下去,將之插-入泰迪犬的腦袋。
泰迪犬折騰了好幾分鐘,終於啃斷了貨架的一根腿兒,鬆散的鋼管和螺絲互相摩擦,發出刺耳的咯吱聲。
周允晟屏住呼吸,等待著最佳時機,卻在這時,一枚火彈穿過防盜門,精准的射入泰迪犬頭部。轟的一聲響,地上只剩下一堆腐臭難聞的肉末。
緊接著一群特種兵訓練有素的將徘徊在門口的喪屍清理乾淨,一個高大的身影背著陽光走過來,指尖輕輕一觸,鋼鐵打造的防盜門就融化成了赤紅的鐵水,流淌在地板磚上時發出瘮人的嘶嘶聲。
“雷川?”周允晟瞪圓眼睛,看著越走越近臉色陰沉的男人。
“博士,我來接你了。”雷川伸展雙臂,示意貨架上的人跳下來。
周允晟沒搭理他,反而靠回牆壁,微不可見的舒了口氣。被雷川弄死總好過被一隻泰迪犬弄死,他總算是心理平衡了。
“博士快下來,你受傷了!”雷川沙啞的嗓音裡帶上了一絲急促。
周允晟還是沒理他,將歪斜的眼鏡取下來,撩起一截衣擺,慢條斯理的擦拭。要殺要剮他認了,但臨死也不能丟了風度。
雷川額角的青筋跳了跳,想把人拽下來又怕弄傷了他,咬著牙一字一句開口,“博士,我的治癒系異能可以清除你體內的喪屍病毒。我的血液中隱藏著能吞噬掉喪屍病毒的細胞,你跟我回去,我就把鮮血提供給你研究。我相信你早晚有一天能研製出疫苗,解救所有的倖存者。我相信你,也請你相信我。”
周允晟擦拭眼鏡的動作猝然停頓,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朝下面的男人看去。這些事,按理說腦死亡的雷川是不會知道的,但是他偏偏知道了,還瞭解的很清楚。為什麼?
一個猜想浮現在腦海,讓周允晟頓時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之前的雷川不是重生,郭澤瑞才是,他看似種種先知的舉動都是受了郭澤瑞的引導。現在這個雷川百分百是重生的,他雖然沉睡了,對外界依然有感知,所以知道白默翰研製出疫苗的事。怪不得他忽然之間態度大變,開始籠絡白默翰。
無論他是否存了利用白默翰先研製疫苗再將他殺掉復仇的心思,周允晟都覺得無所謂。本以為任務已經失敗,卻沒料峰迴路轉絕處逢生,他的賭運果然很好。
周允晟內心在大笑,面上卻非常平靜,只是用一種灼熱的,能把人穿透的目光死死盯著雷川。
那目光像一把手術刀,恨不得將雷川裡裡外外都切割一遍,卻激不起雷川絲毫怒氣甚至是仇恨。恰恰相反,他喜歡這人用如此專注的目光看著他,就仿佛他是他的一整個世界。
對,就是這樣,看著我,不要再用同樣的目光去看別人。他的潛意識在呐喊,本體卻毫無所覺,固執的伸著手,懇求道,“博士,跟我走吧,我不會傷害你。”
周允晟戴好眼鏡,手一松就從貨架上掉入了男人溫暖而又寬闊的懷抱。
將消瘦不堪的人摟入懷中時,雷川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顫抖,他想收緊手臂狠狠勒住博士的腰,卻又害怕碰碎了他;他想怒斥他逃跑的行為,卻又捨不得說一句重話,只能輕輕將他環住,無聲歎息。
郭澤瑞眸色晦暗的看著老大像對待失而復得的寶貝一般擁著白博士,他那樣粗手粗腳的一個人,竟抬起手將白博士淩亂的頭髮一縷一縷梳理整齊,然後才將手掌覆蓋在白博士的傷口上治療,緊接著脫掉外套將他細緻的裹好,以獨佔的姿態圈著他往外走。
郭澤瑞為老大的轉變感到心慌。他知道,在老大重生前肯定與白博士發生了什麼。他溫柔至極的態度明顯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一行人還未走到門口,周允晟忽然停住,徐徐說道,“再等一會兒,淩峰馬上就回來了。”
“不能等了,晚上喪屍會越來越多,我們這麼點人恐怕對付不了。”一說起趙淩峰雷川就煩躁。
“你們不等就先走,我等。”周允晟有恃無恐。
雷川忍了又忍,這才壓下滿心的戾氣,用溫柔至極的語氣說道,“好,我們等。但是不能在這裡等,得找一個更安全的地方。你放心,我們一路上會留下記號,趙淩峰也是軍人,能看懂。”
說話間,一個人影迅速逼近,低吼道,“雷川,放開博士!”
郭澤瑞立即上前攔截,卻被雷川拂開,兩人迅速纏鬥在一起。雷川本可以一招制住對方,卻偏要留手,一拳一拳的轟擊過去,帶著雷霆和火焰的強大力量與金屬般堅硬的肉身撞擊在一起,發出令人耳膜刺痛的悶響。
“你就是這樣照顧博士的?他差點就被喪屍狗殺掉!”重拳打碎趙淩峰體表的金屬層,雷川用赤紅的瞳仁深深看他一眼,這才摟住臉色發白的博士朝最近的suv奔去,留下一句簡短的‘跟上’。
郭澤瑞立即拉起自責中的趙淩峰,擠進後排座。車隊轟隆隆開走,把攔路的喪屍撞得血肉橫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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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澤瑞把博士遇險的情況向趙淩峰簡單敘述了一遍,害得這八尺高的漢子眼眶都紅了,抖著唇瓣一個勁兒的說對不起,那悲痛欲絕的模樣叫一幫大兵看得直納罕,更有幾個捂住嘴發出低微的竊笑。
不過遇險一次罷了,在末世很平常,這人怎麼像死了爹一樣?
唯獨雷川能夠理解他的心情。他們是一塊兒過來的,記憶還停留在博士慘死的那一刻,痛徹心扉無能為力的感覺早已根植在靈魂中,無論如何也無法忘記。直到現在,雷川眼睛一閉,腦海中依然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博士滿身鮮血雙眼緊閉的模樣。
除非把博士綁在身邊,否則他的心一刻也無法安寧。
此刻,博士完好無損的待在他身邊,身體是溫熱的,氣息和心跳是平穩的,他狂躁不已的情緒才慢慢恢復過來,環住博士的手臂越發放輕了力道,害怕勒痛他。
周允晟實在受不了趙淩峰的眼淚,不得不回過頭安慰,還追問他剛才有沒有受傷。這讓雷川異常不滿,嗤笑道,“他是金系異能者,身體比鋼鐵還堅硬,幾拳而已,能有什麼事?”
趙淩峰被打的幾欲嘔血,為了不在博士面前出醜,只能擺手說沒什麼。
車裡頓時安靜下來。
雷川彎腰從座椅下拽出一個行李袋,取出一套乾淨衣服擺放在膝蓋上,然後去解博士的襯衫紐扣。
“你想幹什麼?”周允晟眨了眨眼。
“你衣服上染有血跡,得趕緊脫掉扔出去,否則會引來喪屍。”雷川一邊說一邊繼續解紐扣,語氣有些像哄孩子,“手抬一下,稍微側過身別壓著衣擺,這身衣服早就應該換了,髒的都看不清原色了。”
白博士在生活中是個慣常被人伺候的主兒,這一點跟周允晟很像。現在生命有了保障,他也就沒想著反抗,雷川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抬頭、低頭、抬左手,抬右手……很乖順的把髒衣服脫掉。
看見博士消瘦不堪的,仿佛一折就斷的身體,雷川呼吸微微一窒,一股尖銳的刺痛感從心臟蔓延至全身。這一世,博士的身體並沒有比上一世好到哪兒去。他從來就不會照顧自己,滿心滿眼想的都是研製疫苗,他像個虔誠的信徒,可以把自己的一切奉獻給他認定的真理。
他對實驗體殘忍,對自己更殘忍,有很多人說他是魔鬼,但雷川卻知道,這個人的心裡究竟隱藏著怎樣一個純淨美好,繽紛瑰麗的世界。他用鮮血澆灌著這個世界,把它從想像拉入現實,為所有倖存者帶來了活下去的希望。
只要看清博士隱藏在冷漠外表下的純粹內在,誰也無法去恨他,更甚者會瘋狂的崇拜他,敬慕他,願意緊緊跟隨在他左右。實驗室那些研究人員如是、趙淩峰及其屬下如是,就連雷川這個實驗體也如是。
看見如此瘦弱的博士,雷川除了心疼,再也體會不到別的情緒。
他眸色一暗再暗,用隱忍的,極輕微的力道幫博士換上乾淨外套,然後把染血的髒衣服團成一團扔出窗外,嗓音沙啞的開口,“博士,你又瘦了,應該多吃點東西。”邊說邊從行李袋中翻出一個肉罐頭,放在掌心用異能加熱。
啟開罐頭,食物的香氣瞬間充盈了整個車廂,周允晟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他已經連續好多天沒能吃飽了。
“淩峰先吃,剩下的給我。”他克制住了,把罐頭遞給後排座的忠犬。
“博士您吃吧,我不餓。”趙淩峰感動的眼淚汪汪的,被打至內出血的腹部也沒那麼疼了。
“這裡還有,少不了他的。但是醜化說在前面,如果他再敢私自帶著你逃走,我會直接擰斷他的脖子。”雷川又拿了一個罐頭隨意往後排座一扔。
周允晟知道黑化後的雷川頗有些六親不認,給趙淩峰遞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這才拿起罐頭慢慢吃起來。雷川緊緊盯著他一鼓一鼓的臉頰,心裡頓時湧出巨大的滿足感。這是博士,雖然不那麼健康,卻是活著的博士,這一次,誰也不能把他從自己身邊奪走。
能與雷川同車的基本都是他最信任的人,能力也都非常不凡。坐在郭澤瑞身邊的一個大兵等博士吃好了,立即撲到椅背上,攤開掌心將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金屬鈕扣遞過去,好奇的問道,“白博士,這是你做的?這玩意兒怎麼鑽進發動機裡面去的?沒看見你對我們的車做手腳啊。”
整整十六台車,每台車都要打開車前蓋把鈕扣裝置進去,動作肯定很大。而且車隊周圍每天都有人巡邏,愣是沒見博士靠近過。他們思來想去,怎麼也想不明白。
周允晟不答,從隨身攜帶的背包裡翻出一個掌上psp,按下啟動鍵。
金屬鈕扣的內部忽然伸出八隻細長的鋼絲足,支撐起來靈活的挪動,從那人的掌心躍到車座上,然後慢慢爬上儀錶盤,抬起一隻細足四處敲打,似乎在尋找可以讓自己鑽進去的縫隙。
那人看傻眼了,用灼熱的目光盯著博士手裡的psp,極想跟他要過來玩一玩。不愧為華國最頂尖的科學家,隨便就能搗鼓出這樣精細的機器蜘蛛,而且用途廣泛,難怪b基地調遣了一列軍隊去接他。人才啊!
“博士,借我玩一下唄?”他腆著臉笑。
周允晟理也不理,操控機器蜘蛛跳到雷川手臂上,摁下一個鍵。從金屬鈕扣內部伸出一根針,迅速朝雷川的肉裡紮去,卻似碰到了鐵板,發出砰地一聲悶響,然後斷成了兩截。
周允晟並不覺得意外,將紐扣還原,連同psp一塊兒遞給後排座那個明顯是技術員的大兵。一群人立即圍過去玩的熱火朝天。
周允晟造出這玩意兒除了干擾汽車,還打算偷一點雷川的血液,針尖上塗了麻醉劑,紮入人體時不會有任何感覺。但雷川的實力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已經達到了異能護體的程度,連子彈都打不穿,更何況一根針。
幸好峰迴路轉,否則他還得繼續想辦法跟雷川死磕。
雷川也看出來那粒紐扣的真正用途,心裡忍不住浮現一個猜想。在博士還未得知自己治癒系異能的特別之處前,他就已經在謀劃著偷取自己的血液,這是不是代表他也是重生的?他們三人幾乎同時死亡,沒道理自己和趙淩峰都重生了,博士卻還是原來那個。
剛湧上心頭的狂喜迅速被酸澀感壓了下去,雷川眼眸微微一暗。就算博士是重生的又如何?他的記憶裡只有趙淩峰,根本沒有自己。自己只是一個透明的,看不見的鬼魂。
最後的時刻,博士為什麼要吻自己的身體?在他心裡,自己應該也是特別的吧?
雷川越想越多,越想越深,表情一會兒沉痛,一會兒欣喜,一會兒又扭曲嫉恨。
周允晟知道他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卻也覺得無所謂。
只要雷川把實驗室組建好,他就會按部就班的把疫苗研製出來,同時把白博士其它的研究成果弄出來,徹底完成白博士的心願。到時候直接脫離這個世界,雷川又能拿他如何?反正能量已經到手了。
這樣一想,前途還是很光明的。周允晟緩緩靠倒在椅背上,第一次放鬆緊繃的神經。
雷川想問問他究竟是不是重生的,最終還是忍住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在他的心裡,自己只是個珍貴的實驗體,不如像現在這樣,兩個人重新認識,或許能發展出一段正常的、親密的友誼。
兩人各自思忖,默默無語,恰在這時,坐在後排不停用紙筆驗算的一個大兵興奮的嚷道,“老大,我搞定了!”
“搞定了嗎?好小子,這才半個月啊,你這腦子是電腦嗎?”郭澤瑞立即接過他手裡寫的密密麻麻的筆記本翻看。
“就是這個?臥槽,算了半個月就只為了這六個字元?真夠吐血的!”一個大兵湊過去怪叫。
郭澤瑞看完筆記本後直接遞給前排的老大,暗暗使了個眼神過去,讓他防著白博士。這玩意兒可是從護送白博士的軍隊手裡搶來的。
雷川對此視而不見,大大方方的把本子攤開放在膝蓋上。周允晟只略瞟了一眼就在心裡笑了。還當是什麼機密,原來是一個破解密碼的公式。
這是一種非常高端的密碼生成器的運轉公式,憑藉這種公式,每一秒鐘就能讓安裝這種生成器的門鎖或電腦產生一組密碼,唯有與之配套的解碼器才能接收到這一秒鐘之內進入門鎖或電腦的正確鑰匙。
公式越複雜,產生的密碼就越難破解,沒有解碼器,幾乎沒有人能突破防禦侵入進去,除非是那些運算能力特別強悍的天才。
從公式上看,雷川要攻破的這種生成器規格很高,一般只安裝在大銀行的金庫中。現在是末世,貨幣已經不流通了,一切物資都靠搶,要黃金也沒有用。然而這些人卻寧願花半個月時間去計算,可見鎖閉中的東西對他們很重要。
有什麼東西與黃金一樣值錢且還需要嚴防死守,並在末世裡是不可或缺的呢?周允晟只能想到‘軍-火’兩個字。白默翰上一世的記憶裡有一個小細節,那些護送他的軍隊在蜀州某個以軍事工業聞名的城市滯留了幾天,回去後車隊就多出十幾輛軍用大卡。從那以後,b基地忽然實力暴漲,以最短的時間吞併了附近的幾個小基地。
這其中有什麼奧秘,在b基地混了許多年的郭澤瑞一定知道。看來他們這一趟殺白默翰還只是順便,奪取這批軍-火才是主要目的。
現在周允晟和雷川是利益共同體,只有雷川實力強大了,才能為他提供最好的實驗設備,才能為他營造安靜平和的實驗環境,于情於理,他都應該幫雷川一把。
這樣想著,周允晟平靜開口,“錯了。”
其餘人等莫名其妙,趙淩峰卻驕傲的笑起來,心裡暗罵這些人是蠢貨,這麼簡單的公式竟然算了半個月才算出來,還得意洋洋的。想當年博士只花了三天就破解了血清蛋白百分之三的分子式,比起電腦的運算能力還要強悍,說出來准保嚇死這群人。
“哦?那正確的密碼是什麼?”雷川立即追問。他太瞭解博士了,用‘聰明絕頂’四個字都不足以概括他的才能。
“1d9s8u。”
雷川提筆把字元記錄下來,儼然對他深信不疑。
計算了大半個月才得出結論的大兵不幹了,叫嚷道,“老大,你別信他的,我算了多少天才算出來,他只瞥了一眼就說錯了,你說可能嗎?難道他能在一秒鐘之內進行這樣龐大的計算量?他當自己是神啊!”
其餘幾個大兵也都露出質疑的表情,郭澤瑞更是偷偷拉了拉老大的衣服,讓他別裡外不分讓人糊弄了。
周允晟並不反駁,閉上眼睛開始睡覺。趙淩峰則陰陽怪氣的笑起來,鄙夷的表情非常欠扁,讓幾個大兵很想把他摁住揍一頓。
雷川不與兄弟們分辨,只是默默合上筆記本。
一行人連夜趕到蜀州g市,因為白博士中途逃跑的行為,跟隨在雷川身後的其他幾個基地的勢力都散開去追這個大寶貝,反倒為雷川省卻了很多擺脫追蹤的煩惱。確定附近無人,他們迅速清除掉某個不起眼的倉庫周圍的喪屍,徑直往地下室走。
越往下,牆壁修築的越厚實牢固,走道的各個角落都安裝的有攝像頭和遙感裝置,雖然因為斷電已經沒用了,卻依然能夠看出來此處在末世前是怎樣的戒備森嚴。
周允晟本想呆在車裡等,雷川卻偏要把他帶在身邊,鐵鉗一般的胳膊牢牢鎖住他瘦弱的腰,生怕他跑了。
終於走到一扇厚厚的鈦合金鋼板鑄就的大門前,郭澤瑞瞥了一眼還在閃著信號燈的門鎖,呼出一口氣。鎖內置放有能源電池,就算停電一百年,只要內芯不壞,就能夠一直正常運轉。他們最擔心的是門鎖被喪屍破壞掉,那樣就算破解了密碼也沒用。
“門鎖完好!”他沖後面的人打了個ok的手勢,然後低頭等待開啟門鎖的時間。
他們計算出的密碼是今日正午12:00的密碼,也就是說在十二點正的時候按下開啟鍵然後輸入正確的密碼,門才會打開,多一秒或是少一秒,這個密碼都沒用,再要開啟必須重新進行複雜的驗算。
至於傳說中的解碼器,估計早在末世的時候就不知被丟到哪兒去了,否則b基地的人不會只帶了一個公式過來。
大家紛紛低頭看表,緊張的等待著十二點的到來。
雷川將筆記本遞給郭澤瑞,交代道,“用博士的密碼。”
郭澤瑞接過,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當十二點終於到來的時候,他迅速按下開鎖鍵,門鎖上的電子屏定格在12:00的字樣,下麵是六個空格和幾排字元鍵。
他眸光微閃,毫不猶豫的將戰友計算出的密碼輸入進去,信心滿滿的等待大門升起。
沒有動靜,電子屏上的數位重新開始跳動,從12:00變成了12:04,而且閃爍出紅色的光芒,這意味著如果在十秒鐘之內不能輸入正確的密碼,安裝在鎖芯裡的警報器就會發出尖銳的聲響,而地表的警報器與鎖芯相連,用的也是能源電池,哪怕斷電了照樣可以工作。
幾個警報器齊齊嚎叫的響動肯定很驚人。
現在是末世,當然不會有保安或員警趕過來抓竊賊,但響徹半邊天的警報聲卻足以把全城的喪屍都引來,然後將他們圍困致死。
十秒?沒有解碼器,誰他媽能在十秒鐘之內計算出任何一秒鐘的密碼?這簡直是個必死之局!郭澤瑞臉色煞白,冷汗淋漓,啞聲說道,“密碼錯誤,老大我們趕緊撤吧!”
