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旁人都是人緣好,楚喬卻是獸緣爆表。
廣袤的修仙世界裡,宗門神獸護著,門派靈獸暗戀著,連最難搞的妖獸,也是分分鐘開啟賣萌模式。
頂著這萬獸迷體質,楚喬一不小心,便將甜言蜜語等撩獸技能點到滿級。
誰知——
他還沒來得及橫著走,就被兩隻爭風吃醋的神獸一不小心劈!死!了!
再睜眼,身旁已是另一番天地。
聽說,在這個科幻機甲的世界裡,魔獸統治一半的疆域?
聽說,人們談獸色變?
聽說,還有他沒撩過的獸?
楚喬:那我就不客氣了?
然而——
成群的魔獸們低下頭:要親親抱抱,人家才肯起來。
楚喬:喂,你們別過來!太醜的不許親我!
·
攻君:不娶何撩?還想跑?
食用須知:
1、主受,1V1,cp趙琉
內容標籤:星際 科幻 甜文 美食
搜索關鍵字:主角:楚喬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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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玉海立在玄天宗山門口,脊背挺得直直的。眼前不停有各式各樣的飛行法器停在眼前的廣場上,光暈散去,穿長袍佩劍的修士走下來,驗證身份後,從他眼前的山門階梯徒步攀登。
玄天宗境內禁止飛行,這是幾千年傳下來的規矩。
聽說曾經有邪道修士不信邪,仗著元嬰期修為前來挑釁,只是還沒徹底飛起來,便被宗門護山大陣轟成飛灰。加之玄天宗這些年實力漸強,隱約有執正道之牛耳之勢,故而,無論哪一方來到玄天宗門前,都得乖乖收了法器,靠腿自己走。
玉海無聊之餘,打量著來往的弟子們的衣著:穿青袍的,是和他一樣的雜役;白袍,外門弟子;紫袍衣擺繡著精緻雲紋的,則是稀少的內門弟子。
還有一種更加少見的玄袍,則是傳說中入室弟子,玉海聽師兄說,玄天門十八峰中,入室弟子只有十位,任意一個拿出去都是叫得上名號的人物。玉海守了一年山門,還沒見過神秘的入室弟子。
日出,帶著熱意的太陽光輝朝大地灑下,天氣漸漸熱了起來,趕早的修士已經離開,山門前的廣場人漸寂寥,玉海挺直的腰板也終於彎了下來。
突變就在此刻發生——
一道紫色流光劃破天空而來,速度之快,超乎玉海所見。就在他這一愣神的功夫,紫光已經呼嘯著沖向山門,絲毫減速的意思也無。
玉海心頭一跳,連忙喊:“前輩,請停下!前輩……”
那紫光不知聽沒聽到玉海的呼喊,不但沒減速,反倒更加囂張地向前沖去。沖過廣場,越過他,直直地、無畏無懼地朝宗內沖過去。
“小心!”
玉海只見眼前泛起了波光,空氣中有東西水波一樣地蕩開,形成半個橢圓的透明罩子,將玄天宗十八峰籠在其中。
護山大陣開啟了!
紫光顯然也看到了,只聽一聲冷笑,那紫光如同一根鋒利的針狠狠刺入結界的照壁。大陣仿佛也被這猛人激怒,靈氣飛快地被聚集,在罩內醞釀出駭人的閃電,下一秒,閃電光球朝紫光沖去。
玉海心驚肉跳地躲在一旁,見狀連忙閉上眼睛。
兩股力量造成的衝擊差點將他刮飛了去,唯有抓住廣場上柱子才稍好些。等他再睜開眼,卻發現傳說中能一擊將元嬰修士轟的魂飛魄散的大陣在不速之客面前吃了癟。
紫光不但沒有受傷,反倒看起來光芒更甚,不可一世地轟擊著搖搖欲墜的護山大陣。
玉海回想自己曾經問師叔的話,“護山大陣什麼時候會失效?”師叔搖頭笑著說,“大概只有大乘期的大能親自出手吧。”
他們掰著指頭數: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出竅,化神,大乘,飛升。
就是玄天宗這樣大的宗門裡,也只有一位大乘期的道尊。
躲在一根玉柱後,玉海小心地探出頭望著苟延殘喘的透明罩子,心頭咯噔一下:“莫非那紫光,真的是大乘期?”
沒等他驚駭褪去,忽然,透明罩子消失,一道青光從宗門內的山上飛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紫光自天空擊下,淡淡的聲音如鐘磬在玉海耳畔響起——
“誰敢來我玄天宗撒野?”
·
山門風波湧動,楚喬絲毫不知。他卯時起床,天還沒亮就出了精舍,雙腿綁著上千斤的玄鐵腳環繞著棲霞山跑了三圈,又在半山腰的清溪澗裡洗了澡,這才回了自己的住處。
上輩子沒能有個好身體,年紀輕輕因為勞累過度心肌炎去世。因而這輩子,楚喬格外注意鍛煉,再加上他靈根不佳,又選了煉體的路子,每日的鍛煉就更不可少。
還好他勤勤懇懇,晴天風雨,幾千個日子沒有一日休息,原本營養不良的身體總算被他養的和正常人無異。
心滿意足地回到精舍,楚喬發現有兩人正等在門口。
一人著紫袍,跟在身後的穿白袍,這兩人楚喬都認識,均是靈山道桓尊者門下,紫袍的叫青禹,道尊的徒孫,內門弟子。白袍的叫玉陽,今年剛剛築基。
這兩人見到他的反應不一。著紫袍的青禹朝他微微一笑,目光停在他腳腕上玄鐵上,溫和地道:“楚兄如此勤勉,實在令人敬佩。”
身後娃娃臉的玉陽冷哼一聲,瞪了楚喬一眼。
楚喬沒有搭話,濕漉漉的頭髮垂在身後格外不舒服,他無視娃娃臉,朝青禹行禮:“不敢當,道尊有什麼吩咐?”
道尊,說的就是玄天宗唯一的大乘期,靈山道桓尊者。楚喬有幸在七年前得了道尊的看重,道尊出關後常去靈山做客,這也是楚喬一介煉氣期修士,能讓內門弟子親自在門口等候的緣故。
青禹灑然一笑,沒在稱呼上多做糾纏,轉告說:“道尊請您巳時去靈山一趟,”又從芥子袋裡取出一捆植物,“這是道尊吩咐我交給您的。”
楚喬伸手接過:“我知道了。”
“既然如此,告辭。”兩人離開。
楚喬將手中長著紅彤彤大辣椒的植株拎進屋,擦乾淨發梢的水,胡亂地綁好頭髮,蹲下身手腳麻利地將辣椒從植株摘下來,一邊打包做好的調料,腦海裡思索著等會去靈山要做點什麼。
前天他只是偶然在聊天時提了一句辣椒,沒想到道尊改天就找了來。不得不說,美食的力量是無窮的。
閉著眼將水煮肉片的做法回憶一遍,楚喬起身換衣服。
送完東西出了門,憋了一肚子火的玉陽憤憤地和師叔青禹抱怨:“他就一個雜役,入門十年還沒築基,您何必對他那麼客氣?”
青禹沒接茬,反問:“你知道剛剛那個東西是什麼嗎?”
玉陽一怔:“不就是些雜草嗎?”
青禹搖搖頭:“我聽師傅說,道尊前日親自出山,只為了找那東西,好不容易找到幾株。沒想到全都給了他……”見玉陽仍是一臉不滿,他只好更加直白:“你對他客氣些。我聽師傅說,道尊已經準備好了玄袍。”
準備了玄袍,就是要收入室弟子的意思。道尊不喜熱鬧,看的上眼的也就那麼幾個,這玄袍為誰準備,不用想便知。
若升了玄袍,依照道尊的輩分,連掌門都得稱呼楚喬一聲師弟,更別提他們。
玉陽怔在原地,好一會才從牙縫裡憋出一句:“師叔你堂堂金丹期都沒能升玄袍,他憑什麼?”
憑什麼?只憑道尊喜歡?
玉陽被滿心的嫉妒填滿。想他和那楚喬同屆入門。他水木雙靈根,一入門便被收作外門弟子重點考察,現在已經築基,而那楚喬,五靈根,進門當了雜役,被分去靈獸園伺候靈獸,修為十年無寸進,憑什麼一躍成為入室弟子,騎在他們頭上?
他想起玄天宗門內的一個傳說,咬牙問:“師叔,是不是、是不是因為,道尊他自己是……靈獸?”
話剛說完,玉陽便被青禹一巴掌打了個仰倒。
“閉嘴!”青禹臉色大變,“你從哪裡學的規矩,如果再胡說,就自己滾去執法堂!”
青禹甩袖走了,只剩玉陽在原地紅了眼眶——他哪裡說錯了?尊者的原型是上古神獸,這是整個玄天宗都知道的事……他怎麼就不能提了?
何況,那楚喬的確格外招靈獸的喜歡!幾年前聽說他誤了宗門考評,要被逐出山門,靈獸園的靈獸們得到消息後集體絕食,很是鬧了一番。
這事直接驚動了掌門和道尊,兩人親自出面讓他重考,楚喬這才又留了下來。也正是憑藉這次機會,楚喬得了道尊的親眼,一躍成為宗門中的紅人。
師兄弟們私下裡討論時,都說楚喬投錯了胎,不應該做人,合該變成一隻靈獸,和同類相親相愛才是。
“讓你小人得志!”被尊敬的師叔扇了一巴掌,玉陽悲憤交加,半晌從地上爬起來,“我就不通道尊能護你一輩子!”
道尊能不能護他一輩子,楚喬自己也不知道。只不過,道尊出關之後,楚喬的日子好過許多。
他十年前穿越過來,變成這個和自己同名的小男孩。當時家裡窮,為了玄天宗的二兩銀子,他爹娘帶著他徒步走了十天,翻山越嶺來參加玄天宗的遴選。
穿越小說中的主角定理沒有在他身上奏效,他只查出了可有可無的五靈根,成為玄天宗裡再普通不過的雜役。在一個月的集訓之後,他主動選擇了無人問津的靈獸園。
楚喬上輩子就格外有動物緣。小時候還在孤兒院時,體弱幼小的他便是被一群野貓護著,它們給他找吃的,保護他,他這才順順利利地長大,活了下來。
成年之後,他的動物緣有增無減,無論他走到哪兒,都不斷有小動物冒出來,和他打招呼,蹭蹭他,令朋友們格外羡慕。
因著兒時的恩情,楚喬自己也格外喜歡動物。上輩子他那樣拼命的搞創業,弄錢,除了自身缺少安全感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買個大房子,多收留些小夥伴。
誰知道大房子剛裝修好,他就因為勞累過度,感冒轉病毒性心肌炎死在了醫院。
上輩子吃了虧,這輩子不能再傻。所以,在別的雜役們削尖腦袋找資源找關係想要更進一步時,楚喬淡定地背著行李,去了靈獸園。
事實證明,就算經歷穿越,楚喬的動物緣依舊好到爆表——
仙鶴、靈狐、龍魚,別人口中再難纏的靈獸,到了楚喬麵前都只剩下乖巧,甚至在楚喬來之後,這些靈獸任性地不搭理別人,只賴著他。於是,楚喬只好一個人承包靈獸園所有的工作。
靈獸園雜役師兄們樂的清淨,放任他幹活不管,對他頗為優容。
要不是他的雜役堂前輩們因為他沒有孝敬而從中作梗,他恐怕會一輩子待在靈獸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前腳道尊出關,後腳他才敢回來。
七年前,他認識了道尊。五年前,道尊閉死關衝擊大乘期,三年前,宗門紛紛揚揚地傳播著道尊閉關失敗的流言。他被一干宵小為難,噁心之餘,接了任務出了宗門遊歷,不久前聽聞道尊出關,他才重新被接回來。
不小心想起自己不甚愉快的遊歷的經歷,楚喬忍不住心頭一悸:希望接下來平平順順的,不再有什麼波折。
楚喬心裡想著,又將材料點了兩遍,束好儲物袋,對著銅鏡束好剛剛晾乾的頭髮,帶上道尊送的玉冠。
拿上東西剛踏出家門,忽覺山門一陣震動。
道尊熟悉的聲音如黃鐘大呂,在所有人耳畔響起:“誰敢來我玄天宗撒野?”
來人不答話,只用低沉的聲音問:“我知道你在,楚喬,為什麼不告而別?”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啦~=3=
更新時間在中午十二點,麼麼噠!
☆、第二章
為什麼不告而別?
楚喬垂眼原地發了會愣,轉回房間,將身上青色的長袍換成了鍛煉時的短打,又將床頭那個人送給自己的匕首帶上,解開腿上的玄鐵腳環重新出門。
腳上忽然沒了負重,楚喬走路輕飄飄的,下山半個時辰的小路今日只走了一炷香。
楚喬住的這座山名叫棲霞山,歸屬靈山管轄。偌大的山如今就住著他一人。他的精舍建在山頂,山腳住著管理庶務的弟子,平日不會打擾他的清淨。
此時聽到山門方向傳來的震動,弟子們全出來了,表情驚懼,三五成群,討論著那聲意味不明的天外之聲。
“是咱們山上這一位嗎?”
“聽這語氣,難道那位惹了情債?”
弟子們對視一眼,目光中俱是調侃和不懷好意。
就在這時,楚喬從山道上飄了下來,掀起一絲涼意,停在精舍門口。
弟子們呼吸一窒。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楚喬會在這時出現。
“廚房還有新鮮的豕肉嗎?”楚喬臉色淡淡,瞧不出到底聽沒聽到弟子們的調笑。
·
玄天宗掌門玄通道君匆匆趕到山門口。
道桓尊者與那不速之客已經交手了幾輪,護山大陣負隅頑抗,在兩方你來我往的攻擊中搖搖欲墜,而玄天宗的宗門,則已經被大能們交手時的餘波牽連,一片瘡痍。
山門前白玉石廣場的十八柱陣只剩下光禿禿的半根,千階煉心道青石板悉數被掀翻,滿地殘枝敗蕊,修為稍低些的弟子們慌忙地換著地方躲避,喪家之犬一般。
半空中,青光與紫光仍在纏鬥,打的難捨難分。青光一時不察,被紫光破開防禦。紫光飛快朝後山掠去,青光不舍地追去。
那個方向——
玄通道尊的心臟驟停,揚聲喊道:“停下!都停下!”
“轟!”
藏經堂頃刻間化為廢墟。而位於藏經堂正北方的,是玄天宗先輩們的祭堂!
“楚喬在這裡!”整個玄天宗回蕩著玄通道君的嘶吼,“他讓你們過來!”
果然,玄通道君話剛落,全力朝宗門後山奔襲的紫光倏地一頓,不顧和青光撞上,調轉方向朝他沖來。
“楚喬在哪裡?”
紫光落在地面,化成一身黑袍,眉目淩厲的高大男人。他跨步上前,一把扼住玄通道長的脖子。堂堂玄天宗的掌門,就這樣如小雞仔一樣被抓在半空,無力抵抗。
化神期與大乘期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
“放開他。”道恒尊者顯形,這位名震四方的尊者看上去頗年輕,白衣青玉冠,星眸暗沉,說話頗為不客氣,“趙琉,玄天宗還輪不到你撒野!”
掌門瞬間明白對方的身份,妖尊趙琉,百年前憑一己之力將妖族屠了大半的狠人。傳說其本體為貪狼,只是多年來無人見過。
趙琉不搭理道恒,捏著掌門脖子的手收緊,不厭其煩地問:“楚喬,到底在哪裡?”
“我、我已經派人去請了。”
·
掌門大弟子,號稱玄天宗接班人的青儀帶著幾位玄袍師弟找到楚喬時,後者正挽起袖子,將燒好的熱油倒進碗裡。
鍋裡不知放了什麼東西,被熱油一澆,散發出刺激又抓人的香氣,令人忍不住探頭去看。楚喬動作不疾不徐,在碗口蓋上蓋子,裝進食盒裡。
身後雜役弟子自玄袍們來了之後便縮在角落裡,見楚喬一副熟視無睹的模樣,一陣心驚肉跳。
青儀開口:“楚喬師弟,請和我們走吧。”
楚喬拎起了食盒,聞言一點頭,不緊張,也不問外面的局勢,指著一旁的竹筐吩咐:“請幫我帶上。”
鎮定的語調,離奇的吩咐,讓玄袍們摸不著頭腦。猶豫片刻,青儀親自動手,拿上了竹筐和一旁煉藥的鼎。
護山大陣已毀,局勢危機,青儀也不再拘泥城規,禦劍帶著楚喬和他的瓶瓶罐罐極速朝山門趕去。只是還沒到目的地,卻差點被暴動的靈氣波及——
兩位又打起來了。
收劍換步行,等趕到山門,掌門的鬍子已經被自己扯的精光,見到楚喬,眼冒精光,感歎:“你可來了!”
楚喬行李,被掌門一把拉起:“快,快讓他們停下!”
然而此刻半空中兩位角鬥正酣。
青儀覺得師父將這重耽擱在一煉氣期弟子肩膀上有些不妥,正打算出言勸阻,卻聽楚喬淡淡說:“弟子儘量。”說罷,轉身拿出了他的藥鼎。
青儀質疑的話卡在喉嚨裡,只好問掌門:“怎麼又打起來了?”
掌門道君搖頭歎息,忍不住打量楚喬。
楚喬的長相在修真界裡並不出挑,修為更是平平。除了有些臨危不懼的氣質外,實在找不出值得稱道的地方。
可,道桓尊者出關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張羅著收楚喬當關門弟子。而妖尊,就在剛剛許下了“若得楚喬,萬年不與正道為敵”的承諾。
兩人為了楚喬,又打了起來。
一個說對方“廢物,護不住楚喬,讓他吃苦”,另一個罵“妖道走狗,癡心妄想”,兩位大乘期的頂尖人物,為了楚喬,幼稚地像孩子。
楚喬不懂掌門的糾結,他挽起袖子用清水將藥鼎洗了一遍,又在鼎下扔了個火球加熱。等藥鼎乾燥之後,加入清油燒熱,加蔥薑蒜混和辣椒醬爆香。
誘人的香味自山門飄散。
眾目睽睽下,半空中打的難捨難分的兩位似乎動作慢了下來。
楚喬低著頭,手上的動作不停:加水煮沸,在湯中加入醃制好的肉片,等肉片煮至變色放各種調料,稍停撈起,與生菜一起擺在盤子裡,撒花椒、蔥末,擱辣椒醬。
又另起鍋,燒熟油,“刷”地淋在肉片上。
香味四溢。
“吃飯了。”楚喬收拾好兩幅碗筷,朝兩人淡淡招呼道。
長老傳信,先輩的牌位已經被移走,宗門被毀個差不多,掌門覺得此刻也沒有什麼好怕了,主動問:“還有沒有我的?”
楚喬一愣,點頭。
只是還沒等玄通道君拿起筷子,便被疾馳而來的師叔和妖尊聯手揮開。道尊長袖一揮,空地上多了桌子,他席地坐下來,一副等飯的好食客模樣。
趙琉見到楚喬顯然格外激動,嗅到飯菜香氣,又回憶起遊歷途中的經歷。只是楚喬不說話,他只好忍著一肚子問話,坐了下來。
在玄天宗的廢墟上,在諸多視線有意無意地打量下,幾人一齊吃了這頓難言的午餐。
胃裡得到滿足,氣氛終於緩和下來。掌門再看楚喬的目光便只剩下驚奇。
“小喬……”趙琉率先打破沉默,只是語氣哀戚,全然沒有傳說中小兒止哭的狠辣。
楚喬擱下筷子,糾正:“叫我楚喬。”他從懷出一把匕首,遞給趙琉,“還給你。”
尋龍匕!
掌門盯著這傳說中的法器,眼睛都捨不得眨。
趙琉沒有接,垂眸道:“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而別?”他抬起眼問,“我們發過誓,要做一輩子兄弟,你……”
楚喬平心靜氣地打斷他:“我後悔了。”
道尊將楚喬護在保護範圍內。楚喬擺手,不顧趙琉瞬間冷凝的目光,“何況,和我一起發誓的,是浮雲宗的弟子趙琉,而不是妖尊趙琉。”
趙琉是楚喬在遊歷時認識的第一人,對方主動搭話,介紹自己是浮雲宗的外門弟子,受到宗門排擠出來遊歷。兩人境遇相似,修為相似,便一起結伴而行,相處頗為愉快。
在某次共同拆穿仙霞宗企圖謀財害命的陷阱之後,兩人結為兄弟。
仙霞宗在第三天空了山門。
楚喬只當是他們的卑鄙伎倆惹到了魔道,拋在腦後。只是沒過多久,他因為虐待的貓和碧游宗的仙子發生口角,當天晚上,貓不見了,碧游宗也如仙霞宗一般,空空蕩蕩,不剩一人。
楚喬終於察覺到不對勁。
他沉默寡言,避免和人起爭執,心中有了懷疑,他很快查探到身邊這位熱情真摯的朋友,與傳說中的嗜血的妖尊同名同姓。
之後一夜,楚喬將趙琉灌醉,收拾包袱悄悄離開。他阻止不了趙琉,只能用這種方式減少殺戮。
聽完楚喬的敘述,掌門與道桓尊者已經是臉色大變,盯著趙琉,手上扶著劍柄。
趙琉卻不在意,眉目間透著訝異:“你竟然……為了不相干的人生我的氣?”
楚喬無言。
趙琉換了方法哄:“我懲罰他們原是為你出氣,既然你不喜歡,我便答應你,以後不再理他們。”
見楚喬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趙琉心中又一次湧出初時見到這人時的悸動來,聲音更加柔和:“我們還和以前那樣如何?四處遊歷,一起做飯,好不好,小喬?”
楚喬搖頭。
趙琉顯然有些無奈:“真的不反悔?”
“不反悔。”
見楚喬回答的斬釘截鐵,趙琉只好站起身,垂下袖子:“既然如此……”
“小心!”
只見一道白練閃電般自趙琉袖中飛出,長了眼睛一般飛向楚喬,纏著他的腰,一用勁,楚喬整個人朝趙琉跌去——
火石電光之間,道尊拔出了劍,一點石桌,飛升朝趙琉胸前刺過去。
白練破碎,趙琉一推楚喬,躲過道尊一劍,傾身又將人樓懷裡。道尊目光一凝,揉聲而上。趙琉長嘯一聲,不多糾纏,抱著楚喬朝遠方遁去。
掌門等人拔劍而上。
這些人知曉趙琉的弱點,各式各樣的攻擊紛紛朝著楚喬招呼過去。趙琉一心二用,在道尊愈發淩厲的攻擊中漸漸落了下風。
“留下楚喬!”道尊冷聲喝到,越戰越猛,劍氣森然。
趙琉不管不顧,仗著身體強悍,任由攻擊打在他脊背上,護著楚喬逃走。
前方,一道閃電突如其來。
身後劍氣不斷淩厲,趙琉應付道桓,又分心去擋那道閃電,稍不留意,身後一道劍氣劈下,懷中楚喬只覺得背心一痛,喉嚨一陣鹹腥,哇的一聲吐出血,眼前一片黑暗。
玉陽從柱子後探出頭,露出驚喜的笑意。
趙琉只覺得天旋地轉。
懷裡的人生機飛快流失,他再顧不得背後的攻擊,握住楚喬的手,妖力飛快地向他身體中湧入。只是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無法挽救飛快消逝的生命。
趙琉抱著楚喬仰頭長嘯:“啊——”
“轟!”
雲層聚集,雷電環繞。掌門臉色大變:“不好,是天劫!”難道趙琉即將突破大乘期?
道尊一劍將玉陽刺個對穿,血水滴答在地上,眉心醞釀著黑雲。
“道尊入魔了!”
“轟隆!”閃電朝兩人劈下,分不清到底是趙琉的天劫,還是入魔的劫數。
腰身般粗壯的雷劈下,楚喬終於撐不住,眼前陷入徹底的黑暗。
☆、第三章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喬再次有了意識。
他掙扎著想睜眼,嘗試了幾次都沒成。腦海裡像是塞了一團漿糊,渾身酸痛。尤其是背部,像是躺在沙地似的,粗糲的砂礫將後背咯的疼。
耳旁不知誰在說話,聲音斷斷續續的聽不清楚。
是誰?
難道趙琉真的將他掠走了?
過了一會,大概是意識逐漸適應了身體,漸漸地,周圍的反應清晰起來。楚喬也終於能夠聽清身旁有兩個聲音激烈地爭執著:
“我花的貢獻點,憑什麼讓你先來?你瞧他這模樣,能幹幾次?”
另一人不滿:“貢獻點明明一人出一半——而且,是我冒著危險從他家裡把人拖出來!告訴你,時間不早了,萬一被巡邏隊的發現……”
開頭的人冷笑:“怕什麼巡邏隊?就算被抓到我們也占理,他哥收了我們的貢獻點,不服也得憋著!”
“別說廢話了你,快點。”
很奇怪,明明不是漢語,也不是修仙大陸的通用語,可楚喬每一句都聽得懂,只是越聽越疑惑:貢獻點,巡邏隊?這是哪裡?
正想著,忽然一隻粗糲的手摸了過來,這只手力道十足,與其說摸,不如說是揉搓。在楚喬上身揉了兩把,仿佛是覺得不夠,另外一隻手掀開楚喬的上衣。手上動作不停,男人的臉也壓了下來,湊到楚喬耳旁:“小寶貝,老|子想你想了很久了。”
另一人原本在不遠處放風,見狀也有了反應,加入進來。
哪怕楚喬再頭腦昏沉,此刻也明白自己處境不妙。
他掙扎著想要反抗,卻發現渾身沒有一點力氣,煉氣十層的修為不翼而飛,鍛煉了幾年的身體也一朝回到解放前。抬手都困難,更別說反抗這兩個成年男性。
楚喬顧不得想自己的處境,拼命睜開眼睛。
趴在他身上的男人見狀,停下手頭動作,喊同伴:“傻子醒了!”
另一人正用舌頭舔舐楚喬的腰,含含糊糊道:“醒了不正好?以前怎麼沒發現,原來這傻子有如此滋味……”
楚喬汗毛倒豎。
他雖早早發覺性向為男,可兩輩子加起來活了幾十年,還沒人像這樣對他動手動腳。身下人已經開始拉扯他褲子,任楚喬再淡定,此刻也忍不住從喉嚨裡憋出一句:“滾!”
這軟綿綿的怒斥傳到兩人耳中,不但沒能讓人停下來,反倒更添風味。
“哈哈,你聽傻子說什麼了?”
男人嬉笑著湊過來,嘴裡帶著口氣,楚喬躲開,那吻印在了他脖子上。兩人遭到反抗也不急,仿佛真如他們所說的,不會有人來,有人也不怕。
遠處——
“沙沙……”
“沙沙沙……”
就在楚喬即將噁心地暈過去之際,一道細碎的響聲忽然響起,好似憑空出現一般,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一個男人停下來,側耳聽:
“什麼東西?”
另一人大大咧咧道:“能有什麼?別自己嚇自己!”
“不對,你快看!”
話落,一隻紅色的東西打沙地裡鑽了出來,借著光線,兩個男人清晰地看到了那東西的模樣:瘦長身體,彎曲分段且捲曲的尾巴,鋒利的雙螯,背部有頭晌甲,渾身呈通透的紅色,光芒照射下,如同一塊無暇的琉璃。
“沙蠍!”
驚恐的聲音同時響起。
沙蠍是這赤沙星最可怖的凶獸之一,其可怕之處不在於它們的單體戰力,而在於……群居。也就是說,只要在沙漠裡發現一隻沙蠍,周圍很快便會冒出大群來。在成千上百隻沙蠍,連最頂級的機甲也討不了好。
“快帶上人走!”
事不宜遲,他們沒時間去探究為何沙漠邊緣也會有沙蠍,翻滾著起身,男人抱起楚喬就要離開,誰知那只紅色的沙蠍不依不饒地跟上了來。
楚喬硬撐著抬起頭,盯著赤紅的沙蠍,道:“救我……”
著急趕路的兩人一邊疾馳,一邊暗自嘲笑,傻子就是傻子,竟向凶獸求救。救他?如今能救他的,只有他們!
只是在身後看不見的地方,被稱為凶獸的沙蠍聞言,像是被按了開關一樣頓在原地,兩粒眼珠忽然有了疑惑的神采,朝離它越來越遠的楚喬望過去。
“沒追了沒追了。”
瘋狂逃跑的兩人停下腳步,扔下楚喬,扶著膝蓋喘氣,“太倒楣了,好容易開個葷,竟差點喪命。”
楚喬被粗魯地扔在地上,磕到膝蓋,一陣疼痛襲來。
這身體,就和豆腐做的一樣。
抬起頭,慘白的月亮掛在半空,近處沙漠沉寂,楚喬躺在在凝實的黃土上,遠處用奇怪材料蓋成的建築折射出無機質的光芒,冰冷刺眼。沒有人,也沒有多餘聲音,偶爾一陣風刮過,帶著乾燥的氣息。
楚喬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他又穿越了!
沒有道尊,也沒有趙琉,他在玄天宗努力的一切化為烏有,如今的他無所憑靠,並且即將面臨被兩個男人強|奸。
人生啊!
脫離險境,兩個男人低頭一看楚喬,方才的旖旎場景浮現眼前,下身又有了反應,相互對視一眼,嘿嘿一笑,不約而同地朝楚喬走去。
“小寶貝,看來今晚上我們註定有一場緣分。”說著,男人手上解著褲子。
楚喬冷靜地問:“滾開,離我遠點——你們是誰,這是在哪?”
“喲呵,竟然不傻了?”
“還是說以前一直裝傻?”
不管是哪一種,今天晚上,這盤菜他們吃定了!
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男人,楚喬後縮兩步,腿上一股鑽心的疼,他忍著痛問:“別過來,警告你們……”
只可惜楚喬的恐嚇全然不起任何作用,兩人拉著楚喬的手臂抵在地上,嘴上不停:“別掙扎了寶貝,你那哥哥今晚將你賣給我們,沒有人會來找你的,夜還長,省點力氣吧。”
楚喬只覺得自己像案板上的魚,逃不脫,也無力抗拒。
這感覺實在糟糕透頂!
楚喬苦中作樂地開始思索,如果現在自盡,是否還會穿回去,但仔細一想又覺得不至於——上兩輩子那麼多苦都吃了,如今為這點破事就尋死覓活?
就在楚喬做著心理準備,準備默念“天降大任於斯人”時,忽然,前一秒還萬事盡在掌握的男人們仰頭倒下,僵硬如樹幹一般,楚喬伸手一推,兩人樹幹似的滾向一邊,毫不費力。
楚喬驚異地坐起身。
只見兩人直直地躺在地上,屍體一般一動不動,全身上下只剩下眼珠子還在咕嚕轉,楚喬從他們眼中看到了驚懼和惶恐。
這是……怎麼了?
楚喬屏息仔細打量,很快發現他們腳踝處莫名地多了兩個傷口,此刻正滴答滴答地露著血。
可這傷口又是從哪裡來?
下一秒,楚喬的問題有了答案——一隻沙蠍從地下冒了出來,緊接著第二隻,第三只……寥寥數秒,赤紅的沙蠍們在他面前匯成一片紅色的海洋。
“沙沙沙……”
這鳴沙聲落在倒地的男人耳朵裡,簡直如催命的符咒。久居赤沙星的他們知道,只要中了沙蠍的毒,就如同被圈定,無論他們跑去哪裡,都會被沙蠍們追到並且吞噬殆盡。
何況,他們根本逃不了。
剛剛還被他們壓在身下無力反抗的傻子此刻一躍成為最幸運的那個人,可是在沙蠍大軍面前,這幸運又能持續多久呢?
那邊,楚喬只覺得有什麼東西碰了碰他的手。
低頭一看,正是一隻沙蠍。和其他沙蠍不同,這一隻背殼的顏色紅中帶著隱隱的金色,雙眼之間有一絲黑線,個頭也稍大些。楚喬估摸著,這只應該就是沙蠍們的領頭者。
依照往常照顧靈獸的經驗,楚喬伸手摸了摸它的頭。
沙蠍仿佛很舒服的樣子,主動蹭蹭楚喬的掌心,防止楚喬被傷到,它刻意收起了自己鋒利的雙螯,無害地如同一隻玩具。
遠處,兩個男人差點將眼珠子瞪出來。
楚喬俯下身,與沙蠍平視,真誠地說:“謝謝你們。”
若不是沙蠍突然冒出來,他今夜恐怕要交代在這裡。比起受辱後被送回去,楚喬更傾向於直接滅口。
沙蠍愣了兩秒,反映過來,用腦袋碰了碰楚喬的臉頰,一副很開心的模樣。
紅色海洋一陣湧動。
兩個男人再看楚喬時,眼中就只剩下恐懼。渾身沒了知覺,腦海也開始發沉。他們知道,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變成一具真正的屍體。
“放過我、放過我……”這求饒在心裡迴圈一百遍,嘴上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們終於嘗到楚喬的苦。
可一切都晚了。
楚喬麵無表情地望著他們,一動不動。他從來不是崇尚以德報怨的人,平日冷靜自持,可別人若打了他巴掌,他定會雙倍還回去!
沙蠍們只當楚喬喜歡這一雙食物,潮水一樣地朝兩人湧了上去。
半分鐘後,地上只剩下兩個骨架。
一隻帶血的腿被沙蠍們拖到楚喬麵前,示意這是留給他的食物。楚喬不知該怕還是該笑,拒絕了沙蠍們饋贈。
先前精神緊繃,如今一放鬆下來,楚喬只覺得漫天的困意席捲而來,腿上的傷已經感覺不到疼了,舉目四周一片空寂,仿佛這片天地中只剩下他,還有沙蠍們……
他仿佛回到了靈獸園,安心地躺下,含糊道“我睡一會”,而後安心地昏睡過去。
沙蠍們圍了過來,以楚喬為中心,形成一個大圓,其間沒有發出丁點響動。
過了很久很久,楚喬迷迷糊糊地被搖醒,陌生的焦急面孔出現在他眼前:“小喬,你怎麼睡在這裡,沒事吧?”
見楚喬迷茫地看著他,來人更加急切:“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哥哥啊!”
哥哥?
不認識。
楚喬只覺得太陽穴抽疼,眼前發黑,面無表情地盯著聒噪的男人幾秒,在對方又緊張又急切的複雜眼神中,利索地眼睛一閉,又一次昏睡了過去。
“快送醫務室!”
☆、第四章
楚喬再次醒過來時,發覺自己已經換了個地方。
房間牆壁潔白,窗戶半開著,楚喬躺在屋子裡唯一的床上,床頭右邊的桌子上擺著一台機器,機器上伸出幾條線,連在楚喬胸膛上,與此同時螢幕上閃爍著平穩的綠色線條,大概是檢測人身體狀況的儀器。楚喬伸手拉了拉,沒拔掉,就不去管它。
楚喬低下頭打量自己。
受傷的腿已經被人用金屬板固定,嘗試著動了一下,還是疼,不過這疼意比起之前已經減輕了許多,尚且在他的忍受範圍內。
只不過這一動,褲兜裡仿佛有什麼硬質的東西劃過皮膚,火辣辣的疼。
為了上藥,楚喬的長褲自膝蓋以上被剪開,變成了沙灘短褲,一時間讓穿了十年道袍的楚喬覺有有些親切。褲子內置的口袋不大,因此,對長褲的閹|割並沒有損害褲兜的儲物作用,而那個劃破楚喬的罪魁禍首,此刻正好端端地躺在口袋裡。
什麼東西?
楚喬伸手去探,只是還沒等他摸出罪魁,病房門“砰”地一聲從門外被打開。
“小喬,你醒了?”
男人驚喜地望著楚喬,三兩步邁到病床邊,身後跟著的制服男們齊刷刷地跟了進來,站在一邊,一言不發地盯著病床上的楚喬。
楚喬將目光投向眼前的男人。男人約莫二十五六,眉目很是硬朗,皮膚有些黑,黑色頭髮剪得很短,右頰有一道傷口,看上去是舊傷,除此之外,穿著也很簡單,整個人看上去再普通不過。
就在楚喬打量男人的短短時間內,對方的面上的表情已經由驚喜轉為疑惑,最後變成了驚慌。
“小喬,你怎麼不說話?我是哥哥啊,你沒事吧?”
……演技真好。
要不是楚喬穿越過來的早,並且從劫匪口中得到主導一切幕後黑手的身份,恐怕真的會被一番精湛至極的演技騙過,放鬆警惕,將眼前目含關心的“哥哥”騙過。
楚喬縮回手,準備打起全副精神應付眼前這個演技帝。
只是他沒想到,這不經意的動作和自始至終一聲不吭的表現,卻讓男習以為常地松了一口氣。“哥哥”轉過頭,對穿著制服的男人們說:“各位也看到了,我弟弟他情況特殊,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可能做出其他的事?”
楚喬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傻子。
其他事?
楚喬眉頭一動,很快明白制服男們的來意:案發現場三個人,其中兩個人血肉無存,如今只剩下骨架,而和他們一起的自己卻全須全尾地回來了,這事蹊蹺,無論是誰都會懷疑其中是否存在隱情。
只不過,既然如今“哥哥”願意將話題接下去,楚喬自然保持沉默。
原身哥哥心懷鬼胎,是最終的幕後黑手,恨不得沒有人關注才好,此刻自然會費盡心機阻止其他人再查下去。
楚喬占了別人的殼子,原本應該為原主報仇,可現在情況特殊,事件中不但涉及到沙蠍,原主現在還是個傻子,就算當場指出罪魁,怕也沒有人會相信他。左右思量,保持沉默是如今最好的選擇。
於是,很詭異地,在隱瞞沙蠍事件上,楚喬和原主哥哥竟然站在統一戰線上。
只是,事情好像沒有楚喬兩人想像中的那麼順利。
一名五大三粗的制服男沉著臉,上前兩步大手一把撥開眼前聒噪的男人,呵斥道:“巡邏隊辦公,哪輪得到你插嘴。滾開!”
原身哥哥被這一下推得差點摔倒,大怒:“你!”
又有兩個隊員作勢要上來制住原身哥哥,小小的病房因為這一番對峙變得吵鬧,然而門外卻一直安安靜靜,沒有一個人因為聽到響動前來圍觀。
楚喬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巡邏隊果真有些權柄,只不過原主哥哥也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樣無能——楚喬看的清楚,在制服男伸手去推他的一瞬間,原主哥哥原本能躲過,但在短時間內,竟然控制住身體的本能,任憑對方粗魯地推開他。
雖沒了修為,換上了一副虛弱的殼子,但畢竟在玄天宗待了十年,看人的眼光還在。
當然,為了更符合傻子的身份,楚喬在看熱鬧的同時,還不忘滿臉蒼白地捏著被子,若不是腿上有傷,楚喬恐怕會在原主哥哥的帶戲下,敬業地在床頭縮成一團發抖。
不過滿臉蒼白也夠了,在原身哥哥被制服之後,巡邏隊也注意到了楚喬這邊的動靜。
“你叫楚喬?”
巡邏隊的帶頭人開口問。帶頭人自進入病房之後便沒有說過話,全程也沒有多餘的表情,但如今他一開口,其他人紛紛噤聲,刹那間,病房裡便只剩下寂靜。
楚喬一言不發地低下頭。
傻子的身份實在是個再好不過的擋箭牌。
“還真是個傻子……”巡邏隊隊長羅森上前兩步,此刻已經有人幫他擺好並且擦乾淨了凳子。羅森坐下,身旁人恭敬地接過他的風衣,露出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制服來。
楚喬緊張地垂頭後縮。
有隊員看不下去,出聲呵斥道:“隊長和你說話,竟敢如此無禮……”
楚喬一不做二不休地抱著被子發抖。
隊員還想再說什麼,被羅森抬手制住,“和傻子計較什麼?”
前者低著頭,恭敬地退下去,羅森伸出手,帶著白手套的手掌直直朝著楚喬伸過來,楚喬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偏頭躲開,卻被驀然加速的手指捏住下巴。
“小喬!”原主哥哥驚呼一聲,但很快被身旁的大漢鎮壓。
楚喬被迫抬起頭。羅森的手如同一把鋒利的鉗子,手指的力度仿佛要將下巴捏碎,楚喬避無可避,只好仰起頭,保持著堪稱奇怪的姿勢。
羅森的目光從楚喬臉上滑過,半晌,鬆開了手。
“還真是個傻子?”
這話說的含糊不清,楚喬只是影影綽綽地聽到了兩個詞,至於背後的隊員們,他們只看到隊長捏住傻子的下巴,打量了幾秒之後,站起身要走。
身後人連忙幫羅森披上了風衣。
“快點養好傷,傻子。”羅森意味不明地對楚喬說,隊員們退開,空出一條道。羅森抬腳先走,沒走兩步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停下腳步,轉過頭吩咐道:“把伊恩也押回去。”
伊恩是誰?
楚喬揉著生疼的下巴,眼睜睜地見巡邏隊呼啦啦地走了,順便帶走了憤憤的原主哥哥。
病房重新歸於平靜。
醫院外。
伊恩被壓進一輛懸浮車,羅森獨自坐上一輛,作為司機的副手見隊長心情不差,試探著開口問:“隊長,我們抓了伊恩,有用嗎?”
按照原本的計畫,他們這一番來,是預定無論用什麼辦法,都要從當事人嘴裡翹出點什麼的,可誰知道,隊長是盯著對方的臉看了幾眼,就帶了個其他人離開了。
羅森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腦海中還在重複著剛剛一瞬間捕捉到的傻子的一個眼神。
那個眼神中,沒有迷茫,亦沒有恐懼和驚慌,更像是平靜,甚至……看好戲?
哪裡是傻子該有的眼神?
有趣。
懸浮車裡一片寂靜,就在副手以為自己的問題不會被回答時,後座的人忽然淡淡說道:“既然傻子什麼都不懂,那就抓個懂的人來問問好了。”
副手理解地點頭。
的確,一個傻子如何離開所在街區,來到沙地邊緣,還和另外原本的兩個陌生人扯上關係,這原本就是一個謎團。而他們如今所要做的事,就是一一去找到答案。
“派幾個人去,看好傻子。”
副手眉頭一動,想問什麼,卻最終沒問。他的腦海中不合時宜地浮現出隊長抬起下巴端詳傻子的畫面,不得不說,那傻子長的的確不錯……
只是作為男人,太柔弱了些。
將脫韁野馬般的思緒拉回來,副手點頭稱是。
羅森重新閉上了眼睛。
病房。
楚喬也在琢磨著“隊長”的舉動,從一行人進門的畫面開始重播,仔細想了幾遍,也沒能找出對方行為背後的含義,於是乾脆不再想,重新從兜裡掏出那塊小東西來。
這一次沒有人打斷,楚喬順利見到了它的模樣——
紅色的晶體,指甲蓋那麼大,紅的好像在發光,晶體內部有氤氳的水汽流動。
什麼東西?
是原身自己的收藏?
不。楚喬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答案,若是原身的東西,他早該在昨晚就發現。盯著掌心的紅色晶體,楚喬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昨晚救自己一命的小東西們。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莫非……沙蠍留給他的禮物?
作者有話要說: 道尊也穿了,不要擔心啦= =這文應該比較長,慢慢看吧【比心
☆、第五章
可沙蠍們將紅色晶體當作禮物留給他,有什麼作用呢?