十秒鐘,還不夠讓他們跑到出口,而且外面有幾十個兄弟守著,他們肯定也跑不掉。現在怎麼辦?把人全叫進來躲著?但外面的門又不是鈦合金做成的,只是普普通通的鐵門,還斑駁生銹不堪一擊,來幾隻力量系的喪屍就能破壞掉,一場血戰不可避免。
被全城喪屍圍困,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怕也要折在這裡。
郭澤瑞覺得不甘極了,負責破解密碼的大兵更是恨不得舉槍自裁。其餘人等臉上紛紛露出絕望的神色。
周允晟默默歎了口氣,走上前再次摁下開鎖鍵,發現時間定格在12:07分,想也不想就摁下一串字元。不停閃爍的紅色螢幕立即變成了正常的銀藍色,厚重的大門緩緩上升。
危機一瞬間解除。
臥槽,這是什麼情況?從紅燈閃爍到停下只過了三秒,三秒鐘內產生了三個密碼,每一個密碼都要靠海量的運算才能得出,但是白博士卻想也不想就輸入了正確的密碼,也就是說他的大腦進行如此海量的運算連一秒鐘的時間都不需要。
如果在平日,他們的感觸不會這樣深刻,但這些天,他們眼睜睜的看著號稱智商180的天才同伴日也算夜也算,花了大半個月才算出六個字元,而且還是錯誤的。與白博士一對比,簡直是超腦與豬腦的區別。
“博,博士,你之前給出的那個密碼也是正確的?”話音剛落,郭澤瑞就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廢話。能在三秒鐘的時間內連續進行如此龐雜的運算,白博士已經充分證明了他的大腦構造與普通人不同。
他聰明的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普通人能夠想像的極限。
神啊!所有人都在心裡驚歎,那個專攻數位資訊的大兵更是用灼熱的目光盯了博士一眼又一眼,終於對他的能力徹底信服了。
這樣的人才,難怪b基地願意出動上百人的異能軍隊去護送。
趙淩峰嗤笑道,“破解這種簡單的公式算什麼,博士的運算能力比神速七還厲害。”神速七是華國研製出的最先進的電腦,上一世博士的實驗室就配置了三台。
這回沒人嘲諷他吹牛什麼的,大家都沉默了,表情訕訕的往軍火庫裡走。一名大兵走到郭澤瑞身邊時低語,“瑞哥,咱們這回撿到寶了!”白默翰精通醫學、機械、電子、數學等知識,是全能型的人才。現在是末世,需要強大的異能者去守護人類,但能推動人類社會繼續進步而不是倒退的,只有白默翰這樣的人才能做到。
郭澤瑞勉強的笑了笑,然後低頭去看自己的雙手。就是這雙手,差點把白默翰殺掉,如果他真的死了,人類還要在末世掙扎幾年?他不敢深想,立即打起精神查看軍火庫內的情況。
周允晟面上不顯,實則內心對大兵們恭敬了許多的態度很滿意。白默翰並不是魔鬼,相反,他的工作對人類的生死存亡具有極其重大的意義,他理應得到大家的尊重而不是詆毀。在滿意之餘,他也有一點占了便宜的沾沾自喜。
其實不用他出手,這個危機根本算不上危機,密碼雖然輸入錯誤,雷川強大的雷系異能卻可以迅速穿透鈦合金鋼板直接搗毀鎖芯的報警系統,這樣就不會引來喪屍,換成其他任何一系的異能者都無法做到。
倉庫在地下二十米的深處,非常隱蔽,他們大可以用冰封、火燒、水沖、雷擊等方法慢慢把門弄開,為了防止引爆門那頭的軍-火,也不過多花一兩個月的水磨工夫,算不得什麼。
這就是所謂的一力降十會。當然,就算周允晟不說,等大兵們從最初的慌亂中鎮定下來,也一定會想到這個辦法,倒不如直接出手幫他們解決麻煩,也算在隊伍中站穩了腳跟。
雖然早有準備,但占地三千平米的軍火庫依然讓大家目瞪口呆。如此,幾個異能者的空間再加上十六輛卡車恐怕還不夠用。
一行人立即跑到地面去搜尋性能完好的卡車。所幸g市有好幾個軍工廠,軍用卡車雖然被路過的異能者開走很多,留下的卻也不少。
大家忙活了兩個小時,終於趕在太陽下山之前把軍-火安置妥當,又光顧了其他幾個軍-火庫,發現都被人發現並搜刮一空,便不再逗留,直接往蜀州的腹地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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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紅色的夕陽慢慢往遠處的山坳裡沉去,一列車隊轟隆隆行駛在蜿蜒的過道上,因為進入了林區,喪屍的數量越來越少,偶爾路過一個小村莊才能看見三兩隻在路邊徘徊,聽見發動機的響聲就嚎叫著追逐過來,被卡車上的大兵們一顆子彈就收拾了。
因為得到一大批軍-火,大夥兒都很高興,聚在一起聊天扯談,很是放鬆。唯獨雷川的車裡氣氛卻有些沉悶。
趙淩峰翹著二郎腿,姿態很悠閒,一會兒看看窗外的風景,一會兒看看郭澤瑞青白的臉色,嘴角的笑容陰陽怪氣的。
郭澤瑞按捺住揍他一頓的欲-望,乾澀開口,“老大,剛才是我錯了。”
“小聲點。”雷川把嗓音壓得極低,垂眸看了看靠在自己肩上睡得香甜的博士,發現他並未有蘇醒的跡象,這才松了一口氣。能在自己身邊睡著,可見博士已經徹底放下了戒備。
“老大,我錯了。我沒聽你的話。”如果按照老大的吩咐採用了博士的密碼,他也不會差點讓兄弟們陷入絕境。
“你不僅僅錯在這裡。從今往後,博士就是我們的同伴,我相信他,也希望你們像相信我一樣相信他。你們能做到嗎?”雷川回頭,目光嚴厲的盯著幾個兄弟。
郭澤瑞沉默了片刻才答能,面上一片苦澀。恐怕在老大心裡,博士的地位還遠在他們之上吧?老大無論走到哪兒都要帶著博士,恨不得打一根鏈子拴在博士身上,那寶貝的勁頭可不是對待普通的同伴那麼簡單。
重生前,老大與博士到底有什麼糾葛?郭澤瑞好奇的撓心撓肺,同時又止不住的心生嫉妒。他一直對老大懷著某些不可告人的感情,原以為老大是直男才選擇隱忍,可看他對待博士那溫柔的樣兒,又透出幾分曖昧。
夕陽完全沉入地平線,車隊緩緩停靠在一個小村莊附近。村裡的喪屍早就順著公路跑走了,偶爾遇見一兩隻也是很久沒吃過人肉的,並未進化出異能,一槍過去也就解決了。大兵們在村子裡走了一圈,確定沒有倖存者,這才選了幾棟緊緊挨在一起的平房入住。
山林裡喪屍少,變異獸或喪屍獸卻多,而且往往很難對付。為了減少不必要的傷亡,大兵們用厚厚的車篷布把窗戶都遮起來,以防光線泄出去讓山林裡的野獸察覺。
在末世中,變異的不僅是動植物和人類,還有天氣。白天太陽毒辣的能曬掉人一層皮肉,晚上卻會迅速變冷,偶爾有那麼一兩天溫度甚至會降至零度以下。
大兵們找到幾個火盆用來生火取暖,把睡袋,食物,禦寒的軍大衣分發下去。
上一世周允晟一直待在實驗室裡,為了保證某些藥劑不發生質變,中央空調一直開著,並不會覺得冷了或是熱了,但這一回,他卻是真真切切的體驗了一把末世的殘酷。
攏了攏軍大衣,他越發靠近火盆,恨不得整個人都懸在上面烤。靈魂受創導致的身體虛弱讓他受不住一絲寒冷。
“博士,當心別把衣服燒了。”趙淩峰扯了扯他快要掉進火盆裡的衣擺。
周允晟不甘不願的退後一點,微不可見的打了個寒戰。
“博士來我這兒。”雷川拍了拍自己身邊的沙發墊。
周允晟拿起一根木棍刨火,沒搭理他。
雷川搖頭失笑。博士向來話很少,對不熟悉的人一般都採取無視的態度,額頭上恨不得寫兩行字——我不聽,我不看,那模樣竟然十分可愛逗趣,尤其當他把眼鏡摘掉,露出一雙迷蒙的,似浸了水的黑寶石一般的瞳仁時,雷川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融化了。
博士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他一邊低笑一邊走到博士身邊,強硬的扯掉他的軍大衣,把自己的軍大衣敞開,坐在他背後,伸出兩條大長腿和兩隻鐵鉗一般的胳膊,把博士兜進懷裡,裹得嚴嚴實實。
一股濃郁的男性氣息充斥在鼻端,令周允晟覺得很不自在。他想掙脫雷川的懷抱,忽然感覺周身湧來一股暖意,叫人舒服的恨不得呻-吟。
他把抵住雷川胸膛的手放下,自動自發的往他懷抱的更深處依偎過去。火系異能者就是好啊,不怕冷也不怕熱。
雷川勒住他細瘦的腰肢,將他往懷裡摁了摁,然後下巴抵住他肩窩,心滿意足的笑了。上一世,當博士趴伏在洗漱臺上不停喘息嘔血的時候,他曾試著去拍打他脊背,試著去攙扶他胳膊,試著從背後去環抱他,給他一點溫暖或支撐,卻什麼都做不到。
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對自己乃至於整個世界都產生了厭恨。現在好了,他終於能真切的感受博士的體溫,將他嚴嚴實實的護在懷中,那種靈魂被填滿的感覺無法用語言描述。
他笑罷又忍不住歎息,撫了撫博士亂糟糟的頭髮。
周允晟舒服的眼睛都眯起來,剛睡醒沒多久又產生了困意。
“吃了東西再睡。”雷川用指尖去撥弄博士濃密的睫毛,電擊般的瘙癢感讓他微微一愣。不等他仔細回味,郭澤瑞端著幾個飯盒走進屋,看見幾乎合為一體的兩人,臉色蒼白了一瞬。
“吃飯了。”他立即將飯盒遞給博士,好叫他為了方便進食趕緊從大哥懷裡鑽出來。
“謝謝。”周允晟接過飯盒卻捨不得從暖烘烘的人肉睡袋裡出來,伸出兩隻手小幅度的扒飯,像被袋鼠媽媽兜著的小袋鼠。
雷川垂頭看他,嘴角的笑容怎麼也收不住。與博士相處越久,越是會被他的純粹和真性情吸引。
趙淩峰立馬挪過去,接了筷子給博士餵飯。這種事上輩子他也沒少幹,算是熟練工。
雷川用暗沉的目光瞥了他一眼,終是壓下了一腳將他踹出去的衝動。
幾個大兵湊在一起扒飯,不時向三人投去怪異的目光。老大跟趙淩峰怎麼像照顧三歲小孩一樣照顧博士?也對,有些科學家是高分低能兒,在專業領域很牛,在生活中就很白癡,可以理解。
郭澤瑞食不知味的吃了兩口,見放在老大手邊的飯盒都沒冒熱氣了,忍不住說道,“博士,你先出來吧,我們老大還沒吃呢,飯菜都快凍住了。”
周允晟愣了愣,然後立馬去掀雷川的軍大衣。旁邊的趙淩峰已經自覺的把軍大衣敞開,正等著給博士取暖,忠犬意識不能更強。
雷川這回真有些忍不住,掌心隱隱冒出一層紫光,怕傷著博士這才勉強收回去。早晚有一天他要把趙淩峰弄得遠遠得,早在上輩子,看見這人寸步不離得跟著博士,肆無忌憚的碰觸博士時,他就已經受夠了。
“這盒飯你們誰想吃就拿去吧,我吃餅乾。”他一隻手緊緊箍住博士的腰,一隻手在背包裡翻了翻,找出一盒壓縮餅乾遞給博士。
“幫我拆一下。”
雷川有火系異能,相當於一個人體空調,待在他懷裡肯定比待在趙淩峰懷裡舒服,周允晟不動了,悉悉索索拆開餅乾袋,向上捧了捧。
雷川一隻手依然環著博士,一隻手去撚餅乾吃,時不時往博士嘴裡也塞上一塊兒,見他鼓著腮幫子細細咀嚼的模樣很可愛就忍不住眯眼微笑,那種不分彼此的親密感和湧動的脈脈溫情令人側目。
幾個大兵看得目瞪口呆,更有知情者,悄悄捅了捅郭澤瑞的腰窩,讓他抓緊點,別讓老大被一個外人搶走。
周允晟吃了一盒飯,又塞了小半盒餅乾,空虛的肚子終於被填滿,身上更是暖烘烘的像躺在四月的燦陽裡,舒服的一塌糊塗。
就算在末世,跟在強者身邊照樣能過好上日子,怪不得那麼多人搶著去抱金大腿。他一邊迷迷糊糊的暗忖,一邊歪著腦袋睡了過去。
趙淩峰怕博士明天起來落枕,連忙打開一個比較厚實的睡袋,讓雷川把他放進去。
“沒事,等會兒我要睡的時候會把他放平。現在他還沒睡踏實,別動來動去折騰他。”雷川壓低嗓音拒絕。他膩歪透了趙淩峰的婆媽,跟前跟後兩輩子還不夠?還要來跟他搶?
趙淩峰也膩歪透了雷川,想不明白他對博士這麼殷勤究竟打著什麼鬼主意,那霸道的模樣儼然把博士當成了私人物品。嚴格說起來,博士與他之間只有仇恨,沒有恩情。
但博士已經知道了他特殊的體質,打定主意要跟著他,怕是怎麼勸也不會離開。博士就是這樣,哪怕明知道前面是個火坑,只要坑裡有他要的東西,他就會義無反顧的往下跳。
真是太倔強了。
趙淩峰苦惱的搖頭。
一群人怕吵著博士休息,拿出撲克牌默默玩起來,擔任技術員的大兵得了博士的蜘蛛紐扣,正操縱蜘蛛滿屋子亂竄,很是自得其樂。
唯獨郭澤瑞臉色陰沉的盯著火堆,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個小時後,確定博士睡踏實了,雷川這才抬手,撫了撫他微微有些上翹的額發,然後將他小心翼翼的放進二人睡袋裡。趙淩峰在旁邊幫著扶了一把,怕博士冷著,跟人要了兩個熱水袋灌滿了塞進去。
雷川脫掉軍大衣,正準備鑽進去抱著博士美-美睡上一覺。上輩子博士睡熟後,他也會緊挨著躺下,盯著他蒼白的臉龐一看就是幾個小時,腦海中不停想像若是有了身體該如何與博士相處,抱著他一起安睡的感覺又是怎樣。
這一世,他要把所有想做卻做不到的事一一實現。他要讓博士一直活下去,擁有健康的身體、紅潤的臉頰、明亮的充滿鮮活氣息的眼睛。
這樣想著,他就心滿意足的笑起來。
“老大,我有話想跟你說,咱們出去一下。”郭澤瑞拽住他一隻胳膊,神情很嚴肅。
雷川把脫掉的大衣蓋在睡袋上,攏了攏縫隙,這才跟他出去。兩人走到屋外一處可攻可守的死角,先檢查一番周圍的環境,確定沒有危險才說起話。
“有什麼事不能明天說?”
“我憋不住。老大你對白博士究竟怎麼個態度?他好歹也是你的仇人,犯得著像伺候少爺一樣伺候他嗎?或者說老大你是在麻痹他拉攏他,等他研製出疫苗再殺了他報仇?是這樣吧?”話音裡竟帶上了一絲希冀。
雷川許久沒答,一股沉沉的壓力在空氣中蔓延,似發狂的野獸一般的粗重鼻息聲叫郭澤瑞聽了心驚。不等郭澤瑞反應過來,一記重拳狠狠砸在腹部,立時讓他嘔出一口鮮血。
一個火球投過來,把地上的鮮血燒成灰燼,升騰的火焰映照出雷川猙獰至極的臉龐。
郭澤瑞第一次對老大產生了仰慕與崇拜之外的感情,此時此刻,他竟然感覺到了一絲恐懼。他倉促的退後,飛快抹掉嘴角的血跡,以免血氣擴散引來喪屍或變異獸,膽戰心驚的開口,“老大,我哪點說錯了?你怎麼忽然動起手來?咱們兩輩子加一塊兒足有十幾年的感情,難道還比不上那個白默翰?”
雷川勉強壓抑住暴怒的心情,一字一句開口,“你想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我現在就告訴你。你死後我萬念俱灰,選擇了自爆。”
郭澤瑞瞪眼,頓時心如刀絞。
雷川目光放空,露出追憶的表情,眼底的沉痛至始至終沒有消減,反而隨著敘述變得越發濃烈。
“但是白博士及時趕到,把我自爆的能量壓了回去,我又活下來了。”
“老大,你當時可是十一級的異能者啊!你如果選擇自爆,誰能阻止?”郭澤瑞搖頭,不敢相信。
雷川苦笑,“你以為我很厲害?你以為我如果沒被抓進實驗室,就一定能成為華國最頂尖的強者?”
郭澤瑞連連點頭。如果不是白默翰,老大本應該成為一方霸主,而不是實驗室裡任人擺佈的小白鼠。這簡直是把老大的尊嚴放在地上踐踏!這比直接殺了老大更令他難以接受吧?
“可是當所有的異能者都在想像達到十二級巔峰該是怎樣的強大時,博士已經是王者之境的高手了。他自然可以阻止我自爆。”
這席話一出,郭澤瑞完全懵了,立即否定,“可是現在的白博士明明是個普通人啊!末世都過了大半年,異能者早就該覺醒了。”
這又是一根插在雷川心中的尖刺。他目光如刀的剜了郭澤瑞一眼,當即讓他噤若寒蟬。
“我沒死成,卻變成了一隻生魂,被禁錮在博士身邊。而博士王者之境的晶核也被我的力量震出了裂縫,實力大減的同時身體遭受重創,所有的器官開始慢慢衰竭。我常常看著他大口大口的嘔血,然後暈倒在冷冰冰的地板上,醒過來的時候默默把房間收拾乾淨,裝作若無其事的去實驗室工作,一干就是幾天幾夜不肯休息。為了阻止b基地製造出比喪屍更可怕的怪物,他用晶核裡剩餘的最後一絲力量殺掉了始作俑者,沒有因為會變成普通人而露出半點猶豫的神情。他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最後的一段時間,甚至差點把內臟都嘔出來。沒有人的時候,他會趴伏在洗漱臺上急促喘氣,因為不那樣做,他隨時隨地都會斷絕呼吸。然而當他站在試驗台邊操作的時候,他的手卻那樣穩,不會發生哪怕一丁點的失誤。他完全靠意志力在支撐自己,就為了把疫苗研製出來。他曾經說過,為了讓世界恢復成原本的模樣,為了人類能夠繼續繁衍下去,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那代價包括為此犧牲的實驗體,也包括他自己。他成功了,卻沒有享受到一絲一毫本應該屬於他的榮耀,反而被b基地的人毫不留情的殺死。臨死前,他把那些無比珍貴的資料傳送給了全華國的基地。我出離憤怒,再次選擇了自爆,睜開眼就是你操控血絲藤暗殺博士的那一刻。為了逼出血絲藤,博士用盡全力,晶核又碎了。”
郭澤瑞像根木頭一樣杵在原地,心裡翻江倒海。
雷川瞥他一眼,冷笑道,“博士本應該成為王者之境的強者,卻被你毀了。兩輩子加一塊兒,你殺過多少人?你殺他們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不等郭澤瑞回答,他繼續道,“你殺過的人沒有上百也有幾十,要麼因為私怨,要麼因為自衛,要麼因為利益。不說你,我殺的人也不少,動機不外乎那幾點。與我們骯髒的動機比起來,為了救更多人而不得不選擇犧牲少部分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博士,你敢說他是壞人嗎?換做是你,眼睜睜的看著他如此淒慘的死去,卻給後人留下那樣一個充滿希望的未來,你能恨他嗎?但凡還有一絲良知的人,都不會說出先利用博士再殺掉他的話。”
他攤開充斥著紫色雷霆的掌心,冷冷開口,“沒有第二次,否則哪怕我欠你一條命,也不會對你容情。”
轉身走出去兩步,他沖某個角落斥道,“聽夠了嗎?聽夠了就滾!”
趙淩峰從黑暗中走出來,表情有些訕訕。他沒想到原來還有這樣曲折的內情。雷川竟然一直以靈魂的狀態陪伴在博士身邊。難怪他對博士完全沒有怨恨,那樣的博士,誰能恨得起來?除非是意欲毀滅世界的瘋子。
兩人一前一後的離開,郭澤瑞直過了好幾分鐘才從驚愕中回神,然後捂著臉苦笑。
老大的一番話徹底顛覆了他對白博士的所有認知。這個人不但在專業領域能力超絕,內心世界也比任何人都要純粹乾淨。他沒有一絲一毫的私心雜念,為了人類的延續,為了他所認定的真理,能夠付出一切代價。正是因為有他這樣的人存在,世界才會從無盡的黑暗慢慢走向光明。
他死得淒慘,卻也死得壯烈,他為人類留下了希望的種子。
跟隨在這樣一個如此高尚、如此堅毅,如此勇往直前無懼無畏的人身邊,誰能克制住內心的仰慕和崇敬?而越來越多的仰慕和崇敬又會堆積成比岩漿還要熾熱的愛意。
難怪老大看向白博士時,眼裡仿佛隨著都冒著兩團火焰。他愛上他了,從上一世到這一世。
郭澤瑞笑著笑著眼睛卻濕了,想起自己為救老大送了一條小命的往事,未免覺得不甘。
“哼,愛上了自己還不知道吧?有你難受的!我他媽絕對不會點醒你!”暗地裡咒了一句,郭澤瑞揉揉酸澀的鼻子,坦然的走進屋。再多的不甘與充滿希望的未來相比,都不算什麼了。
被雷川的一番話勾起了傷心的往事,趙淩峰徹底睡不著了,盤腿坐在博士身邊默默的掉眼淚,把地上砸出一圈濕漉漉的水坑。
幾個大兵偷眼看他,忍不住捂嘴竊笑,還有一個比劃一下太陽穴,暗諷他腦子有病。
沒一會兒雷川進來了,看見守在睡袋旁的趙淩峰心裡頓時堵得慌,一腳將他踹翻,低吼,“趕緊睡,別杵在這裡。睡不好明天哪來的精力保護博士。”
保護博士當然是最重要的,趙淩峰立即用袖子抹掉眼淚,哧溜鑽進另一側的睡袋裡。
想起那些往事,雷川心緒劇烈翻騰,博士趴在洗漱台邊吐血的樣子、骨瘦伶仃虛弱不堪的樣子、無知無覺暈倒在地板磚上的樣子、捂著胸口倒下的樣子,每一幀畫面都變成一把鋒利的刀,直往他心臟最柔軟的地方捅。
他眼珠赤紅,眼眶潮濕,咬緊牙關死死壓抑住了想要痛哭一場的欲-望。都說丈夫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彼時他對這話嗤之以鼻,現在才終於知道何謂真正的傷心。那感覺他再也不想體會第二遍。
雖然老大沒像趙淩峰一樣掉眼淚,但看上去卻比趙淩峰傷心一萬倍。幾個大兵笑不出來了,面面相覷間頗有些莫名其妙。
這是怎麼了?白博士還沒死呢,怎麼一個二個弄得像哭墳似的。
郭澤瑞站在門邊,盯著老大頹廢無比的背影看了半天。他能理解他的心情,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人死去,剛重生又差點看著他死去,心裡肯定不好受。說起來他都有些佩服老大的隱忍,竟然只是揍了自己兩拳,不是廢了自己,還是很有兄弟情義的。
這樣一想他立馬心氣順了,走過去安慰性的拍了拍老大的肩膀。
恰在這時,博士睜開霧濛濛的眼睛,發現睡袋邊杵了一個人,眉心蹙了一下很快就舒展,咕噥道,“我想喝水。”
雷川立即讓一個水系異能的兄弟弄出一杯水,一隻手端著杯子小口小口的喂,一隻手貼住博士下顎,生怕淌出的水滴把他衣領打濕。
周允晟解決了口渴問題,才發現自己的手腳冷冰冰的,於是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小聲道,“我冷,快進來幫我暖一暖。”
因為他這句話,雷川淌著血的心臟一瞬間就治癒了,一邊答應一邊鑽進去,將瘦弱的人小心翼翼的抱進懷裡,發現他狡猾的把冰冷的手往自己內衣裡鑽,忍不住發出愉悅的低笑。
直到了這會兒,他才終於有了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92|9.9
早上起床的時候喉嚨很乾澀,周允晟忍不住咳嗽了兩下。正在整理東西的郭澤瑞、趙淩峰、雷川齊齊停下來盯著他,露出如臨大敵,心驚肉跳的表情。
“博士您怎麼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別忍著!”趙淩峰立即走過去攙扶,嘴裡喋喋不休。這是他從上一世帶來的後遺症,聽見博士咳嗽就害怕。
雷川也心慌意亂,連忙走過去將掌心貼著博士的脊背,毫不吝嗇的輸入治癒系異能,卻發現博士的臉色依然那麼蒼白,並未見絲毫好轉。
靈魂受創導致的身體虛弱是任何外力都無法改變的。周允晟拂開雷川的手掌,平淡開口,“謝謝你,但是不用幫我治療了。逼出血絲藤的時候我的精神力受到了不可逆的傷害,是無法治癒的。”
雷川渾身一僵,沒想到事情竟比他想像的還要嚴重。無法治癒是什麼概念?那意味著博士與上輩子一樣,要拖著孱弱的身體沒日沒夜的做實驗,以消磨自己生命的代價去挽救所有的倖存者。
即便是重生了,有些事還是沒能改變。雷川心裡像針紮一樣,既感到無盡悔恨,又感到惶恐害怕。他絕對不能再次眼睜睜看著博士離自己而去。
“誰說不能治。等我異能等級提升到更高的境界,一定能治癒你。”他撫了撫博士亂翹的頭髮,神情堅定。
郭澤瑞在幾人對話的時候就悄悄離開了。作為害了博士的罪魁禍首,他可不敢在老大跟前晃。現在想起來,老大重生那天開始,看他的眼神就有些陰測測的,他當時以為自己想多了,卻原來根由在這裡。
如此倒也能夠理解他跟趙淩峰像對待三歲小孩一樣對待博士,實在是上輩子擔驚受怕成了習慣。
雷川熱了一盆水幫博士擦臉,又取出一包速食麵泡好,端到博士跟前,自己吃著壓縮餅乾,直愣愣的,一眨不眨的盯著對方。
周允晟被盯得寒毛都豎了,搞不懂雷川對自己究竟懷揣著怎樣的心思。就算知道了自己能研製出疫苗,也沒必要這樣殷勤吧?難道他打算先拉攏自己利用自己,等自己兢兢業業替他研製出疫苗就殺了自己報仇?
周允晟的腦洞跟郭澤瑞對上了,卻也並不覺得恐懼。只要把白默翰的研究成果全都弄出來,他就會脫離這個世界,到時候是自然死亡還是他殺,都無所謂。反正疫苗已經問世,人類得到救贖的日子提前了幾十年,命運已經徹底偏離了軌道,他也能獲得偏軌後形成的龐大力量。
怎麼算都不虧。
思忖間,一碗面吃完了,熱乎乎的麵湯也都下了肚,周允晟心滿意足的拍了拍終於充實起來的胃囊。
雷川見他像個貓兒一樣饜足,沉鬱的心情頓時舒緩很多,將一件厚實的外套披在他肩頭,然後習慣性的箍住他細瘦的腰半摟著往外走。
由於出逃的人太多,路上變成喪屍的人更多,全國各大高速均有不同程度的損毀或堵塞,反倒是車流量越來越少的國道變成了暢通的要道,不至於讓倖存者連外逃都沒個路走。而且那批軍-火裡含有幾輛重型裝甲,是開道的利器。
車隊前有裝甲車開道,後有坦克車護衛,看上去很是拉風。大兵們坐在卡車頂棚上,手裡端著槍隨時準備幹掉扒車的喪屍或變異獸,表情都很輕鬆,甚至還有功夫開幾句玩笑。
然而好景不長,前方出現了一座坍塌的大橋,把這條道截成兩半。末世前,一條道若是走不通還可以打開導航系統換另一條道,邊走邊問,邊走邊玩,只要不出車禍總能平安到家。末世後,不知有多少實力強大的隊伍因為迷路而全員覆沒,稍微運氣好點的就算到達了目的地,人員也折損大半。
走的路越曲折就代表遇見的危險越難測,眼前的情況對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個噩耗。
“老大咱們怎麼辦?”郭澤瑞抖了抖已經被翻爛的地圖。換道是肯定的,但問題是應該換哪條道。車上的導航系統早就不能用了,他們只能靠地圖。然而在書店裡找來的地圖大多都是好幾年前的版本,許多道路根本就沒有顯示。
離開了這條國道,行走在地圖未曾標示的道路上,他們就相當於睜眼瞎,只能靠指南針辨別大致的方向,更是對前方有可能遭遇的危險毫無所知。
這些都在其次,作為重生者,郭澤瑞知道再過一兩天將有一場大規模的隕石雨降落在華國境內,小的形似雞蛋,大的足有幾百公斤。要是車隊還被困在國道上,肯定會被砸的稀爛,更別提卡車內還載有一經碰撞就有可能爆炸的軍-火。
所以當務之急是趕快進入城市,找到足夠堅固足夠巨大的掩體讓車隊避難。
雷川和趙淩峰也想到了隕石雨這茬,臉上浮現憂慮的神色。隨便找一個小城鎮或小村落肯定不行,必須去往有大型建築物可以讓車隊停放的城市。
三人都是重生者,早上聚在一起通了氣,這會兒因為對未來的危險心照不宣,便撇開其他人走到角落裡商量,卻商量了大半天也沒有結果。
郭澤瑞主張讓金系異能者和土系異能者合力把橋修好,然而現在末世才剛開始半年,隊伍裡的異能者頂多才二級初階,有那個心卻沒那個力。這條建議很快就被否了。
雷川和趙淩峰都決定換道,但一個要往左邊的岔道走,一個要退後幾公里,從曾經路過的一條岔道走,一時間爭執不下。
郭澤瑞翻來覆去的檢查地圖,卻絕望的發現他們正好走出了這張地圖所能標示的範圍,目下荒郊野嶺,上哪兒去找新地圖?