楚喬舉起禮物,晶體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淡紅的光芒,晶核內的水汽如霧般散開,又凝結著冰花狀,美不勝收。不過,當楚喬放下晶體時,晶體重新變得樸實無華。
大概……是件藝術品?
如果真的是什麼犯忌諱的東西,醫生幫忙換衣服時多半會拿走,而非為他留在褲兜裡。想來這紅色晶體應該是這顆星球常見的、並且不起眼的東西。
擱在手掌裡把弄了幾遍,楚喬這才珍之又重地將晶體藏在枕頭下,等出院離開的時候,再將晶體帶走。
在楚喬打量紅色晶體的時候,巡邏隊負責監視他的隊員也通過監控器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那是什麼?快,把畫面放大。”
被派來盯梢的隊員吩咐著同事操作,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螢幕,見到楚喬從褲兜裡掏出了個什麼東西,兩人更是全神貫注,生怕一不小心錯過一條重要線索。
圖相放大,紅色晶體出現在兩人瞳孔中。
“赤焰晶?”
“好像……是的。”
嗤。
瞎激動了。
隊員擺擺手,圖像重新回到原本的大小,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煙遞給同事,也給自己點上,放鬆靠在沙發上。
不怪他們消極怠工,實在是因為赤焰晶在這個星球裡太過常見,到處都是,只要肯彎腰,不一會便能撿一箱。可這東西撿來又有什麼用呢?
晶體質地硬的出奇,切割需要花大力氣,更別說拿來日常中使用。外表倒是看著紅彤彤的很漂亮,可數量一多,看久了,再漂亮也只是那樣。若擱在星際聯盟時期赤焰晶剛被開採時,物以稀為貴,上層貴婦們爭先搶奪,說不定還值些星幣,但現在?
看著都覺得占地方!
監視光屏中,傻子觀察完了赤焰晶,小心翼翼地將東西塞進枕頭下,仿佛是在對待什麼珍貴的寶物。
隊員將煙摁滅,和同事對視一眼,發覺雙方目光中均是好笑:傻子就是傻子,連一個東西的貴賤都分不清,隨處可見的赤焰晶,竟被他當作寶貝。
兩人笑過,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一看表,發現恰好是午餐時間,其中一名隊員站起身,提議:“去吃飯?”
“你先去,我在這裡盯著。”
提議者一笑,伸手將同事拉起來:“得了,有監控器呢。何況傻子也睡覺了,你要一直盯著?”
轉頭看,監控畫面裡,病床上的傻子擺了一個奇怪的姿勢,眼睛緊閉,呼吸均勻,恍若已然進入了熟睡狀態。
“走吧。”同事被說服,兩人一前一後離開監控的屋子,前腳離開的他們,自然也沒有注意到,畫面裡的傻子閉眼不久,便開始不受控制地渾身抽搐。
楚喬無意之間作了個大死。
巡邏隊員們看來奇怪的姿勢,其實是玄天門《引氣訣》相配套的動作,而《引氣訣》也是每個玄天門的弟子,無論內門還是雜役,入門之後所必須掌握的功法。
作為修真路上的第一步,引氣並不難,只是每個人天分悟性不同,引氣成功需要的時間也不一樣。天賦好的,譬如和楚喬一起入門的天靈根弟子,一夜便引氣大成。天賦差的呢,日夜打坐,持續一個月也不一定能感覺到氣感。
楚喬就是那個花了將近兩個月才堪堪引氣成功的朽木。
只不過在這件事上,卻不是因為楚喬悟性太差。他雖然披著幼童的軀殼,內芯卻是生活在唯物辯證法統治下二十多年的成熟靈魂,故而,在傳功師兄用玄之又玄的語言講述氣感時,楚喬皺著眉,全程懷疑人生。
還好成熟也有成熟的好處,眼見身旁同期一個個引氣成功,楚喬不急不躁,規律地堅持打坐,不停調試著觀想方法,也不斷刷新自己對靈氣的認識。
兩個月的枯坐,並不是沒有收穫。
築基期們弟子尚且不明白“氣”為何物,楚喬卻在這兩個月裡摸清了它的脾氣,這一番看似無用的多餘功夫給楚喬帶來的好處體現在修煉許多地方,比如,楚喬能比其他弟子更快入定;又比如,無論周圍環境如何,他能隨時隨地能夠進入修煉狀態。
這也是楚喬在病房中冒然開始修煉的依仗。
只是現實卻沒有如楚喬預料的那般順利。雖說換了個殼子,但意識和經驗還在,引氣不該出現什麼大問題才對,可事情壞就壞在楚喬這具軀殼上。
這身體……實在是太差了。
經脈堵塞,竅穴閉合,體內雜質多的不像話,活像幾年沒有疏通的污水管道。與垃圾的體質相比,偏偏這副身體的氣感又格外的好,配合楚喬的意識,稀薄的靈氣如同吃錯藥一般,爭先恐後自竅穴沖進經脈。
兩相矛盾,帶來的後果便是周圍的靈氣如鋒利的鋼刀,在經脈中橫中直撞,恨不得將所有堵塞一次疏通。
奈何,用楚喬的話來說,這具身體脆弱地像是豆腐渣。
靈氣們的“好心”並沒有達到去除雜質、疏通經脈的效果,相反,不堪一擊的經脈不堪忍受靈氣的撞擊,眼看分分鐘就要漲裂,除此之外,五臟六腑也被震的發麻,楚喬喉嚨裡湧出幾分腥甜。
然而最讓楚喬難以接受的,不是如今自己正在忍受的這一番苦頭,而是……這麼疼,半條經脈都還沒擴展完工——如果將身體經脈比喻成密密麻麻的公路網,那麼,經過剛才那一番折騰,靈氣們只走完了不到百分之一的路!
楚喬明白,若任由靈氣這樣玩下去,他恐怕很快會開始自己的第三次穿越。
停下來!
楚喬拼命回憶上輩子用意識控制靈氣的訣竅,命令自己平心順氣,保持靈台清明,試圖一點點引導和撫順狂暴的靈氣。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
身體不再是上輩子被打磨萬遍的身軀,意識,自然也不是前一世如臂指使的靈識,楚喬此刻的身體就如同被偶爾打開的潘朵拉魔盒,仿佛沒有東西能阻止事情惡化的腳步。
難道真的要再一次穿越麼?回到上個世界?
楚喬腦海裡莫名地冒出趙琉的臉,但只是瞬間功夫,楚喬便打消了這個讓人頭皮發麻念頭——他寧願繼續疼下去,也不想再見到趙琉那個神經病!
意識再一次重聚,擰成一股結實繩子,在楚喬的指示下混入靈氣大軍中,拼命地阻攔它們。
這一次,不知是不是錯覺,楚喬發現,狂暴的靈氣似乎安靜了些?
不,不是錯覺!
靈氣們對經脈的衝擊力度真的減小了!立竿見影地,全身的疼痛也有所減弱,至少,再沒有了那種被狂暴地撕裂地痛感。
楚喬舒了口氣,看來還得在這世界多待些日子。
只是,楚喬剛放鬆,馬上又意識到了不對。
……靈氣,變少了!
經脈中的靈氣不斷被損耗,外界的靈氣卻不進來,一時間,楚喬仿佛在面臨洗澡洗到一半停水,做手術做到一半醫生說自己要休息的窘境。
外界已經沒有靈氣了。
赤沙星和上輩子玄天宗的情況並不一樣。若玄天宗的靈氣單位為100,赤沙星上就只有1,何況經歷剛剛那一番瘋狂,楚喬方圓十裡的靈氣都已經被掏空。
沒有新的靈氣補充,原本的又在不斷消耗。若靈氣不能成功地環繞一個周天,楚喬不但不能完成引氣入體,經脈甚至內臟的傷勢還會繼續惡化,為這具原本虛弱的軀體雪上加霜。
楚喬滿心懊惱。
他太急躁,沒有打探清楚情況,便貿貿然開始修煉,導致如今騎虎難下。玄天宗十年磨練出的心境,在接踵而至的穿越、綁架和陌生的環境中破了功。而重獲力量的心情的急迫,正是楚喬下錯棋的罪魁禍首。
不要急。
楚喬告訴自己,事情還不到最壞的地步,一定還有辦法。
靈識又一次嘗試著控制靈氣,不知道是不是真正靜下心的緣故,這一次,靈氣顯得格外溫順。楚喬耐心地將靈氣大軍擰成細細的一股,在靈識的控制下,緩慢卻堅定地向前,一邊清掃著障礙,另一邊緩和著傷勢。
表面上,危險的局勢被成功地控制。只是楚喬知道,這只是表面上的平衡——等靈氣的源頭一斷,任由他再冷靜,控制力再強,也只得承擔自己魯莽帶來的後果。
現在能做到的,只有將壞的影響壓縮到最小。
果然,如同楚喬預料的一般,靈氣越來越少,沖刷經脈的力量越來越弱,細若遊絲,眼看下一秒就會斷開。
楚喬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故而,沉浸在自救大業中的他也不會發現,枕頭下面,被他當作寶物珍重地藏起來的紅色晶體,正盈盈地散發這一層薄薄的紅光,與此同時,一股肉眼看不到的“氣”自晶體中飛出,輕柔地自竅穴鑽進楚喬的經脈。
久旱逢甘霖。
這一刻,楚喬只覺得自己像是穿過沙漠終於見到綠洲的旅人,捧起清澈的溪流,渾身的困倦不翼而飛,無窮無盡的力氣自四肢升起,舒服地讓人忍不住仰天長歎。
楚喬自然沒有真的仰天,他只是抓緊功夫,珍惜每分每秒,將每一分靈氣用在刀刃上,通過引體入體的機會來改造這副糟糕的軀體。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喬終於打通了最後一處經脈。
靈氣暢快地運轉一個大周天,五臟和經脈痛處被靈氣緩解,整個人暢快地快要飛起來。
就在此時——
“滴滴滴,滴滴滴。”
楚喬床頭的機器刺耳地響起來,緊接著,一道冷硬的機械聲響起:“警告,警告。病人身體數值異常,數值超過閾值。”
“警告,警告。”
門刷的被打開,楚喬一驚,喉嚨的淤血不受控制地噴出來。
巡邏隊隊員焦急大聲道;“……醫生,快來!傻子他吐血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的評論看到了………(⊙v⊙)西索這名字就是隨便諏的……沒想到就撞了。
事實上主角名字也和一本知名的、即將拍劇的小說撞在了一起,還是女主角【微笑,起名廢累感不愛。主角名字是不可能改了,如果西索實在太違和太出戲的話,空了我改掉好了,揉你們胸~
☆、第六章
楚喬已經不記得這是他穿越之後的第幾次昏迷,似乎自他穿越之後,便和暈倒結下了深深的孽緣。
睜開眼,不出意外地又換了個地方。
此刻,他正赤|裸地泡在綠色粘稠液體中,液體漫過身體,一直延伸到胸口。綠色液體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不太好聞,在液體的作用下,楚喬泡在其中的四肢酸麻,偶爾還有電流一樣的東西躥過,應該不是什麼對身體有害東西。
盛放綠液的容器,外形有些像浴缸,和浴缸不同的是,容器的質地是一種堅硬的銀色合金,容器壁上閃爍著淡淡的一層白光,楚喬頭頂右側懸空著巴掌大光屏,光屏下方,則是幾個看不懂的按鈕。
非常像地球科幻電影中□□人的培養皿。
楚喬攀著盛放液體的容器壁嘗試起身,奈何剛剛向上,額頭便撞到了上方透明的防護罩。防護罩很結實,楚喬伸出手推了推,絲毫不動。
……這下更像危險的黑科技了。
重新坐下來,楚喬試圖分析自己的處境。
他在引氣入體受到阻礙,一股陌生的氣幫了他,在引氣成功後,床邊的機器發出警告,隨後有人闖進病房,與此同時,他也累的暈了過去。
再然後,就是現在了。
楚喬透過透明的防護罩環視周圍,很快,他便收回目光——空蕩蕩的屋子裡,只擺著自己躺著的“培養皿”。
八成還在醫院。
巡邏隊還沒問出什麼,不會輕易將他用作別的用途,安全方面尚能保障。只不過現在的問題變成了,自己身體上的變化,對方到底發現了沒有?
只不過,這擔心只持續了兩秒,便被楚喬拋之腦後。
——發現端倪又怎麼樣?如今他已經引氣,雖說不能立刻變的武力超群,但至少身體沉珂已盡,體質恢復到正常人水準。
只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再難的問題也不算問題。
想通其中關節,楚喬自穿越之後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靠在容器壁,他開始思考接下來的路。
首先,要想這個世界生活下去,他必須先瞭解眼下的處境,知曉所在地方的規則和習俗,以便能儘快融入新的環境。
其次,為完全計,他必須順利地瞞過原身哥哥和巡邏隊,將他們對自己的懷疑降至最低,至少在真正擁有足夠的能力之前,不要和他們起衝突。如果可能,他會弄明白“哥哥”為什麼要殺他,甚至幫原身報仇,當作使用這副軀殼的回報。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引氣還不夠,他需要繼續將上輩子的技能撿起來,用以自保。
除此之外,還有沙蠍。
沙蠍們救了他的命,他也得找個機會,報答這恩情才是。如此想來,他接下來需要做的事情,並不少。
楚喬伸手撥開綠色的粘液,歎了口氣。得了,一件一件來吧。
目前擺在首位的事情是,他要如何從“培養皿”裡出去?敲池壁,呼喊醫生,或者摁哪個按鈕?
就在楚喬仰起頭,琢磨著光屏一旁按鈕上文字時,門外響起腳步聲。
來人了?
只是沒等來客走近,腳步聲停下,取而代之的是激烈地爭執——
“我不管你們巡邏隊要幹什麼!病人送來我這裡,就得聽我的,我不管你們有什麼理由,說不讓進就是不讓進!”
“麥倫醫生,麻煩您通融通融,我們也是為了任務,不得已才這樣……”
被稱作麥倫的人無論對方怎麼請求也不鬆口,態度強硬,語氣中甚至多了抱怨:“你們要是想要他死,何必要送來我這裡?病人傷勢原本不重,你們對他做了什麼,弄成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鬼摸樣?”
醫生在赤沙星這樣的地方具有極高的地位,因而,就算巡邏隊隊員們趾高氣昂慣了,如今被醫生誤解,也只得縮著腦袋解釋:
“我們沒有,隊長只是和他說了幾句話……”
可哪裡想到這傻子竟然吐了血?難不成真如他們想的那樣,被隊長嚇到,又反應遲鈍,人走完之後才發作?
麥倫不想聽這敷衍的解釋,趕蒼蠅似的揮手:“去去去,不讓進。等病人好了再說之後的事。”
隊員無奈。
和同事對視一眼,只要退一步:“那您至少給我們講講,傻子到底怎麼了?還有現在裡邊正在做什麼?這樣我們也好交差啊……”
麥倫冷哼一聲,“用NTR基因液泡著呢。”說罷,不顧兩人瞬間呆滯的表情,轉身走了。
“NTR……”
號稱重組細胞,重獲新生的基因液?
“麥倫先生真是太奢侈了。”其中一人呢喃。
另一人歎息道:“是啊……十萬星幣的東西……”給一個傻子用,這不是浪費嗎?
不過,從麥倫醫生口中得到結果,兩人也不著急。反正,這一支天價基因液用上,傻子欠下的債,足以讓他一輩子在赤沙星挖礦也還不起。
室內,楚喬對隊員們的感歎一句不知,此刻的他正泡在珍貴的NTR基因液裡,閉上眼睛,佯裝沉睡。
聽麥倫的腳步越來越近,楚喬調整自己的呼吸。
麥倫走向“培養皿”,伸手按下按鈕,透明的罩子上升,基因液悉數下沉,最終露出泡在基因液中的“傻子”來。
“還沒醒?”
麥倫喃喃,伸手按下另一個,溫熱的水從楚喬腳下的出水口裡流出,卷起基因液留下的殘存,大概由於泡久了的緣故,基因液雖然被水沖走,但楚喬的臉頰和身上都還覆蓋著一層綠色。
“不可能啊……”
醫生見浴缸裡人依舊直挺挺地睡著,皺眉嘟囔一聲,伸手按下光屏一旁的藍色按鈕,夾雜著冰碴子的冷水刷的一聲沖了出來,楚喬一個哆嗦,無比俐落地從浴缸裡一躍而起。
“哦,這回醒了。”
楚喬突如其來的冰水澆了滿身,顧不得回答問題,拿起一塊浴巾裹在身上,這才喘著氣道:“我……”
話還沒說完,他恍然意識到不對——發現自己逃跑時摔斷的腿竟然在短短時間內,變得完好無缺!
……就算引氣入體,也沒這等功效。難道真是綠色液體帶來的好處?
楚喬抬起頭,打量眼前叫做麥倫的男人。
麥倫年級不小了。無論是灰白的頭髮、鬆弛的皺紋,還是駝背,眼前的一切都在說明對方已經走到了生命之旅的尾聲,而歷經歲月所帶來的,是豐富的人生閱歷。
楚喬躊躇著自己此刻是該繼續裝傻子,還是回答對方的問題。只是還沒等他糾結出結果,便聽眼前醫生不咸不淡地道:
“我檢查過,你顱內的淤血已經散了。你能聽得懂我說話,我知道。”
楚喬:“……”
“您想問我什麼?”沉默半晌,楚喬直白地問。
老麥倫似乎很喜歡楚喬這樣的問話方式,伸手遞給他幹毛巾,指著一旁的凳子:“先坐。”
見楚喬坐下,他才繼續道:“我是麥倫,醫務室的醫生。”
“您好。”
簡短的寒暄後,麥倫直入正題:“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將自己弄成這樣的?”麥倫一邊說著,一邊比劃了個“一團糟”的手勢。
“我也不知道。”楚喬苦笑一聲。想起自己狀況百出的引氣之旅,此刻仍然心有餘悸。
麥倫聽到回答,點頭沉思片刻,問道:“還是巡邏隊對你做了什麼?”
“別怕,我不會亂說,只是好奇而已。”
這一回輪到楚喬無奈了,他總不能告訴對方,自己是修煉出了岔子。對方相不相信尚在其次,練氣是他最重要的秘密,甚至很可能是立身的根本,他不能說,也不可能說。
“沒有,他們沒有對我做什麼。”楚喬最終道。
麥倫明白楚喬不願意說,點點頭,不再多問。
楚喬卻在此時趁此機會發問:“我也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您。”
這回輪到麥倫詫異了,他抬起頭,仔細打量楚喬兩眼,仿佛在疑惑一個剛剛不傻的傻子,能有什麼問題要問,“問吧。”
“綠色的液體……”
這問題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麥倫接過話:“哦,那是NTR基因液。你腹腔內的傷,你的腿,甚至腦海內的傷能夠好轉,都是因為它。”
換句話說,這個叫做NTR的基因液,就相當於傳說中洗髓加治療的高大上的玩意兒。
“哦,不要擔心。除了貴,這玩意兒沒有什麼後遺症。”麥倫仿佛掌握了讀心術。
“……多貴?”
“十萬星幣。”
楚喬:“……”
“您能不能告訴我,一個普通成年男人,一個月能掙多少?”
麥倫頓了一下,說:“赤沙星貢獻點能和星幣一比一對對話,大概,五百吧?”
見楚喬皺眉,麥倫有些不悅:“難道你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值這十萬星幣麼?”
值,當然值。健康無價,但莫名地背上一身巨債,任誰也不會開心。
若他真是受傷需要急救倒罷了,現在的問題是,他其實不需要基因液——他的傷勢沒有麥倫察覺的那樣重,何況,就算受了重傷,運轉的靈氣也會慢慢幫修復。
但如今他能說什麼?責怪麥倫醫生?
他並非不知好歹的孩子,NTR基因液功效如此之強大,定然不是什麼爛大街的普通貨色,醫生肯拿出來給他用,本身就冒著極大風險。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傻子,有多大的可能能償還基因液的欠款呢?麥倫肯救他,而不是放任他去死,於他已經是極大的恩情。
想到這裡,楚喬心頭的負面情緒慢慢消散。
罷了,不就是十萬星幣?
對於楚喬內心的糾結,麥倫醫生也察覺到了幾分,可他原本不是缺錢的人,要不然也不會輕易拿出東西給一個傻子用,此時見楚喬樁子一樣的杵那兒,有些不耐煩:“唉,你先去洗洗臉,滿頭綠,像什麼樣子?”
楚喬想通,心情平復下來,聞言也覺得難受得慌,根據麥倫的指示去盥洗室仔仔細細洗掉臉上的綠泥,換好衣服。
出門。
麥倫先生還在研究著楚喬詭異的病例,聽到動靜,頭也不抬地抱怨:“怎麼這麼慢?”
見楚喬沒有說話,老麥倫終於抬起頭望向楚喬的臉,下一秒,握在指間的筆沒有捏住,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基因液……可以打八折。”
看在這張臉的份上。
作者有話要說: OK,配角名更新之後就改,謝謝大家留評支持,麼麼噠
☆、第七章
楚喬望著鏡子中自己的,哦不,原主的臉,房間一時陷入寂靜。
這張臉……怎麼說呢?剔透白皙的膚質,漆黑眸子如同黑夜,眉目清淡,唇瓣粉白,仿佛天地間所有的靈氣都集中在這張臉上。不知道是不是楚喬的錯覺,他總覺這張臉在發光。連一個簡單的疑惑表情,換這張臉做出來,也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除了堪稱完美的五官,楚喬仔細端詳鏡子中的人,不確定地想,若用一個詞來形容他如今的氣質,大概是……縹緲出塵?
再加一個詞,弱柳扶風?
楚喬的心情很複雜。
沒穿越之前,他的長相普普通通,說到底也只能算清秀端正,孤兒院好看的小孩陸陸續續被領走,他卻一直無人問津。穿越之後,他進了玄天宗,和上一世比,這輩子的他看起來倒賞心悅目許多,但在人人皆美人的修□□,他的長相也不符合主流審美,只能算平凡。
可現在,鏡子裡映出的這張臉呢?