“去問問隊伍裡有沒有蜀州人,知不知道該怎麼走。”雷川發話了。
郭澤瑞立即讓人去問。
由於越來越四通八達的高速公路網的成型,這條國道早在十幾年前就變成了無人問津的廢道,沿途的居民也都搬走了,委實荒涼的很。大兵們在隊伍裡問了好幾遍,也找出了幾個蜀州本地人,愣是沒人知道該怎麼走。
不知道他們自然不敢亂說,怕路上遇見危險害了自己也害了大家。
看見垂頭喪氣走回來的幾個大兵,郭澤瑞腦門出了一層細汗。身為重生者的那點優越感在叵測的命運面前終於被消磨掉了。他這才深刻的意識到,就算對未來的大事件知之甚詳,也不代表就能一帆風順。
危險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生,沒準兒因為離開了b基地,他們會比上一世還死得早。
“大哥,隨便選一條路賭一把吧。如果前面是小村莊或小城鎮,咱們把能收進空間的軍-火都收了,不能收的就放棄。到時候隕石雨落下來,咱們這些人有地方躲,卡車和軍-火可沒處躲,沒準兒就爆炸了。”郭澤瑞齜牙,一臉肉疼的表情。
這批軍火足以供應一個幾萬人的軍隊,要不是被逼到絕路,誰他媽捨得放棄。
趙淩峰心疼的摸了摸身後的裝甲車,第一次沒反駁他的話。
雷川垂眸考慮片刻,正準備點頭,就見睡醒了的博士趴在車窗上,一邊揉滿頭的亂髮一邊懵裡懵懂的問道,“怎麼不走了?”
“橋斷了,今晚沒法趕到y市,得換一條道走。地圖上沒標注,我們也不認識路,這會兒正商量呢。”雷川避重就輕的解釋,完了走過去摸摸博士的腦門,看他有沒有發燒。
周允晟靠回座椅上,平靜開口,“就這事?沒有地圖可以用導航啊。”
“地面接收站被喪屍毀得差不多了,導航系統早就不能用了。”郭澤瑞對博士的沒常識感到很頭疼。看來末世後一直有人把博士照顧的很好,否則他不會對外界一無所知。
身為一名頂級駭客,沒有電腦就等同於-裸-奔。所以周允晟沒忘了叫趙淩峰幫他找幾台性能最好的不被喪屍損毀的平板電腦帶回來,並且自己做了幾個小小的可擕式信號接收器。
他從背包裡找出電腦打開,連接上信號接收器,十指飛快滑動,那速度幾乎只能讓旁人看見一道道殘影。
“博士你在入侵國防衛星系統?”資訊員小李,也就是號稱智商180,負責破解密碼的那位元,這會兒正鼓著眼睛,錯愕萬分的詢問。
國防衛星可以直接控制華國各大導彈基地的發射台,只有軍隊最高指揮官和國家領導人才有進入系統的秘鑰。而且為了防止被黑,系統的安全措施是由華國最頂尖的資訊工程師們聯合布下,堪稱固若金湯,牢不可破。
然而曾經讓小李頂禮膜拜的國防衛星系統,這會兒卻像一層窗戶紙,一分鐘不到就被博士捅了個對穿。
“你們想去哪兒?”他淡淡開口。
“你,你侵入進去了?”郭澤瑞抹了抹腦門上的汗,瞥見小李恨不得跪舔的表情也知道博士已經成功了。這人的腦袋究竟是怎麼長的?醫學、生物、數學、機械、it資訊、電子技術,就沒有他不精通的領域。如果他要毀滅世界,只需要一台電腦就能做到。
國防衛星主要運用於軍事領域,所以性能十分強大,不但導航功能精細到華國的每一條鄉村小道,還附帶監控系統,解析度足有一個cm,這代表哪怕在幾十萬米的太空,它們也能清晰的分辨出一個人的長相並對他進行監視。
周允晟點頭,調出前往y市最近的一條小道,並用衛星沿途掃描,看看喪屍聚集的情況。
小李扒拉在車窗上,瞪圓眼睛看著白博士像擺弄psp一般擺弄著國防衛星,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退後兩公里有一條岔道,直走,四個小時內能趕到y市,路上有幾個比較繁華的小鎮,所以喪屍比較多。往旁邊這條岔道走就會離開蜀州到達t省的龍城縣,那裡喪屍比較少。你們走哪條?”他點擊螢幕,將監控畫面放大,讓眾人能直觀的看見兩條路上的實況。
幾個大兵連忙湊過去,嘴裡發出嘖嘖的讚歎聲,像在看什麼稀奇的寶物,心裡忍不住感歎:白博士簡直是居家旅行必備神器啊,竟然連國防衛星都能黑進去。有了他,華國每一條道路的情況,每一個城市喪屍聚集的情況豈不一目了然?這樣的人才,其價值遠遠超越了實力最強大的異能者。
人家光靠腦子就能完勝。
雷川接過平板電腦看了一會兒,拍板道,“掉頭,咱們去y市。”末了忍不住揉了揉博士亂糟糟的頭髮。
車隊掉頭繼續進發,沿途的情況通過衛星傳導至電腦螢幕,不等晃蕩在公路兩旁的喪屍群靠近,大兵們就已經事先得到警告,端著槍等著了。
幾乎沒有浪費一顆多餘的子彈,也沒有耽誤一分鐘,四個小時後他們順利抵達了y市,用裝甲車和坦克車掃出一條順暢的道路。
“有一群隕石正在向地球靠近,大概十八個小時後就會降落在華國境內,我們得趕緊找地方躲避。”原本的那塊平板電腦被雷川放置在儀錶盤上,方便大家監控沿途的喪屍,周允晟從背包裡又掏出一個,一邊漫不經心的撥弄一邊不疾不徐的發出警告。
郭澤瑞眸色微微一暗,問道,“你怎麼知道?”難道博士也是重生的?對了,他們三個是同時死亡的,沒道理老大和趙淩峰都重生了,博士還是原裝的。
雷川也隱晦的瞥了博士一眼。但他對博士是否重生並不在乎,只要博士好好的待在他身邊就足夠了。
一直趴伏在椅背上眼巴巴的盯著博士玩電腦的小李答道,“博士入侵了a國的天文衛星系統,收到了系統發來的警告圖片。一個小隕石群正在靠近。”
實際上,博士幾乎把各個國家發射到太空的衛星全入侵了一遍,下載了許多以前他想也不敢想的機密文件,那輕鬆自如的架勢就像在逛自家的後花園。
曾經有一名十六歲的少年攻破了a*情部的系統,雖然最後被抓住了,但是不妨礙小李和許多資訊技術員將他推上世界頂尖駭客的神壇。
然而眼下與博士比起來,他才明白什麼叫小巫見大巫,什麼叫班門弄斧,什麼叫人腦與超腦的差別。那少年雖然聰明,卻還隸屬於人腦的範疇,博士卻已經與龐大的數位網路一體化了。在網路領域中,他就是無所不能的王者!
郭澤瑞立馬湊過去看博士手裡的電腦,螢幕上是漆黑的閃耀著星光的外太空,一群隕石正以緩慢的速度朝大氣層逼近。
他打消了之前的懷疑,對博士的才能和價值又有了全新的認知。哪怕這人不是重生的,他的優勢卻抵得過好幾個先知的重生者。怪不得b基地放出話來,說無論付出多少代價也要得到白博士。
白博士在我們手裡的消息絕對不能洩露出去,否則其他基地的勢力肯定會暗中派人來搶。這樣想著,他朝老大看去,見對方臉色十分陰沉,便知道他與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
周允晟還在擺弄天上的衛星,雖然在隕石群的衝擊下,正當軌的幾顆會被砸壞,但剩下的已經足夠他使用了。通過這些衛星,他可以預測天氣變化,預測山崩海嘯,預測喪屍潮運動的方向,大到俯瞰天下,小到尋找某條道路或某個人,這種在虛擬世界中無所不能的感覺讓他重新找回了一點安全感。
看著他一顆衛星一顆衛星的切換,小李已經完全拜服了,腆著臉問道,“博士,你還是駭客?”
“不是。”周允晟搖頭。他現在是白默翰,白默翰是科學家,不是駭客。
“你怎麼不去當駭客?你要是願意,一定能成為無冕之王。”小李篤定開口。
周允晟想起了曾經那些歲月,目光不由放空。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用國防衛星在y市尋找堅固龐大的建築物讓車隊避難。這麼多軍火要是被隕石砸到,足以把y市炸成平地。
“軍火必須卸下來運往不會被隕石砸壞的倉庫裡保存,卡車可以停在地下停車場。就算停車場被隕石壓塌也不可惜,我們還能再找別的車。”他不緊不慢的提議。
“銀行金庫最保險,我們去找銀行。”雷川立即有了決斷。
所幸現在的喪屍等級都很低,並不怎麼難對付,幾輛裝甲車在前面一碾壓,基本上就能清空一大片。他們很快找到y市最大的銀行,看著幾米厚的鋼板門愣神。
“這門選用的鋼材是hardox600,硬度值高達600hbw,我們恐怕花幾個月功夫也別想把它弄開。”技術員小王敲敲打打一陣後歎息道。
“讓博士幫忙解碼啊。咱們直接開門進去。”小李對博士已經達到了盲目信任的程度。
“這不是密碼鎖,是虹膜識別系統。”周允晟走上前看了看,卻也並不覺得為難,跟小王要了一把螺絲刀將識別系統的外殼拆掉,把感測器連接在自己的平板電腦上。他迅速鍵入一行指令,等系統發出認證的滴滴聲便隨意指了個大兵說道,“你把虹膜對準掃描器。”
大兵猶豫了一瞬就走上前,努力睜大眼睛朝掃描器的孔洞裡看去。
下一秒,厚重的鋼板門緩緩開啟,讓其餘幾個大兵驚訝的嘴都張不開了。他們的眼界被博士狠狠刷新了一遍又一遍,原來這個世界上果真有無論什麼高精儀器都難不倒的牛人。
“我就說博士一定有辦法吧。”小李嘻嘻笑著走進金庫,差點被滿室金光給閃瞎。活了半輩子,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黃金,要是在末世前一定會高興地瘋掉,但是現在,這些黃金也不過是一堆好看的廢物。
“把黃金扔出去,空間系異能者趕緊去外面把軍火運進來。”雷川走上前,隨手拿起一塊黃金看了看。
“其實你們可以適當的儲備一些黃金,等末世過去,新的秩序建立起來,黃金會重新成為貨幣開始流通。”周允晟好心提醒道。
“等末世過去,那是幾百年後的事情了?這麼多喪屍,什麼時候才能殺得完,更別提每天還有很多人變成喪屍。就算是我們這樣的異能者,也無法免疫等級比我們高的喪屍的病毒。人類的希望究竟在哪裡?”一名大兵邊把黃金扔出去邊搖頭苦笑。
雷川、趙淩峰、郭澤瑞三人齊齊看向博士,很想告訴大家別灰心,人類的希望就在你們身邊。但他們知道,就算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就讓時間去證明吧。
有空間異能者在,搬運東西的速度很快,不過十幾分鐘,這個金庫就成了軍火庫,剩下的幾車軍-火放不下了,大夥兒又另外找了兩家銀行放進去。
有白博士在,銀行金庫的防盜門簡直形同虛設,管你是指紋識別系統還是虹膜識別系統,拆開外殼後連接到博士的電腦,輕輕鬆松就能搞定。
軍火全都進了保險庫,大家終於安心了,找了個建築品質很過硬的地下停車場,把卡車存放進去,然後一路殺喪屍一路搜集物資,最終也跑進金庫裡躲起來。
沒有哪個地方比這裡更安全。
周允晟發現他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狀況,這具身體何止是廢柴,簡直虛弱到了極點,只跑出去幾十米就連氣都喘不勻,大量汗水把裡裡外外的衣裳打濕,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
不等他求助,雷川一把將他扛在肩頭,奮力朝存放軍-火的銀行跑。
厚重的鋼板門把追過來的喪屍格擋在外,連同它們尖銳刺耳的嚎叫也阻絕了,封閉的空間內只能聽見大家的呼吸聲。
“博士,你沒事吧?”雷川將渾身無力臉色蒼白的人抱進懷裡,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摸索了一遍,確定沒受傷,焦躁的心情才慢慢平復。
周允晟擺手,斷斷續續說道,“金庫,裡,沒有,換氣系統,你們最好,把門打開一條縫,否則會被憋死。”
雷川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將瞎操心的博士往懷裡帶了帶,極其自然的在他腦門親了一口,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什麼不妥。
周允晟因為太過疲憊,胸腔正襲來一陣又一陣的劇痛,竟也未曾留意。
郭澤瑞背轉身不想看他兩秀恩愛,讓之前掃描虹膜的那位元大兵再去掃一次,把門打開又迅速關上,等快關死的時候塞了一把軍刀在門縫裡。軍刀的材質是wnm360,硬度同樣不容小覷,終究是抵擋住了門閥的壓力,留出一條換氣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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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川輕輕拍撫博士的脊背,等他把氣喘勻了就輸入一些治癒系異能進去,然後開始扒他的衣服。
周允晟揪住衣襟,瞪圓眼睛問道,“你想幹嘛?”
趙淩峰手裡變出一把刀,快速奔到博士身邊,做出護衛的姿態。
“你的衣服全都濕了,趕緊脫掉換一套乾爽的,否則會生病。你現在的身體很虛弱,必須時刻注意保養。”雷川邊說邊從背包裡取出一套乾淨衣服,把博士硬拉進懷裡脫掉濕衣服,那呵護備至的模樣不像個特種兵,倒像個保姆。
除非必要,周允晟絕對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立即停止了掙扎,乖乖讓雷川脫衣服穿衣服。幾個大兵經過這些天的薰陶,對老大的婆婆媽媽早已經習慣了,就是有那麼一兩個為郭澤瑞感到不值。
你說這麼些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怎麼就輸給了一個才認識沒幾天的外人?
那哪裡是外人,是雷川的命,也是全人類的希望。郭澤瑞苦笑,避開幾個兄弟同情的目光,從背包裡取出速食麵分發下去。
水系異能者往面桶裡注入清水,火系異能者負責把水煮開,沒一會兒,食物的香氣就充斥了整個金庫。
大家狼吞虎嚥的吃完晚餐,用軍大衣一裹,安安心心躺下睡覺。沒有哪只喪屍能把這麼厚的鋼板門撞開,所以也沒必要安排人手值夜。
睡在金庫裡的感覺就是與外面不一樣,特別溫暖,特別安心,鼻端還充斥著一股黃金的味道。大兵們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湊到門縫邊往外看。昨天跟進銀行的那幾隻喪屍還守在外面,聞見如此濃郁的新鮮血肉的氣味,怎麼捨得離開?
聽見響動,它們立即圍攏過來,用黑色的堪比鋼刀的指甲去扒拉門縫,沒扒拉幾下忽然停住,側耳傾聽片刻,然後相繼離開。
大兵們也聽見了外頭傳來的砰砰砰的巨響,仿佛路邊的車輛發生了連環爆炸,又仿佛有什麼建築物坍塌了,整整持續了十幾分鐘才停歇。
又等了十幾分鐘,確定外面沒了動靜,雷川站起身說道,“出去看看。”
幾個大兵跟隨他出去,沒幾分鐘又跑回來,心有餘悸的開口,“外面果然下了一場隕石雨,媽呀,街上到處都是被隕石砸出來的大坑,小的像雞蛋,大的直徑足有七八米,好多建築物都被砸塌了。幸好博士入侵了天文衛星,及早發現情況,否則咱們連車帶人都要折在路上!”話落,他像拜佛一樣沖博士拜了拜。
周允晟側身躲避,還是那幅平淡至極的表情。即便他不說,身為重生者,雷川三人也會想辦法提醒大家。
雷川走過去用外套將博士一裹,往肩膀上一扛,說道,“喪屍被隕石砸死不少,沒砸死的也都躲起來了,我們趁現在趕緊走。”
周允晟胃部抵在男人堅硬的肩胛骨上,那滋味別提多難受。但沒有辦法,他現在是個跑幾步路就大喘氣的廢柴,如果不想拖累大家就只能犧牲一些尊嚴。
忍了又忍,他還是沒忍住,掄起拳頭在雷川背上砸了一拳。
雷川忽然低笑起來,而且笑了一路,被幾個同伴用詭異的目光打量了好幾眼。自從遇見博士,老大的腦子仿佛也被趙淩峰那蛇精病給傳染了,越來越不正常。
跑到存放卡車的地下停車場,果然看見通道口被砸塌了,巨大的水泥板擋住了進出的路。好在隊伍裡有力量系異能者,卷起袖子任勞任怨的把水泥板清理乾淨,其餘人負責絞殺襲到近前的喪屍。
等他們清理完了,出了一頭的大汗,周允晟才平淡開口,“你們隊伍裡不是有土系異能者嗎?只要把手覆上去,用異能把石頭轉化成沙子就行了,花不了幾秒鐘。”
臥槽,還可以這樣幹?大家急促奔跑的步伐踉蹌了一下,尤其是幾名土系異能者,一時間茅塞頓開。在這之前,他們只能想到地刺、土盾、土遁、石雨等殺傷力大或者實用的招數,卻沒想到把異能轉化一下還可以有更多用途。
“等以後級別高了,還可以把一整片土地變成流沙,把站在上面的喪屍活埋。這一招對付喪屍潮應該很有效。”周允晟語氣淡淡的敘述,並不知道因為他的一番話,幾個土系異能者日後會變成怎樣喪心病狂的屠夫。
他們合力把逾十萬的喪屍給坑殺了,既乾淨又俐落。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剛才不說,等大家勞心勞力的搬完才說,博士肯定是故意的。原來博士並不是個只會做實驗的書呆子,他骨子裡還很調皮。雷川低笑,拍了拍博士極富彈性的屁股。
周允晟暗地裡磨牙。
一行人順利把卡車取出來,開到銀行門口裝載軍火。看著隨處掉落的隕石,郭澤瑞不自覺皺緊眉頭。這些隕石含有微量的放射性物質,雖然末世半年後,人類在喪屍病毒的荼毒下抗輻射能力增強很多,並不受這些物質的影像,然而土地和水源卻不可避免的遭到了污染。
這二者是人類賴以生存的根本,一場滅頂之災近在眼前。
郭澤瑞彎腰把一塊雞蛋大的隕石撿起來,捧到博士眼皮子底下,試探性的說道,“博士你看,這只喪屍的晶核被這塊隕石砸碎了。除非自我引爆或晶核與晶核之間發生力量碰撞,否則它們不會如此輕易就碎裂。要知道晶核的硬度比鑽石還高。這些隕石竟然堅硬到這種程度,是不是值得好好研究?還有,它們很可能含有放射性物質,會污染土地和水源,沒有水源咱們喝什麼?沒有土地咱們吃什麼?博士,你把這塊石頭解析一下,看看能不能製造出進化水源和土地的藥劑。”
他這一席話提到了三樣在未來對人類的生存起到關鍵作用的東西,一是隕石鋼化玻璃和包含隕石成份的建材,它們的問世讓基地固若金湯,抵擋住了一波又一波的喪屍潮;二是水源淨化劑;三是土地淨化劑。
雖然倖存者中進化出了水系異能者、土系異能者、木系異能者,但他們的力量卻不足以拯救全人類。
水系異能者凝聚的水源是有限的,土系異能者同樣如是,木系異能者雖然能快速催生植物,但運用在農作物上卻會讓它們的味道或質地發生變異,要麼苦澀無比難以入口,要麼堅硬無比難以烹熟,甚至有的還會分泌出毒素,實在很不適用。
所以要想吃飽,還得腳踏實地的種田。
未來的華國還將面臨好幾次隕石雨,等天災過後,人類才會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水源無法再飲用,否則會染上一種類似瘟疫的疾病,連異能者也無法抵禦;土地無法再種植農作物,播下的種子根本不會發芽。
沒有吃的沒有喝的,外部又面臨喪屍的侵襲,那種活了今天就沒有明天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很多人在噩耗傳來後都選擇了自殺。
然而沒過多久,b基地接連傳出了三個好消息,讓全華國的倖存者重新拾起了活下去的勇氣。b基地的科學家從隕石中提取出某種地球上從未發現的元素,並將它與玻璃、鋼鐵、水泥等物混合在一起,用來修建房屋。
這些房屋無比堅固,連十一、二級的喪屍都無法破壞。從那以後,基地裡的倖存者只要鎖死門窗就能睡個安穩覺,再也不用害怕半夜裡喪屍從天而降。
緊接著他們又合成了土地淨化劑和水源淨化劑,讓人類平安度過了一場浩劫。
想要這三樣東西,就得拿大量的糧食和晶核去交換,也因此,b基地一躍成為華國勢力最龐大的基地。
他們把發明出這三樣東西的科學家藏得很深,郭澤瑞上一世一直到死都未能探知對方的真正身份。
這輩子,見識了博士的聰明絕頂,他心想:莫非博士就是發明者?那可真是撿到個大寶貝!
很遺憾,這三樣東西都不是白默翰的研究成果,他專攻生物醫學,對化學物理方面研究不深。周允晟明白郭澤瑞的暗示,在腦子裡翻了翻白默翰的記憶,發現那位元化學方面的天才現在已經在b基地了,想來正如獲至寶的捧著隕石狂笑。
他接過隕石看了看,搖頭道,“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我在這方面沒什麼研究,你可以去找幾個化學方面的專家,把想法告訴他們。”
郭澤瑞聞聽此言像泄了氣的皮球,渾身都軟了,然後眨著眼睛朝趙淩峰看去,目中隱有疑問。
趙淩峰擺手,表示那三樣神器真不是博士發明的。
這人上一世跟隨在博士身邊五六年,自然對博士的生平知之甚詳。郭澤瑞這才死心,把隕石隨地一扔,爬上了卡車。
雷川掩護幾個空間異能者把軍火裝載好,摟著博士往副駕駛座擠,然後回頭清點人數,發現郭澤瑞表情如喪考妣,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老大,隕石雨降下來了,水源和土地……”後面的話他沒敢說完,害怕引起大家的恐慌。
“沒事,到時候我會想辦法解決。”雷川擺手。或許應該在b基地安插一些內應,見機擄幾個博士這樣的人才過來。眼下不正有一個合適的人選?他斜眼朝後排座的趙淩峰瞥去,恨不得現在就把對方踹回b基地。
趙淩峰忍不住抱緊雙臂,覺得渾身有點冷。
周允晟不管這些人在打什麼主意,他只想趕緊完成任務,於是一邊擺弄電腦一邊說道,“你們打算去哪兒?我先說好,不管去哪個基地安頓,你們都必須給我最好的實驗室,還要幫我招攬一批經驗豐富的研究人員。”
最後一點是最重要的,不管在哪個時代,人才都是社會發展的根本。誠然,他可以憑一己之力把疫苗培育出來,但等他死後,還有誰能重拾這項研究?要把如此複雜的蛋白分子成功組合在一起,需要極其精湛的技術和豐富的生物學的知識。
為了防止自己走後這項技術出現斷層,他需要手把手的培養出一批優秀的生物學家,他們同樣是留給後世的希望的種子。如此,他至少還要在這個世界停留四五年的時間。
既然代替了白默翰,白默翰能做到的,他會幫他做到,白默翰不能做到的,他也一樣會幫他做到。他會讓他深愛的世界變得更美好。
關掉電腦,周允晟望著遠處的夕陽,長長歎了口氣。
雷川揉了揉他額角的亂髮,笑道,“你放心,你想要什麼我都會幫你弄來,別歎氣,歎氣老得快。”
周允晟拍開他的手,微微蹙眉。
郭澤瑞也從沮喪中恢復過來,答道,“我們準備去蜀州基地,那裡的負責人叫蔣元山,是我和老大的老領導,為人可好了。”
但是在末世,好人往往沒有好報。上輩子蔣元山養出一頭白眼狼,那白眼狼實力強大起來就拉著一批異能者和物資離開蜀州去投靠b基地,把一群老弱病殘留下。沒過多久,蜀州基地就在一次喪屍潮中覆滅了。
當雷川和郭澤瑞收到消息趕去時,蜀州基地已經變成了一片斷瓦殘垣。
算算日子,那白眼狼現在已經在前往b基地的路上,蔣元山正是最頭疼的時候,他們的到來無異於雪中送炭。
白默翰在第一次隕石雨之後就抵達了b基地,從此呆在實驗室裡足不出戶,對外界的情況也就一無所知。周允晟翻找了半天也沒找出與蜀州基地相關的資訊,卻沒有多問。
車裡有三個重生者,他們自然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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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國防衛星導航,下有重型裝甲開路,車隊用最快的時間抵達了蜀州基地。
此時的蜀州基地可算是華國設施最完備的幾個基地之一,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位於三個人口逾百萬的大城市的交界處,往往每隔十天半月就會遭受一次喪屍潮的衝擊。但這個基地是由軍營改建而成,擁有非常先進且牢固的防禦工事,每一次都堅持了下來。
蔣元山在這裡當了幾十年的老首長,捨不得挪地方。那白眼狼卻知道,等喪屍進化到一定程度,基地總有堅持不住的一天,便說服一群異能者隨他離開。
主角重生了,這意味著別人都被格式化清零,主角卻存了檔,讀條再來,實力有如坐火箭一般躥升。距重生那天起才過了一兩個月,雷川現在已經是七級巔峰的異能者,殺起喪屍有如砍瓜切菜一般輕鬆。
人人畏懼的喪屍潮對他而言卻是送上門的資源。只要一個雷霆下去,就能收穫幾萬枚晶核供自己的隊伍提升實力,何樂而不為?
所以對他來說,沒有比蜀州基地更好的去處。哪怕日後喪屍的等級升上去,他也有自信能弄來隕石鋼化玻璃等建材,把基地徹底改造一番。
守門的士兵問清楚來歷就歡天喜地的把一行人迎進去,老首長這幾天愁的頭髮都掉了,看見雷川和郭澤瑞像看見親兒子一般,抱著兩人老淚縱橫。
“你們來的太及時了!我這兒都做好與基地共存亡的準備了。”老首長拍了拍別在腰間的手-槍,若是守不住基地,他決定把最後一顆子彈留給自己,絕對不願意成為喪屍那樣的怪物。
這幾天他已經把能遣散的倖存者全都遣散了,留下的都是些跑不動的老弱婦孺或忠心耿耿的下屬。
“聽說首長在這兒,咱們直接就奔著您來了。管他什麼喪屍潮,來了就殺,哥幾個有的是軍火。”郭澤瑞豪氣的拍了拍胸脯,引得老首長哈哈大笑,笑完看向明顯不是軍人的周允晟問道,“這位是?”
雷川龐大的精神力早已覆蓋了整個基地,知道房間內外無人監聽,便把人往懷裡帶了帶,笑道,“這位是白默翰博士。首長,您得給博士騰一個實驗室出來。”
蔣元山捂著胸口,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痙攣了。以前,他壓根不知道白默翰是誰,末世開始的頭幾個星期,電視網路還未徹底損毀,有科學家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曾經預言,華國的醫學家裡,唯有白默翰能研製出抗喪屍病毒疫苗,因為他是生物醫學領域的領軍人物,若按照學識排輩,他至少能躋身世界前三。而與他不相上下的幾位醫學家都已經是六七十歲的高齡,根本熬不過末世的摧折。
也就是說,白默翰很可能是人類唯一的希望。
而這位希望之星現在就坐在他簡陋的,十五平米的小單間裡,單間的地上還扔著幾雙臭烘烘的襪子,蔣元山真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麼表情才好。他接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這才熱淚盈眶的握住白博士的手大力搖晃,嘴裡救星救星的喊個不停。
雷川臉色鐵青的把老首長的指頭掰開,見博士的手背都紅了,頓時心疼的無以復加。
“首長,博士身體比較弱,您以後沒事不要碰他。”
“啊,抱歉抱歉,以後不會了。”蔣元山立即接受了博士身體虛弱的事實。搞科研的一般都是弱雞,他能理解。
周允晟擺手表示沒關係,問道,“你們基地有沒有實驗室?”
“有有有,我這就帶您去。”老首長連忙站起來。
一行人來到西角樓,看著破破爛爛,只放了幾個燒杯和幾盞酒精燈的所謂的‘實驗室’,都有些無語了。
丟人丟大了,沒想到這麼多年不見,首長還是那麼不靠譜。雷川默默扶額。
郭澤瑞抬頭望天。
老首長也意識到了什麼,尷尬的直搓手。
周允晟卻不以為意,擺手道,“沒關係,羅馬不是一日建成的。沒有儀器可以搜集,沒有人才可以招攬,一切都會好的。”
老首長沒想到白博士的脾氣這麼溫和,對他的好感度已經突破天際,立馬保證道,“博士您需要什麼儀器儘管跟我說,小子們出去搜集物資的時候一定給您找齊了。”
“好的,等會兒我給你幾張圖紙,你們照著圖紙去搜集就好。發現有損壞的儀器也沒關係,弄回來我可以修。”周允晟走出實驗室,平靜開口,“你們應該有電腦吧?我先給你們弄一個監控室,這樣能提高基地的安全係數。”
軍營外的監控頭早就壞了,老首長不明白白博士怎麼佈置監控室,但還是把他帶到電腦機房。
周允晟在機房外佈置了幾個衛星信號接收器,然後開始侵入各個衛星系統。如果在和平年代,他絕對不敢這樣明目張膽,但現在國家已經覆滅,人類自發凝聚成一個個小基地,天上的衛星也就成了無主之物,誰有本事誰就能收歸己用。
半個小時後,蔣元山捂著心臟大口喘氣,以免自己崩潰。
周允晟指著一排電腦介紹道,“這是天文衛星傳來的影像,有幾個小型隕石群正在向地球靠近,當隕石雨快要降落時,它的螢幕會閃爍出紅光,你要派人時刻注意,提醒大家趕緊找掩體躲避。”
“這是附近區域的監控影像,如果檢測到喪屍潮正在形成,它也同樣會發出警報。”
“這是氣象衛星發來的圖片,有暴雨、乾旱、冰雹等極端天氣形成,左下角會出現相應的標示。所以這個監控室很重要,需要派人二十四小時盯著。”
蔣元山連連點頭,表情激動不已。難怪別人都說一個頂尖的科學家抵得上一支正規軍,以前他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現在才真的相信了。白博士這樣一佈置就等於給基地開了天眼,絕大部分的災難都能提前預測並做好防範,這樣的優勢足以讓基地屹立不倒。
好呀,太好了!他俯身盯著一排不停變換圖像的電腦,眼睛濕潤了。
自從有了這個監控室,基地的安全係數頓時提高了無數倍。隕石雨襲來時所有人都躲在地下,並未造成任何傷亡;喪屍潮剛形成,異能者就在路上布好了陷阱,將危險掐滅在萌芽中。蜀州基地從朝不保夕的狀態過渡到蓬勃發展的狀態,也不過花了兩個月時間。
而在這兩個月裡,雷川盡最大的努力為博士找齊了設備,就等著基地實力壯大了吸引一批人才進來。
有好消息自然就有壞消息,隕石雨帶來的危害漸漸為人們發覺,基地開墾出來的種植區目前已經寸草不生,而那些兇殘的變異植物卻生長的越發茂盛。
水資源也受到了污染,逼得水系異能者不得不沒日沒夜的往水塔內注水。
與此同時,b基地放出消息,說他們手裡有能淨化水源和土地的藥劑,如果其他基地有需要,可以用物資去交換。
沒有哪個基地能夠離開土地和水源而存活下去,雷川陰沉著臉清點物資,打算接受b基地的訛詐。
與此同時,周允晟破解了b基地實驗室的防禦系統,正調出隕石鋼化玻璃和兩種淨化劑的配方,不緊不慢的翻看。
被b基地暗殺的仇,他一直沒忘,b基地弄出多少研究成果他就盜取多少,看這回他們拿什麼去發展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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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澤瑞站在大棚門口,看著負責種田的倖存者們把掉落在地裡的隕石清理出來放進一個大筐,還有人爬上鋼架,準備修理被砸破的棚頂。
隕石一旦沾染到土地,其中包含的有毒物質就會污染方圓幾十裡的範圍,危害非常大,對農作物的影響哪怕經過五六十年也不會消退。除非得到土地淨化劑,否則這些大棚別想再種出糧食。
郭澤瑞還記得上輩子的b基地是如何靠著兩種淨化劑和隕石鋼化玻璃大攬錢財。基地的異能者幾乎不用費心獵殺喪屍就能獲得上頭分發的高階晶核,不用冒險搜集物資就有用不完的補給。那些全都是別的基地交上來的供奉。
武力只能用來自保,智力卻能用來促進社會發展。什麼叫‘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郭澤瑞總算是深刻的體會了。
他現在極想把b基地研究所的那些科學家全都綁架過來,正思量著這回去交換淨化劑該如何打探消息,就見一名隊友匆匆跑過來說道,“不好了郭哥,大牛被弄進研究所去了,聽說那些研究員要拿他做實驗,你快去看看吧,別去的晚了他們把大牛給解剖了!”
“什麼?博士不是答應過老大絕對不會做人體實驗嗎?他要是不守信用,實驗室趁早給我關閉!”郭澤瑞咬牙切齒的朝西角樓跑。
一路踹飛守衛,他徑直來到白博士的實驗室,就見一群白大褂手裡拿著筆記本正在寫著什麼,大牛被關在他們對面的透明實驗室內,跪趴在地上,皮膚呈現十分可怖的赤紅色,更有一條條青紫色的蚯蚓一般的經脈浮現在皮膚表層,仿似發生了什麼變異。
“白默翰,你把大牛怎麼了?”郭澤瑞想也不想就拋出一粒種子,將之迅速催發成藤蔓,意欲把白博士在內的研究人員全都捆了,然後闖進去救出同伴。
卻沒料一塊厚重的鋼板憑空出現,不但擋住了織網般的藤蔓,更在下一秒變幻成螺旋形的利刃將之絞成碎片。
趙淩峰躍眾而出,與他纏鬥在一起。正所謂金克木,雖然郭澤瑞比趙淩峰早重生大半年,但趙淩峰前世的異能等級卻比郭澤瑞高好幾階,經過幾個月的修煉很快就重拾了戰鬥本能,把郭澤瑞死死壓制住了。
“安靜的看著,別鬧!”他把郭澤瑞壓在玻璃窗上,將對方的臉都擠變形了。
郭澤瑞定睛一看,卻見大牛皮膚表層浮起的不是經脈,倒像是一些遊移的活物,那些活物仿佛被什麼東西驅使,爭先恐後的從體內深處往體外鑽,找到喉嚨口就狂湧而出,掉落在事先放置的一個陶盆內。
大牛從渾身的劇痛中解脫,立即連滾帶爬遠離那陶盆。
盆內如血絲一般湧動的活物伸出細長的觸角往外探,還未找到逃生的路,就被等候在角落的火系異能者投了一枚火球燒成灰燼。
研究員確定沒有危險才開門走進去,喂大牛喝下一種淡藍色的藥劑,然後塞給大牛和那火系異能者每人五顆三級晶核。
兩人頓時眉開眼笑,看見壓在玻璃窗上的一張變形的臉,好半天才認出是副隊長。
“郭哥,你也來給博士做實驗體?博士厚道啊,又給我治病又給我晶核。”大牛拍了拍鼓囊囊的褲兜,笑道,“博士,下回還有這樣的好事記得叫我。有了這種藥,日後咱們在野地裡紮營再也不用擔心被血絲藤寄生了。大家出去做任務沒個准數,萬一隊伍裡沒有木系異能者,那不就玩完了嘛!”
周允晟將試驗情況記錄在本子上,溫聲道,“有活兒還會叫你,放心,我不會拿你們的生命開玩笑。”
兩名異能者連連點頭,笑嘻嘻的走了,也不搭理還被人鉗制的副隊長。
趙淩峰這才放開郭澤瑞,瞥見他羞愧尷尬的神色,不由冷哼一聲。
郭澤瑞這會兒已經意識到了,合著大牛不是被抓進來的,而是感染了血絲藤卻不向自己求助,反倒自願來給博士當實驗體。
沒想到上一世被異能者們奉為出門必備物品的驅除體內寄生動植物的藍色藥劑竟然是博士發明的,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啊!b基地靠售賣這種藥劑沒少賺錢。
當時市面上還有另外兩種藥劑,一是迅速補充精神力的黃藥;一是迅補充異能的紅藥,與驅逐劑並稱為三大神藥,讓所有異能者趨之若鶩。
重來一世竟然見證了其中一種神藥的誕生,郭澤瑞頓時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血絲藤很危險,一個人感染有可能導致一大批人感染。以後不要隨便催生這種植物。”周允晟將厚厚的記錄本遞給助理,扶著眼鏡框提醒。
“不是博士,當初真是個誤會!”郭澤瑞立刻想到了曾經在博士體內催生血絲藤的事。為了這個,他沒少被老大拉進訓練場狠揍,每次都被揍到吐血,治好了再揍吐血,無限迴圈,一直揍到老大心情舒爽了才被放出來,簡直生不如死啊。
“嗯,”周允晟點頭,語氣非常平淡,“不管多大的誤會,只要你們能讓我進行研究就成。等我的疫苗研製出來,要殺要剮隨便你們。”邊說邊朝旁邊的藥劑室走去。
郭澤瑞心下一緊。聽博士這語氣,對他和老大還存在很深的誤會,怕是以為他們對他好只是為了利用他研製疫苗。
也對,誰要是被那樣殘害過,都不可能對下毒手的人毫無芥蒂。博士願意跟他們來蜀州,竟然已經做好了送死的準備嗎?這種大公無私的精神,這種為了解救全人類不惜一切的勇敢,叫人不佩服都難。
郭澤瑞越發覺得羞愧,雙頰漲得通紅,在看見博士的試驗台後又變成了紫色。
“這,這兩種是什麼藥劑?成功了嗎?”他指著極其眼熟的,用兩支試管裝盛的一個深紅色藥劑和一個淡黃色藥劑詢問,末了湊近去聞,那似曾相識的味道幾乎讓他激動的掉淚。
“這支是補充精神力的,這支是補充異能的,都在試驗階段。別亂碰,閒雜人等立刻出去。”周允晟拍打他意欲拿取試管的手。
果然是傳說中的神藥嗎?原來博士就是三大神藥的發明者,太他媽彪悍了!撿到寶了!郭澤瑞恨不得在地上打兩個滾。
“別碰碎東西,博士讓你趕緊出去沒聽見嗎?”趙淩峰朝他屁股踹了一腳。
郭澤瑞笑嘻嘻的出去了,一點兒也不見著惱,還纏著趙淩峰問個不停,“你怎麼不告訴我博士是神藥的發明者啊?博士還有沒有別的發明,都告訴我唄?”他要是早知道博士這麼牛,一定像伺候祖宗一樣伺候博士。
趙淩峰陰陽怪氣的道,“告訴你了怕把你嚇死。不單單是三大神藥,能促進農作物快速生長的催化劑和治療飲用污水而染上黑血病的達美克膠囊也是博士研製出來的,博士的價值遠遠超出你們的想像。”
哪怕在水裡灑了淨化劑,有些人依然會染上一種比瘟疫更可怕的疾病,死時全身的血液都變成黑色,並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腐臭味。接觸過病人的人,即便是異能者,也有百分之二十的致病率。
當人類又一次徘徊在絕望的邊緣時,達美克膠囊問世了,其超高的療效讓世人震驚。而催化劑的誕生大大縮短了農作物的生長週期,徹底解決了饑餓問題。
b基地把藥劑的發明者藏得很深,卻原來是白博士。在沒研製出疫苗前,他就已經挽救了無數人的生命。
郭澤瑞誠懇的點頭表示同意,然後用拳頭捶了捶飽受驚嚇的心臟。幸好當初沒把博士殺死,否則他就成了全人類的罪人,如今想來,每隔幾天被老大揍個半死也不是那麼怨念了,誰叫他活該呢!
思忖間,博士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等等,先別走,還有一件事差點忘了。”
“博士您有什麼吩咐儘管開口,我一定幫您辦得妥妥的。”郭澤瑞立馬掉頭,屁顛屁顛的奔到博士身邊,那諂媚的嘴臉活似個太監。
“我這兒有幾張配方,你讓雷川趕緊招募一些化學方面的人才,把它們研製出來。”周允晟把人帶到辦公室,點擊滑鼠將幾份資料調出來。
郭澤瑞湊到螢幕前仔細看了一會兒,當意識到這些是什麼配方時,眼睛差點脫眶。
“博士,這些資料您從哪裡搞到的?”他抖著嗓子詢問。
“黑進b基地的實驗室下載的。”周允晟語氣平淡。
“博士,您太給力了!我這就去告訴老大和首長。”郭澤瑞沖博士豎起一根大拇指,慌慌張張的跑了,剛跑到門口又轉回來,臉色通紅的道,“博士,我有沒有告訴您我越來越愛您了?”
不等博士做出回應,他上前兩步捧起博士的臉,在他腦門印了一個響亮的吻,然後哈哈大笑著跑走了,模樣瘋瘋癲癲的。
周允晟皺眉,正準備把口水擦掉,趙淩峰就已經拿著手絹靠過來,一邊擦一邊暗地裡咒駡。
雷川和蔣元山正在倉庫裡清點物資。b基地列出一張清單,有糧食、晶核、軍火的,可以優先交換隕石鋼化玻璃和兩種淨化劑,別的物資他們不一定會收。
然而這三樣東西是一個基地的立足之本,又哪裡能隨便拿出來。兩人點出一批物資準備運走,臉色都很陰沉。
恰在這時,郭澤瑞笑哈哈的跑進來,大喊道,“別動,這些物資都不准動!你們趕緊去研究所,博士找你們有事!”
博士有請,雷川和蔣元山自然不敢耽誤,立馬就去了,然後僵坐在椅子上,瞪著電腦螢幕發呆。
足過了好幾分鐘,雷川才啞聲開口,“博士,這些資料很珍貴,非常珍貴,但是我們恐怕不能公開出去。”博士為了公開自己的研究成果才會被暗殺,他不想讓博士以為自己也是b基地那些自私自利的人。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博士當即就點頭答應了,“我知道,這些都是從b基地偷來的,是贓物,贓物當然要藏好,否則會惹來麻煩。”
雷川松了口氣,進一步解釋道,“如果研製出成品,等我們基地實力強大了,我會把成果與南部其他幾個基地共用,以結成南部聯盟。b基地現在正試圖組建全國性的基地聯盟以壟斷資源,我們必須擺脫他們的鉗制,否則普通人根本沒有活路。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在我們沒有足夠強大的實力之前,這些好東西都要藏起來,否則等待我們的只會是滅頂之災。”
周允晟點頭表示能夠理解,指著螢幕說道,“看見了嗎,他們準備賣給你們的成品與他們自己用的完全不同,裡面添加了某種代謝藥劑,能讓淨化劑在五個月之內失效。也就是說,你們每隔五個月就要拿物資去交換。基地自己種出來的糧食都不夠吃,還要白白養活他們,這等於是在搜刮全國倖存者的血肉,所作所為與喪屍沒什麼區別。”
雷川眼裡冒出兩團怒火。上輩子,有多少基地被b基地盤剝以至於全員覆滅的,他已經數不清了。博士說的很對,那些人只顧自己利益,不管同胞死活,與吃人的喪屍沒有任何區別。甚至於他們比喪屍更該死,因為他們是有理智的。
蔣元山咬牙啟齒的咒駡b基地那些龜孫子,末了搓著手笑道,“博士啊,你簡直神了,你們這些搞科研的光用腦子就能完勝我們這些打仗的。有一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技術宅那什麼?”
“技術宅統治世界。”周允晟微微彎唇。
“對對對,就是這句話!博士你是沒有野心,你要是有野心早就統一世界了!”蔣元山摸著光禿禿的腦門感歎。有博士這樣無所不能的人在,他壓根不必為蜀州基地的未來擔心。
雷川將椅子挪到博士身邊,緊挨著他,低聲說道,“我不知道你還會偷東西。”這打破了他對博士的固有印象。
“那天路過大棚,我看見很多人坐在田坎上哭,因為他們種了好幾個月眼看就要成熟的稻穀全都枯死了。沒有糧食誰也活不了,包括你這樣實力超絕的異能者。為了讓大家活下去,我可以嘗試各種辦法。”周允晟邊說邊敲擊鍵盤,把稍有價值的,屬於b基地的研究資料全都下載在電腦裡,接著補充道,“如果有一天,我研製出抗喪屍病毒疫苗,我希望你們立即向全世界公佈。”
雷川摟著他低笑起來。這人果然是記憶裡的博士,為了讓人類存活,他不介意使用任何手段,有些很殘酷,有些很卑鄙,但他的出發點卻是最高尚的,誰也沒有資格指責他。
蔣元山早就察覺了雷川對博士的感情,這會兒自然不會當電燈泡,找了個藉口離開。路過大棚,他走進去,跪在地上抓了兩把泥土癲狂的大笑。
幾個路過的異能者低聲議論道,“今兒怎麼了?一個二個都忘了吃藥?郭哥正在寢室裡發瘋呢,首長也嚎上了,是不是得把他們送到醫務室去?”
研究所裡,周允晟並不搭理雷川,下載完資料就去實驗室合成藥劑。
看著博士身穿白大褂站在試驗台邊專心致志的操作,那背影,那動作,那表情,都是記憶中熟悉的模樣,雷川眼眶微微泛紅,竟然有種感謝上蒼的衝動。感謝它給了他們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
思忖間,博士的燒杯忽然冒出滾滾濃煙,一股刺鼻的味道迅速在空氣中蔓延,然後就是砰地一聲巨響,燒杯炸了。
幸好博士穿著防化服和面罩,並沒有受傷,而雷川有異能護體,幾塊碎裂的玻璃片和稍帶毒性的氣體對他而言不算什麼。
“你沒事吧?”他把人拉出實驗室,不忘關緊玻璃門,等毒氣完全揮發了再讓人進去打掃。
“我沒事。”周允晟脫掉防化服,滿臉的挫敗。雖然有白默翰的記憶,但沒有實踐經驗的他還是常常炸掉燒杯。
“瞧你,嘴巴都能掛油瓶了。實驗失敗是難免的,不要喪氣。”雷川揉了揉博士下意識撅起的嘴唇。他發現博士有很多稚氣的小動作,當他懊惱的時候就會表現出來,看上去特別可愛。
他曾經以為博士是重生的,現在卻打消了這種懷疑。重生的博士應該對自己的研究駕輕就熟才對,而非現在這樣一步步艱難的探索。也因此,他裝作不經意的說起自己血液的特徵,引導博士更快的往正確的道路上走去。
博士很聰明,得到提示後只花了幾天時間就推演出公式,然後輸入電腦進行計算。如此,再過兩三年,抗喪屍病毒疫苗就能問世了。
比上一世更快研製出疫苗,博士的身體就不會被沒日沒夜的高強度工作拖累。這樣想著,雷川忍不住把瘦弱的博士抱進懷裡,規勸道,“實驗室不能用了,去休息吧。”
周允晟正要拒絕,卻被男人一把扛起來,疾步往寢室走。他踹開房門的動作很粗魯,放下博士的動作卻小心翼翼,生怕磕碰了哪裡。
反鎖房門,他走進洗漱間,把一桶水倒進浴缸,手掌探入,幾秒鐘不到就把一池冷水變成了溫度適中的熱水。
“進來洗個澡然後睡覺。你眼圈都黑了,我昨天沒回基地,你肯定也沒回來睡覺是嗎?”雷川一邊說一邊幫博士脫衣服。如果沒人時刻守著,博士就會一直待在實驗室,不吃飯也不睡覺,這種忘我的精神叫他感動,也叫他無奈。
周允晟被人伺候慣了,倒也不怎麼反抗,只象徵性的扭了幾下就被男人摁進熱水裡,用毛巾從頭至尾擦了一遍,把皮膚都擦成了粉紅色才撈出來,換了一套乾淨睡衣。
“最近又沒好好吃飯吧?瘦了至少三四斤。”雷川擰眉,恨不得在博士頭頂打個洞,把他能找到的所有有營養的食物都灌進去。
周允晟沒說話,靸著拖鞋搖搖晃晃走到床邊,呈大字型倒下,連續工作兩天的疲憊感洶湧而至。
雷川用剩下的水草草擦洗了一遍,裸-著上身走出去。他的皮膚是古銅色,強健的胸肌和排列緊致的八塊腹肌很有看頭,兩條人魚線隱入低垂的褲腰裡,顯得性感至極,走動間迷彩褲的布料裹出兩條大長腿,胯間更有一塊體積碩大的隆起,讓人浮想聯翩。
周允晟撇開頭,苦惱道,“你自己有房間,為什麼總跟我擠一塊兒?”