不是楚喬自戀,也毫無吹捧原身的意思,但他又不得不承認,這張臉……哪怕放在上輩子,也是絕無僅有。不是說楚喬的五官有多麼精緻,而是他的氣質,正是修真者們所推崇的縹緲若仙,縹緲到了極致。
最直接的例子,便是淡定的老麥倫都忍不住站起身,繞著楚喬轉圈,嘖嘖稱讚。
“……沒聽說NTR基因液有整容的效果啊。”
是的,整容。
麥倫在此之前幫楚喬換過衣服,腿上的傷勢也是他親手處理,那時候他注意過楚喬的長相,是好看,但絕對沒有此刻這般的驚豔。
就好像一顆翡翠,被工匠從原石裡慢慢地切出來,刹那間,璀璨而奪目,讓人移不開眼。
麥倫探究地打量著楚喬。
楚喬被看的尷尬,“您能別這樣盯著我看嗎?”
若不是麥倫先生上了年紀,目光裡除了讚歎之外沒有別的東西,楚喬恐怕真會以為對方是位意圖不軌的登徒子。
麥倫沒有說話,欣賞藝術品一般地轉了兩圈,忽然開口命令:“你閉上眼。”
“?”
“閉眼。”
楚喬依言。
半晌,麥倫拍手:“我知道了。”
他終於明白前後差異源自何處——是那雙眼睛!
五官還是同樣的五官,皮膚雖然因為基因液的緣故光澤動人,但這兩者,都無法讓面前人從普通人變成了現在這般移不開眼,但當他睜開眼睛,一切就又變得不一樣。
像是古老畫卷中的人有了生命,“活”了過來。
那雙眼睛中若秋水,眼神掃過,便讓人覺得心曠神怡,繼而屏氣凝神,恨不得將天底下最好的一切捧到這個人眼前,讓他開心才好。
望著這雙清澈空靈的眸子,麥倫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歎息。美人不分性別,這張無暇的臉蛋擺在他面前,光是欣賞,便已經是極致的享受,他活了幾十年,所謂的美人見過不少,可眼前這樣的頂尖的……這還是頭一回。
只是愉快同時,卻避免不了遺憾。
麥倫明白,眼前人的美好源於那雙透徹的眼睛。而眼神中的靈氣、清澈,都來自對方的“無知”。在不久之前,楚喬還是一個意識混沌的傻子,綁架作為契機,再加上一點運氣,他顱內淤血散開,傻子不傻了。
現如今的楚喬,好似一張白紙,沒有雜念,光明,乾淨。可之後呢?
赤沙星不是象牙塔,更不是天堂。從星際聯盟到分裂,直到現今帝國和共和國並立,它一貫是有名的監獄星——這裡集聚著各式各樣的人,或罪孽深重,或無辜入獄,無論是哪一種,有一點毋庸置疑,能活下來的,沒有一個善茬。
在這樣大染缸一般的環境中,楚喬活的下去嗎?
就算能安穩地生存下來,這張白紙,會不會不斷地被染上其他顏色,變得花裡胡哨?最終,美人失去靈氣,淪落凡俗。好似珍貴的藝術品一步步失去光彩,最終鋪滿灰塵。
莫名地讓人覺得可惜。
麥倫忽然有些懷疑,拿出基因液的做法,到底是對是錯?
老醫生心頭的糾結,楚喬絲毫不知。當然,若他知曉,八成會忍不住笑出聲來——白紙?前兩輩子加起來,楚喬也是三三四十歲的人了,何況,早在孤兒院的時候,楚喬就將人性領略的清楚。若真的用顏色來分辨,楚喬應該是介於黑和白之間的灰才是。
更何況,麥倫認為的白紙論根本就是錯的——楚喬的氣質,歸根到底是引體入體的緣故,靈體入體,加上楚喬這具軀殼良好的氣感,諸多因素結合在一起,才有了他如今的縹緲出塵。
和單純無論如何也扯不上關係。
楚喬沒忍住又看了眼鏡子,雖然比起眼前的風格,他更喜歡陽剛低調,充滿男子氣概的長相,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具身體的美超越了認知的界限。
依依不捨地轉過頭,楚喬問:“麥倫先生,我想請您幫我一個忙。”
麥倫強迫轉過頭不去看那張臉,“什麼?”
“有沒有……能讓我變醜點的藥?”
麥倫:“?”
楚喬苦笑道:“我想,以我如今的情況,長成這樣,不合適。”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麥倫驚訝道,盯著楚喬的眼睛,確認他是否在開玩笑,“你這樣……就如同機甲卸掉引擎,主動放棄自己的優勢。”
麥倫活到現在,見過的千方百計讓自己變美的不少,主動要求扮醜的,還是頭一回。
見楚喬沒有說話,又被這張臉晃花了眼,麥倫忍不住為他分析:“你大概還不知道這張臉能為你帶來多少好處……”
楚喬打斷麥倫,“先生,我明白。”
長的好看的孤兒剛到孤兒院就會被領走,具有容貌優勢在人際交往中會獲得更高的容忍度,甚至在號稱實力為尊的玄天宗裡,形容上佳的弟子,也更容易得到看顧。
可……這一切都建立在能掌控自己命運的前提下。若楚喬穿越之後處在安全的環境,擁有足以保護自己的能力,他又不傻,怎麼可能故意扮醜?
容貌是把雙刃劍,楚喬想要掌控它,而不是被傷到。
“麻煩您。”
仿佛是被楚喬堅定的語調所感染,麥倫沒有再說話,只是用一種陌生的目光打量著楚喬,那目光之銳利,似乎要穿過皮囊,直擊隱藏在其間的靈魂。
楚喬冷靜地任他打量。
半晌,麥倫垂下眼簾,緩緩點頭,“是有這麼個東西……”
楚喬明白自己找對了人,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不許笑!”老麥倫撇開臉,悶聲道。
麥倫所說的能讓楚喬變醜的東西,實際上是一種軍用的藥劑,編號TJ-03,俗稱泛黃劑,這種藥劑是一種偶然的產物,當年帝國藥物研究所接到皇室委託,研發一種能讓人皮膚白皙的美白劑,研發的醫師弄錯了其中一種成分,導致反向效果,美白劑變成泛黃劑。
看著失敗的實驗結果,醫師原本想把失敗品丟進回收站,卻恰好被路過的軍官發現,買了過來,用作軍隊偽裝輔助。
“只不過現在的軍隊已經不再用它了。”麥倫看著試管中透明液體有些感慨,“他們發明了偽裝面具,不必改變人的長相,只需要干擾別人的視線就能達到偽裝的效果。可是,電子的玩意兒怎麼能比得上貨真價實的藥劑……”
麥倫一邊抱怨著,一邊將液體吸入注射器,注射器不是針筒的設計,而是一個橢圓形的小東西,麥倫將其在楚喬脖頸一拍,液體便震盪進入血管。
緊接著,楚喬渾身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黃,同時失去光澤,如同一個大病初愈的患者,整個人黑了不止兩個色號。
麥倫端詳他,半晌歎了口氣:“效果勉強,你要注意自己的眼睛。”
美人在骨不在皮,將皮膚弄黃,也只是權宜之計,遮人耳目罷了。
楚喬點頭。
“好了,你走吧。”麥倫擺手,此番沒問出病因不說,還又用出去一劑泛黃劑,望著那張發黃的臉,前後對比,麥倫只覺得心裡發悶。
楚喬卻沒有依言離開,他站在原地,“我想問問,泛黃劑的價格?”
麥倫沒好氣:“你急什麼?我還沒催……我查過你的帳戶,原本只有一千的貢獻點,光是住院的錢,就已經扣成負值,說不定這輩子都出不了獄。”
轉過頭,看到了楚喬發黃的臉,“哦,當然,說不定泛黃劑兩年有效期過了,你能靠臉……”
“先生!”
楚喬哭笑不得地打斷麥倫,“我一定想辦法還上欠款。”見麥倫不置可否,楚喬也無意爭辯,皺眉問道:“您剛才說,出獄?”
麥倫轉過頭,眉頭擰起:“你不知道,赤沙星是監獄星嗎?”
楚喬一愣,轉過身:“麻煩您說的詳細一些。”
監獄是怎麼回事?他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被這樣一雙眸子盯著,麥倫想要拒絕,卻發現自己根本拒絕不了……只好歎氣,“過來坐吧。”
兩人來到窗邊,保姆機器人泡好一壺紅茶,正冒著嫋嫋的熱氣。
作者有話要說: 嗯……弱柳扶風~
☆、第八章
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很暖和,但麥倫告訴楚喬,陽光來自於一個叫做萊卡的恒星,赤沙星只是萊卡星系一顆普通的行星,由於兩千年前,還是星際聯盟時期,有人在赤沙星發現了豐富的礦產,這顆星球才漸漸出現在人們眼前。
“那這裡怎麼會變成監獄?”楚喬不明白。
麥倫不回答,反倒問起另一個問題:“你在走路的時候,有沒有覺得不適?”
不適?
楚喬低頭思索,半晌:“走路似乎有些費力?”
麥倫很滿意楚喬的細心,“是的,赤沙星的重力係數有1.5,在這裡的任何動作,都要花一點五倍標準的力氣來完成。很多初來赤沙星的人,都要花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適應。”
“一位星際聯盟時期的執行官曾說,勞動能救贖犯錯的靈魂。赤沙星每一項勞動都比其他地方來的困難,於是,從聯盟時期,一直到現在,都是拯救失落靈魂的好地方。”
麥倫說著,語氣中滿是諷刺。
楚喬早在聽到赤沙星“礦產豐富”的時候,就對政府的目的明白了個七八分,再聽到麥倫的話,更是心下了然——說什麼救贖靈魂,不過是哄小孩子的話,赤沙星需要開採礦石的廉價勞動力還差不多!
只不過,楚喬還有一件事不明白。
“那,機器人呢?”
有機器人作業,為何非得用人力來?
麥倫不說話,抓起機器人,倒轉過來給楚喬看小機器人的腳底:“看到了嗎,這個東西就是反重力裝置。只有安裝了它,機器人才能在這裡正常工作。”
見楚喬看清楚,麥倫放下機器人,小機器人在重獲自由的第一時間給茶壺裡填上水。
“反重力裝置很貴?”
“很貴,這東西一直運用在機甲上,近百年才開始向機器人普及,技術難以革新,價格也降不下來。”
兩廂對比,人力的確便宜多了。尤其是被以各種罪名帶來的罪犯,只要保證最低等的生活標準,不需要工資,就能一直為帝國開礦。
“還有一點。”
麥倫補充道:“赤沙星上還有一種名叫羽鐵的稀有金屬,含量很少,但卻是機甲引擎的必備材料,從戰略考慮,帝國也會將赤沙星牢牢把控在手裡。”
基於各種考慮,赤沙星被與外界斷絕聯繫,成為這璀璨星空中的一座孤島,沉默,冷寂。
老麥倫的話語寥寥,只是冰山一角,楚喬卻已隱約窺見被掩藏在海洋下,蔚為壯觀的冰川。於是,他問:“怎麼才能出去?”
“很難。”
麥倫吩咐楚喬伸手,楚喬低下頭,見麥倫在他手腕的手環中間一按,眼前顯現出一道光屏,光屏上只有一個數字:“-2000/200000”
“這是什麼?”
麥倫沒有回答,反倒詫異地看了楚喬一眼:“二十萬的罪罰額,你犯了什麼事?”
問完之後麥倫才記起楚喬現在什麼都不知道,解釋道:“斜線前的數值,是你現在擁有的貢獻點數,斜線後的,是你的罪罰額。”
罪罰額相當於地球上法院判處的□□年限,只要在赤沙星攢夠罪罰額同樣的貢獻點數,犯人就可以申請出獄。
罪罰額也分等級。
多的上百萬,少的幾萬,前者大多是十惡不赦的殺人犯,後者有些是經濟犯,亦或者量刑較輕,麥倫起初見楚喬,以為他屬於後者,卻沒想到他的罪罰額竟然有二十萬之多。
二十萬,再加上基因液和泛黃劑的欠帳,若沒有什麼奇遇,楚喬大概這輩子就出不去了。
楚喬此刻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蹙眉不語。
麥倫看著他這副模樣,腦海裡忽然冒出那張臉,心頭一軟,安慰的話脫口而出:“其實,待在赤沙星也不錯……”
見楚喬抬頭看他,麥倫組織語言繼續說下去:“外面不安全。以前帝國和共和國打個沒完,近年魔獸們不知道發什麼瘋也加入進來,三方交鋒沒有停歇。”
麥倫越說越順:“帝國內部也不安穩,皇帝體弱臥床,太子年級輕輕卻不得不上臺執政——呵,執什麼政?帝星數的上號的家族們哪管得外部戰火四起?他們都死死盯著太子妃的位置!元帥屍骨未寒,他們卻忙著分蛋糕……哪一天魔獸們打進帝星,有他們哭的!”
楚喬眉頭一動。
盯著眼前眉毛灰白,卻激昂地指點著江山的老醫生,心中的疑惑如浪潮般翻湧——麥倫到底是什麼人呢?
從NTR基因液開始,楚喬心中便埋下疑問。泛黃劑,裝有昂貴反重力系統,卻用來招待客人的小機器人,身在赤沙星卻對對局勢的了若指掌……麥倫先生,他的身份到底是什麼呢?
他從哪裡來?為什麼留在赤沙星?
心頭的疑問接連不斷地向上冒,楚喬猶豫片刻,試探著將心底的疑惑問出聲。
說是安慰楚喬,最後卻變成自己的抱怨,麥倫來到赤沙星快兩年了,總是和小機器人一起待著,好不容易碰到個能說上話的,將心底的黑泥吐出,實在暢快不少,只是還沒舒坦多久,楚喬的問題就迎頭砸了下來。
老麥倫不敢置信: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直白的人?
可奇怪的是,哪怕被如此冒昧的詢問,麥倫心頭卻沒有半點不悅——相反還多了兩分滿意,大道取直,相比於內心一肚子花花腸子暗地使壞的傢伙,麥倫還是更喜歡楚喬這樣不花哨的。
心情不錯,或者說,越聊越開心,麥倫不吝透露:“我?以前的我在帝國一個軍團服役,當軍醫。後來,也就是兩年前,發生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我主動調來赤沙星養老。”
說起不太愉快的事時,麥倫眸中閃過一絲寒光,很快歸於無形。
楚喬卻是松了口氣,他明白自己賭對了——老麥倫的性格和靈獸園裡一隻小仙鶴有些相似,不喜歡彎彎繞,最好順毛捋。
摸准麥倫的脈,接下來的談話就輕鬆多了,麥倫挑了些無傷大雅地故事講給楚喬,故事的核心總結起來,都是告誡“白紙”一樣的楚喬多長點心眼,不要輕易相信別人。
楚喬認真地聽著,拿出當年對待仙鶴的態度,耐心極了,與此同時還搶了小機器人的工作,親手幫麥倫填茶倒水。
麥倫滔滔不絕,說的開心。
小機器人被搶了工作,在一旁無措地繞圈。
不知道講到第幾個故事,麥倫終於意識到不對,一抬頭,便發覺楚喬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注視著他,那種目光……溫柔?放鬆?
就好像對待親近的朋友。
麥倫咳嗽一聲,端起茶杯,壓抑心頭莫名湧上的情緒,粗聲粗氣地說:“告訴你……你就算這樣,老頭子我也不會給再你打折的!”
八折已經是極限了!
“我知道。”
楚喬順手為他添上茶,隨口說道:“我只是想感謝你。”
感謝對方的善意,感謝他願意和陌生人了這麼多。
哪怕喜歡直白,麥倫此刻也有點招架不住,心頭一暖,嘴上卻道:“別誤會,我只是因為你長得好看。”
“臉也是我的一部分。”
麥倫:“……”
老頭兒實在不習慣,揮揮手:“回去,回去!”
楚喬一笑,站起身。誰知道還沒等他離開,老麥倫又叫住他:“吃點東西再走。”
小機器人端上一個盤子,盤中放著兩袋綠色的東西,麥倫指著其中一袋:“營養液,蘋果味的。”
楚喬聞言,學著麥倫的樣子,慢慢地將營養液倒入嘴裡。老實說,味道真不怎樣。說是蘋果味,但味道很淡,液體是粘稠的,口感一般。
雖然味道乏善可陳,但從穿越到現在,楚喬還沒有吃過飯,營養液下肚,饑餓感很快被喚起。
麥倫見狀,有些得意:“怎麼?味道不錯吧?赤沙星太封閉了,只能用這種中等的湊合,以前我還在火鳥的時候,老大給發過高等的營養液,那滋味……”
楚喬沒有說話。
他很想讓麥倫嘗嘗自己的手藝。
吃飽喝足,楚喬準備告辭。可還沒等他起身,床邊忽的發出一聲“啪”的輕響。楚喬和麥倫一齊轉頭。
一隻黑貓隔著窗戶,和兩人對視兩眼,訕訕地收回爪子。
楚喬好奇地站起身,上前兩步,將剩下的營養液遞過去:“你要吃嗎?”
黑貓無視營養液,歪著頭打量他幾眼,轉過頭跳下窗臺跑了。
不是流浪貓?
楚喬納悶,轉身,卻發現麥倫眉頭緊蹙,滿臉冷凝。
“怎麼了?”
麥倫沉聲道:“不要去招惹它。”
麥倫表情鄭重,不似作偽,楚喬不由地鄭重起來,挺直腰背,“那只黑貓,有什麼不對嗎?”
作者有話要說: 看作者大會直播去啦,啦啦啦啦【蜜汁激動\(≧▽≦)/
☆、第九章
“貓的主人叫萊斯利,他是赤沙星的典獄長。”
“典獄長?”
麥倫挺起脊樑,唇角下垂,眼含冷光:“他是赤沙星的最高長官,同時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變態。離他遠一點,不……最好不要有接觸,相信我,我會害你。”
或許連麥倫自己都沒有發現,在他提起萊斯利這個名字時,整個人如同繃勁的弦,只要有任何風水草動,箭就會脫弦而出。
“我明白。”
楚喬默默將萊斯利這個名字記在心底。
或許是楚喬的回答太過乾脆,麥倫聞言,繃直的脊樑稍稍放鬆了些,語氣不再疾風驟雨,仔細解釋:“那只黑貓是萊斯利帶過來的,萊斯利很寵它,並不限制它的行動,所以萊斯利不在赤沙星的時候,黑貓便會四處流竄。”
“起初,別人不知道它是典獄長的寵物,有人拿食物喂它,逗它。一個男人心生貪念,想抓黑貓回家,被它抓了一爪。後來萊斯利知道了,吩咐下屬打斷逗貓男人的一雙手。”
“被打斷手,又得罪典獄長,那個男人沒過多久就死了。”
明晃晃的先例擺在這裡,自那之後,沒人再敢理會黑貓,寧願繞路走,也不願意和黑貓打照面。發展在後面,赤沙星甚至流傳著一個傳言——
如果某天不小心遇到黑貓,那就預示著那日運氣不佳。這人就會謹言慎行,防止不幸發生。
黑貓,變成了行走在赤沙星上的凶兆。
“您是擔心我被典獄長遷怒?”楚喬弄明白麥倫話語中的含義。
“不,我只是提醒你遠離有關萊斯利的一切。”麥倫冷冷道。
這一回,楚喬再沒有直白地去詢問麥倫和典獄長之間的糾葛,無奈地保證:“您過慮了。我一個普通人,怎麼會與典獄長產生關聯?”
“至於那只黑貓,”楚喬頓了頓,忍不住為黑貓辯解:“貓是貓,主人是主人,沒有必要將主人的過錯遷怒到黑貓身上。”
貓被逗弄的不舒服,發脾氣還爪是它的權利,楚喬覺得這無可指摘。倒是貓的主人佔有欲作祟,又手握權柄,輕而易舉地殘害一條生命,到頭來,旁人不敢責怪真正的兇手,反倒把所有的過錯推給黑貓。
實在是……荒謬。
麥倫卻因為楚喬的一番理論陷入深思,半晌,他抬起頭,眸光裡冒著火,“對,都是萊斯利的錯!”