“我習慣了。”雷川邊說邊解褲腰帶,打算摟著博士睡一覺。上輩子,博士睡熟的時候他就會側躺在博士身邊,靜靜看著他,有時候還會按捺不住的用指尖去描繪他的五官,那種靜謐美好的感覺讓他留戀。
“可是我不習慣。我去隔壁睡。”周允晟跳下床去開門。
“過來。”雷川拍打身邊的位置,緩緩開口,“你最好儘快習慣,否則我會停止向你供應鮮血。”
周允晟對著門板磨牙,轉回頭卻又一臉乖巧,自覺的掀開被子,把腦袋壓在雷川伸展過來的胳膊上。
雷川將人往懷裡摁了摁,心滿意足的歎氣。
大概累得狠了,才半分鐘不到,博士就睡熟了,眉心微微蹙成一團,似乎有很多心事。上輩子,雷川只在疫苗研製出來的那天見過博士眉頭舒展目中含笑的模樣,那麼美那麼純淨,是他永生都難以忘懷的記憶。
他希望日後的每一天都能看見博士輕鬆喜樂的樣子,卻也知道要為此付出多麼巨大的努力。至現在,他究竟是為了拯救人類而奮鬥還是為了滿足博士的心願而奮鬥,竟然已經無法分清了。
哪怕緊緊將博士摟在懷裡,與他分享自己的體溫,雷川依然覺得不滿足。他覺得自己與博士的感情還能再進一步,卻不知道所謂的下一步究竟是什麼程度。
親人?不,應該是比親人更重要的存在。
一時間,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盯著博士的睡顏足足看了兩個小時,當博士蠕動嘴唇準備蘇醒的時候才閉上眼睛裝睡。
b基地把隕石鋼化玻璃和淨化劑的消息放出去,然後坐等大批糧食、軍火、晶核自動送上門。他們圖的不僅僅是壟斷全國的資源,還妄想組成以b基地為首的基地聯盟,把華國拽在掌心。
北部基地陸續派人來接洽,南部基地卻一直沒見動靜。他們以為路途太遠,便又觀望了一段時間,等四個月以後還不見人來頓時急了,派遣一支異能小隊去打探消息。
結果讓他們大吃一驚,南部大大小小的基地已經形成了十分成熟的基地聯盟,把持了各個通往南部內陸的要道。北部基地的人要想進去,必須經過嚴格的盤查。
異能小隊被時刻監視著,並不敢隨便走動。但還是帶回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南部基地早就研製出了淨化劑和隕石建材,更甚者,他們的異能者還隨身攜帶著三種非常神奇的藥劑,能防止寄生蟲和寄生植物的滋生,能迅速補充精神力和異能,安全指數和戰鬥力大大飆升。
他們的農作物生長週期非常快,幾乎每兩個月就能收割一次。北部還在飽受饑荒之苦,南部卻已經是一片繁華盛景。
若不是家人還留在b基地,這些異能者壓根就不想回來。
雖然b基地上層極力壓制,消息還是傳了出去,南部基地頓時成了大家嚮往的伊甸園,沒有家屬拖累的異能者紛紛打點行裝踏上了前往南部的道路。本來非常牢固的北部聯盟也出現了裂痕,許多基地疏遠了b基地,改為向南部聯盟的核心蜀州基地發送交好的資訊。
95|9.12
兩年後,蜀州基地已經成為了與b基地實力相當的超大型基地,能收容逾十萬人口,更因為完善的管理條例,優渥的生活條件,對普通人的保護和平等對待,被譽為華國倖存者最嚮往的失樂園。
越來越多的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千里迢迢的移往南部定居,北部基地不得不與南部達成了友好合作互惠互利等協議。瀕臨崩塌的社會秩序重新建立起來。
這天清晨,雷川摟著博士從夢中醒來,小心翼翼的把貼合在博士背部,並且已經起了反應的那處挪開。連續大半年,他每天起床都是這種狀態,有時候夢見博士潮紅的泛著淚水的眼眸,還會把褲襠給弄濕,那感覺別提多尷尬。
趁博士還未睡醒,他走進浴室草草解決了一下,去食堂吃過早飯就像往常那樣帶隊去清剿喪屍。由於人類聚居點的擴張,喪屍反而縮小了活動範圍,如今蜀州基地方圓幾百里內都已經是安全區,南部各個基地也都把自己所轄的區域清理乾淨,形成一個安全網路。
普通人可以在網路裡自由活動,而網路之外的喪屍也不能不管,必須依靠異能者一點一點清除。全球幾十億的喪屍,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清理乾淨,但有希望總是好的,更何況現在解決了水源問題,饑餓問題,安全問題,人類有了賴以生存的根本,還有什麼是不能對付的。
車隊緩緩向喪屍聚集的區域進發。
坐在雷川身邊的一名異能者臉頰泛著酡紅,不時張張嘴卻又說不出話,羞澀的模樣活似個小媳婦。
“你他媽的用害羞的眼神看了我一早上,你到底想說什麼?”雷川最近總在夢裡對博士做那種禽獸不如的事,醒過來後內心幾欲崩潰,故而火氣有些大。
“老大,我,我有話想跟你說。”那異能者結結巴巴開口。
他的同伴看不下去了,把他摟進懷裡狠咬了一口,直白道,“老大,我們兩個準備結婚了,向你請幾天婚假。”
“你說什麼?”雷川掏了掏耳洞,嚴重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不能怪他如此驚訝。雷家是軍政世家,他的父母在他七歲的時候因公殉職,他祖父不會照顧孩子,隨手就把他扔進軍營裡,每天跟一群糙老爺們兒混著,只知道訓練、做任務、再訓練、再做任務,感情生活堪稱貧乏。他只知道男人到了年紀就該結婚生子,卻哪裡曉得同性還能與同性發生感情。
“他們說想結婚,跟你請幾天婚假。你耳朵聾啦?”郭澤瑞哼笑道,“怎麼,嚇傻了?不知道男人還能愛上男人?這有什麼好稀奇的,現在都末世了,誰管你愛誰。哥們兒,祝賀你們啊!”他湊過去拍打小倆口的肩膀。
大夥兒早就看出來了,還有幾個曾經當場撞見兩人辦事,自然一點也不驚訝,紛紛開口送上祝福。車廂裡一時間溢滿了歡聲笑語。
“你看人家多幸福啊,你也找一個唄?難道就沒人帶給你想共度一生的感覺?看見他你就覺得心軟,哪怕在最沮喪的時候也會因為他的出現而感到喜悅,想抱他、想吻他、甚至想-幹-他,這樣的人你有沒有遇見?”郭澤瑞神秘兮兮的捶了捶老大肩膀。
這都磨蹭兩年了,老大還沒開竅,看白博士的眼神分明炙熱的能把人給燒成灰燼,偏偏邁不出最關鍵的一步,他都替他著急。
雷川如遭雷擊,抱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才啞聲道,“是有那麼一個人。他,他也是男的。”
“男的有什麼關係?我也喜歡男人。這世道,活了今天沒有明天,能享受一刻的幸福就趕緊去享受吧,別拖到最後讓自己後悔。”郭澤瑞對著車頂長長歎了口氣。
雷川沉默了,眼裡精光電閃,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原來他愛上了博士,從上一世到這一世。
這次的清剿行動,大家發現老大特別賣力,幾乎是不要錢的放著大招,一邊放還一邊嗑-藥補充精神力和異能,憑一己之力就滅了半城喪屍,那堆成一座小山的晶核讓大家都有些傻眼。
他們這才知道,原來老大一直隱藏了實力。他現在是十一級還是十二級?給b基地撐門面的那位元號稱華國第一高手的十級異能者恐怕連他一招都扛不住。下次那人再來蜀州基地耀武揚威,幹-死他丫的!
唯獨郭澤瑞知道,老大恐怕已經突破了王者之境。同是重生者,他和趙淩峰的異能雖然比別人提升的快,卻也沒到誇張的程度,但老大的實力卻像坐火箭一般往上竄,今天見他才八級,後天就已經九級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怎麼修煉的。
暗自感歎了一會兒,郭澤瑞彎腰把自己獵殺的晶核收起來。
兩小時後,雷川喝下一瓶藥劑補充體力,迫不及待的下令,“收隊回家。”
“怎麼不在城裡逛一逛,給博士找點好東西?”一個大兵奇怪的詢問。以往出來做任務,老大總要把任務地點翻個底兒朝天,就為了給博士尋摸幾樣新鮮玩意兒,今天怎麼歸心似箭一般?
“回去有事要辦。”雷川意氣風發的說道。
郭澤瑞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率先上了卡車。
一行人還在回來的路上,基地裡卻發生了一件大事。抗喪屍病毒疫苗研製成功了。如今已經是第七撥人前去探望那名本已經被深度感染,現在卻安然無恙的病患。
“感覺喉嚨癢嗎?頭疼嗎?口渴嗎?這是幾?”一名研究員第一千零一次問出這些問題。
病患非常耐心的回答,事實上,就算這些人連著問三年,他也不會覺得煩。昨天還以為自己會變成吃人的喪屍,懷著必死的決心擔當了博士的實驗體,今天卻奇跡般的好轉了。他是個基督徒,原本應該篤信上帝敬愛上帝,現在卻有種篤信博士並將他奉為畢生信仰的衝動。
上帝早就拋棄了人類,而博士卻給人類帶來了活下去的希望。他無數次的慶倖自己答應了博士的請求。
“喉嚨不癢,不頭疼,不口渴,這是三。博士,我能握握你的手嗎?”病患用濕漉漉的目光朝站在病床邊的博士看去。
周允晟牽起他的手,言簡意賅道,“今後再被喪屍抓傷,你也不會變異了,你體內已經有了吞噬喪屍病毒的細胞,它們會保護你。”
“不,是博士在保護我,不是什麼細胞!”病人牢牢反握住博士的手,嚎啕大哭起來。他要把幾年裡積攢的絕望和恐懼全都宣洩出去。
狂喜中的研究人員們冷靜下來,三三兩兩的抱成一團低聲啜泣。為了這一天,他們等待了許久,嚮往了許久,真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個夢,夢醒了什麼都沒了。
“哭什麼哭,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應該笑才對!快把眼淚都給我擦乾淨了,晚上我幫你們舉辦慶功宴會!”蔣元山風風火火的走進來,一張老臉笑成了風乾的橘子皮。
“這就是那個深度感染者?讓我看看。”他抬起病患的下顎仔細打量,愕然道,“這張臉還真變回來了。小子你是不知道,昨天你嘴裡還呲著一口獠牙淌著濃黃腥臭的涎水呢!大家都以為你沒救了!”
感染者笑道,“多虧了博士。我也以為自己死定了。死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會變成殘害同胞的怪物。現在好了,等大家都接種上疫苗,就再也不會有人變成怪物了,我們加把力,早晚能把喪屍全都清理乾淨。”
蔣元山哈哈大笑起來,轉回頭去找最大的功臣,卻發現白博士不見了。
周允晟在大家歡欣鼓舞的時候悄悄退到人後,衝激動落淚的趙淩峰招手。
兩人一步一步爬上實驗室的頂樓,撿了一塊陰涼的地方坐下。
“怎麼又哭了?你以前不是這麼愛哭的人啊。”周允晟掏出手絹幫忠犬擦眼淚,末了揉揉他粗硬的短髮。
趙淩峰把腦袋湊過去,讓博士揉的更加順手,哽咽道,“我太激動了。博士,我早就知道你能拯救世界。”而且是兩次。世界上沒有人能比你更偉大!
周允晟微微一笑,掌心順著他腦袋滑下來,在他臉上摩挲片刻,忽然湊近了,含住他削薄的唇瓣。
有種苦澀腥鹹的味道,應該是剛才落下的眼淚。周允晟仔細品嘗,然後苦笑著拉開距離。
趙淩峰完全懵了,呆愣片刻後捂住爆紅的臉頰,飛快跑下樓梯。博士之于他是天上的明月、山頂的雪蓮、深海的明珠,是最純潔最美好最高尚的存在。他崇拜他仰慕他,卻從未有過褻瀆他的心思。
現在,博士竟然主動親吻自己,他腦子裡頓時炸開了鍋,只想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好好想一想。
剛跑到安全出口,一隻大手猛然將他拽住,然後就是含著雷霆之威的拳頭轟擊過來。哪怕在聽見電流竄動的聲響時就用金屬包裹住了身體,趙淩峰依然被打的嘔出一口鮮血,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你對博士做了什麼?”雷川赤紅的眼珠和扭曲的面龐出現在他眼簾。
“我,我沒做什麼。”趙淩峰咳出一口鮮血。
“你竟然敢用你的髒嘴去碰博士,你該死!”雷川舉起手,掌心緩緩填入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層層疊疊的威壓在空氣中不斷積累,差點把趙淩峰的骨頭都碾碎。
“你如果殺了我,博士會傷心的。”趙淩峰如實說道。
雷川呼吸一窒,片刻後猝然收起威壓和雷霆,站起身一字一句警告道,“今後離博士遠點,否則見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憑什麼?博士不是你的私人物品!”趙淩峰咬牙切齒的低語。
“從今天開始,博士會是我一個人的。”他扔下這句話,快步朝頂樓走去。他萬萬沒想到趕回來表白的自己會看見博士主動親吻趙淩峰的一幕。內心翻騰狂湧的嫉妒像硫酸一樣腐蝕著他的心。
推開實驗室的門,看見熟悉的狂歡的場景,他馬上意識到——博士成功了。他焦急的搜尋他的身影,想在第一時間擁抱他。然而最應該受到擁戴的人卻像上一世那般默默離開了。他把喧囂和歡樂留給別人,把寂寞和孤獨留給自己。
雷川抬頭看向頂樓,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跑上去。他曾無數次的想像過,當疫苗研製成功的那天,一定要背著博士一步一步走上去看夕陽。
卻又再一次的錯過了。
為什麼命運總是愛捉弄他?
與此同時,周允晟也在質問這見鬼的命運。他原本以為趙淩峰是自己的愛人。因為每一世,那人都會主動來到他身邊,默默愛著他護著他,所作所為與趙淩峰如出一轍。他還曾想過,等疫苗研製成功並擺脫雷川的監控後,就與趙淩峰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度過餘生。
卻原來他一直都想錯了,趙淩峰並不是他要找的人。
那人究竟在哪兒?他抬頭望天,忽然感到非常迷茫。他感應不到那人的存在,除了親吻,再也沒有識別他的辦法。每次都是那人主動出現並且靠過來,接連追了好幾世,他竟也敞開了心防,將他納入生命中。
但誰又規定他必須永遠陪伴在他身邊?或許他只是為了攝取他的力量,或許只是一個錯亂了的資料又恢復正常,更甚者是某個人閑得發慌的遊戲。
而他卻當了真,還徹徹底底的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從未有過的疲憊感襲上心頭,讓周允晟覺得厭倦。他目光放空,慢慢把靈魂從軀體裡抽-離,這個世界再也沒有能令他留戀的東西。
就在這時,身側的門打開了,雷川筆直站在那裡,臉上帶著古怪的表情。
博士並沒有落淚,但是他卻能看得出來,他比任何時候都悲傷,透過他清澈的眼眸,他仿佛看見了他碎裂的心。他還是被趙淩峰的逃避傷害了。
為什麼一定要是趙淩峰呢?難道我就不行嗎?
他一步一步走過去,坐在博士身邊,低聲道,“博士,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什麼故事?”周允晟壓下靈魂剝離時的劇痛,若無其事的開口。
“曾經有一個人,由於體質太特殊,被一個科學家看中並抓進實驗室,對他進行各種研究。他的兄弟闖進實驗室救他,卻被殺掉了,他受不了刺激選擇了自殺。但是他沒死成,而是變成一隻鬼魂陪伴在科學家身邊。他原本以為科學家是個狂熱的反人類的瘋子,卻原來科學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拯救更多的人。他很勇敢,也很倔強,他的內心簡單而又純粹,有時候聰明絕頂,有時候又透出一股傻氣。他傻到用自己的命換來了全人類活下去的希望。那人從最初的仇恨到後來的平靜,再到不可遏制的熱愛。”
周允晟越聽越心驚,他意識到,這是雷川上一世的經歷。他竟然一直以靈魂狀態陪伴在自己身邊嗎?
雷川握住博士的手,繼續道,“那個人是我,那個科學家是你,那是我們的上一世。為了獨佔你的研究成果,b基地的人把你暗殺了。我再次選擇自爆,然後重生了。在睜開眼的那一瞬間,我就發過誓,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我愛你博士。”
周允晟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簡直不知該怎麼回應才好。
雷川伸手將他緊緊抱在懷裡,嗓音沙啞,“如果你一定要愛上某個人,請你一定要愛我,否則我會把你愛的人全都殺掉。”話落低下頭,輕輕含住博士蒼白的唇瓣,用溫柔的力道撬開他的牙齒攻城掠地。
即便胸腔被嫉妒和暴戾填滿,他任然捨不得傷害博士,唯恐將他碰碎了。
熟悉的悸動讓周允晟的靈魂都在戰慄,他忽然明白了,難怪當他親吻雷川的時候時並沒有特別的感覺,原來他吻的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驅殼。
命運轉了一圈,反手將他推進了陷阱裡。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他推開雷川苦笑,笑著笑著咳出一口鮮血。靈魂一旦抽離就再也不能壓制回去,他不得不離開。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他每說一個字都會嘔出一口鮮血。
雷川渾身都涼了,用力抱住博士,不停將他口中溢出的鮮血用手掌捂回去,見捂不住又垂頭用嘴來堵,嘗到腥咸的滋味時整個人都崩潰了。
“為什麼會這樣?你昨天不還好好的嗎?”他嗓音顫抖,不要命的將異能輸入博士體內,卻絕望的發現這根本無濟於事。
周允晟搖頭,緊緊握住他冰涼的指尖,一字一句艱難開口,“我在下一個輪回等你,一定要快點找到我。沒有你的日子,我過得很累。你聽見了嗎?”
雷川悲痛的說不出話來,更加不想答應他訣別的話。為什麼要下一個輪回?他想要他這一次輪回,下一次輪回,下下次輪回……他要他的永生永世,而非眼前這樣浴血離開。
周允晟見他沒有反應,拼盡最後一口氣說道,“我要你向我保證一定會找到我。讓我安心的離開,你也做不到嗎?”
“好,我向你保證,下一次輪回一定會找到你,無論你在哪兒!”雷川將臉埋在他劇烈起伏的胸膛,用帶著哭腔的音調說道。
周允晟放心了,任由靈魂被世界意識拋到虛空中。
懷裡的軀體漸漸失去溫度,雷川的心臟也隨之碎裂。如果這個世界沒有博士,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如果在那麼多張鮮活的面孔中唯獨缺少博士,再美的未來又有什麼可值得期待?
他恍然意識到,博士早已經成為了他活下去的動力。
他將染血的臉頰貼合在博士額頭上,嘴角含著微笑,身體卻逸散出恐怖的能量。
郭澤瑞聞聽響動追上樓查看,被眼前的一切驚住了。他不明白博士為什麼會死,卻知道不能任由雷川繼續下去。一個王者之境的異能者自爆,足以讓整個蜀州基地為他陪葬。
“老大,你忘了博士拼了命也要研製出疫苗的初衷嗎?他熱愛這片土地,熱愛土地上的所有生靈,你忍心毀掉他鍾愛的一切嗎?你快停下,博士還在你懷裡,不要碰碎他!”
最後一句話起了作用,令人窒息的威壓頃刻間退去,雷川抱著博士的屍體,從高達三十米的頂樓跳下去,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六個月以後,鬍子拉雜的他重新回到基地,懷裡依然摟著博士的屍體。說是屍體卻一點也不可怖,因為每天輸入大量治癒系異能的緣故,博士的身體並沒有腐爛,臉上甚至染著健康的色澤,就像睡著了一樣。
雷川用隕石鋼化玻璃做了一個水晶棺,無論去哪兒都帶著他。他扛著棺材在喪屍群裡大殺四方的場景成了許多人終身難忘的記憶。
他行事越來越孤僻,哪裡最危險就往哪裡去,那種悍不畏死的精神讓大家汗顏的同時也覺得心驚。只有郭澤瑞知道,他這是在找死,當博士閉上雙眼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變成了行屍走肉,只因為博士熱愛這片土地,致力於讓世界恢復原本的美麗,他才會滯留在世間,麻木不仁的砍殺著喪屍。
他願意為博士付出一切,包括他的生命乃至於靈魂。
某一天,他忽然襲擊了b基地,把基地上層幾乎屠殺乾淨,尤其是一名十一級的冰系異能者,不但被震碎了晶核,屍體還被剝皮剔骨後掛在牆頭讓所有人圍觀。
他殘忍的做法惹來了眾怒,卻因為蜀州基地的一力袒護而不了了之。
末世八年,一隻王者之境的喪屍橫空出世,單槍匹馬就覆滅了好幾個中小型基地。雷川聞聽消息後日夜追蹤,將這只喪屍引到西北荒漠裡,用自爆晶核的方法將它絞殺。
當郭澤瑞和趙淩峰帶領異能小組趕到時,只看見一個巨大的,仿佛原子彈爆炸留下的深坑,在坑洞的中心,一副水晶棺完好無損的擺放在那裡。哪怕在自爆的最後一瞬間,雷川也不忘抽出一半力量保護最心愛的人,即便他再也不能睜開眼看一看他。
郭澤瑞和趙淩峰跪在坑邊痛哭,末了把水晶棺小心翼翼的抬出來,想盡各種辦法保護博士的遺體不受損害。
許多年後,當世界徹底擺脫末世的陰霾,這具屍體成了所有人必須去瞻仰的聖物。白默翰、雷川,這兩個名字被冠以無上的榮耀而永遠鐫刻在史書上。
96|10.1
周允晟回到久違的星海空間後抹了把臉,頗有些哭笑不得,原來找了那麼久的人其實一直就在身邊。
他沒法感應到愛人,愛人卻每一次都能準確的找到自己,讓周允晟不得不懷疑他的編碼級別恐怕還在自己之上。是病毒、程式、亦或某個與自己一樣被主神控制的靈魂,種種猜測在腦海裡不停打轉。
但是很快他就沒有心思想別的,比以往任何一次輪回都要龐大的多的能量瘋狂向他席捲而來,頃刻間就修補好了之前所受到的傷害,還讓他灰色的靈魂轉變成了亮白色,隱隱夾雜著幾縷遊移的金光。b級世界的能量果然不一般。
發現更多的能量朝不知名的空間流去,他微微一笑,點開了手腕上的智腦。
許久未曾開啟的007顯得很激動,螢幕跳躍著‘歡迎主人歸來’的字樣。
“去下一個世界。”周允晟點擊傳送鍵,頎長的身影刹那間消失在廣袤的星河中。
再睜眼時,他正跪在一個空曠而又巨大的殿堂中,正前方是一座五米高的雕塑,其形象是一名身穿白色長袍頭戴荊棘環的中年男子,正用悲天憫人的目光注視著跪伏在自己腳邊的信徒。
幾乎是下意識的,周允晟便知道這是光明神亞度尼斯的雕像,這裡是薩迦亞帝國的光明神殿。殿內沒有旁人,甚至沒有多餘的擺設,只在雕像前放置了一張長方形的桌案用來供奉獻給光明神的鮮花、水果、素餅等物。
空氣中漂浮著莊嚴的氣息,讓周允晟不敢多待。他雙手交疊平方在地面上,額頭垂下抵住手背,向光明神行了一個大禮,然後緩緩退下。
守在門口的兩名侍女立即走上前為他披上潔白的斗篷,一個在前引領,一個在後照應,將他送回房間。
房間不比正殿寬敞,但擺設卻極盡奢華,最為顯眼的是一張巨大的掛著金色紗幔的四柱銅管床,床的對面有一扇小門,其後隱藏著一個室內天然溫泉。
看來原主很懂得享受,地位也很高。周允晟脫掉斗篷,從酒櫃裡拿出一瓶紅酒,邊慢慢啜飲邊讀取腦海內的記憶。
沒錯,這次不用007黑進主神資料庫盜取資料,他從記憶裡就能得知原主將來會經歷的一切,因為原主是重生的,新舊兩個靈魂在疊加中對彼此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傷害,眼看在雙雙消亡之際卻被007探知,便把主人的靈魂引入這具身體。
兩個靈魂都消失了,留下的是一段極其深刻極其黑暗的記憶。
原主名叫約書亞,因為天生就具有光明屬性,被薩迦亞帝國光明神殿的主教收作義子精心教導,只等成年後就把主教之位傳給他。
說起光明屬性,就不得不談一談薩迦亞帝國所在的這塊大陸。幾千年前,這塊大陸非常繁盛,存在許多不同的種族,有精靈、巨龍、獸人、矮人、地精、人類,每一個種族都有各自信仰的神明,在神明的庇佑下,他們過得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神明開始拋棄他們陸續離開大陸。沒有神力壓制,黑暗深淵中的魔氣開始在大陸上蔓延,沾染到魔氣的種族靈魂會被魔物吞噬,變成肆意殘殺同胞的怪物。
一場戰爭不可避免的爆發了,卻並沒有扼制住魔物,反而讓地精、矮人、巨龍三個種族徹底滅絕,只留下精靈、人類和獸人還在苦苦掙扎。在三族祭司的聯合禱告之下,本打算最後離開的光明神留了下來,賜給眾生靈光明之力以驅逐魔物。
三個種族得以延續,而光明神則成了這塊大陸唯一的信仰。
光明之力可以識別寄生在生靈體內的魔物並加以驅逐,還可以遏制魔氣的蔓延。光明神居住於九天之外,不可能巡遊在大陸上拯救每一個生靈,於是挑選體內含有光明屬性的生靈作為自己的使者,在大陸上播撒希望的種子。
但是這種人非常少,說是鳳毛麟角也不為過,幾乎每十萬人中才會發現一個。如果沒有足夠數量的光明祭司向光明神布下的結界中注入光明之力,黑暗深淵中的魔氣早晚有一天會蔓延至整片大陸。
到時候,真正的世界末日將會來臨。
翻看到這段記憶,周允晟驚訝的挑眉,覺得魔物的特徵跟喪屍有點類似,只不過被魔物抓傷的人不會感染,除非那魔物將誕下的魔種植入這人的體內。
他點擊智腦,讓007搜尋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也就是主角,然後繼續翻看約書亞的記憶。
為了盡可能的培養出更多更強大的光明祭司,每一個種族的幼崽在三歲時都會進行屬性測試,但凡發現有光明屬性的幼崽,都會即刻送往都城的光明神殿加以培養。
約書亞就是這樣離開了父母來到加戈爾(薩迦亞帝國的都城),並在主教的精心教導下長到16歲。在這一年,他遇見了生命中的劫數,薩迦亞帝國的二皇子阿爾傑·奧頓,被他俊美不凡的容貌、優雅高貴的氣度所吸引,不可自拔的愛上了。
他答應二皇子要幫他爭奪皇位,於是給主教下了一種迷藥,在主教昏睡時將‘二皇子將成為薩迦亞帝國主宰者’的所謂‘神諭’灌輸入主教的耳朵。
主教醒來後對此深信不疑,在為二皇子進行成人禮的受洗時親口向皇帝傳達了神諭。
時人對光明神的崇拜已經達到了狂熱的地步,自然不敢違背。在成人禮過去後的第三天,二皇子越過大皇子被冊封為皇儲。
正當約書亞以為可以與二皇子過上幸福的生活時,一個名叫寶兒·布萊特的少年出現了。他不但擁有精靈般迷人的外表,還擁有極其駭人的光明之力,身上更帶著光明神的信物,是真正從九天之外的光明神殿中走出的使者。
他把二皇子迷得暈頭轉向,排除萬難也要與他結為靈魂伴侶。這讓約書亞嫉恨的失去了理智,施展各種手段暗害寶兒,卻都被寶兒的愛慕者們一一識破。
寶兒輕輕抬一抬指尖,璀璨的金光就洞穿了約書亞的肩膀,如此輕描淡寫卻又如此強大,讓世人震驚的同時更崇拜不已。約書亞准主教的位置被寶兒奪去,因為約書亞身具光明屬性,二皇子不能處死他,就把他騙至黑暗深淵推了下去。
約書亞摔斷了腿,為了不被魔氣侵蝕只得不停向光明神禱告。光明神並未拋棄他的信徒,奇跡般的,約書亞在黑暗深淵中活了下來,且一直把試圖侵入體內的魔氣排除在外。他活了兩百年,在這兩百年的每一分每一秒中都在向光明神祈禱。
他堅信光明神聽見了自己的心聲,看見了自己的苦難,以光明之力庇佑著自己。這份仁愛讓他大徹大悟,放下了對二皇子的執著和對寶兒的仇恨,成為了光明神最堅定也最狂熱的信徒。
兩百年後,在彌留之際,他向光明神懺悔自己的罪過,並發誓如果有來生,定然會把所有的熱愛都傾注在父神身上,再也不沾染絲毫凡俗。
這份記憶很沉重,就算是歷盡千帆的周允晟也不得不為約書亞歎息。
恰在這時,007把命運之子的資料傳送過來。密密麻麻,如流光一般閃過的字幕並未對周允晟的閱讀造成障礙,五秒鐘不到,他就已經瞭解了這個世界的大概背景,然後諷刺的笑了。
這是一個bl的世界,與以往的世界不同,這個世界的主角受是個萬人迷,身邊圍繞著六個主角攻,而且個個身份不凡,實力超群。其中有未來的薩迦亞帝國的國王,有統轄這片大陸所有光明祭司的大主教,有獸人族的獸皇,精靈族的精靈王,居住在黑暗深淵的黑暗神,還有居住在九天之外的光明神。
但凡屹立在這個世界頂峰的王者,都逃不開寶兒的魅力,並且願意共同擁有他。因為幾位攻君之間保持住了微妙的平衡,魔氣不再擴散,生靈得到了和平,寶兒也成為了這個世界的無冕之王。似乎每一個人都在圍繞寶兒打轉,他們無法抵擋他的魅力,但凡見過他一面的人,都會對他產生不可告人的情愫,當然那些惡毒配角除外。
什麼主神聽見了自己的心聲,看見了自己的苦難才會庇佑自己活下去,簡直是個笑話!這其實是黑暗神和光明神給予約書亞的懲罰,就為了讓他生不如的在深淵裡煎熬。可憐約書亞還為此感激涕零。
蠢貨!周允晟對著鏡子裡披著一頭鉑金色長直發並擁有湛藍色雙眼的少年輕嗤了一句。
但這個蠢貨卻讓他憐惜,所以他打算完成他的心願,當一個稱職的光明祭司。不然又能如何呢?這個世界有神靈存在,所以屬於a級,他剛獲得的b級世界的能量在這裡根本不夠看。黑暗神和光明神只需一個目光投射過來,就能讓約書亞的身體化為煙塵並重傷他的靈魂。
靈魂受創的感覺糟糕透頂,周允晟再也不打算嘗試第二遍。
遠離寶兒和一切紛爭,等成年後就申請去大陸上遊歷,成為一個傳播福音的祭司,這樣做同樣可以改變約書亞既定的命運。
想到這裡,周允晟略微波動的心緒終於平靜下來。目前唯一的問題是——他是個無信仰者,根本做不到全心全意的去信奉光明神,而這個世界的祭司是依靠向光明神禱告而獲取力量。
禱告詞越優美,禱告的心意越虔誠,光明神灑下的光明之力也就越多。天賦雖然重要,但也有很多資質一般的祭司在日復一日的虔誠禱告中積累了雄厚的光明之力,一躍成為某個城邦或帝國的主教。
試問一個無信仰者怎麼做到虔誠?光明神具有透視人心的神力,他絕對不會給一個偽信徒賜福。光明之力如果太低微,周允晟不用走出加戈爾就會被極度仇視光明祭司的魔物撕扯成碎片,讓約書亞遭受比前世更悲慘的命運。
周允晟按揉眉心,覺得世道越來越艱難了。
他脫掉外袍,赤-身-裸-體的走入溫泉內,一邊放鬆緊繃的神經一邊改造約書亞的身體。約書亞的天賦算不上很好,測試的時候只能讓屬性石發出微弱的白光,經過007的調整卻能得到最頂級的天賦。
但是很遺憾,在這塊大陸上,資質的好壞與實力的強弱並不存在絕對的正比關係。很多資質超群的孩子由於自視甚高而忽視了對光明神的虔誠之心。他們體內的光明之力會越來越少直至消失不見。
而很多資質普通甚至下等的孩子,因為認識到了自己的低微而對光明神越加虔誠。他們通過每天的禱告積蓄力量,過上十幾二十年,往往會獲得驚人的成就。
看來,光明神很需要信仰之力,他與光明祭司之間應該是互惠互利的關係。你給我信仰之力,我給你光明之力,沒有信仰就沒有光明。
作為一個沒有信仰的人,周允晟感到很受傷。
約書亞體內的雜質被一點點排除,本就白皙的肌膚此刻像一塊毫無瑕疵的玉石,散發出瑩潤的光澤,湛藍色的眼眸比遼闊的天空更幽遠,比廣袤的海洋更深邃,極致俊美的五官斂去許多豔色和鋒芒,變得內斂而又悲天憫人。
當他垂眸看過來的時候,一種安寧而又溫暖的感覺在空氣中靜靜流淌,被他凝視的所有生靈都不會願意讓他的目光再移往別處。
作為一個神棍,這樣的外貌條件已經把逼格提升到了極限,多一分少一分都是畫蛇添足。周允晟披上浴袍,滿意的看著鏡子裡的少年。
身為惡毒男配,約書亞的外貌絲毫不比主角受遜色,只是少了主角受那種純潔乾淨的氣質。然而經過周允晟的加持和改造後,現在的約書亞就是一汪碧水,一捧空氣,沒有人能比他更溫和純淨。
他如果走出去,就是存在於所有種族想像中的最偉大的光明祭司的形象。
外部硬體已經齊備,接下來就應該解決虔誠之心的問題。周允晟躺在床上思考對策,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他在約書亞一慣起床的時間醒來,眨眨眼,很快就有了想法。遣退兩名侍女,他洗漱過後走到巨大的落地鏡前,凝視身形纖細的少年,喃喃自語:“我愛光明神,用我的全部生命乃至於靈魂去愛他,為了得到親吻他袍角的資格,為了他最漫不經心的一顧,我願意為此付出一切。”
停頓了一瞬,他慎重其事的強調道,“我愛他,愛到失去自我,愛到粉身碎骨。”
話音剛落,少年略有浮動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沒錯,周允晟催眠了自己,唯有這樣才能讓他的潛意識也煥發出虔誠的光芒,否則光明神一眼就能看透。
最高超的騙術不是騙倒別人,而是騙倒自己,在十二個小時的有效期內,周允晟會變成光明神狂熱的信徒,時效過後,他又會變成原本的自己。
當然,如果修煉需要的話,他也可以給自己下一個時間更長久的暗示。
理了理袍角,新出爐的光明祭司頂著兩位侍女敬慕的眼神來到正殿。
主教已經等候在雕像前,低聲道,“我的孩子,你已經十六歲了,再過兩年就要出去遊歷。魔物對光明祭司非常仇視,為了不被它們殺死,你最好加長禱告的時間,務必在遊歷前積累足以自保的力量。我愛你,但願光明神也像我這樣愛你。”
他用指尖碰了碰少年眉心,神情中隱約透出幾分憂慮。
因為與二皇子陷入熱戀,約書亞哪裡有心思禱告,體內蓄積的本就微弱的光明之力幾近潰散。而他是薩迦亞帝國尋找了五十年才找到的唯一擁有光明屬性的孩子,如果他不成器,薩迦亞帝國將成為魔物肆虐的煉獄。
一星期前,主教讓約書亞點亮屬性石,他差點沒能做到,這讓主教接連好幾個晚上睡不著。沉默了片刻,他終究沒法放心,把一塊屬性石遞過去,吩咐道,“用你的全力去點亮它,我的孩子。”如果屬性石沒有動靜,他就該考慮換一個繼承人了,也許可以讓國王派軍隊去別的國家搶一個。
身體剛經過改造,體內的光明力量增加了很多。周允晟並不擔心,神色平靜的接過石頭輸入法力。
屬性石由普通的灰褐色變成了透明的亮白色,還隱有金色的流光在其間轉動,耀眼極了。就算是自己,也只能讓石頭發出白光,而非金光。金光只有最虔誠的禱告才能獲取,是光明神難得的恩賜。
看來這孩子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並向父神懺悔,而父神也仁慈的寬恕了他。這很好,薩迦亞帝國終於要出現一位強大的祭司了。
主教拍撫少年單薄的肩膀,說了些勉勵的話,然後緩緩走出正殿。到了他這把年紀,再多的禱告也沒用,老邁的身體已經無法再負荷更多的力量。未來是年輕人的天下。
周允晟躬身目送主教走遠,這才回頭去看主神的雕像。他的目光裡滿滿都是熾熱的愛意,甚至因為壓抑不住內心的渴望,繞過長桌去親吻雕像的腳背。
“父神,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有多麼愛你。”他輕聲呢喃,退至長桌後,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開始禱告。
禱告既然是獲得力量的源泉,自然是祭司們不可外言的秘密。各個神殿之間並無流傳什麼禱告詞樣本或光明聖經之類的東西,一切全憑祭司自己的本事。他們必須傾盡全力去打動父神的心。
現在的周允晟對光明神愛得極其深沉,連靈魂都鐫刻著‘我愛父神’四個字,一看見父神的雕像,眼眶中自然而然就浮現許多淚水,虔誠而又熱烈的禱告詞幾乎張口就來,完全不用思考。
“我的父神,感謝您撫育我,挑揀我,試煉我,
讓我做您最忠實的信徒,承受您無處不在的光耀。
您的全能在感召我,您的仁慈在眷顧我,您把我從迷茫中拉回,把我從黑暗中拯救。
我是如此渺小而不配得到您的照拂,
但我依舊跪伏在這裡,請求您將我驅使、責難、鞭撻,
讓我時時刻刻不要將愛您的心遺忘。
我願以我的靈魂為祭品呈上,求您接納,
當您穿透它閱覽它時,但願您對存放於其中的卑微的愛意稍作凝視,
那將成為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父神,求您看我,
父神,求您聽我,
父神,求您用我,
父神,求您施展最強悍的法力擊碎我。
但是如果,您有幸在此時此刻聆聽我的禱告,
求您千萬向我容情而使這具殘破的身體活下去,因為愛您的心讓我軟弱,
它惟願跟隨您,直至永恆。”
嫋嫋餘音在空曠的大殿內回蕩,如玉石撞擊金屬,如流水躍上河岸,如鮮豔的花朵頂著朝露綻放,如徐徐微風從樹葉與髮絲間穿過。
那麼舒緩、輕柔、令人難忘。
在九天之上,一名金色頭髮金色眼眸,長相華美之極的男子正側耳傾聽,緊皺的眉頭不自覺舒展開來,嚴苛的嘴角竟染上了一絲笑意。
他斜倚在寬大柔軟的矮榻上,周圍環繞著或清純、或嫵媚、或嬌俏的少年。其中一人似乎特別受到寵愛,悄然爬上他的膝頭,軟著腔調問道,“父神,您怎麼不理我們了?”身為凡人,他們自然聽不見從神殿傳來的聲音。
少年的嗓音很甜很糯,細細品嘗也別有一番韻味,卻好巧不巧的打斷了男子的聆聽,以至於錯過了最後幾句話。
男子舒展的眉頭重新聚攏,因為上千年的沉積而形成幾條深深的溝壑,這使他本就威嚴的氣質變得越發叵測。他只是抬了抬指尖,如精靈般美好的少年就在頃刻間化為煙塵,仿佛從未存在過。
其餘人等嚇得臉色慘白,立即退開老遠跪趴下去,戰戰兢兢的等待宣判。
男子卻再無動作,用時光回朔的法術召喚出一面只有他才能看見的鏡子。
鏡子裡,一位比在場任何人都要美麗溫柔的少年正虔誠的跪在神殿中徐徐念著禱告詞。他閉著雙眼,濃密卷翹的睫毛因為太過熱烈的愛意而沾染了一些淚珠,看上去比清晨初綻的花朵還要脆弱可憐,卻又比荷葉上滾動的水滴還要靈動可愛。
他粉嫩的唇瓣一開一合,吐出比花露還要甜蜜的愛語。
“父神,求您看我,父神,求您聽我,父神,求您用我,父神,求您施展最強悍的法力擊碎我……”他可憐兮兮而又虔誠的祈求著,讓男子冷硬了億萬年的心首次變得柔軟。
他伸出指尖去撩撥少年映照在鏡面上的濃密的睫毛和晶瑩的淚珠,喃喃回應,“我在看著你,我的孩子;我在聽著你,我的孩子;我會用你,只要你能來到我身邊。但是擊碎你,那我可捨不得。”
他忽然輕笑起來,使用了好幾次時光回朔,將這段話聽了一遍又一遍,這才心滿意足的揮手,讓幾欲嚇至昏厥的少年們離開。
97|10.2
少年在雕像前禱告了幾小時,光明神就在水鏡前凝視了幾小時。他搖晃著手裡的酒杯,金黃色的瓊漿微微打著旋兒,散發出一股濃郁而香甜的氣息,這在往常一定能引得光明神徐徐啜飲,細細品味,今日卻對此毫無興趣。
從少年粉嫩唇瓣中流瀉而出的愛語比任何美酒都要甘醇,他單手支腮,眼瞼半合,顯露出連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沉醉表情。
少年終於結束了一天的禱告,睜開湛藍色的雙眼,緩步走到雕像前,微微擰著眉頭,眷戀不已的親吻父神的腳背。他趴伏在那裡,許久未曾起身,本就沾著幾顆淚珠的睫毛越發濡濕,還輕輕顫抖著,顯得那樣可憐而又可愛。
光明神放下酒杯,瞳仁變得幽深,專注,伸出指尖輕輕點在少年微蹙的眉心中,一股純淨雄厚且閃爍著璀璨金光的力量通過泛著波瀾的鏡面流入少年的身體。
周允晟親吻完父神的腳背,正準備起身離開,就感覺到一股力量從額心湧入四肢百骸,那樣溫暖舒適,差點讓他呻-吟起來。
這是父神的恩賜?他激動萬分,本打算離開又繼續跪下,抱住父神的腳踝,用白皙的臉蛋輕輕磨蹭,濕漉漉的眼眶終於沁出兩滴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後掛在下巴尖上,樣子可憐極了。
“父神,您聽見了我的禱告是嗎?父神您知道我有多麼愛您嗎?父神,我的父神,我的生命和靈魂全都是屬於您的,求您拿去。”他一分一秒都捨不得離開父神怎麼辦?
恰在這時,守在門外的侍女低聲稟告,“祭司大人,主教大人請您去議事廳商量為二皇子受洗的事。”
周允晟聽而不聞,抱著父神的腳踝,像走失的小幼崽終於回到父母的懷抱,半步也不想挪動。
光明神支起一條腿靠坐起身,微眯的眼眸裡暗藏著濃烈的笑意。他忍了又忍,終是沒能忍住指尖的騷動,再次朝少年的眉心點去。
比之前更為純淨雄渾的力量如潮水般卷來,將少年的靈魂高高拋起又輕輕接住,忽而向左忽而向右,使他眩暈迷亂,不能自抑。他沉醉在父神的仁愛和饋贈當中,小嘴兒微張,發出細碎的呻-吟,白膩的臉蛋緩慢沁出幾縷酡紅,那慵懶而又靡麗的媚-態連神人看了都要發狂。
光明神放置在水鏡上的指尖忽然僵住了,過了許久才慢慢收回,不經意的撚了撚,竟似有一股灼熱的溫度流連其上,悠忽間又消失不見。
光明神抬起指尖愣神,淺金色的眼眸變成了暗金色,更有一些純黑的光點抑制不住的散發出來。
侍女連請了好幾次都不見祭司大人露面,只得去議事廳覆命。主教派了副主教去請,這才讓少年挪步。
是以,當光明神終於甩掉那怪異的感覺看過去時,大殿內已經再也沒有那纖細而又可愛的身影,淡淡的喜悅之情像風一般消散,剛舒展開的眉心又像往常那樣緊緊皺起,形成幾道嚴苛的痕跡。
“父神,一名神僕方才逃離了神殿,請您示下。”穿著白色長袍的神使跪伏在地上,眉眼間隱現恐懼。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仁慈的父神消失了,變成現在這個喜怒不定深不可測的神明。大陸上的生靈都以為是神明拋棄了他們,卻不知道那些神明根本沒有離開,而是全都隕落在代表美好與和平的光明神手裡。
他似乎想要毀掉九天之下的這塊大陸,卻又在危急的時刻將它挽救回來,那漫不經心的態度仿佛在對待一個已經厭倦了的玩具,想起的時候稍加撥弄,想不起的時候置之不理。更古怪的是,從來不沾染塵俗的他竟開始搜集美貌的少年,且只對白發藍眼和黑髮黑眼的少年感興趣。
然而把人弄到身邊卻只是匆匆一瞥就丟到一旁,任由少年們千般討好萬般殷勤也不見動容。他看他們的眼神那樣冰冷無情,就像是在看一個精緻的會移動的擺件。
若非他的神格還在,且變得越來越強大,神使甚至懷疑他已經被外來的邪神奪舍了。
不過丟失一個擺件,對光明神而言算不得什麼。他淡漠開口,“隨它去吧。”
用的是‘它’而非‘他’,可見父神對那曾經頗為受寵的少年並沒有絲毫看重。神使將頭垂得更低,不得不提醒一句,“它盜走了您的一枚戒指。”
光明神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能被一個凡人隨意拿走的物件,還值得堂堂神使去追回來?未免可笑。
那神使也察覺到了自己在小題大做,白著臉匆忙退下。上千年都未曾有神僕逃離,忽然發生一樁竟叫他失去了平常心。想來那少年是被父神的冷酷無情嚇住了,等他到了凡間便會知道何謂真正的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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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允晟從議事廳回來,把二皇子交給約書亞的迷藥全都倒進了排水溝。作為光明神的腦殘粉,杜撰神諭這種事他萬萬做不出來。心裡愧疚的無以復加,他連飯都吃不下,斜倚在窗邊,滿面愁苦的看著懸掛在天邊的夕陽。
直看了一兩個小時,他悽楚的目光忽然變得異常清澈透亮,轉身走進浴室,連長袍也不脫直接就跳進溫泉中,將臉埋入水裡做了個扭曲的表情。
我竟然對著一尊雕像落淚了!我竟然對著一尊雕像說了一天的甜言蜜語!我還捨不得走,抱著雕像的腳踝哭的像個傻逼!肉麻的起了好幾層雞皮疙瘩!
他齜牙咧嘴擠眉弄眼,覺得被下了暗示的自己簡直就是個傻瓜,那模樣蠢透了!他自己回想起來都有種不忍直視的感覺。
做完鬼臉又吐出許多氣泡,他這才從水裡鑽出來,面容頃刻間變得溫柔寧靜。好吧,看在今天得到兩股雄厚神力的份上,他就算自己被自己肉麻死,也要把精分堅持下去。
這樣想著,他總算心平氣和了,泡好澡後連頭髮也不擦乾,直接爬上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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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星期後,二皇子阿爾傑18歲的生日來臨了,接受完洗禮他便要外出遊歷,兩年之內不能返回帝都,還要完成相應的任務。這塊大陸並不太平,即便身為貴族,也要具備足夠的武力,否則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雖然光明屬性的魔法師少之又少,但別的屬性的魔法師或武者卻很多,且實力強悍者比比皆是。不過這又如何,在與魔物的戰鬥中,任何人都有可能被種下魔種從而失去理智,反手將同胞們屠殺掉。
越強大的人,越容易吸引魔物的寄生。魔物很聰明,為了找到最強大的宿主,它們會輾轉在好幾個人身上,依靠這些人慢慢接近目標然後暗中下手,叫人防不慎防。
如此,在外遊歷時,每一個戰隊都必須配備一位光明祭司。當大家戰鬥時,光明祭司會在戰場周圍布上一圈結界以防止魔物逃跑,也可以阻止隊友被種下魔種而暴走,如果實力足夠強大,還可以直接用光明法術將寄生的魔物逼出宿主體外並殺死。
薩迦亞帝國只有三位光明祭司,一個是主教,一個是副主教,還有一個就是約書亞。主教已經老了,約書亞還未成年,陪伴二皇子外出遊歷的唯有副主教。
主教給二皇子進行洗禮和祈福,等儀式結束就徑直離開,並未與國王多做交談。
本來信心滿滿的二皇子非常詫異,讓僕從把約書亞引到僻靜的角落說話。
“約書亞,你忘了曾經答應過我的事了嗎?如果我不能成為薩迦亞帝國的主宰者,我的皇兄會把我驅逐到邊境去對抗魔物。那樣的話,也許我們再也不能相見了。”
周允晟雖然把自己催眠了,腦袋有些精分短路,卻也不會因此而忘了二皇子對約書亞的利用。
他倒要看看,沒了約書亞的幫助,二皇子怎麼登上薩迦亞帝國的王座。
但他也不會傻到現在就與二皇子撕破臉,要知道二皇子未來的姘頭背景很強硬,左邊站著光明神,右邊站著黑暗神,前後簇擁著獸皇、教皇和精靈王,足可以稱霸世界。與這個小團體不能硬碰,只能智取。
他眼裡泛出晶瑩的淚光,捂住心臟,悽楚萬分的開口,“阿爾傑,你怎麼忍心讓我背叛最心愛的父神。捏造神諭,天啊,這是怎樣一種罪過,足夠讓地獄之火將我焚燒成灰燼!更可怕的是,我會因此而失去父神的眷顧和光明之力,成為一個可恥的瀆神者。我會永遠活在人們的唾棄與辱駡當中,甚至被出離憤怒的民眾用石頭砸死。這就是你想要的未來嗎?你願意將我推入那樣絕望的深淵?阿爾傑,我開始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愛我。”
二皇子無言以對。他不明白怎麼才幾天不見,約書亞的腦袋竟然清醒起來了。沒錯,如果他真這樣做了,那絕對是最有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情景。
副主教在外養了一個私生子,名譽受損已經失去了繼位的可能,約書亞是鐵板釘釘的下一任主教,權利與國王不相上下。二皇子現在哄著他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與他撕破臉,立即指天發誓說自己並非要置他於不義,而是太想與他在一起才會缺失考量,請求他寬恕自己的過錯。
周允晟沉默的點頭,深深看了二皇子一眼,然後舉步離開。那一眼再沒有往昔的濃情蜜意,讓二皇子非常忐忑。他在原地徘徊了一會兒,這才不甘不願的離開。
九天之上,光明神把這一幕盡收眼底。他如往常那般斜倚在華麗的神座上,周圍環繞著許多美麗的少年。有人替他斟酒,有人替他歌唱,還有人靜靜依偎在他腳邊恬淡的微笑。他們用仰慕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神明,卻並不知道看似在品酒的神明正用專注的目光凝視著別人。
只有侍立在不遠處的神使察覺了父神情緒上的變化。他淺金色的眼眸變成了暗金色,隨即透出黑色的光點。當他的眼眸完全被黑暗籠罩而失去控制,這座神殿會被他龐大的神力摧毀。這種事已經發生過不止一次了。
神使緊張的額頭都開始冒汗,心裡把惹怒了神明的罪魁禍首咒駡了無數遍。他的上一任就是死在父神的暴怒中,別說遺體,連一塊小小的靈魂碎片也沒能留下。
周允晟快步走進大殿,匍匐在父神腳邊。
他的眼睛只能看見父神,心臟只能裝載父神,靈魂全都被父神填滿,哪怕與二皇子熱戀的記憶並不屬於他本人,依然讓他無比難受。他覺得自己背叛了父神,這簡直是無可饒恕的罪過,當即就掉下大滴大滴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砸在父神的腳背上,發出清脆的吧嗒聲。
他雙眼緊閉,臉頰濡濕,雪白的牙齒把唇瓣咬成了赤紅的顏色,仿佛下一秒就會沁出血珠。然而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抱著父神的腳踝哭的不能自抑,哽咽著懺悔起來:
“我的父神,
我該如何向您訴說,
我相信了一個竊賊的謊言而差點把對您的愛置於腦後。
我的父神,
我丟失了最寶貴的東西,
那就是對您的虔誠,
為此我寧願忍受地獄業火的炙烤,
以求把它彌補。
我的父神,
我向您坦白我的過錯,
求您原諒您可憐的孩子,
他內心的愧疚和自責已經快要把他殺死!