楚喬好笑。
他知道麥倫附和他,不是因為他說話有多少道理,而是麥倫自始至終,討厭的都是萊斯利一個人。
室內一片寂靜。
沉浸在各自心裡活動中的兩人不知道,就在離他們一牆之隔的地方,一隻黑貓蹲在窗下,慢條斯理地舔著爪子,一邊聽著楚喬兩人的對話。
當聽到楚喬那句“錯不在貓,在人”時,黑貓沒忍住停下動作,翹了翹尾巴,側耳,深綠色的眸子中露出不明的神色。
屋內。
茶水經過幾番浸泡變得透明,營養液袋子乾癟,小機器人勤快地準備換上新茶,卻被楚喬阻止,“我要先告辭了。”
麥倫頭也不抬地揮揮手:“走吧。”
黑貓警惕地立起身,就在楚喬走出門的一瞬間,閃電般地逃開。
·
太陽……楚喬還是習慣將掛在天空上的不斷向外輻射光線的球體叫做太陽,談話的功夫,太陽已慢慢從天幕落下,空氣中的冷意襲來,明明穿越不過兩天,楚喬卻莫名地有種隔世之感。
四周環視一圈,跟著小機器人,楚喬重新回到自己的病房。
擱在床頭的機器還在,只是蔓延出的幾條線全部燒的發黑,無力地耷拉在桌子上;床上用品沒有更換,楚喬看到被子上印著血跡,料想是他吐血的傑作;
一切保持著他的離開時的模樣。
楚喬送走帶路的小機器人,關好門,翻開枕頭。
沙蠍們送給他的禮物——紅色晶石,已經碎裂成幾塊。楚喬沉默地在床頭坐了一會,伸手將碎塊們一一撿起來,攏在掌心。
與楚喬之前姿態萬千的紅色晶石相比,碎塊們仿佛一下子失去了魔力,變得平凡無奇,沒有氤氳的霧氣,也不再是透明的紅色,甚至露出幾分奇特的金屬質感。
楚喬從病房裡找了個小袋子裝好,準備出院的時候帶走。
沙蠍們似乎又救了他一命。
收拾好一切,楚喬重新躺上起床,擺好修煉的姿勢,閉上眼睛,心神沉浸,審視著自己的修煉情況。
練氣一層。
稀薄的靈氣在他經脈裡順著指定的方向緩緩流動,形成一個自發的大循環。只不過外界靈氣不足,不能帶來足夠的補給,導致靈氣如同乾旱的小溪,看上去可憐極了,照這樣的勢頭下去,楚喬很可能這輩子都無法築基。
不過楚喬原本的目標也不是築基。
上輩子在玄天宗,因為雜役堂師兄們使壞,他沒能參加三年期雜役弟子的考核,原本應該收拾包袱回家,幸虧靈獸園的朋友們為他打抱不平,引起掌門和道尊的注意。
待查明一切,懲處作妖的弟子,他重新不測之後,道尊開口,補償給他一次進藏書閣挑選的修煉功法的機會。在道尊的有意無意地暗示下,他放棄其他大熱功法,挑選了一本冷門的《煉體訣》。
挑選秉持著“道尊不會害自己”的思想,等真正拿到這門功法,楚喬才明白道尊的好心——《煉體訣》實在再適合自己不過!
楚喬五靈根的資質無可否認,想要考修為和人硬抗,實在不太明智。既然境界提不上去,那就換個角度,想想如何在修為和靈氣的限制內,達到有限資源的效用最大化。
《煉體訣》就是這樣一個走偏門的功法。
和主流的注重修為的修煉思路不同,《煉體訣》更加注重對修士身體的錘煉,這門功法認為“先有體,後為道”,先將身體打磨好,再去追求修士的道。和地球上“身體是成功的本錢”異曲同工。
上輩子吃夠體弱苦頭,楚喬非常贊同“先體後道”的思想,捧著《煉體決》如獲至寶。殊不知,他這番反應遭到不少人暗地嘲笑:
既然可以直接修煉尋道,那為什麼要多此一舉,非要先和不入流的武夫一樣打磨自己的身體?莫不是和靈獸一起待久了,人也傻了?
楚喬對旁人的嘲諷半點不知——就算知道,多半也會不以為意。他越是修煉,越是感到這門功法的不凡。
《煉體訣》一共七層,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包括耳聰目明、身強體健和百感不侵三個層次,在這一階段裡,人類身體的潛能會逐步被激發,最終達到外物不侵的功效。
第二階段同樣三層:身硬如鐵,疾馳如風,愚公移山。達到第二階段,修煉者便能將自己的身體當作武器,成為一個行走的人形兵器。
至於修煉到第三階段,也就是第七層拔山倒海時,借用道尊的評價:“用大乘期修士尚有一戰之力。”
功法效果不凡,可需要付出的更多。
楚喬上輩子兢兢業業,將自己不當人的錘煉,七年間不曾有一刻停歇,也不過達到第三層百感不侵,身體倒是沒了毛病,可一個意外,還是魂歸西天。
只是不知道道尊如今怎麼樣了。
楚喬歎了口氣,將雜念排除腦海,專心地琢磨著煉體的第一步。半晌,他重新閉上眼,按照《煉體訣》的功法,引導著細微的靈氣朝耳朵周圍的竅穴刺去。
耳聰目明,顧名思義,就是通過特殊的手法,打破屏障,令修煉者的耳力和目力成倍增長,能及時捕捉到周圍的各種資訊。
說到這裡,就必須提到《煉體決》最大的好處了——修煉這門功法需要靈氣,但對靈氣的要求並不高。修煉者只要踏入練氣一層,便能開始修煉。
對於楚喬五靈根的廢柴資質來說,這一點才是最寶貴的地方。
靈氣如針,在楚喬的指揮下破開一道道屏障,和上次狀況百出的引氣相比,這一次順利地不像話。耳穴,眼穴……當最後一層屏障被打開,楚喬睜開眼,一瞬間仿佛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他能看到牆角的細小的黑點,側耳,窗外的風聲清晰可聞。
而夾雜在風聲中……是?
楚喬赤著腳下床,打開窗戶。
黑貓叼著一個袋子,正謀劃著如何將東西搬運上去,還沒想好如何做,窗戶驀地被從內打開了。
“……是你啊?”
楚喬松了口氣,注意到黑貓嘴邊的東西,他隨口問:“吃午飯?”
“喵。”
黑貓輕巧地跳上窗臺,將咬著的東西放下,用前爪一推,送到楚喬眼下。
“給我的?”
黑貓後退一步,跳下窗臺,利索地跑了。
楚喬莫名其妙地看著黑貓送來的東西:營養液?
恰在此時,房門外傳來響動,似乎有人正在說話,楚喬放下東西,開了門。
“你沒事吧?”麥倫上下打量楚喬兩眼,松了口氣,“你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做什麼?”
“咦,這是什麼?”
麥倫上前兩步,楚喬還沒來得及阻止,便聽到麥倫驚訝的話語在耳旁響起:“高級營養液?”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算是擼獸了吧?
☆、第十章
在赤沙星以外的星球,高級營養液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只要有錢,有足夠的錢,各式各樣的口味任君挑選。但赤沙星不同,作為封閉的監獄,一年之內與外界補給的次數極少,名額也非常珍貴,麥倫能弄到一批中級營養液,已經是看在他作為醫生給予的特殊待遇了。
而高級營養液,一則不在赤沙星官方的統一採購範圍內,二來,一袋五百星幣的價格,麥倫再不差錢,也不能奢侈地每頓當主食。
因而,看到眼前這袋忽然冒出來的營養液,麥倫不由地眼神一凝,再定神一看,察覺眼前這袋並不是市面上的大眾款,而是只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客戶才能訂到的限量款。
“哪裡來的?”
楚喬關上窗戶,轉頭,“別人送的。”
麥倫腦海中劃過可疑人士的名單,挑起了眉毛,據他所知,赤沙星上能擁有限量版營養液的,屈指可數。而和楚喬有所交集的,會是誰呢?
再打量楚喬,麥倫忽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五官還是舊時的五官,由於泛黃劑的緣故,楚喬的皮膚顯得蠟黃而暗淡,可不知怎麼回事,原本應該移開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向上,對上楚喬的雙眸。
那雙眸子在發光。
仿佛是完成了什麼重要的事,亦或者放下了牽掛,那雙眸子正熠熠生輝地閃爍著。如果說從基因液裡醒來的楚喬,行動之間帶著彷徨,那此刻的他,多了一份篤定和從容。
在短短的一天裡,哪裡發生了變化呢?
老麥倫琢磨著楚喬的變化,這廂,楚喬也在思考著黑貓的行為。不過一面之緣,黑貓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地送他東西?而且根據麥倫反應推斷,黑貓的“禮物”應該價值不菲。
一見鍾情?
依照楚喬過去彪悍的吸引小動物的戰績,倒也不是說不過去。可楚喬卻總覺得,這只黑貓不是那麼簡單,不像是見面一言不合就送東西的貓。
“啪嗒。”
就在楚喬仔細回想與黑貓有關的所有細節時,只聽窗外一聲脆響,楚喬眉頭一凝,側耳,正對上老麥倫驚訝的眼神。
“怎麼了?”
窗外安靜片刻,只是憑藉楚喬的耳力,他清楚地聽到了風中的、屬於貓細小的呼嚕聲。
原來在偷聽!
“沒什麼。”楚喬忽然想起自己和麥倫的對話,心下一動,莫不是黑貓大爺覺得他說的好,又看他午飯吃的可憐,所以才拿自己的食物來犒賞他?
無意中真相的楚喬嘴角一抽,腦海中忽的冒出一個念頭,轉頭問:“醫院有廚房嗎?”
“廚房?”
楚喬點頭,指了指營養液:“想做點吃的,當作回禮。”
話落,只聽風中的呼嚕聲,驀地停下了。
·
得到老麥倫的庇護,又陰差陽錯成功修成《煉體訣》第一層,楚喬從穿越之後的倒楣中脫離出來,日子開始走上正軌。相反,和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近日處處受挫的羅森。
在屬下的簇擁下進入會議室,侍從為他脫下風衣,他一言不發地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剛一落座,身後便響起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喲,羅森隊長,多久不見啊,案子查的怎麼樣?”
羅森不用轉頭,便知道那討厭鬼是六區獄長傑夫。
羅森沒有說話,傑夫鍥而不捨道:“隊長今天怎麼啦?莫不是案子棘手?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可得直說啊。”
一來一去的功夫,周圍已經有不少人帶著意味不明神色朝這邊看來。
羅森是典獄長最喜歡的下屬,傑夫又在各區獄長中頗有影響力,近日典獄長即將高升的消息沸沸揚揚,下一任典獄長的人選,便成為在座諸位飯後的談資。
如今兩位流言中的當事人當面別苗頭,誰不好奇?
羅森原本緊蹙的眉頭擰成一團,眸中帶了幾分火氣,不等傑夫再火上添油,毫不客氣地直言道:“幫忙?只要傑夫先生現在閉嘴,就已經是幫了我大忙了。”
四周哄然。
沒有人想到羅森會這般不客氣,連當事人之一的傑夫也梗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臉“刷”地一聲紅到脖子,他指著羅森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發顫:“你、你……”
羅森多一個眼神都沒有。
傑夫猛地撲過來,卻被羅森身後的大塊頭攔住,小雞仔似的被放回自己的位置。
“你、你等會走著瞧!”被下屬拉住,傑夫遠遠地放狠話。
羅森低下頭,撣了撣袖子上的灰塵。
這一番交鋒來得快,去的也快,傑夫氣還沒消,便聽到有人提醒:“諸位先生們,會議要開始了。”
話落,只聽“啪”地一聲,會議廳最前方出現一道光屏,螢幕中出現一位元穿著西裝的男人,男人環視會議室一圈,頷首:“開始吧。”
“典獄長先生。”
諸人行過禮之後,羅森第一個站起來。
“羅森。”萊斯利望著自己的得意下屬,表情柔和,“案子進展如何?”
羅森站姿挺拔,猶如一把出鞘的劍,他向典獄長進了個軍禮,“巡邏隊隊長羅森向您彙報。”
事實上,案子進展的並不順利。
表面上看,這只是一起簡單的綁架未遂案——綁匪二人見色起意,想趁著月黑風高,謀劃著綁了容貌上好的傻子,正想辦事,卻又運氣不好地遇到了沙蠍大部隊,被沙蠍們消滅。
案子前因後果很清晰,若主理此案的是旁人,大概就要由此結案——綁匪死了,傻子活著,沙地上沙蠍們的活動的爪印還在,人證物證,案發時間和案發動機俱在,如此齊全,還需要什麼調查?
可負責此案的人,是羅森。
傻子被帶走,傻子哥哥絲毫不知?
為何在場三人,綁匪俱滅,傻子卻好端端地活著?
本應該在沙漠另一端產卵的沙蠍,為何會莫名地出現在案發現場?
一個個謎題在羅森腦海中盤旋環繞,根據這些疑點,調查就此開始。只是,過程卻沒有想像中的那樣一番風順。
首先是傻子的哥哥。在將伊恩關押之後,巡邏隊專門派人去六區調查了這位案發當事人的哥哥——結局出乎意料。在鄰居和一起工作的工友的描述中,伊恩簡直對他的弟弟愛逾珍寶。
在赤沙星這個需要不停靠勞動賺取貢獻點的地方,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子,他存在的意義只是累贅。為了讓自己的弟弟活下來,伊恩一個人要幹雙份的工作。
哪怕如此,伊恩也未曾有半分抱怨,偶爾和朋友談話提及自己弟弟時,很多時候會流露出對弟弟身體情況的擔心,並在喝醉酒之後,流露出要攢夠貢獻點,給弟弟看病的意思。
而且,這樣一個好哥哥,在案發當晚被礦洞的工長留下加班,直到淩晨才回家。從時間上來看,伊恩的確具有“不知情”的合理性。
伊恩這裡得不到更多的線索,巡邏隊轉身去查了兩名綁匪。
綁匪兩人同是六區的犯人,一個叫瑞恩,一個叫康納,兩人當初以盜竊罪入獄,罪罰值不高,卻頗為貪財好色,進入赤沙星之後也不老實,幾個月前還因為猥|褻五區的女犯被打破頭,鬧到巡邏隊被處分。
這樣的兩個渣滓,偶爾見到傻子,見色起意,從邏輯上也說的過去。本人死在現場,本身也沒有什麼朋友,再查去也得不到什麼有力的線索,巡邏隊準備撤退,卻又在此刻發現一條出乎意料的線索。
……這兩個傢伙,有點背景。
他們兩人的表兄也在赤沙星,而且還是六區獄長傑夫的心腹下屬。
傑夫是赤沙星六位獄長之一,整個六區百八十條街區均由他管轄,不是什麼好惹的人物,巡邏隊拿不定主意是否要順著這條線查下去,請示羅森,羅森還未表態,赤沙星上層卻莫名地刮起一陣大風——
典獄長萊斯利男爵任期將至,萊斯利在赤沙星統治多年,政治斐然,加上家族顯赫,不過中年便到此高位,帝星的大佬頗為看重,此次高升已是板上釘釘。
按照慣例,典獄長會從六位獄長和巡邏隊隊長七人之間產生,而羅森來到赤沙星不久,根基不穩,卻很受典獄長看重。流言道,羅森此番抓緊案子不放,明則執行公事,實際上卻劍指六區獄長,想為接下來鋪平道路。
不出所料,流言一出,傑夫便坐不住了。
作為一個老江湖,傑夫反擊的手段迅速而淩厲,不但暗中阻止羅森再查下去,還豁出臉不要,去典獄長處搬弄是非,言語之中全是對羅森能力的質疑。
禍不單行,就在傑夫費盡心思將自己摘出來,並且上躥下跳不放過任何機會給羅森使絆子時,巡邏隊前去調查沙蠍的隊員受到凶獸攻擊,死了三個。
消息傳回來,傑夫差點要竄上天。
“原本就再明顯不過的案情,羅森隊長卻非要四處折騰。如今大環境緊張,要隊長這樣查下去,不知道還會死幾個……只是可惜了無辜喪命的隊員們喲。”
羅森暗自握緊拳頭。傑夫的話,正是戳到了他的痛點上——三天過去,調查沒有預計的進展,反而還折了幾名下屬,如此結果,簡直像是在他臉上扇了一巴掌。
何況,他還無法反駁。
典獄長是看重他沒錯,可流言也說對了一部分,正值人類和魔獸們的敏感時期,萊斯利想要高升,這個時候赤沙星就不能出半點岔子,比起繼續查下去,傑夫的話恰好正中萊斯利的靶心。
果不其然,心中早有打算,萊斯利在聽完羅森的彙報後沉吟片刻,“所以說,你懷疑的問題,還沒有找出什麼證據來證明?”
“是,不過……”
萊斯利抬手,打斷羅森接下來的話,表情中帶著幾分安撫,話語中卻不用質疑:“好了,這個案子不必再查下去,羅森,你知道的,無論你還是你的隊員,都是赤沙星寶貴的人才,不必再做過多的犧牲。”
“可……”
“沒有可是,”光屏中萊斯利歎了口氣,面容多了幾分憔悴,“你們還不知道,就在昨天,法藍星魔獸暴動,帝國雖然派星艦接走了公民,但這顆星卻已經落在了魔獸們手中。”
萊斯利話落,在場所有人臉上皆是震驚,雖然早已聽說過魔獸們的兇殘,但今日卻是第一次,對他們的戰鬥力產生如此直觀的認識。
“羅森,包括在座的各位。赤沙星的安全關乎各位,希望我離開時,各位能恪盡職守,保護好帝國財產安全。”
“是。”
全體起身,面容嚴肅地齊聲道。
光屏暗淡,意味著這場例行會議宣告結束,傑夫帶著得意地笑,如勝利者一般趾高氣昂地從羅森面前走過,羅森面容冷峻,等會議室人走光,這才在下屬的跟隨下離開。
“隊長,”坐上懸浮車,副手忐忑地問,“您剛才,為什麼……”
按照他們預先商量的策略,他們雖不能改變典獄長的決定,可如果退一步,提出關押並看管傻子,這樣無足輕重的要求,典獄長多半會答應。
羅森沉默,望向窗外的目光有些出神。
懸浮車內寂靜一片,沒有得到指示,司機也只好將車停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車內其他兩人聽到隊長淡淡的吩咐:“去醫務室。”
“是。”
司機松了口氣,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啟動了懸浮車。副手卻沒忍住挑起了眉毛,這是要去看傻子?
念頭一轉,副官腦海中忽然冒出不久之前,隊長捏著傻子下巴,細細打量的畫面。
難不成,隊長此次手下留情,是因為看上了傻子?
懸浮車長驅直入。
醫務室一如往常一般冷清,羅森下車時,跟隨的隊員們已經在一旁列隊等待。
“人呢?”羅森想起下屬報來的NTR基因液,眉頭緊蹙,抬腳向醫務室最內側的房子走去,只是還沒到達,便有隊員前來彙報。
“……醫生和傻子都在廚房。”隊員的表情有些奇怪,“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羅森調轉方向。
“喵。”
遠遠地,一隻大黑貓蹲在廚房門口,隊員們在離它三米的地方圍成扇形,盯著黑貓的目光中都透著糾結。見隊長走近,隊員們一閉眼,重新組織攻勢,只是還沒上前,被黑貓一哈,潰不成軍。
羅森額頭青筋一跳。
雖沒走近,但他仿佛已經能看到黑貓混合著睥睨和鄙視的神情:一群渣渣!
羅森上前兩步,就在此時,他聞到一股誘人的香氣,從廚房裡飄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黑貓君:愚蠢的人類!
黑喵不是典獄長,也不是小攻……小攻他,大概還躺著?
☆、第十一章
羅森帶人到達醫務室的時候,楚喬已經在廚房中忙碌了許久。
醫務室是個很奇怪的地方,整個醫務室說起來只有麥倫一個醫生,沒有護士,也沒有助理,病人如今也只有楚喬一個人。
但就是這樣的醫務室,它所占的面積大的可怕,數不清的房間,寬敞的空地,當然還有設施配備齊全的廚房。
只不過,廚房從來沒有開過火。
聽說楚喬要做飯,麥倫醫生的表情很是奇怪,灰白眉毛挑起,眼神中滿是的驚異,“你會做飯?”
得到楚喬的確認,老醫生仿佛也來了興致,親自將人進廚房,又吩咐小機器人搬來凳子,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想要看看楚喬到底能搗鼓出什麼花樣。
楚喬不去管他,或者說,在進入廚房,看到一整套乾淨整齊的廚具時,楚喬眼中再沒有了別的東西。
說起來,赤沙星的廚具和楚喬所熟知的有不小的差距,但說到底,做菜所需要的功能就那些,不過三兩下功夫,他便將廚房大多數機器的功能摸個門清,而後,挽起袖子,正式開始。
“肉呢?”
老麥倫向隔壁的房間一指。隔壁房間被改造成一個專門的儲藏室,各種蔬菜和肉類都擺在這裡,通過特殊的空間儲藏手段,能將食物的保質期延長到一年之久。
是的,老麥倫和小機器人都不會做飯,也從未開過火,赤沙星後勤送來的肉和菜配給,全部堆在了這裡,其中有一些食材,待在此地的時間已經快一年了。
……蔬菜和肉,很多也不認識。
楚喬想要求助麥倫,卻發現對方起著褶子的臉龐比自己還茫然,楚喬只好重新轉過頭自力更生,憑藉著食材的外形和氣味,以及口感,選出幾種所需要食材的替代品。
肉質與雞肉和牛肉相似的兩塊肉,長的像青菜的綠葉子,五個雞蛋,細面兩碗,加上黑貓送來的高級營養液,楚喬看過,營養液口味……清新黃瓜味。
待選好食材,一轉頭,楚喬從麥倫眼中發現深深的懷疑。
“……你行嗎?”