我的父神,
求您鞭撻我吧,
求您責駡我吧,
求您焚燒我吧,
然後求您繼續愛我!
求您繼續愛我……”
他把臉蛋緊緊貼合在冰冷的雕像上,哭的像個迷途的孩子,臉色十分蒼白,眼眶和鼻頭卻通紅一片,看上去可憐至極,卻又顯出十分的可愛來。
隱藏在眼底的黑色光點逐漸消失,光明神歎息一聲,用指尖撫了撫他下巴尖上懸掛的淚珠。他只是個16歲的孩子,16歲,多麼稚嫩的年紀,又如何看得透人心的黑暗?他被一個邪惡的權謀者欺騙並且利用了,這不是他的錯。
幾欲升騰的怒氣緩緩消散,光明神恨不得把縮成小小一團的少年從水鏡中抱出來置放在膝頭溫柔撫慰,把他眼眶內落不盡的淚珠吸允乾淨。
這是他的信徒,也是他的孩子,誰都沒有資格讓他如此傷心。他雖然迷失在了人生的旅途中,對父神的愛意與虔誠卻因為挫折而變得越發純粹。
他能感知到從他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悔意與敬慕,於是伸出指尖,把一股溫暖而又璀璨的金光輸入少年體內,以阻止他繼續悲傷。
哭得一塌糊塗的少年忽然愣住了,傻乎乎的摸了摸額角,然後露出一抹比神光更為奪目的微笑。
“您原諒我了是嗎?我就知道仁慈的父神一定會原諒我的過錯。從此以後,約書亞再也不會去看別人,只會看著我的父神。您知道,您是我的一切,是任何寶物也無法比擬的存在。約書亞會忘掉阿爾傑,只為父神而活。”他用滑膩的臉蛋輕輕摩挲雕像,眼眶裡還含著淚珠,笑容卻越發甜蜜。
光明神眯著暗金色的眼眸,專注的凝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原來小信徒叫約書亞,這真是一個可愛的名字。只為父神而活嗎?連誓言也可愛極了。
光明神嘴角綻出一抹微笑,然後低下頭,若有所思的盯著自己的雙腳。如果少年就匍匐在身邊,像摟著雕像那般摟著他,像摩挲雕像那般摩挲他,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呢?
他陷入了美妙的想像中不可自拔。
神使只能看見水鏡發出的光暈,卻看不見水鏡中的內容,除非得到父神的允許。但無論如何,他都對水鏡裡的人升起了崇拜的心情。能把父神惹怒卻又在最短的時間內平息怒氣,億萬年來從未有人做到過。
讓父神如此在意的人究竟長什麼樣?要不要把他弄到神殿裡來?
心思百轉千回,神使卻並不敢自作主張,於是揮揮手,把一群表面上順服實則早已嚇破膽的少年遣退。
周允晟足足做了一天的懺悔和表白,在日落的時候終於回到寢殿。
他火速沖進浴室噗通一聲跳下去,用拳頭奮力捶打水面,激起一圈圈水花,心裡崩潰的大喊:臥槽,我竟然哭得像個娘們兒!臥槽,我竟然差點就羞愧的撞柱自殺!這是怎樣一種腦殘的精神!怪不得信奉邪-教那些人願意為了他們的神去剖腹亦或自-焚,現在終於能夠理解了!
腦殘粉消失了,理智的周允晟回來了,所以他又陷入了精分的糾結中,蹲坐在池邊,一會兒呲牙咧嘴,一會兒捶胸頓足,模樣看上去很滑稽。
發現了一個可愛的小信徒,光明神最初只會在他禱告的時候召喚出水鏡,側耳聆聽他甜蜜又深情的話語。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對小信徒的喜愛越來越深,偷窺他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他發現他每天起床都會對著鏡子述說對自己的熱愛,那認真的小模樣常常讓他忍不住微笑。作為大陸唯一的神明,他習慣了被人推崇,卻從未有誰能真正讓他動容。哪怕光明之力最為強大的所謂的教皇,也不過是他閒時擺弄的玩具罷了。
他欣賞教皇的野心,身為一個光明祭司,內心卻潛藏著那麼多的,比魔氣更具有腐蝕性的黑暗。這讓他有種找到同類的愉悅感。他不介意捧著他,想要看看他會為這片大陸帶來什麼,是毀滅還是新生。
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該拿這片大陸怎麼辦。他覺得索然無味,有時候很想毀滅,在最關鍵的時候卻又克制住了。他隱隱有種感覺,這個世界隱藏著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
他必須得到那件寶物,所以大陸和大陸上的生靈還有存在的必要。
經過億萬時光,他看見的只有人性的善變和自私,就連所謂的神明,也都心懷叵測,互相爭鬥。真正純粹的人,純白的靈魂,怎麼可能存在?
但是瞧瞧他發現了什麼,他的小信徒的靈魂是純粹的亮白色,其間還夾雜著只有光明神才能具備的金色流光。那麼美麗,那麼奪目,那麼可愛。
他簡直百看不厭。
當小信徒禱告時,他能感覺到他毫無雜質的虔誠,然而當他回到寢殿,卻又變得不一樣了。他看不透他內心真正的想法,但這並不妨礙他欣賞小信徒有別于溫柔沉靜之外的另一張面孔。
他會齜牙,會擠眉弄眼,會生氣的拍打水面,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般活潑可愛。不,他本來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就應該如此鮮活才對。16歲真的太小了,對神明而言是應該待在繈褓裡的年紀。
光明神教的教規太過沉重,很明顯將他束縛住了。
通過水鏡愛戀的揉了揉少年嘟起的唇瓣,光明神微微一笑,繼續欣賞少年出浴的美景,看著他頂著一頭濕發入睡。
如往常那般用神力將小信徒的頭髮烘乾,光明神並未揮手打散水鏡,而是端起水晶杯,就著小信徒的睡顏緩緩啜飲,流入口中的瓊漿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甘甜。
周允晟在既定的時間點醒來,認真的精分自己,然後懷揣著一顆瘋狂熱愛主神的心步入神殿。
一名侍女正在清理供桌上的祭品。雖然有神力的溫養,鮮花、素餅、水果等物可以存放好幾年而不會腐壞,但若是長久不換也是對神明的一種褻瀆,因此教廷內有規定,但凡祭品,擺放兩個星期就必須更換。
在幾百年前,這些工作原本應該由光明祭司親手打點,但隨著教廷權利日益增大,祭司們日益貴族化,再也沒有人會去做這種繁瑣而又低微的工作。
以往的約書亞不會注意這些小細節,現在的腦殘粉周允晟卻猛然想起來,立即阻止侍女,然後跪在父神腳下誠惶誠恐的請罪。
“我怎能如此怠慢我的父神。所有進獻給父神的祭品都應該出自我的手,而我更應該主動把身體和靈魂擺放在祭桌上讓父神享用。你們都下去吧,日後這些工作全都交給我,你們無需過問。”他擺手遣退兩名侍女,把桌上的祭品放進籃子裡拎出去。
由於007將這具身體的素質點全都加在光明屬性上,故而他的力氣並不大,跨出門檻的時候被沉重的籃子拽住一邊胳膊,失去平衡後朝側邊撲倒。
正對他額頭的是堅硬的門柱,這一撞非頭破血流不可。
光明神因為少年那句‘主動把身體和靈魂擺放在祭桌上讓父神享用’而閃了一下神,醒轉後就看見如此危險的一幕。他眸色微微一暗,立即打出一道金光包裹住少年嬌嫩光滑的額頭。
砰地一聲生巨響嚇傻了站在門口的侍女,她們抬頭,木呆呆的看了看從門框上掉落的灰塵,這才著急忙慌的沖過去查看祭司大人的情況。根據方才的響動判斷,祭司大人肯定傷的不輕。
周允晟踉蹌著站起來,表情非常奇怪。他的額頭一點都不痛,相反,還有一種溫暖柔軟的感覺,就仿佛有什麼人把手掌覆蓋在上面,使他避免了傷害。
他再次遣退意欲幫自己提祭品的侍女,摸了摸門柱,確認它一如既往的堅硬,這才頂著恍惚的表情離開。
98|10.3
作為進獻給光明神的祭品,自然要選最好的。
在光明神殿的後方種植著一大片果園,但凡在這塊大陸上能找到的美味水果都會移栽在這裡,有專門的植物系的法師進行照管。每隔兩個星期,他們會定期摘下品相最佳也最香甜的果子擺放在冰藍裡,以供神殿的侍女挑選。
看見祭司大人親自前來,兩位植物系法師吃了一驚,連忙彎腰行禮。
“我要最新鮮的果子,最好是上一秒剛摘下來的。”對待父神之外的人,少年顯得非常倨傲也非常冷淡。
然而所有的光明祭司都是如此,兩位植物系法師並不覺得受到了怠慢,連忙挑揀出幾筐水果擺放在他跟前。
周允晟彎腰翻看,略嘗了幾枚,確定味道不錯才放進自己提來的籃子裡。他回到神殿,用聖池中的水將果子清淨,瀝幹後放在一旁備用,隨即準備做素餅。
“祭司大人,把蕎麥粉和水一起倒進陶盆裡揉成麵團,擰出雞蛋大的一團拍成圓形就可以了。”侍女唯恐他不會做,先把麵粉和好並拍了一個,擺放在託盤裡做示範。
周允晟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瞪了侍女一眼。這就是所謂的供奉給父神的素餅?沒有調味,沒有醒面,沒有造型,沒有蒸煮,只等晾曬成乾巴巴的比石頭還要硬的麵團子就供奉上去?這簡直是對父神的褻瀆!
腦殘之魂讓他出離憤怒,他將侍女推到一旁,將腦海中的有關於烹飪的技藝全都調出來,以極其精准的比例倒入麵粉和水,將光明之力覆蓋在掌心,一點一點將麵團揉的又細又軟。
“祭司大人,您何必浪費光明之力!”侍女看見從他掌心中冒出的金光,覺得肉疼極了。在光明之力越來越稀少的今天,培養出一個強大的光明祭司往往要傾盡一國之力,而光明祭司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動用體內的力量,因為它們用一點就少一點,再要蓄積起來需經過漫長的禱告,有的甚至要花費十幾二十年。
如約書亞祭司這樣,連和麵也用上光明之力的人,簡直是腦子壞掉了。
周允晟的腦子確實壞掉了。正如他每天催眠自己那樣,他對父神愛得瘋狂,愛得熱烈,愛得失去自我粉身碎骨,受不了旁人對父神有絲毫怠慢。
這種連豬都不願意吃一口的素餅,她們也敢拿去供奉,這簡直讓他出離憤怒。
他發誓,一定要做出世界上最美味最精緻的素餅供奉給父神,於是冷冷開口,“什麼叫浪費光明之力?我的力量全都是父神饋贈的,自然應該全心全意去回報父神的恩情。今後你們不用再為父神準備祭品,這是我的工作。”
侍女見他面色冷肅,心知他生氣了,只得惶恐的退到角落。
周允晟經歷那麼多次輪回,烹飪這種小事自然不在話下。他愛吃,且口味非常挑剔,故而練就了一身非凡廚藝。
在醒面的過程中他並未閑著,挑了幾種水果和豆類,該攪拌成泥的攪拌,該榨汁的榨汁,覺得白麵團有點單調,便又用果汁調和出黃色、紅色、紫色等麵團備用。
他動作嫺熟而優雅,好像做過千百回一般,叫兩名侍女看傻了眼。
麵團全都醒好了,他填上餡料,將之捏成各種各樣的造型,有花、有鳥、有魚,還有各種小動物,一個個整齊的碼放在託盤上時顯得可愛極了。
捏完素餅,還剩下一點白麵團,他垂眸考慮片刻,也不知想到什麼,臉頰竟泛出一片紅暈。他將麵團置於掌心,一點一點捏成自己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的模樣,擺放在託盤的正中心。
兩名侍女的表情從傻眼到崇拜,再到無語。她們可算是看出來了,祭司大人對光明神的眷戀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九天之上的光明神一直盯著忙得團團亂轉的少年,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深刻。看著少年親手為自己準備祭品,他冷硬的內心竟變得像麵團一樣柔軟,更有股淡淡的甜意在心間流淌。
周允晟將雙手洗乾淨,端著託盤拿去蒸熟。在等待的過程中,他去花園裡採摘進獻給父神的鮮花。
根據吟游詩人的傳唱,白色月季是光明神最鍾愛的花朵,這種花的花語是——尊敬、崇高、純潔,果然與父神很般配。周允晟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踮起腳尖去攀折開得最美的一朵花。
“祭司大人,月季花帶刺,您應該用剪刀。”
可惜侍女提醒的有些晚了,周允晟皺眉,把刺痛的手指收回來。一滴鮮紅的血珠緩緩從圓潤可愛的指腹中溢出,顯得非常打眼。
兩名侍女連忙上前幫他包紮。
“不過小傷罷了,無礙。”他搖頭,將受傷的指尖放入口中吸允,片刻後取出再看,血滴已經消失了。
侍女們心有餘悸,立刻取來剪刀,叮囑他別再碰著花刺。光明祭司是帝國最重要的財產,哪怕只流了一滴血,傳入主教耳裡她們也承擔不起。
九天之上,光明神嘴角的微笑消失了,等少年拎著花籃離開,他抬了抬指尖,一束黑色的光芒貫穿水鏡,落在那開了整整一面牆的,或粉、或黃、或紅、或白,顯得格外芬芳馥鬱的月季花叢上。
眨眼間,盛開的花朵凋謝了,嫩綠的葉片枯萎了,花莖倒伏發硬,最終變成黑色的齏粉撲簌簌掉落在地。
路過的侍從看見這一幕,眼裡放射出恐懼驚駭的光芒,立刻朝主教的閣樓跑去。
與此同時,周允晟將精心準備的祭品一一擺放在供桌上。他拿起小面人看了看,臉頰紅彤彤的,顯得有些羞澀,然後將它安置在所有麵點的最前面。
“父神,請您不要嫌棄這些簡陋的祭品,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把我的全部都奉獻給您,但是這具身體太渺小,太卑微,怎麼有資格得到您的垂憐。如果您能聽見我的禱告,只需在九天之上給我淡淡一顧我就心滿意足了。”他跪伏在雕像前,雙手合十行了一個大禮,臉上的羞澀被淒苦取代。
世上有那麼多生靈需要拯救,父神怎麼可能會注意到他呢?所謂的得到父神的愛,只是個永遠都不可能實現的奢望罷了。
想到這裡,他擰著眉頭又有些想哭了,小步小步膝行到父神的雕像前,抱住父神的腳踝摩挲,神情顯得鬱鬱寡歡。
光明神按揉眉心,不知道該拿小信徒怎麼辦才好。他是那樣嬌憨可愛,同時又敏感脆弱,他把自己想的如此低微,真叫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難道他以為每個光明祭司在禱告的時候都能獲得光明神的恩賜嗎?
統轄所有祭司和神殿的教皇在虔誠祈禱了三十年後才得到他一絲光明神力。反觀小信徒,若不是害怕龐大的神力撐破他的身體,他恨不得把所有的仁愛與眷戀全都傾注在他身上。
他怎麼能認為他的父神不愛他呢?
光明神很苦惱,伸出指尖輕輕點在小信徒的眉心,將一縷飽含著柔情的金色光芒渡過去。
周允晟被神力撩-撥的呻-吟起來。他緊皺的眉頭舒展了,蒼白的臉頰紅潤了,心情變得歡愉輕快,勾著恬淡的微笑去親吻父神的腳背。當他終於從被愛的感覺中掙脫,卻發現供桌上的祭品全都不見了。
他大驚失色,立即跑出去詢問兩個侍女。
九天之上,光明神看著他匆忙跑走的背影無奈的笑了,然後捧起小面人置於眼前端詳。麵點還未冷卻,一縷縷白色的水霧在空氣中飄蕩,帶出一股獨屬於蕎麥的清香。不用品嘗,光明神就能想像那味道該有多麼甜蜜。
小面人捏造的惟妙惟肖,因為熱氣的薰蒸而膨脹了些許,反倒讓少年的形象顯得非常圓潤可愛。光明神久久凝視它,輕輕轉動它,心臟似被電流沖刷,又麻又癢,還有種酥軟的感覺。
足看了十幾分鐘,他才將小面人挪到唇邊,慎重地,輕柔地吻了一下,然後看向站立在一旁的神使問道,“他可愛嗎?”
用的是‘他’而非‘它’,神使稍一琢磨就明白這小面人大概就是父神近期一直在偷窺的凡人的形象。而且父神的語氣透出一點驕傲和愉悅,像極了下界那些炫耀自己珍寶的貴族。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感興趣了,而是眷戀垂愛。神使心中一凜,連忙笑著答道,“非常可愛。屬下還未見過如此可愛的少年,恐怕神殿裡的任何一位神僕都不能與他相比。”
光明神微揚的嘴角抿成一條嚴苛的直線,暗金色的眼眸冷厲的掃過來。
神使立即跪下請罪,極力思忖自己究竟說錯了哪裡。
“那些卑微的神僕豈能與我最親愛的孩子相比。”他捧著小面人款步離開,揮一揮衣袖,給神使下了禁言術。
神使心中並無怨恨,反而松了一口氣。惹怒父神而被焚燒成灰燼的神明比比皆是,他能挽回一條命已經算是極其幸運了。看來,父神對下界那位祭司的喜愛已經超出了他的想像,也不知道對方是怎樣風華絕代的美人。
若這份喜愛繼續延續下去,父神怕是會把從其他神明那裡掠奪來的神格賜給他。那些神格可是每一個神使,乃至於每一個神僕夢寐以求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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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允晟找了半天都沒找到祭品,正懊惱著,卻見主教、副主教和一列武王級別的武者匆匆來到大殿。
他立即彎腰向兩位長輩行禮。主教並未叫他起身,而是用一種古怪的,略帶警惕意味的目光盯著他。
副主教按捺不住,先聲奪人,“方才有侍從稟報,說被你採摘過的月季花叢被魔氣腐蝕而枯萎了。眾所周知,有魔氣的地方必定存在魔物,他有可能寄生在任何人體內,包括光明祭司。我們這次前來就是想讓你證明自己的清白。”
眼看就要隨二皇子出門遊歷,再不對付約書亞,兩年過後他就成年了,可以繼承主教之位,故而副主教很著急,得到消息後立即就想到一條毒計。
周允晟只在面對父神和與其相關的事時才會腦子短路,應付別人卻遊刃有餘,冷靜地反問道,“那麼在我證明自己的清白之前,敢問主教大人和副主教大人可能證明自己的清白?魔物很狡猾,它們最喜歡幹的事就是引誘其他種族自相殘殺。”
“我們都已經喝過聖水了。”主教將一個純白色的瓷瓶遞過去,柔聲說道,“孩子,飲下它吧。”
如果被魔物寄生,飲下聖水後其宿主會全身劇痛皮膚潰爛,繼而把魔物毒死並逼出體外,是少有的能直接對抗魔物的殺器。但聖水需要用最純淨的光明之力蘊養百年,使其從透明色澤變成燦爛的金色才會生效,對於光明祭司越來越稀少且力量越來越微弱的教廷而言是非常珍貴的寶物。
主教統共只收藏了三瓶,本打算留給皇族,現在卻不得不動用。光明祭司是保證一個帝國在黑暗戰爭中取得勝利的關鍵,尤其薩迦亞帝國只有三位光明祭司,更加經不起損耗。
周允晟抿了抿唇,正要伸手去接瓷瓶,主教的侍從卻踉蹌一下摔倒在他身上,手臂狠狠砸向他手背,致使瓷瓶掉落碎裂,金黃色的液體從地板的縫隙中滲入泥土,再也尋不見了。
侍從跪下誠惶誠恐的請罪,卻無人搭理。
這明顯是有預謀的,他們想幹什麼?周允晟轉頭直視副主教,而主教飛快想到了一個可能,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這是最後一瓶聖水。能抵禦住光明之力而寄生在光明祭司體內的魔物級別都在皇者以上,哪怕我與主教大人合力施展光照術也無法將它識別出來。為了證明你的清白,還請你前往大殿之後的試煉池。”副主教彬彬有禮的說道。
“不!”主教嗓音嘶啞的否定。
一千年前,試煉池能幫助光明祭司大幅度提升修煉速度。只要浸泡在池水中,他們的身體和靈魂都會得到錘煉,從而變得更強大。一千年前的光明祭司擁有移山填海之威,根本不是現在只能躲在法師和武者後面,布一個光明結界的祭司可以相比的。
按理說試煉池應該是一個人人趨之若鶩的修煉場所,但不知從哪一天開始,但凡跨入池中的光明祭司,只要靈魂中參雜一點點瑕疵或私心,就會被岩漿般的池水焚燒成灰燼。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神明,沒有誰的靈魂是不包含雜質的,沒有誰的心底不存在私念。光明祭司不明白父神為何會變得如此苛刻,但他們毫無辦法,只得放棄試煉池,改為祈禱。
祈禱能獲得的神力非常微弱,往往需要幾十年的沉澱。這正是光明祭司實力越來越弱的原因。
副主教拐了那麼多道彎,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除掉約書亞!當主教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沒有別的辦法,袒護約書亞就有可能放過魔物,他的責任心不允許他那樣做。
他擺手,仿佛是在收回之前那個‘不’字,沉默了片刻才艱難開口,“約書亞我的孩子,你要知道,這是我身為薩迦亞帝國主教的職責。我不能放過任何一隻魔物,哪怕它寄生在國王體內。”
“我明白了,如您們所願。”周允晟彎腰行禮,然後邁著沉穩的步伐朝大殿深處走去。
如果沒有得到b級世界的能量淬煉靈魂,他有可能還會擔心一下,現在卻壓根沒把所謂的試煉池看在眼裡。他知道自己的靈魂很純淨,能夠抵禦池水的侵蝕,而經過深度催眠的他除了瘋狂的熱愛光明神,並沒有一絲一毫的雜念。
他對光明神的愛連他自己想起來都會覺得害怕。
他脫掉鞋子和外袍,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絲質中衣慢慢走進試煉池。池水是純黑色的,咕咚咕咚冒著氣泡,更散發出一股極其冷冽的寒意,當發現不潔的汙物時會立刻沸騰起來,並變成鮮血一樣的赤紅色,那驚人的溫度莫說凡人,恐怕連神明都能吞噬。
副主教掩藏在寬大外袍下的手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只要約書亞死了,在沒有旁人可以選擇的情況下,他一定能坐上主教的寶座,與國王共用薩迦亞帝國的統治權。自從私生子的事情曝光後,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弄死約書亞,今天終於如願了。
他仿佛看見光明的道路已經在自己面前展開。
九天之上,光明神盯著大殿裡的這些凡人,瞳孔一會兒變成暗金色,一會兒變成純黑色,強大無匹的神力不受控制的逸散出來,將華麗的神座摧毀。若不是為了保護浸泡在池水中的小信徒,他早就已經憤怒的失去了理智。
所謂的試煉池裡的池水,實際上是濃縮成液體狀態的魔氣。魔氣能搜尋到隱藏在人心底的黑暗,並以此為引延伸過去,在人體內孕育出魔物。說白了,魔物不是從黑暗深淵中誕生,而是誕生於人類的內心。
極致的黑暗能催生出光明,一千年前的光明神並沒有現在的惡趣味,他在池水中布下禁制,以保證魔氣只會促進光明祭司的力量,而不會將他們侵蝕。但是忽然有一天,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厭倦,他收回了禁制,殺掉了所有的神明。
億萬年中,光明神從未找到過一顆真正純粹的心臟。他曾經把春之女神的心臟掏出來浸泡在池水裡,隨即驚訝的發現,不用一秒,鮮紅的心臟就變成了黑色,然後化為骯髒的泥土。
他當時覺得非常有趣,並且微笑起來,現在卻恨不得毀了所有遺留在光明神殿中的試煉池。那樣的話,他的小信徒就不會遭受如此險惡的對待。
小信徒的靈魂很純淨,他能經受住池水的第一波侵襲,但接下來呢?只要他的內心產生一絲一毫的雜念或恐懼,都會受到滅頂的傷害。
光明神指尖蓄積起一縷金光,準備把小信徒牢牢包裹。但不等金光渡過去,他就驚訝的愣住了。
只見小信徒的身體由內向外散發出晶瑩剔透的白光,將翻滾的黑色池水隔絕在外,那是唯有最純潔的內心才能具備的力量。是什麼致使他的思想如此乾淨如此專注?是因為對自己虔誠的信仰嗎?