實在不怪麥倫質疑楚喬能力,除去楚喬一張白紙的人設外,他剛才試廚具、找食材的外行動作,都與其篤定的神情和不知從而何來的自信形成鮮明的反差。
何況,在如今大環境下,會做飯本來就是一種稀有的技能。
幾百年前的星際聯盟時期,曾經刮過一陣營養液取代天然食物的風潮——營養液價格低廉,簡單易得,包含各種人類日常所需的元素,除了口味略次一點外,工藝方面比每日做飯來的方便和簡潔。
星系戰亂、繁重的星系拓荒業務,財政赤字一時間居高不下,在執政官的大力推動下,從各大軍團開始,士兵的食物正式被各式各樣營養液和營養膏代替。
上行下效,在低價策略的衝擊下,平民很快淪陷。只剩下少數上層負隅頑抗,緊接著,針對少數的高級和限定版推出……星際聯盟上百個星球一時間被這股強烈的風暴席捲,並且持續了將近百年。
在這百年裡,各式各樣的營養液取代天然食物,廚師們轉行的轉行,去世的去世,沒有市場,失去傳承,廚師一行近乎湮滅。
時間長河奔流不止,轉眼間,到了星曆985年。
與外星系的鬥爭逐漸平息,拓荒任務告一段落,龐大的星際聯盟持續擴張,由最初的十幾個成員國,擴展到超過二百個大大小小的成員的龐大聯合體,然而,就在聯盟的光輝閃耀于星辰大海時,執政官帶領心腹叛亂,圖謀復辟帝制,登基稱王。
那一場內亂持續近百年,最後,聯盟分裂分裂成三部分,背叛執政官的孫子建立帝國,以星河為名。不願意加入帝國的星球團結一起,延續聯盟共和思想,組建新的共和國,剩下少數星球不願意加入任何一方,在多次的博弈之後,被當作緩衝的協力廠商中立勢力保存下來。
三方簽訂暫時停戰協議,而後,新帝登基,帝國百廢待興,內部建設又成為第一要務。為了表現新氣象,體現與聯盟時期的不同,帝國皇帝頒佈新的規則,其中一項,便是重新用天然食物代替營養液。
但在這時候,整個星際,已經沒有多少人能高品質地烹飪天然食物了。沒有廚師,留下的剩下的一些愛好者,也只是業餘水準。
新官上任三把火,何況是新帝。為保住自己的顏面,也為讓所有人看到自己改革的信心,新帝在心腹的建議下,在全帝國內懸賞,只要能掌握尋常菜式的廚子,並且通過一定的考核,都能得到一枚勳章連同一萬星幣的獎賞。
錢帛動人心,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時隔幾百年後,帝國大地上重新刮起一股學廚的風潮——所有人都被掉吊在眼前,觸手可得的獎勵燒紅了眼。
短時間內,數不清的廚師們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只是,有些關乎傳承的東西,不是用錢就能堆出來——傳承的斷代,許許多多珍貴的菜譜和烹飪技法就此完全失去,所催生的結果,只能是“有廚師,無廚藝”。
大廚們的傑作無人買帳,不客氣的評價一句:做出來的東西還沒有營養液好吃。
一時無比尷尬。
只是“好日子”沒能持續多久,新帝因病去世,繼任者上臺,年幼的繼任者對食物沒有執念,很快取消了名為“廚師培養計畫”的獎賞,熱浪漸漸沉寂下來,在接下來的幾百年間,廚師隨著時間分化成兩個層次:
頂級,和底層。
復古風的影響下,天然食物重新成為上層的寵兒,頂級的廚師被籠絡到貴族手中。其中能夠潛心鑽研並且設計出色香味俱佳新菜式的,在上層圈子內風頭無兩,很受追捧和尊重。
至於底層,則是形勢所逼——營養液全面漲價,廉價的天然食物重新成為窮人的選擇,用以代替營養液,降低生活成本。這類“廚師”,身份大多是普通的家庭主婦。
……至於味道?果腹已是奢望,談什麼味道?
在麥倫看來,楚喬的信心似頂層,可生疏的行為卻是妥妥的業餘愛好者。
楚喬沒有說話,脊樑卻在一刹那繃緊。
他可以容忍別人懷疑他的臉,卻忍受不了旁人質疑他的廚藝——臉是加分項,廚藝卻是他當年在地球上立身的根本。
心頭不悅,但手上的動作卻沒停,手腕發力,持刀均勻地剁碎兩種肉,綠色菜葉洗淨,瀝出多餘水分,肉和菜一同盛在碗裡,加細面,打入蛋清一起攪拌,加少量鹽,見碗內略幹,楚喬又拆開營養液倒入其中和麵。
待幾樣食材混合好,在老麥倫訝異的目光中,直接用勺子帶起一勺,放入掌心,手指一捏一翻,一朵綠色的小花成型。楚喬將小綠花擱在準備好的蒸籠上,轉頭捏下一朵,短短幾分鐘的功夫,蒸籠上便均勻多出十幾隻一模一樣小綠花。
麥倫坐在一旁,看傻了眼。
事實上,早在楚喬剁肉時,他便有些迷惑——仔雞獸的肉,為什麼要切碎呢?難道不是直接整塊清水中煮好,沾調好的醬食用?
前一個疑問還沒解決,下一秒,麥倫又見楚喬見肉、菜和麵混和在一起,他又沒忍住瞪眼:幾種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東西,能弄一起嗎?
要不是楚喬和麵的動作行雲流水,步驟有條不紊,麥倫恐怕會真的以為對方在鬧著玩。
誰知道驚嚇還沒有結束——
變魔術似的,一朵朵小綠花就在楚喬手心“綻放”,楚喬動作之快,翻飛間伴隨著幻影,手指頭靈活極了,恍惚間,麥倫覺得他是在表演,而不是烹飪。
楚喬動作實在太迅速了,在麥倫慌神的功夫裡,他已經捏好了一盤,第二盤上也被擺上不少成品。和第一盤的小綠花不同,楚喬換了個樣式,長著小耳朵的兔頭栩栩如生。
麥倫:“……”
老頭子趁著楚喬忙活的功夫,悄悄溜達到身後,近距離打量連褶皺都一樣的小綠花們,老麥倫只覺得目眩神迷:老天,如此精緻的東西,竟是用來吃的?
楚喬手上動作不停,餘光卻時刻注意著麥倫的動靜,此時看到對方滿臉驚歎的模樣,楚喬不動聲色地唇角一勾:沒白炫技!
原料用完,楚喬拍手,將原本打算做成窩窩頭模樣,實際上卻變成小花和兔頭的小東西們連同蒸籠分別放進蒸箱,蒸箱早在和麵之前加好水,預好熱,等東西捏好,便可以直接放進去了。
眼睜睜地看著楚喬關上蒸箱門,麥倫久久不能回神,盯著蒸箱幾眼,失戀似的轉過頭,失魂落魄地問:“要蒸多久?”
楚喬估計火力,保守地回答:“大火四五十分鐘。”
麥倫:“……哦。”
這老頭子,竟然像小孩似的,端著凳子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瞅著蒸箱,不發一言。
這一下,輪到楚喬詫異了。
他原本已經為自己這突如其來冒出來的技能找好了解釋,卻不曾想,對方竟然半點詢問的意思都沒有,恍若一圈打空,讓人頗有幾分悵然。
廚房裡一片寂靜。
時光飛逝,陷入的自己世界中的兩個人再反應過來時,蒸箱中已經冒出了清香——怎麼形容這股香味呢?由於是做貓糧,楚喬估摸不到赤沙星的黑貓和原本貓有什麼區別,故而採取最保守的處理方式。
少鹽,幾乎不放其他調味料。
可食物本身就是有各自味道的——充當水的營養液原本只是楚喬用來當作過渡的手段,卻不曾想,清新的黃瓜味恰好中和了肉類的腥味,表現出一種特殊的醇厚和綿長。
除此之外,麵食本身香味也不容忽略,肉和菜蔬的馥鬱被縮在麵食的清香裡,三者扭成一股,很快顯現出驚人的威力。
麥倫不停地咽著唾液。
活了大半輩子,他好像第一次體會到餓的滋味——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進食,想要通過散發著芳香的食物來安撫他叫囂著的味蕾,滿足他空洞的胃和心臟。
餓。
偏偏蒸箱裡香氣更甚,漸漸飄到窗外,飄進與陌生人對峙的黑貓鼻腔裡,飄進……站定的羅森隊長的腦海裡。
“喵。”
黑貓的叫聲變得婉轉悠長。
廚房內,楚喬帶著手套,打開蒸箱門,俯身端出一盤綠色的小花來——經過高溫和水汽的作用,綠小花們已經不是先前纖瘦苗條又精緻的模樣了,反倒是長大了一般,鼓鼓的,胖胖的,像是被什麼東西撐開了肚皮。
咕嘟。
麥倫咽下口水,眼睛直愣愣地,手已不停使喚似的朝綠小花們的伸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喵最好不要吃澱粉,文中是為了劇情需要,麼麼噠
這章本來是要和下章一起的,但是由於字數…………= =你們懂。
☆、第十二章
只是麥倫還沒來得及抓起一隻,便見一道黑影從窗中彈射而來,黑影在楚喬胳膊上一蹬,準確無誤地跳上麥倫的頭頂,前爪用力,一躍之下叼走麥倫手中的綠小花。
一切發生在火石電花間,等麥倫反應過來,他看重的小花早已只剩下半個花瓣,黑貓一舔舌頭,將剩下的咽下去,熾熱的目光移向下一個。
老麥倫出離地憤怒。
這貓果然與他主人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然而……還沒等麥倫抱怨完,只見蒸籠上的綠小花數量急劇減少,只剩下了最後三個!
還有三個!
麥倫此刻也顧不得形象了,目光犀利,老腰一擰,快准狠地朝右邊那朵撲去,動作之迅速,身體之靈活,完全突破一位駝背老人固有的限制。
當然,他的搶奪之旅並沒有想像中的順利——黑貓早已經防著他,在快速消滅食物的同時,餘光也瞄著一旁兩腳的競爭對手。
黑貓的苦心沒有白費:就在老頭子撲過來的那一刹那,黑貓冷靜地出爪,鋒利的爪子自麥倫手臂上劃過,留下深深的紅痕,光是看看,都覺得痛。
只是黑貓同樣棋差一招。
麥倫忍著痛,趁著黑貓停頓的短短一秒,以破釜沉舟之力撈起一朵綠小花,義無反顧地塞進自己的口中。
錯失一城的黑貓眼神淩厲:“喵嗚!”
美味入口,麥倫已經顧不得管別的了——他整個人仿佛飄了起來!
澱粉的厚重裹著蔬菜的清香在口中肆虐,清香,又不是單純的素香,其中又包含著肉質的醇香。層層疊疊地推進,一重一重地蔓延,鼻腔、味蕾,連同整個腦海,都只剩下了食物的香氣。
麥倫依依不捨地將最後一點咽下。
睜眼,果不其然,蒸籠上空空蕩蕩,連最後兩隻,都被貪婪的黑貓吃完殆盡。
“孽畜!”
黑貓舔著爪子,看向麥倫的眼神中滿是不屑,仿佛在問:明明是貓奴給朕做的貓糧,你這個兩腳獸憑什麼染指?
迫於無形的壓力,在這片陌生的戰場上,麥倫忽然點亮了心意相通的技能,準確地讀出黑貓眼神中的含義,戰火重新燃起。
一旁端著滿盤小綠兔的楚喬:“……”
眼看一人一貓交流熱切,楚喬後退兩步,為他們留足戰場,自己捏了一隻綠色兔頭塞進嘴裡。
勉強及格。
肉質沒選好,有些柴;綠葉菜畫蛇添足,沒有提味,細細品嘗起來隱約有些酸澀。如果再有下次,楚喬自信能改掉所有毛病,做到最好。
沒了黑貓的阻擋,羅森帶著下屬走進廚房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場景:
傳說中昭示著厄運的典獄長的貓,此刻正趴在麥倫醫生頭頂,將對方的髮型弄成亂糟糟的稻草堆。來自火鳥軍團,被高薪聘來,昔日高冷無比的麥倫醫生背也不駝了,憤怒地甩著手臂,掙扎著想要將頭上的東西弄下來——
你來我往,精彩至極。
在他們身後,一個身姿修長的少年正皺著眉思考,而那誘人的香味,正是從少年手中的食物中散發出來。
是那個叫做楚喬的傻子!
哦,不對,羅森忽然反應過來——泡了基因液的傻子,已經不傻了。當然,還有更大的一個可能性,傻子原本就不傻,不過這個問題如今已經不再重要。
羅森抬起頭,仔細打量這個令他感觀複雜的少年。
或許是因為大病初愈的緣故,對方皮膚泛黃,看起來沒什麼精神,但正是這樣,對方卻顯現出一種特殊的氣質……羅森極有探究精神地尋找著合適的詞彙——羸弱?的確,羅森的目光落在少年纖細的腰肢,空蕩的病人服上面,的確很弱,習慣了軍隊和巡邏隊裡的審美,眼前少年的體格在他看來,實在是弱雞沒有兩樣。
可……不光是羸弱。
若對方真的如他表現出的那般無害,對方現在應該和另外兩個人一樣變成泛黃的骷髏,而不是如現在這般,獲得老軍醫麥倫的好感,心情頗為愉悅地逗著貓,做點小點心,發發呆——想到這裡,羅森簡直要懷疑自己所在的位置不是赤沙星,而是帝星上某個貴族老爺的別墅了。
羅森視線飄忽,甚至沒有注意到撲面而來的黑貓。
“喵。”黑貓沒刹住閘,整只貓子彈似的撞上羅森的臉龐。沉浸在自己思維中的羅森隊長一個不當心,被這突如其來的撞擊力撞得被迫仰頭,後退兩步。
“隊長!”
羅森捂著被貓爪招呼過的側臉,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身後下屬這才憤憤地收回武器,與此同時,盯著黑貓的眼神中帶了火。
楚喬輕咳一聲。
黑貓仿佛知道自己闖了禍,極沒有擔當地躲去楚喬身後,順便扒拉幾個小綠兔在懷裡。老麥倫見到來人,也不好豁下面子和貓搶食,冷哼一聲,扒拉兩下頭頂的亂毛,沒好氣地問:“羅森隊長,有何貴幹?”
羅森放下手,又恢復到原本氣場強大的隊長模樣,他沒有看麥倫,反而盯著一旁幫黑貓順毛的楚喬,“巡邏隊辦公。”
搬出辦公的名義,被打擾的麥倫無論心頭有多麼不痛快,此刻也得不情願地讓開,“請吧。”
“楚喬?”
楚喬伸手將黑貓大爺抱起來,上前幾步,望向羅森的目光中滿是真誠:“抱歉,剛剛是小黑淘氣,沒傷到你吧?”
新出爐的小黑舔了舔爪子,沒有拒絕自己的粗陋的小名。
另一旁,羅森,連同巡邏隊的隊員臉上表情皆是詭異,在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不約而同冒出同一個念頭——這傻子,他還是傻吧?
真不知道這黑貓的背景?
他憑什麼代替黑貓道歉?
壓抑著心頭的荒謬和好笑,羅森莫名地將黑貓的關注放下,重新將注意轉回楚喬身上。也就是這一下,羅森發現了從進門到現在一直縈繞在心頭的違和之處。
那張臉……
羅森的視線停留在楚喬的五官上,上一次在病房只顧著判斷傻子的反應,這一次換了關注點,羅森卻莫名地覺得對方的長相,有幾分熟悉之感。
到底是哪裡熟悉?
羅森腦海中飛快地閃過形形□□的面孔……軍校的同學教授,軍隊中的戰友,赤沙星的下屬……最後,記憶中仍然是一片空白。
難道是他記錯了,長的好看的人之間,都有幾分相似?
縱然眼前人的長相並不符合羅森的審美,可他也不得不承認對方五官無可挑剔,尤其是一雙眼,靈動清澈,哪怕泛黃的膚色扯了不少後腿,擁有這麼一雙眼睛,也為他增加了不少分……更別說對方那奇特又複雜的氣質。
羅森不動聲色地放鬆了肩膀——不可否認,羅森也偏愛好看的東西——他沒有笑,只是淡淡地點頭,當作對楚喬問題的回答:“沒事。”
楚喬是在問完問題之後才意識到不妥,只是他習慣了將小傢伙們庇護在自己的保護圈裡,也習慣將它們的錯誤攬在自己身上,卻忘記黑貓原本自己有主人。
還好眼前的隊長表情正常,一旁,麥倫醫生忙著覬覦綠小兔,半點眼神也沒給這邊。
楚喬淡定下來,繼續對方此行沒有惡意,索性也放開,將裝著綠小兔的盤子遞上前,用異常自然的口吻問道:“來一個嗎?”
羅森:“……”
巡邏隊:“……”
這傻子,的確是傻吧?真當他們是來做客的?
然而,還沒等他們笑出聲,便看到一旁的黑貓和麥倫醫生不約而同地繃緊了身體,防賊一樣地看著他們。
“謝謝。”
或許是為了報黑貓剛剛的一爪之仇,亦或者原本在門外就對室內飄來的誘人香氣心存好奇,羅森很容易便從楚喬手中接過一隻綠小兔,慢慢地塞進嘴裡。
接下來,在圍觀隊員驚詫的目光中,羅森的表情經歷又平靜,到詫異,再到享受的變化,最後,依依不捨將食物咽下去的羅森沒忍住朝乘著食物的盤子望去——
盤內已是空空蕩蕩的一片。
真可惜啊。
羅森腦海裡猝然冒出這個念頭,但很快又被他用理智趕出去——他是來查案的。就算典獄長的干擾無法令他的工作光明正大地進行下去,但這並代表他不去查找真相,弄清楚掩藏在眼前人身後的秘密。
只不過,吃人的嘴軟,一番折騰後,兩方重新坐下來時,彼此之間的氣氛便緩和多了。
隊員們被安排在另一個房間,由小機器人招待他們喝茶,楚喬和羅森,連同麥倫和黑貓一起,對坐在醫務室的會客室裡。
羅森有些不明白自己要問話,為什麼還非得有兩個在一旁圍觀的,但示意幾次,老麥倫裝作看不到之後,他也就不好再說什麼。畢竟是人都會生病,他可不想得罪這個有名的瘋子。
唇齒間殘留著的食物香氣柔化了羅森的語氣,說出話也帶了幾分溫度,“經過討論和查證,案子已經結束了。如果不出意外,你的哥哥很快就能放出來。”
楚喬點頭表示明白,表情淡淡,看不出情緒。
從楚喬哪裡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的回饋,羅森乾脆直奔主題:“聽說你的傷已經好了。那麼,記起案發當晚的情況了嗎?”
“沒有。”
哪怕羅森的目光似刀,在這樣的注視下,楚喬仍然淡定地搖頭,看不出半點做假。
“哦,是嗎?”
羅森胸腔中終於泛起些許懷疑。
這懷疑或許來自眼前人的毫無破綻的回答,或許是來自會議上受到的挫折,亦或者喪命在查探路上的隊員們……種種一一齊湧上心頭,羅森難的有些動搖:
難道真是他猜錯了?一切都是巧合,其中其實並沒有什麼隱情?
……羅森無法接受,更無法說服自己,因而,望向楚喬的眼神中多了深沉,他決定繼續施壓:“是嗎?那真是巧。不過有件事需要提醒你——案件裡死的兩個人和六區獄長的下屬有些關係,此事一出,你恐怕得注意安全。”
這是威脅?
還是警告他如果不和巡邏隊合作,很有可能會迎來綁匪親友的報復?
楚喬眉心一動,腦海中飛快轉了幾圈,抬起頭來:“先生,我的確什麼都不知道。”
羅森沉默地盯著楚喬看了幾眼。
明白此次很可能從楚喬這裡仍然得不到線索,何況麥倫在一旁虎視眈眈,他索性站起身來告辭:“既然如此,打擾。”只是沒走幾步,他又忽地停下,轉過身:“剛才的東西,很好吃。”
“你學過廚?”
楚喬提前準備的答案在此刻派上了用場:“憑記憶而已,大概以前學過。”
羅森笑了,唇角勾起,眼珠子沒有半點笑意,“我記得系統中的資料顯示,你出生富商家庭,因父親經濟犯罪牽連入獄
。”
楚喬還是頭一回聽說這具身體的身世,愣了一秒,笑道:“是嗎?”
雲淡風輕,仿佛沒有察覺到羅森的懷疑。
“還有,出於好心,我勸你離黑貓遠一點。”
楚喬泰然自若:“謝謝,我知道了。”
……簡直油鹽不進!
羅森不願意再多呆,冷笑一聲,甩手帶著自己的下屬離開,甚至忘記同麥倫醫生道別。
醫務室外。
副官已經在懸浮車旁等待,見到羅森,連忙追上前稟告:“隊長,流言的源頭查到了。”
羅森鑽進懸浮車,在後排坐定,“是誰?”
“是傻子的哥哥,伊恩。”
羅森猛地前傾,眸中閃過光亮,咬牙:“查!”
·
巡邏隊呼啦地來了又走,留下醫務室重新回到原本的寂靜裡,楚喬轉頭再看廚房,一言不發地重複之前的步驟,重新蒸了兩盤點心出來。
用袋子裝著系在黑貓的脖子上,將歡天喜地的小黑送走,楚喬歎了口氣,轉頭便看到倚在門口,上下打量他的駝背老麥倫。
“有事嗎?”
麥倫這一次不用再搶小黑的貓糧,揣著楚喬專門做給他的那份,臉上每一道褶子似乎都充滿著喜意:“高級營養液是黑貓送的?”
就在楚喬遲疑著要怎麼回答時,老麥倫揮揮手,不以為意地道:“楚喬啊……不然你也別回去了,我包|養你吧?”
楚喬一口氣嗆在喉嚨管裡。
作者有話要說: 你、你們欺負人!上章3700,你們竟然說我短小……!
☆、第十三章
經過楚喬再三確認,才終於弄明白老麥倫所說的“包|養”不是那種意思,而是坦坦蕩蕩地“你給我做飯,我包你吃住”後,才終於將一顆吊在半空中的心放下。
“怎麼樣?”
老麥倫誘惑道:“雖然我不是帝星的貴族,但你的工資我還是能開得起的,一個月一千貢獻點,只需要負責一日三餐,空閒時候陪我這個老頭子說說話就行……對了,基因液和泛黃劑的價格也可以打折,如何?”
和老闆關係不錯,工資高,工作環境好——要不是楚喬還保持著最後的清醒,恐怕真的會被老麥倫說動。
“您想吃什麼,吩咐一聲就可以。”楚喬說道,眉目舒展,望著麥倫的眼中滿是真誠,“至於工資,那些都不必了。”
見麥倫還想說什麼,楚喬先一步截住話頭:“我並非不知好歹,您是想幫我,我知道。可您出於好心,我卻不能心安理得地給您添麻煩。”
麥倫聽懂了楚喬話裡外拒絕的意思。
他沒忍住,冷哼一聲,“你知道什麼?等你回去,日子就不會是現在這樣。我老頭子想見你一面都難,更別說想吃你做的東西?”
楚喬被老麥倫一番話勾起些許不舍。只是還沒等他說話,就聽麥倫話鋒一轉道:“何況依照你的身板,不知道能活幾天?”