光明神恨不得鑽入小信徒的心底去看一看,這對於他來說本不是什麼難事,卻無法在小信徒身上施展。他並不覺得奇怪甚或忌憚。恰恰相反,他為小信徒的獨特而感到高興。他樂意去猜測他的心思,那讓他死寂的靈魂變得歡喜,雀躍,無法抑制。
他單手支腮,微笑凝視著少年,見他雙手合十盤坐下來,便知道他在向自己禱告。因為有外人的緣故,他並未念出那些比花露更甜蜜的禱告詞,這真是一個遺憾。
在翻滾的黑水中,他只露出一顆頭和一雙手,顯得那樣嬌小可憐。光明神想蹚進池子裡,用高大俊偉的身體將他環住,給予他更多更溫暖的力量。
如此想著,他分出一縷神念,在大殿內形成一道華美至極的身影,然後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行至小信徒身邊,撫了撫他溫熱的臉頰。
小信徒沉浸在禱告中,竟沒有睜開眼睛看看自己,這讓光明神覺得很遺憾。他本想繼續去撫摸他鉑金色的髮絲,卻因為害怕打斷他的禱告而致使黑水入侵,只得克制住了。
在沒有布下禁制的情況下呆在試煉池中修煉,所獲得的光明之力是常人難以想像的,更關鍵的是,它能大幅度提純修煉者的潛質。光明祭司的身體就像一個容器,而潛質決定了這個容器能儲備的光明之力的多少。
小信徒是頂級資質,經過池水淬煉後還能繼續往上提升。也就是說,今後他可以更多的往小信徒的體內注入神力而不用擔心傷害他。
這正和光明神的心意,所以他絕不會打斷小信徒的修煉,哪怕他多麼渴望去擁抱他。
“你是誰?黑暗深淵的魔王?”主教和副主教驚駭的質問,並同時開始吟唱光明聖箭的咒語。魔物的等級越高,容貌也就越昳麗,而眼前這個忽然出現的人容貌之華麗竟已超越了人類能夠想像的極限。
如果他真是魔物,等級必定在聖者之上。
光明神以手抵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同一時刻,主教和副主教發現自己失去了說話的能力,無法吟唱咒語,他們拿什麼攻擊這只魔物。二人想跑出去求助,卻又發現自己的身體也不能動了。
瞬間制住兩個主教級別的光明祭司,這是何等可怕的能力?二人睜大到極限的眼睛裡滿是絕望。
然而很快,他們就不再害怕,卻又更加難以置信起來。
只見金髮男子悄無聲息的走到約書亞身邊,隔著虛空認真描繪他細膩精緻的五官,然後垂頭,在他眉心落下一個親吻。他的表情是如此溫柔,目光是如此憐愛,仿佛在注視著自己的孩子,又仿佛在注視著自己的愛人。
他看了又看,吻了又吻,因為克制不住滿心的喜悅而使身體逸散出金色的光點。
那光點蘊含著強大的神力,碰觸到主教和副主教時把他們的皮膚都燒穿了,卻並未傷害約書亞一絲一毫,反而陸續朝他體內鑽去。
約書亞微微勾唇,露出舒適的表情,這讓金髮男子的心情更加愉悅。他低笑起來,渾厚而又性-感的嗓音足以讓所有人為他瘋狂。
他撩起約書亞的一絲頭髮纏繞在指尖把玩,頗有些愛不釋手。見約書亞眉心微動,似有蘇醒的跡象,他想起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竟然怯步了。他其實並沒有約書亞想像的那樣美好。
他放開約書亞的頭髮,焦躁的在殿內踱步,路過五米高的雕像時,看見所謂的光明神那張中年大叔的平凡面孔,仿佛被雷劈了一下,僵立在原處不能動彈。
這根本不是他!只要一想到約書亞每天對著它傾吐愛意,卻口口聲聲喚著自己的名字,他就恨不得把這座雕像連同薩迦亞帝國的神殿摧毀的一乾二淨!
但小信徒就在神殿裡面,他捨不得傷害他,於是按捺住內心的狂怒,揮一揮衣袖,把它變成端坐在華麗神座上的與自己一般無二的雕像。
他走回池邊,指尖朝副主教點了點,將他體內的光明之力全部收回,然後彎腰再次親吻小信徒的眉心,給他渡了一口純淨的神力,這才化為虛影慢慢消失。
99|10.4
當周允晟從試煉池中走出來時,黑色的池水自動退去,並未沾染他的衣物或皮膚。他穿好長袍緩緩來到主教和副主教身邊,發現兩人表情扭曲,活像見了鬼一樣。
“主教大人,副主教大人,您們怎麼了?”
“剛才我們看見……”主教嘴巴開合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他停了停,再次說道,“剛才……”但凡他有意提及方才那名男子,聲音就自動消失了,這是禁言術,而且是永久性的。
那人果真是光明神嗎?主教內心翻江倒海,看向義子的目光與以往完全不同。他曾經聽前主教說過,在一千年前,有神使降臨大陸,為父神搜集美貌的少年。他們對白發藍眼和黑髮黑眼的少年情有獨鍾,只要容貌出眾就會立即帶走,使得在那一時期,擁有這兩種特徵的少年非常受人歡迎,身份也尤為貴重。
但是過了不久,父神似乎厭倦了,不再派神使下來,也拒絕了各大神殿進獻的少年。慢慢的,這事就再也沒有人提及。
看看眼前的義子,主教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真相。
約書亞今年16歲,正是花兒一般鮮嫩的年紀。他身形纖細,面容精緻,一頭長及腳踝的鉑金色頭髮像瀑布一樣披散下來。他站在哪裡,哪裡仿佛就有璀璨的光芒在閃耀,把所有的黑暗都驅逐。
他乾淨、純潔、稚嫩、美麗,經過試煉後更證明了自己擁有一顆最虔誠的心和最剔透的靈魂。他能獲得父神的眷顧似乎並不是多麼奇怪的事。
這樣一想,主教翻騰的心緒慢慢平息了,為薩迦亞帝國的未來感到高興。現在的光明祭司全靠祈禱才能獲得光明神力,誰虔誠誰就強大,其實說白了,不過比的是父神的寵愛罷了。父神剛才看向約書亞的眼神可不是單純的寵愛那樣簡單,下一任的教皇沒準兒就出自薩迦亞帝國,而教廷的中心也將移往加戈爾。
主教想得越多就越興奮,看向義子的目光充滿了慈愛。
而副主教則滿心的惶恐和不敢置信。他不想承認剛才那名金髮男子就是父神,父神豈會為了一個小小的祭司而現身凡間,還那樣愛憐的親吻他的額頭!但忽然消失在體內的光明之力和被神力燒穿的皮膚卻一再告訴他,最沒有可能的可能恰恰就是真實。
他試圖逼死父神的愛寵,所以父神親自來到凡間對他施以懲罰。
一個祭司如果忽然失去光明之力,則證明他犯下了褻瀆父神的罪孽,會受到教廷的驅逐和世人的唾棄。從今天開始,他完了,全完了!
副主教撲通一聲摔倒在地,而主教連正眼也不看他,喚來武者將他架走。
“我宣佈,薩迦亞帝國神殿以瀆神罪將科林·蓋爾驅逐,收回曾經賜予他的全部財產和榮譽,並責令他在一個小時之內離開加戈爾,此生再不得回轉。”
立即就有書記官將聖諭記錄下來報予國王知曉。
副主教哭喊求饒的聲音漸漸遠去,主教這才領著義子往外走,說了些表示親近和歉意的話。
一群侍女和武者正跪在外殿,嘴裡喃喃禱告,臉上帶著崇拜而又畏懼的表情。他們眼瞼上翻,似乎非常想朝供桌後的雕像看,卻又在目光觸及雕像時感覺到一陣尖銳的刺痛。如果頂著刺痛一直看下去,他們知道自己一定會變成瞎子。
光明神的真容可不是誰都有資格直視的。
神在薩迦亞帝國降下神跡,讓他們領略了神超凡脫俗的風采,這是整片大陸的神殿都未曾獲得過的殊榮!若是讓居住於大陸中心神殿的教皇知曉,他恐怕也會嫉妒!
這些人滿心歡喜與驕傲,祈禱也就越發虔誠。
主教繞到供桌前,朝煥然一新的雕像看去,僅一秒鐘就畢恭畢敬的低下頭,用力閉了閉刺痛的眼睛。雖然時間短暫,他依然認出了那張華美至極的臉龐,誰若是看過一眼,永生永世都無法忘懷,他正是之前出現的那名金髮男子,真正的光明神。
“光明神在上,請您接受信徒的懺悔……”竟然對著父神喊魔王,主教嚇得腿腳發軟,立即跪下請罪。
大殿中唯獨周允晟還站著。他不是為了表現自己的特立獨行,也不是為了堅持所謂的人人平等,他是被父神光輝華美的形象給鎮住了。
只見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端坐在華麗的神座上,雙手交疊置於下顎,臉上帶著悲憫又似乎是漫不經心的表情。
他有著波浪般捲曲的金髮,有著星空般深邃璀璨的眼眸,他穿著純白色鑲嵌金邊的華麗異常的袍服,腰間松松系了一根黃金與寶石打造的腰帶,半敞開的衣襟沒能遮住性-感的鎖骨和強健的身體。
他的真容是那樣俊美,超越了人類所能想像的極限。
催眠會產生後遺症,如果嚴重的話還會干擾被催眠者的神智,尤其是心理暗示,每布下一次效果就加深一層。也就是說,每過一天,周允晟的腦殘程度就加深一分。但他對此並不擔心,因為完成任務後得到的能量足夠幫他治癒這種後遺症。
然而眼下,深度腦殘的他已經快要瘋了。得知這才是父神的真面目,他竟有種撲上去跪舔的衝動。他忍了又忍,直把掌心都掐破了才沒讓自己當眾出醜。
他只能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微張著嘴,用能把石頭都燒穿一個洞的灼熱目光盯著雕像。
光明神在雕像裡留下一絲神念,雕像能看見的,他也能看見,雕像能感受的,他也能感受。當小信徒用如此露骨的目光盯著雕像時,他竟也覺得渾身燥熱,內心充斥著前所未有的愉悅感。
對,我的孩子,我的寶貝,看著我,繼續看著我,一直看著我,再也不要用同樣的目光去看別人!他伸出指尖,把同樣灼熱的光明之力輸入小信徒的眉心。
周允晟被燙了一下,卻連眼睛都捨不得眨,只是伸手捂住額頭,癡迷而又目瞪口呆的樣子看上去很傻,卻也很可愛。
光明神愉悅的低笑起來,久違的笑聲回蕩在空曠的神殿裡,讓所有神使和神僕都驚訝不已。誰能惹的父神如此開心?這真是奇跡!
主教懺悔完就見義子正仰著頭,目不轉睛的盯著雕像。
“約書亞,你不覺得眼睛刺痛嗎?”他試探性的問道。
少年依然望著雕像,沒有回答。
他又問了幾遍,最後不得不上前拉扯義子的衣擺。
周允晟這才回神,紅著臉說道,“我的視力很好,足夠將父神光輝的形象看清楚並鐫刻在心底。”
主教微笑起來,這才確定父神對約書亞果然不一樣,他的真容只有約書亞才能直視。
“我的孩子,那你便待在父神身邊好好祈禱吧。”他伸手去撫摸義子柔軟的發頂,還未碰觸到髮絲就感覺掌心傳來一陣劇痛。
他不動聲色的收回手,把閒雜人等帶出去,走到僻靜的拐角翻開掌心一看,發現皮肉果然被神力燒灼成了焦黑的顏色。他搖頭,暗暗感歎道: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寵愛起一個人來也如此的不可理喻。
人都走光了,大殿裡變得非常安靜。這是周允晟慣常禱告的時間,他本應該跪下來祈禱,但剛說了開頭就無法繼續。他腦子裡全都是父神華美的面孔,無論是睜眼還是閉眼,那面孔都無法消除,甚至越來越深刻。
他腦子裡沸騰一片,冒出一個又一個粉紅色的泡泡。他沒辦法讓自己靜下心來,除了凝視父神,根本不想幹別的。雖然雕像是石頭做的,但因為內含神念的緣故,無論是觸感還是質地,都與真身一般無二。
他仰著頭,眷戀而又灼熱的目光從父神深邃的眼睛滑到削薄的嘴唇上,定定看了許久,臉頰浮起兩團紅暈,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九天之上的光明神覺得嘴唇有些麻又有些癢,忍不住用指尖撫了撫,然後去撫摸水鏡上的少年的唇瓣,忽然覺得非常口渴。
他並未轉移目光,只是略略抬手,便有一名神使將一杯金黃色的瓊漿放在神座邊。他端起杯子啜飲,那乾渴的感覺卻並未得到舒緩,反而更嚴重了。
周允晟克制不住的去想像親吻父神的感覺,但他到底沒敢那樣做,只是一小步一小步膝行到雕像前,雙手懸在半空,許久之後才小心翼翼的抱住父神的雙腿。溫熱柔軟的觸感讓他嚇了一跳,他立即放開,倒退幾步,雙手交疊平置於地面,額頭抵住手背,誠惶誠恐的懺悔。
他怎能產生褻瀆父神的想法?那真是太可怕了。
光明神重重放下酒杯,臉上露出挫敗的表情。他無法忍受小信徒將自己看的如此卑微。他要讓他明白,他是他最親愛的孩子,是他獨一無二的寶物。
他正準備將一縷充滿愛意的神力注入小信徒的身體,安撫他內心的惶恐,卻見他忽然直起腰,像做賊一樣四處看看,然後快步膝行到雕像前,吻了吻雕像的腳背,旋即像風一樣跑了。
蝶翼輕撫腳背的感覺讓光明神不可遏制的戰慄。他捂住臉,不想讓自己錯愕激動的表情讓旁人發現,耳根卻慢慢變紅。
“我的寶貝,你怎能如此可愛?”飽含寵溺之情的低語從指縫中溢出,沒過多久,大殿內再次響起了光明神爽朗的笑聲。
周允晟飛奔回寢殿,哧溜鑽進大床用被子蒙住腦袋,臉頰像打了一層厚厚的胭脂。他抱著枕頭傻笑翻滾,足翻滾了兩個小時,當月亮爬上樹梢的時候,他傻乎乎的表情刹那間變得猙獰扭曲,把枕頭狠狠砸在地上,一邊脫衣服一邊走入浴室,撲通一聲跳進溫泉中。
臥槽,你竟然做了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小面人當祭品!臥槽,你竟然盯著一尊雕像發情,還差點就硬了!臥槽,你竟然如此猥瑣的去親吻雕像的腳背!你到底要不要臉?
腦海中,長著魔鬼尾巴的小人一下一下戳著身穿祭司袍服的小人,暴跳如雷的咒駡。他今天才知道腦殘粉是一種多麼可怕的生物,每天干的那些蠢事簡直叫他不敢回想。
把水面砸出一個又一個大坑,直過了好幾分鐘,他總算是平靜了,伸出食指,放射出一縷極其強烈的金光。無形的光芒慢慢分散,化成許多金色的利劍,遍佈在溫泉上空,只要找到目標就會呼嘯襲去,將之轟殺成渣。
強大的光明之力把浴室的天花板都撐出幾條裂縫。
周允晟指尖微微一晃,眨眼就把駭人的力量盡數收回,藏於體內。
光明之力一旦脫離身體就會消散,即便是幾千年前那些最強大的光明祭司也沒辦法做到收放自如。九天之上,看見這一幕的光明神也忍不住吃了一驚。據他所知,整塊大陸包括神界,能做到這一點的生靈或神明,唯有自己。
不愧是我的小信徒。
他愉悅的低笑起來,當然,對這孩子莫名其妙的發脾氣也很在意,略微想了想,便把這歸咎於那名陰險邪惡的副主教。
讓副主教不痛不癢的消失在天地間當然不是光明神的行事風格。他降下神諭,責令整塊大陸都必須驅逐這名瀆神者。如此,副主教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黑暗深淵,那裡的魔物會好好招待他。
周允晟今天收穫頗豐。他不知道自己跟主角受比起來實力相差多少,但在約書亞的記憶中,光明之力只能對魔物產生傷害,要想傷人,必須一再濃縮凝練成實體。近千年裡,沒有一個光明祭司能修煉到那種程度。
所以,當主角受放射出金光洞穿約書亞的肩膀時,眾人才會對他那樣崇拜。毫無疑問,他是近千年來最強大的光明祭司。
這一點,現在的周允晟就能輕輕鬆松做到,如此看來,他與主角受的差距並不大,自保完全夠了。
這全都是托了白天那個腦殘粉的福。沒有他全心全意的討好光明神,也就沒有現在這個強大的周允晟。
好吧,那就繼續精分下去吧,一切都是值得的!周允晟握拳,每一天都要像現在這樣給自己打氣。做好了心理建設,他從水池裡爬出來,擦乾身體後披上浴袍,正準備上床睡覺,門卻被敲響了。
他赤著腳去開門,發現來者是主教。
看見義子僅穿著一件單薄的浴袍,水滴從頭髮上流淌下來,讓布料變成半透明狀,還緊緊貼合在義子的胸膛,將他纖細柔韌曼妙無比的身材勾勒的淋漓盡致。靡麗的風情以不可阻擋的架勢撲面而來。
主教還來不及反應就覺得瞳孔被某種無形的銳物狠狠刺了一下。他強忍住幾欲溢出喉頭的呻-吟,側過身,快速說道,“我來是想告訴你,剛才父神降下神諭,把科林驅逐出這片大陸。孩子,你的父神正在為你伸張正義,你明天記得好好感謝他。”話音剛落,眼球的刺痛感便消失了。
主教為父神強烈的佔有欲而感到驚訝。對於一個凡人來說,這種寵愛是不是太沉重了?但他絕不敢把這種想法表露出來,溫聲道過晚安後就離開了。
周允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裡。不用主教吩咐,腦殘粉明天一準兒抱著光明神的雕像感激涕零,跪舔腳背,想想都心塞。
他抱著枕頭翻滾了一會兒,睡過去的時候迷迷糊糊想到:今天的大理石地板怎麼踩上去是熱的?像燒了地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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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主教被光明神收回了光明之力,這對薩迦亞帝國而言無疑是個噩耗。他們的神殿儼然成了實力最微弱的神殿,當黑暗戰爭爆發時,兩位光明祭司根本無法撐起巨大的,防止士兵被魔氣侵蝕的結界,如此,薩迦亞帝國必須向其他國家求助。
付出無數珍寶財富倒在其次,怕就怕別的國家聯合起來瓜分國土,讓薩迦亞帝國從一流強國淪為最末等的附屬國。
國王無法接受那樣的結果,他此時正一臉愁容的坐在主教對面。
“您完全不用擔心,約書亞足以支撐起整個帝國。他會成為近千年來最強大的光明祭司。”接連被主神懲治了兩次,主教對約書亞的特殊性已經不抱懷疑。
國王挑眉追問,“您為何如此肯定?據我所知,他的資質很一般,實力也並不突出。”
主教斟酌片刻後說道,“我只能告訴您,他很受父神眷顧,不一般的眷顧。他的頭髮,他的眼睛……”
暗示到這裡已經足夠了,國王想起那個傳說,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沉默片刻後點頭道,“好吧,但願一切如您預言的那樣。不過為了保險,我會馬上派出軍隊去搜尋擁有光明之力的孩子,三歲才測試還是太晚了,我想把年齡改成一歲,之後每年都要測一次,一直測到18歲,這樣就不會錯過任何一個有潛力的孩子。”
主教點頭,“您的想法很好,我很贊同,帝國需要更多的光明祭司。”
兩人達成共識,接下來便開始討論二皇子出門遊歷的事。副主教被驅逐了,能陪伴二皇子的人選只能從主教和約書亞中間挑。
主教已經十分老邁,出遠門對他來說是一件苦差事。約書亞年富力強,又有光明神看顧,正該讓他去鍛煉鍛煉。
這樣想著,他開口說道,“讓約書亞陪伴二皇子去吧。”
“您說什麼?”國王只看見主教的嘴巴在動,卻沒聽見任何聲音。
主教意識到,這是父神的禁言術在起作用。不能說出父神顯靈的事他可以理解,但為何連這麼普通的話也不讓說?難道父神不樂意讓約書亞離開神殿?
他一邊猜測一邊又說了一次,依然發不出聲響,無奈的歎息道,“那麼就讓我陪伴二皇子出門遊歷吧。”
國王也更加屬意實力強大的主教,年邁並不是問題,反正出行有馬車。他點頭,欣然的接受了這個提議。
與此同時,周允晟結束了試煉池裡的修煉,穿上外袍,悄無聲息的走到外殿。他四下裡看了看,確定此處沒有外人,便將殿門從裡面鎖上,懷揣著噗通狂跳的心臟走到父神的雕像前,抱住他的雙腿,將通紅滾燙的臉埋在他膝上。
“父神,我的腦子亂極了,什麼事都不想幹,只願依偎在您腳邊,靜靜感受您的體溫。我知道這樣做不對,但只這一次好嗎?下次我一定虔誠而又順服的跪在您腳下禱告。您懲罰了科林,因為他的惡行抹黑了光明祭司這一神聖的職業。但我能不能把它看做是您對我的憐愛和照拂?”
他微笑起來,用臉頰輕輕磨蹭雕像的膝蓋。
滾燙地,細膩地,柔軟地觸感經由神念傳導至身體,光明神盯著自己的雙膝,露出恍惚的表情。這感覺太美妙了,比他之前想像的還要美妙無數倍,讓他不得不更貪婪的想著:如果是真人依偎在自己腳邊會怎樣?
他一定要把他抱起來放在腿上,將他摁壓進自己寬闊的胸膛,再也不讓他回到凡間。但是現在還不行,他那樣膽小脆弱,敏感自卑,恐怕會被自己嚇住。而且他那樣渴望光明,在發現父神的另一面時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驚訝?絕望?甚至是厭惡仇恨?
心臟尖銳的刺痛了一下,光明神皺著眉頭,不敢再想下去。等他擺脫了抑鬱的心情再看過去時,小信徒已經趴在雕像膝頭睡著了,嘴角蕩漾著甜蜜的微笑。
光明神莞爾,用分-身代替了雕像,抬起手掌輕輕覆蓋在小信徒的腦袋上,五指插-入他順滑的髮絲,眷戀無比的揉弄。
就這樣吧,先靜靜的看著他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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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允晟白天腦殘晚上理智,就這樣精分著不知不覺過了兩年。兩年來因為神力的不斷灌注和沖刷,他已經脫離了凡人的血肉之軀,變成了純粹的神體。當然,這一點他目前還不知道。
而這個世界的萬人迷主角受正跟隨二皇子和主教回到加戈爾,覲見完國王之後邁著優雅的步伐朝神殿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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