“我見你那哥哥不是什麼好貨色,如今又招惹了傑夫——哦我忘記你還不知道傑夫是誰——萊斯利是赤沙星的皇帝,那麼他手下的六個獄長就是負責掌管每個片區的封疆大吏,你現在得罪了他手下的人,他整你的方法多著!”再一想起楚喬那張天怒人怨的臉蛋,麥倫簡直恨鐵不成鋼。
早在羅森提到獄長的時候,楚喬心裡便有猜測,因此再聽到麥倫的解釋,楚喬也沒有多驚訝,相反,他竟然出聲安慰麥倫:“您別擔心,我會小心的。古語不是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嗎?天無絕人之路,走一步看一步好了,何況,就算我解決不了,不是還有您嗎?”
麥倫怒道:“誰要幫你了?今天一走,以後有什麼事都別來煩我!”
楚喬驚訝:“如果我研究出了新的菜呢?”
麥倫:“……”
一口氣沒憋住,麥倫指著門外:“滾滾滾!”眼前這東西就是來氣他的嗎?
楚喬趕緊順毛:“是我說錯,您別生氣。您看,我之後時不時來醫務室複查一次,怎麼樣?”
麥倫氣還沒消:“複查?你還有貢獻點嗎?”
這脾氣,真和上輩子靈獸園中的仙鶴沒什麼兩樣——楚喬不慌不忙地回道:“就算沒有貢獻點,我也得來啊——您是我醒來之後的第一個朋友,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我回了家,許久不見我也會想您,不是嗎?”
“誰會想你?”老麥倫如同戳破了氣的皮球,沒什麼力度地反駁著,“行,以後你就一周來一回。你這身體啊……不複查怎麼行?”
就當作基因液的售後服務好了,老麥倫心想。
為自己的找藉口的老麥倫完全沒有意識到,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失去了自己的立場。
“好。我會常來看您的。”楚喬笑的很是燦爛。
“對了,還有件事”麥倫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將事情告訴楚喬,讓對方心中有個警惕,“你的身體……我是說以前,似乎有人給你服用過不好的藥。”
“所謂不好,就是當你的身體吸收這些東西後,身體越來越虛弱,身上原有的傷還好不了不說,甚至還會惡化。你最好注意一點身邊的人。”
身邊的人指的是誰,自然不必明說。
楚喬陷入沉思:原主的哥哥為什麼要針對原主?按說如果對方真的想要原主的命,親自下手就好了,何必非要繞一大圈,冒著極大的風險,找協力廠商來折騰?
總感覺對方不是什麼簡單人物——而且,不知是不是楚喬的錯覺,他總覺得對方對“自己”有什麼忌憚,似乎害怕他想起什麼。
“您放心,我知道了。“楚喬回過神。
麥倫明白楚喬自己頗有主見,而且話說到這份兒上,再多的也沒必要贅述,他點點頭,“收拾吧,大概等會就有人來接你了。”
楚喬點頭,沉默地轉頭回了病房。
·
就在楚喬收拾東西時,黑貓也馱著“小禮物”開始了自己回家的征程。
裝食物的袋子沒有半點出奇,甚至和黑貓個頭相比有些大,令它的身姿沒有往日那般矯健——可黑貓一點都不在乎!
袋子中食物的熱量還未完全散去,散發著勾人的幽香,就在短短的路程內,小黑腦海裡已經冒出幾次“現在就把它們全部吃掉”的念頭,可又一想美味攏共就這麼些,吃完指不定什麼時候才有,小黑便用超乎想像的意志力將口水吞下去,伸出舌頭舔一舔嘴邊的毛解饞——
毛上還殘留著剛才食物的香味。
醫務室所在的六區是靠近人類聚居地的邊緣,因此,小黑很快地穿過一條條的街道,在人類或恐懼或嫌棄的表情中向更外面的世界奔去。
“更外面”的世界很大,相比起來,人類居住的地方只是赤沙星很小的一塊區域。在很久之前,這些“外面”的地方還是有人類踏足的,那時候,就算偶爾和其他獸起衝突,他們也難掩對野外的興趣,開著叫做“機甲”的東西四處探索。
雖說獸族們對散發噪音並且在自己地盤走來走去的大鐵盒子沒什麼興趣,但只要不觸及他們底線,來也就來了。誰讓他們一天無聊呢——不得不說,有時候和大鐵人玩玩有挺有趣的。
可最近兩年,人類的活動範圍一下收縮了。
來“外面”的人變少不說,活動次數還沒幾次,之前見到獸的時候還會瞪大眼睛發出驚歎,現在見到獸……多半會嚇得轉身就逃命。
沒辦法,誰讓布尼安那個神經病帶著一群腦袋拎不清的獸們和人類打了幾場,聽說他們最近又攻佔了一個星球,實在是無聊至極。
就在暗暗吐槽的功夫,黑貓已經完全離開沙漠的區域,腳下漸漸有了綠意,明白周圍已經完全不可能有人類了,黑貓也就不再掩飾,心念一動,整個身體開始變大——
柔軟的黑毛不再柔軟,有了堅硬的質感;爪子上肉墊增長到適宜奔跑的厚度,牙齒鋒利,透著寒光。
此刻和老虎相同大小的“小黑”已經不能稱之為“小”,相比起來,方才看起來龐大的裝有食物的袋子變得嬌小可人。黑貓珍重地用鋒利的牙齒將袋子固定,繼而邁開腿,風馳電掣地跑起來。
沒有人類的足跡,廣袤的草原其實並不寂靜——這裡是各種獸的天堂,弱一些的灰鼠,強大的獅獸,這裡仿佛是另一個國度,安寧、靜謐,卻無聊。
黑貓腳步沒停。
它所經過之處,無論強弱,魔獸們紛紛為它讓開了道路,膽小點的,甚至在探查到它氣息時,便遠遠地避開。
黑貓也沒有和他們打招呼的意思,繼續朝著自己的領地奔去。沒多一會,腳下的綠草又有了退化的趨勢,黑貓知道,它的“家”快到了。
四周沒了風,沒了聲響,也沒有其他生物的活動的蹤跡。
這一塊空間仿佛被從原本的空間裡切割出來,扔進真空,寂靜地讓人心裡發慌。只是黑貓早已經習慣了這感覺,它重新變回原本的大小,向前一擠,空間呈水波紋蕩漾,黑貓擠了進去。
一片焦土。
仿佛是遭受過什麼外來力量的肆虐,這片土地上的植物全部化作灰燼,土地上縈繞著一股強大卻又詭異的能量,這片區域原本的領主受不了這刺激,早早搬走,沒有魔獸靠近,這裡最後變成一片禁區。
直到一年前黑貓踏足,這片寂靜之地才重新有了生命的氣息。
黑貓將袋子擱在腳邊的石臺上,繼續向內前走幾步,忽的,它的眼前出現一座極大的白玉石的平臺——說是白玉石,實際上黑貓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在它漫長的生命中,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的質地的材料。
可若說白玉石出現的詭異,那麼,平躺在玉石之上□□的男人,則更是出現的莫名其妙了。
似乎是隨著那一道道雷電落下來,又仿佛很早就在這裡。
黑貓停下腳步,沒有再向前,它知道,在它前幾步的地方,有無形的罩子存在,如盡忠職守的護衛一般攔住任何試圖進入的生物。黑貓試過一次硬闖,但後果讓它很長一段時間站不起身。
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罩子的防護程度似乎有所減弱,白玉臺上男人的生命氣息也日益。
黑貓猜測,這個“男人”若再不醒過來補充能量,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真正地死去。
“喵。”
黑貓例行叫了一聲。
見男人沒有醒來的意思,它甩甩頭,掉頭,重新回到石台,拖著裝有綠小花的袋子走了幾步,找到個乾淨的位置趴下來,伸長脖子聞了聞。
好香。
食物雖然冷了,但奇怪的是香氣還在,雖然和剛出爐的味道不同,但卻頗有一番滋味。
黑貓想著做食物的那個人——和綠小花一樣美味的小甜心,愉快地低下頭,將食物塞進嘴裡。
沉浸于美食的黑貓沒有注意,在距離他不遠的透明罩子裡,那個沉睡的男人手指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這裡存稿君,作者出去浪了,今天由我給大家賣個萌= ̄ω ̄=
☆、第十四章
“喵!”
等小黑髮現時,它的食物不翼而飛,憤怒地轉過頭,它對上一雙金黃色的眼睛。
·
醫務室。
雖然楚喬在羅森拜訪時聽說他的“哥哥”被放了出來時,便知道自己離回家的時日不遠,但他卻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快。
伊恩似乎還是第一面見面時的模樣,樸實,老實,看上去再簡單不過,不過在這一刻,他望著自己眼前這個完好如初,一亦或者煥然一新的“弟弟”,眸中閃過一絲晦暗,“小喬,哥哥接你回家。”
“你是哥哥?”
按照楚喬最新的人設——一個不再是傻子,卻什麼都記不起來的白紙,兩人只好再重新重複一遍相認的情節,雖然沒有誇張到抱頭痛哭的地步,但伊恩對於“弟弟的病被治好,如今不傻了”的事實表現出足夠的激動。
作為一個“好哥哥”,伊恩想要親自去向麥倫醫生道謝,卻被小機器人攔在門口,“主人正在休息。”
伊恩早聽說過這位麥倫醫生的脾氣,被拒絕也不以為意,正打算帶著楚喬告辭,卻驀地聽到前一秒拒絕他的機器人一轉身,對著楚喬:“原來是楚先生,請進。”
伊恩:“……”
哪怕再無知,伊恩也意識到麥倫醫生並不想見他。
楚喬抱著一隻盒子,踏進房間。
麥倫躺在窗邊的躺椅上,陽光透進來,恰好灑在他的身上,看起來閒適又悠然。躺椅的右側,還擺放著一個木質的小茶几,茶几上面擱著一隻透明的茶壺,黃橙橙的,光線照射下剔透無比。
楚喬知道,那是他不久之前做好的蜂蜜柚子茶。
仿佛是發洩著對楚喬的不滿,老麥倫聽到身後的腳步,卻仍然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在眼前的光屏上一點,正在播放的新聞聲音瞬間環繞——
“據悉,皇太子殿下未婚妻人選又起波瀾。前長老會成員提出與共和國合作的議案雖未被通過,但在法藍星大劫後,議案又重新被提上日程。如果帝國和共和國合作,則會採取什麼樣的合作方式?本台採訪阿克西亞公爵,公爵表示不排除和共和國聯姻的可能。”
“眾所周知,小洛克菲先生一度是呼聲最高的人選,皇室內部甚至傳聞不日即將公佈太子婚訊。如今傳聞又起,聯姻說法到底有幾分真實性,接下來我們請到了評論員科恩先生……”
麥倫啪地一聲關掉光屏。
楚喬正聽的津津有味,被轉過頭的麥倫瞪了一眼:“你來幹什麼?”
來幹什麼?
楚喬哭笑不得,若不知道他來幹什麼,何必還吩咐小機器人在門口等著?
心中雖覺得好笑,但楚喬卻不敢表現出來,伸手將手中的盒子遞過去:“給你的。”
“什麼奇奇怪怪的!”
嘴上嫌棄著,但麥倫的手卻不受控制地將盒子接過來,打開——滿滿一盒餅乾整整齊齊地擺放著,濃郁的奶油混合著奇特的香氣迎面撲來,餅乾的形狀是尋常的塊狀,點綴著零星的鮮紅的果肉,看上去讓人格外有食欲。
就這麼一看,老麥倫便再也移不開眼睛。
“紅色的漿果是我在廚房裡發現的,有一點酸甜,用來烤餅乾很提味。對了,我還把剩下的做了果醬,放在儲藏室裡,無論是泡水還是蘸餅乾,都是不錯的選擇。”
麥倫沒有說話。
只是抱著沉甸甸的餅乾忽然沒了食欲。
“我要走了。”楚喬最終說。
麥倫背著他,擺擺手,用不以為意的口吻道:“快走快走,別打擾我老頭子的清淨。”
頓了一下,繼而身後的腳步漸漸地遠了。
麥倫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抱著餅乾,平平地躺到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地盯著天花板,眼前浮現一個同樣年輕的身影——
那是傑尼畢業之後的第一個月,領了工資的兒子興高采烈地買了一隻手錶送給他,年輕的傑尼激動的雙眼發亮,渾身散發著歡喜,“爸爸,以後不用這麼辛苦,我可以養你了!”
時間似乎過去好久了,又或者是無數次避免自己去回憶,記憶中傑尼的臉龐有些模糊不清。
麥倫撫摸著懷裡的餅乾盒,眼瞼有些濕潤。
真奇怪啊。在聽到傑尼死訊的時候他沒有哭,千方百計找到仇人的時候他沒有哭,但卻在這個再普通不過的瞬間,積攢了很久的眼淚潸然而下。
大概……是胸腔裡的這顆心乾涸太久。
·
辦過結算,楚喬在伊恩的帶領下,往“家”的方向走去。
據伊恩說,醫務室的位置處於六區的西南角,而居住區在正東,當時發現楚喬後,是巡邏隊的車將他送過來,如今回家,就得靠自己徒步。
一路無話。
或者說,伊恩刻意尋找話題,楚喬卻顯得興致很低,全程低頭蹙眉,思緒飄到天上去。
伊恩以為楚喬擔心醫藥費——剛才結算的時候他也站在一旁,楚喬看到住院金額一刹那,面上湧現出的不可置信騙不了人。
六萬貢獻點。
按照貢獻點和星幣一比一兌換的比例,也就是六萬星幣——六萬能買什麼?赤沙星天價一樣的數字,放在帝星,只是中產階層年薪的一半。
伊恩表現的很是淡定,也是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發覺身旁的“弟弟”悄悄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欲言又止,那眼神包含著遲疑,伊恩心頭一突,很快,一個自認為合理的解釋冒了出來:
難道,他這個白紙一樣的弟弟,是在擔心他因為這六萬貢獻點生他的氣?
伊恩心中生出幾分好笑。
以對方當初的身份,六萬?……哈,伊恩舒展眉頭,沒再想下去。“弟弟”看重他,是好事,尤其是在外界環境極具變化的現在。
無論如何,他要重新爭取到對方的信任。
這樣看來,那兩個被沙蠍弄死的傻瓜,死的正是時候。
楚喬若知道伊恩此刻的想法,恐怕能立刻笑出來——沒錯,剛才的他的確因為結算點數吃了一驚,可這份驚異卻不是因為數額多,相反,六萬貢獻點的數值,比他想像中要少的多。
按照麥倫的說法,光是基因液一項就有十萬,更別說一看就知道不便宜的泛黃劑,如今只有六萬,其中到底是誰的原因,不用想就知道。
將麥倫的恩情壓在心底,楚喬在心頭思考用武力幹掉“哥哥”的可行性。
大道取直,既然已經察覺對方的惡意,楚喬也無意再去相信什麼真善美,更無意去上演什麼“用愛感召惡人,讓對方放下惡念”之類小言裡才有的情節。保護自己的安全,這才是他需要擺在首位的東西。
如果說剛醒來時,他初來乍到,再加上受了傷,沒有反抗的力量。如今他引氣成功,加上進入《煉體訣》一層,雖然有些困難,可以有心算無心,或許還有一拼之力。
可在解決伊恩之後呢?
他還沒有搞清楚伊恩為什麼要針對他,對方到底是不是原身的哥哥,其間到底存在著怎樣的秘密?
如果他的行為被發現,所帶來的後果,他自己能接受嗎?
雖在修真的世界裡待了十年,可殼子裡還是那個生長在紅旗下的靈魂,要他主動出手殺人,自己能做到嗎?
一切都是謎。
伴隨著這些疑問,縈繞在楚喬心頭澎湃的殺意逐漸減弱,到最後,逐漸消匿於無形。
楚喬苦笑,再看看吧。
或許這就是他和趙琉本質上的區別。他看似冷淡,實則心慈手軟,而趙琉呢,遇到這種情況,恐怕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就在楚喬糾結的時候,“家”到了。
赤沙星上,人類的集聚地被分為六個區,每個區又囊括百八十條街道,楚喬家的房子就位於六區一條叫做彩光的街道上。
得知楚喬病癒出院的消息,鄰居們自發地從家中走出來,從窗戶中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著楚喬,像是在圍觀什麼奇怪的生物。
不怪他們小題大做,實在是……赤沙星上的娛樂活動少的可憐,加上繁重的體力勞動,一丁點八卦,轉眼間就能傳的滿城風雨。
何況,楚喬的故事的並不算“小題”,反而頗具傳奇色彩——被綁匪綁走死裡逃生,遇到沙蠍完好無損,不但全須全尾地回來了,而且還治好了以前的“傻病”。
光傻子不傻這一點,就能編很長一個故事,何況,他還是彩光街上第一個長住醫務室的人!
……那需要多少貢獻點!
鄰居們望向楚喬的目光更加驚奇了。
楚喬被打量的有些不舒服,雖說這些目光沒什麼惡意,但被這樣當作馬戲團似的評頭論足,楚喬一時半會還有些接受不來。
還好,按照伊恩的說法,他家沒剩多少距離。
可誰知,楚喬還沒松了口氣,便有一個年輕的小姑娘端著碗跑過來,將一碗紅彤彤的漿果塞進他的手裡,“恭喜痊癒”女孩嘴上說著,帶著幾分羞澀的目光卻望向伊恩。
“莎莉,又送東西啦?”
周圍不斷傳來哄笑聲。
“謝謝。”楚喬回答,卻不知為什麼,聽到他的話,女孩轉過頭,驚訝地看著他,旋即低下頭。
一番折騰過後,帶著滿心的疲憊,楚喬終於回到了家。
伊恩挽起袖子,很快端出幾盤簡陋的菜,擺放在桌子上。
“歡迎回來。”伊恩的目光看上去溫柔極了,“過來,一邊吃飯,我一邊給你講一講以前的事。”
楚喬神經一緊。
戲肉來了!
☆、第十五章
一個人可以沒有歸處,卻必定要有來處。楚喬對這具身體的認知,還停留在羅森透露的“富商之後”上,至於為什麼傻,二十萬點的巨額罪罰值從何而來,甚至,這具身體為什麼巧合地擁有“楚喬”這個名字,都還是掩藏在濃霧中的謎。
如今楚喬終於擁有正視這些問題的機會。
雖然,他不確定“哥哥”的話語中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伊恩的講述已經在他耳畔響起:“我們是兩年前來到赤沙星的。那時候,你才十六歲,這麼高。”伊恩在虛空比劃了一下,語氣中帶著懷念,見楚喬接收到他親昵的訊號,這才繼續講下去——
“我們曾經的家,在海藍星系中叫做海棠的行星上,海棠星很美,氣候溫和,四季如春。我們在海棠星擁有一座大房子,兩層,花園裡種著各式各樣的鮮花。你和我的房間都在二樓,打開窗就能看到花園。”
“除了我們兩個,家裡還有父親和母親,一條叫做哈比的狗。母親忙著生意,早出晚歸,母親在社區的學校裡當老師,他們雖然很忙,但很愛你。你從小身體不好,他們為你花了許多心思,直到去世之前,他們最惦記的,還是你。”
如果前半段楚喬還在當哄小孩的童話故事聽的話,聽到最後一句,他平靜的面容上終於有了反應:“去世了?”
伊恩的語氣中帶了低落:“是的。”
“父親的公司破產,欠了將近兩億星幣的債務,公司破產後變賣所有資產也無法抵償,他為了保護這個家,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可他卻沒有想到,在他死後,競爭對手仍然不願意放過我們,不僅造謠父親公司資金來源不正,還因為母親的家族具有共和國背景,質疑公司暗地中是共和國的奸細。”
“母親原本身體不好,在聽到這個消息,安頓好我們之後,也追隨父親而去。”
楚喬聽的很認真,不知不覺間,窗外夜幕降臨,簡陋的小屋裡亮起了燈,在燈光的映照下,楚喬泛黃的皮膚不再明顯,看著伊恩的眼睛被燈光照亮,仿佛閃著光。
伊恩心頭一窒,差點編不下去。
“然後呢?”楚喬催促。
伊恩連忙調整狀態,繼續將這個在腦海中過了許多遍的故事講出來:“在母親死後,海棠星的法庭開庭,判決父親的罪行,父親去世,作為他的繼承人,處罰落到我們頭上。”
“那時候我剛剛從大學畢業,你還是個孩子。我求法官讓我們在一起。法官答應了,可父親公司裡的員工收到煽動,沖進我們的家,將你從露臺上推了下去……”
說到這裡,伊恩眼中含淚:“多虧麥倫醫生,如果不是他,你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父母要是還在,知道我沒有照顧好你,一定會罵我。現在好了……”
楚喬很想再飆一回演技,感動地擠出點眼淚來,仿佛這樣才對得起這樣的好故事。然而,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如今只覺得有些煩躁,垂下眼睫,低聲問:“那我是怎麼被綁走的?”
“是瑞恩他們!”
伊恩:“他們以前是我在礦洞裡的同事,我們同在一個小組,他們偷奸耍滑被我發現後拆穿,在工友裡丟了臉,幾次想報復我沒有成功,沒想到最後將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他歎了口氣,“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那天晚上沒有加班,留你一個人在家,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如今也算是因禍得福,”伊恩抬起頭,“小喬,讓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等我們攢夠貢獻點,我就帶你回海棠星,回我們的家。好嗎?”
故事講到了尾聲,伊恩期待地望著楚喬,想要知道自己此番話的效果,想要得到想要的回應。
誰知道,楚喬既沒有對自己可憐的家世感到悲傷,也沒有對一心謀害自己的傳說中的競爭對手表示譴責,反倒是皺著眉,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母親姓楚?”
“是、是啊。”說不出為什麼,伊恩只覺得心頭猛地一跳,巨大的恐慌從心底浮現,他強笑道:“楚是共和國普遍使用的姓氏,母親以前是共和國人,和父親戀愛之後,離開家鄉定居在海棠星。在你出生之後,她很想念故鄉,所以父親做主讓你隨母親姓——怎麼了,怎麼忽然問起這個問題?”
“沒什麼,”楚喬聲音低沉,“只是好奇為什麼我和哥哥的名字不一樣而已。”
伊恩心頭的惶恐漸漸散去,心頭泛起一陣驚喜。
這是楚喬醒過來之後,第一次叫他哥哥!
這是不是說明,對方已經相信了他的故事,並且,他獲得了對方的信任?
心情平復,又覺得楚喬這個問題問的有幾分童趣,他微微一笑,保證道:“放心吧,就算姓名不一樣,哥哥依然愛你。”
楚喬無言地點點頭。心中卻在分析在他問完問題後,伊恩徒然加重的呼吸。或許這一秒情緒的變化伊恩自己都沒有發覺,但卻是全然落在打通耳目竅穴的楚喬眼裡。
為什麼?
楚這個姓氏嗎?
可姓楚,有什麼問題?
楚喬一時半會找不到答案,伊恩卻仿佛完成一件大的任務,低頭,看見桌上失去熱度的飯菜,抱歉地一笑,站起身:“你做一會,我去熱一熱。”
飯菜很快重新端了上來。
在伊恩期待的眼神中,楚喬用叉子一樣的東西叉起一塊,放進嘴裡,眉心一動,囫圇吞下,才避免將這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奇怪東西吐出來。
“好吃嗎?”伊恩仰起頭,“這是你以前最喜歡吃的綠掌菜。”
楚喬:“……”
楚喬總算明白麥倫的表現沒有誇張,赤沙星的飯菜,真是難吃的可以。襯托之下,楚喬原本九十分的手藝,簡直可以飆到一百二十二分。
“快吃吧。”伊恩催促。
楚喬最後只好借身體不舒服遁了,這才沒有收到更進一步的摧殘。
回到房間——或者說是原主的房間,關上門,打開燈,楚喬終於放鬆下來,抬起頭打量屋子內的陳設。
屋子超乎尋常的寬敞,也超乎尋常的簡單。或許是因為原主很長一段時間處於傻子的狀態,房間裡沒有什麼棱角鋒利的傢俱,一張床,一張圓桌,一個凳子而已。
楚喬坐在床上,將行李放下。雖說是原主的房間,可屬於他本身的活動跡象少的可憐——收拾好的床鋪,嶄新的床單,比起家,這裡更像是酒店。
原主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喜歡什麼?經歷過什麼?去過哪些地方,又有怎樣的往事?
楚喬忽然對這個和他有著相同名字的少年產生些許好奇。
平平地躺下,望著天花板,楚喬的心思漸漸轉到剛剛聽到的故事上——相信嗎?
當然不!
故事雖然編的精彩,可真正關鍵的具體細節卻半點沒提,公司破產後競爭對手為什麼還會窮追不捨?既然已經判決,員工和債務人為何多此一舉?
如果他沒記錯,羅森說過,綁架他的兩人身後都有些關係,若真要報復,何必要從他這個傻子身上入手?
一地雞毛。
慶倖的是,楚喬已經能夠判定,所謂的哥哥,並不是原主的哥哥。
困意慢慢上湧,一天的疲憊讓楚喬閉上的眼睛,慢慢地,他的呼吸變得平緩,聽覺變得更加敏銳——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間,楚喬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窗外響起。
月上中天,冷意襲來,整個彩光街陷入了沉寂,伊恩披上衣服,手持一個腕表樣式的東西,按下通訊鍵,光屏隨即在他眼前展開。
“伊恩報導,請幫我接通內線。”
“內線接通。”
陌生男人滿臉不耐煩,冷峻的面龐出現在光屏上,命令道:“說話。”
伊恩不敢與光屏上的人對視,連忙低下頭,說起話來小心翼翼:“主人,我今天已經將他從醫務室裡接出來。醫務室的軍醫治好他,不過沒有恢復記憶……”
“廢物。”光屏中的男人面色不虞,“你連一個傻子都看不好,要你有什麼用?”
伊恩縮頭,不敢反駁。
光屏中傳來另外一個聲音,“好了修斯,你怪他有什麼用?人沒死,正好派上用場。伊恩?”
“是,先生。”
“你做的很好,之前的事情我們就此揭過。帝星的局勢想必你已經知道,他的存在很可能會是我們手中的一張底牌。現在你的任務,是儘量和他培養出感情,最好能對你言聽計從,你能做到嗎?”
伊恩的激動的聲音裡帶著惶恐:“今天我已經取得了他初步的信任。我能做到,先生。”
“很好,洛克菲家族會感謝你的付出。”
“為家族效力。”
光屏暗了下來。
伊恩臉上激動的表情褪卻,一摸額頭上滿是冷汗,劫後餘生,他慢慢平復心情,一腳深一腳淺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桌子上擺著一塊螢幕。
螢幕中,楚喬房間的一切清晰可見。
作者有話要說: 【基友的言情文】
☆、第十六章
楚喬的睡姿很好,平躺,雙手擺在兩側,呼吸平穩,看上去靜謐而安詳。
伊恩盯著螢幕看了兩眼,伸手向前滑動,重播方面,自他離開房間,接通視訊的時間點開始往後,一幀一幀地查驗。
沒有動靜。
畫面中的楚喬一直保持著熟睡的動作,沒有睜眼,呼吸悠長,連翻身都不曾有過。
伊恩心頭最後一絲陰霾徹底消散。
——今晚的聯繫,除了的確要彙報情況外,他也是刻意存了幾分試探的心思,很顯然,是他擔憂太過,他的傻弟弟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複雜。
隨手關掉光屏,伊恩沖了個澡,換了衣服,重新躺回床上。
從明天開始,他就是一個好哥哥了。
夜晚重新變得寧靜。
也就在此刻,位於伊恩隔壁房間,方才監控畫面中熟睡的楚喬翻了個身,面朝著牆壁,悄無聲息地睜開了眼睛。
主人?
洛克菲家族?
楚喬淡淡地笑了,沒有動手的確是個明智的選擇。他還沒有想好如何破局,狐狸自己就露出了尾巴。
只是,不知道他這位“哥哥”,到底要憑藉什麼手段,來獲取他的信任。
伴隨著牆壁上監控攝像頭投射的一道微弱紅光,楚喬重新閉上了眼睛。
·
伊恩的確是說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早,這位新出爐的好哥哥便為楚喬做好了早飯,等楚喬坐在桌前,他才急匆匆地拿著東西出了門。
然而還沒等楚喬拿定主意是將就著吃,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房門忽然響起猛烈地敲擊聲。
“有人在嗎?快開門!”
楚喬打開門,昨天下午送過漿果的女孩見到他,驚訝片刻,但很快反應過來,催促道:“快,有人要來找你麻煩,你快躲一躲。”
女孩害怕楚喬不明白事態的嚴重,連忙解釋:“他們已經到彩光街的街口了,人數不少,還帶著武器。你快想想辦法,哦不,別猶豫了,快點跑吧!跑、跑……”
對方揪著楚喬的袖子,眼看就要慌慌張張地向外避難。
“先進門吧。”
楚喬淡定地從女孩手中解救出可憐的袖子,側開身讓對方進門,“如果人已經到了街口,想跑是跑不掉的。”
莎莉愣愣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什麼時候她力氣變得這麼小了?但情況緊急,莎莉也顧不得深思,跟進屋子,關了門,四周一瞧,反應過來:
“只有你一個人在?”
楚喬沒有回答,只是重新拿出一副餐具,連同莎莉當作禮物送來的漿果一起擺在桌上,“吃點吧?”
莎莉:“……”
這都什麼時候了?
或許是被楚喬這胸有成竹的態度所影響,亦或者覺得就算跑,也跑不到哪裡去,莎莉索性坐下來,捏著叉子,注意力轉移到飯桌上的菜肴上——
好豐盛!
綠掌菜、蓴草的根莖,甚至還有地鼠的肉……大概只有伊恩大哥這樣有本事的人,才能弄來如此豐盛又昂貴的菜肴。
想到這裡,莎莉的臉紅到脖子,被單一食物佔據的肚子配合地發出一聲刺耳的叫喚,莎莉的臉更紅了,她又問了一次:“我真的可以吃嗎?”
“當然。”
之後,楚喬便眼睜睜地看著那些被自己嘗一口就覺得對不起味覺的東西,被眼前的女孩風捲殘雲地盡數塞進了肚子。
望著空落落的盤子,莎莉擦了嘴,後知後覺地露出尷尬地笑容:“對不起,我太餓了。”
“沒關係。如果你還餓的話……”
楚喬啞然,只是他話還沒說完,房門忽的響起劇烈地拍擊聲——
“屋裡的人,老|子知道你在,快點滾出來!”
“聽到沒?快出來!”
顯然,劣質的房門不能承受如此兇殘的對待,門外人連拍帶踹之下,房門已是搖搖欲墜。
莎莉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怎麼辦?”
楚喬擰著眉,面上仍是冷靜,“跟我來,”他將莎莉帶進自己的屋子,“躲在裡面,等會我出去吸引注意力。如果你能逃開,就最好離開,如果走不了,就呆在裡面。”
“保護好自己。”
莎莉被塞進屋子,等到房門關上,她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腦海中一片空白:剛才的人,真的是以前那個只知道進食和發呆的傻子嗎?
完全是兩個人!
房間外傳來嘈雜的聲響,莎莉起身,小心翼翼地打開窗戶。這道窗戶通往房後,此時還沒有發覺。莎莉一咬牙,試探著翻過窗戶——她必須快點讓伊恩大哥知道這件事才行。
全心全意致力於自己報信大業的莎莉沒有發現,就在不遠處的房頂,一隻渾身是傷的黑貓正幽幽地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
“喵?”看夠了吧?
黑貓脖頸上的毛一動,一條碧綠如玉的小蛇探出頭,滾圓的大眼睛滿是人性化的惱怒。
“喵。”好吧,誰拳頭大誰是大爺。
黑貓任勞任怨地從房頂跳下來,直奔前門而去。
·
事實上,房門比楚喬想的還要脆弱,前一秒將莎莉安頓好,下一秒轉身回來,就看到那搖搖欲墜的房門不堪□□,一聲刺耳的響聲,可憐的門被踹倒,來客們踩著它的屍體,盡數湧了進來。
小弟們將坐在餐桌邊的楚喬圍住,手中拿著的金屬棍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冷凝,局勢一觸即發,也就在這個時候,兩旁的大漢們向兩側推開,整齊地讓出一條道,真正的帶頭人踏了進來。
“韋恩哥!”
被恭敬地稱作“哥”的韋恩冷淡地點頭,將目光投向餐桌旁的目標人物,冷聲問道:“你就是那個傻子?”
楚喬沒有說話,只低著頭,琢磨著盤子上的紋路,仿佛此刻處於風口浪尖的人不是他一般。
有時候,沉默原本就在表達一種反抗的態度。韋恩給身邊人使了個眼色,那人配合地上前一步,呵斥道:“老大和你說話,你聾了?”
說罷,為了使自己的語言更具威懾力,問話者向前幾步,伸出腳去踹楚喬的凳子。
……誰知道這凳子好似長在了地上,這一腳踹過去,沉默的傻子不但沒有被踹倒在地,反倒是施暴者自己骨頭一痛,尷尬地抱著腳。
也就是在此刻,楚喬仿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家裡有來客,緩慢地抬起頭,露出疑惑的神色:“……你們是誰?”
傻子就是傻子!
就算是只好了病,渾身也還是冒著一股傻氣。
仿佛是從楚喬堪稱癡呆的反應中重新找到了自信,骨頭都快斷了的兄台扯出一個兇狠的表情,威脅道:“我們是誰不重要,你要不乖乖聽話,我們現在就送你歸西!”
“……哦。”楚喬嘴角一扯,“我聽話,你們說吧。”
韋恩:“……”
他皺了皺眉,明白自己若再不出聲,蠢貨下屬很可能就會被帶溝裡去,揮手讓人下去:“我知道你不傻。”
“不用和我裝,也不用等你的兄長回來救你,我已經派人攔住了他。你應該知道我是誰,為什麼而來。瑞恩和康納兩人雖然不是東西,但他們卻是我的親人,因為你的緣故,他們都死了,而你還好好的活著。”
韋恩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語氣也淡淡的,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作為他們的大哥,我在他們走之前沒能送他們最後一程,這些天心裡時常懷著愧疚,心裡想著,既然他們喜歡你,我就把你也送下去陪他們好了——也不枉我們兄弟一場。你覺得怎麼樣?”
楚喬心頭好笑。
這人倒是有意思,想要殺他,卻問他怎麼樣?
他可以說不嗎?
楚喬沒有說話,四周氣氛卻隨著韋恩的一席話變得凝滯,在這一刻,仿佛連空氣也不再流動。韋恩帶來的下屬們望著韋恩的目光裡滿是敬畏,沒有人去看楚喬,在他們中心裡,楚喬已經和死人無疑。
“是嗎?”楚喬站起身,身高卻還是矮韋恩一頭,他抬起頭,對上韋恩無情的眼睛,“如果我是您,我就不會這樣做。”
大局在握,韋恩也不吝和楚喬說幾句廢話,何況,他的確好奇這傻子能說出什麼道理來:“哦?”
“您兩位下屬的命,值六萬貢獻點嗎?”楚喬反而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韋恩危險地眯著眼。
楚喬卻笑了:“想必您也知道,我剛剛從醫務室回來,被麥倫先生用基因液救了一命——大概您還不太瞭解基因液的價格,十萬貢獻點。鑒於麥倫的好心,他只算給我了六萬,可如果我今天死在了這裡……”
韋恩面色不虞:“你在用麥倫威脅我?”
“當然不!”楚喬淡定自若,“我是想告訴您,如果我今天死在這裡,那六萬貢獻點恐怕就需要您來支付。”
這一點是楚喬在和麥倫的談話中偶然瞭解到的,為了防止赤沙星變成毫無規則的屠殺場,巡邏隊的設計是其一,債務轉移,則是其二。
韋恩沉默。
過了幾秒,他才重新又笑起來,眸子裡卻如寒冰:“很好,你說服了我。”
“大哥?”身後人脫口而出。
韋恩抬手,身後人噤聲,他淡淡道:“如此,看在麥倫醫生的面子上,我就只要你雙腿好了。”話落一轉頭,冷聲呵道:“把人抓起來!”
隨從應聲而動。
☆、第十七章
楚喬當然不會輕易束手就擒,拖延時間是一回事,以身試險則又是另一回事了。仗著身體輕便,他飛快地回撤,隨從們一時間撲了個空。
“上!”
隨從們對視一眼,很快展開第二波攻勢。這一下,楚喬的優勢便顯示出來——客廳的房間本來就不大,再容納數人,手腳都施展不開,更別說去抓人。
眼看著楚喬一撤,一閃,從兩個不同方向撲過來的男人沒刹住閘,瞬間撞到一起,恰在此時,楚喬拎起身旁人的衣領,使上巧勁一送,這人便飛撲上前,前兩人還未爬起身,又被身後這飛來橫禍擊倒,三人痛快地撞成一團。
故技重施,很快,地上滾成一團的傢伙們迎來他們第四個夥伴。
韋恩皺起眉頭。
他身邊的打手忍不住對視一眼,眼光中滿是驚異。
……事情和他們想像中的不一樣啊!
無論是從體型還是從人數——從任何一個方面看,傻子都不會是他們的對手。在來之前,好事的兄弟還興致勃勃地開盤,賭他們用幾秒鐘拿下傻子,方才進門一看,傻子看起來病怏怏的,細胳膊瘦腿,心中暗喜莊家這次恐怕要賠掉褲子,誰知他們竟然都看走眼?
“你們早上都沒吃飯嗎?給我認真點!”韋恩飽含怒氣的聲音響起,隨從們不敢再走神,心頭一凜,目光專注起來。
再不拿出點本事,可要丟人了。
作為對手,楚喬很快意識到了戰局中發生的變化——攻擊力度驀地增加,速度加快,對手們似乎重新撿起智商,不再是一盤散沙,在來自各方的壓力下,他們開始嘗試著配合!
面上輕鬆的表情終於消失,楚喬目光變得嚴肅起來。
有點棘手。
哪怕楚喬身姿靈敏,可還是個普通人,加上體力流失,他的動作越來越慢,沒能堅持多久,雙方之間攻守轉變,楚喬捂著被棍子擊中的左臂,被動地抵擋著四面而來的攻擊,靠著屋內的遮擋物阻擋視線,一邊向後撤退。
可房間只有這麼大的空間,就算他退,又能退到哪裡?
轉瞬間,楚喬就被逼入牆角,後背抵在堅硬的牆壁,如同被逼入死角的幼獸。
“早點這樣不好嗎?非要動手?不乖。”韋恩上在隨從的簇擁下上前幾步,面部表情和緩,唇角勾起,“我不太喜歡別人違抗我的命令,但是很可惜,你剛才行為正好讓我很不開心。”
“是應該給你點懲罰才行——剛剛我說要你的一雙腿,現在再加一條胳膊好了!如何?你還有剩下一隻胳膊,去賺那六萬貢獻點。”
所有人一起笑了起來。
楚喬抵在牆壁,靜靜地看著他們,半晌,也跟著笑出聲。
“你笑什麼?”
死到臨頭還露出這樣的表情,韋恩倒是覺得眼前這個傻子有點意思了,如果不是他作死得罪了他的人,將傻子留在手邊,倒也是個樂子。
楚喬鎮定自若:“我笑您又要錯失一個更進一步的大好良機——您不必用瞪我,事實上,我的確知道您是傑夫大人的人,只是我這裡有件關於羅森的消息,不知道您感不感興趣?”
韋恩眉毛一挑,“你知道的倒不少。”
楚喬垂眸,沉聲道:“就算知道的多又怎樣,如今我還不是落在您的手裡。”
那倒是。
韋恩一時拿不定主意——他當然明白傻子很可能在拖延時間,糊弄他,但……不可否認,他大清早帶人來找傻子麻煩,除卻為瑞恩他們出口氣之外,也不是沒有想從傻子這裡挖點消息的意思。
羅森憑藉著綁架一案針對老大已經不是傳言,這案子來的蹊蹺,又和眼前的傻子息息相關,萬一他真的知道點什麼……
能相信他嗎?
韋恩抬起頭,目光如鐳射一般,來來回回在楚喬身上掃描,“你想要什麼?”最終,韋恩出言。
“放過我。”楚喬的目光坦陳到近乎赤|裸,“當然,還包括我的胳膊和腿。”
“好。”
韋恩最後選擇妥協,畢竟比起洩憤,牢牢佔據傑夫頭等心腹的地位,這才是他需要考慮的首要任務。何況,等傻子交代了秘密,到底怎麼處置還不是他的一句話?
“我答應你。”
傻子露出一個差點晃花他眼睛的笑容,“你過來點……你知道的,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可就不叫秘密。”
韋恩躊躇片刻,揮退兩側。隨從們推開,露出一塊空地來。
“你可以說了。”韋恩上前兩步。
楚喬滿意地點點頭,“謝謝配合,頭側過來。”
下一秒,韋恩只覺得自己的動脈處被一個鋒利的東西抵住,冰冷地透著寒意。
“你幹什麼?快放開韋恩哥!”隨從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的手足無措。
楚喬將手上折斷了頭的叉子向前送了送,韋恩的脖子飛快地滲出血滴,“你們還想再上前嗎?”
隨從們停下腳步,臉色發白,怒道:“你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還手?”
楚喬自然而然地接上,漆黑的眸子中露出疑惑的神色:“我們不是在鬥毆嗎?又不是巡邏隊執法,難道你們攻擊,我不能還手?”
說到這裡,楚喬眉心一蹙,剛才雖然躲過大部分的攻擊,卻還是不小心被傷到了胳膊。
不行,得速戰速決才行。
只是他前後已經拖延了如此多的時間,巡邏隊怎麼還沒有來?
“韋恩先生……”
“唔!”
就在一個晃神的功夫,被楚喬劫持的韋恩忽地翻過手,擊中楚喬受傷的右手,火石電光之間,竟然將利器搶了回去,兇狠地將楚喬抵在牆壁。
“給臉不……”
“嗷!”
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閃電,用一種不容反抗的速度從外飛射而來,準確無誤地撲到韋恩的臉上,鋒利的爪子從肉墊裡伸出,毫不客氣地給了韋恩兩巴掌。
幾道血淋淋的爪印應運而生。
如果說上一秒的異變使四周驚呼的話,見到這不速之客的模樣,周圍瞬間騷動起來——
“是黑貓。”
“那只黑貓!”
“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有時候,想要軍心動搖,只需要一隻貓就足夠。
和旁人的反應不同,趁著韋恩自顧不暇的當頭,楚喬飛快地脫開禁錮,轉頭見到黑貓,楚喬著實吃了一驚——這貓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番可憐模樣?
長短不齊的貓毛中夾雜著被燒焦的黑色,額頭上一道血痕結了痂,還有有些瘸的腿……
楚喬的面色變得嚴肅起來。
小黑的主人虐待它?還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到底是什麼人如此狠心才捨得像一隻貓下手?
不遠處,黑貓感受到楚喬的關切的目光,抖抖毛,挺起脊背,眼眶一酸,差點哭出來。
太、太苦了。
不行,等他趕走這些找事的人類後,一定要香噴噴的小甜心親親抱抱才行!
“喵!”黑貓的眼神淩厲起來。
“大哥,怎、怎麼辦?”隨從在問話的時候,腳步已經悄悄地後退了幾步。
簡單至極的一樁小事變成了現在這樣,韋恩心頭滿是火氣,獰聲道:“怎麼樣?殺!”
典獄長的黑貓又怎麼樣?就算他們殺了貓,沒有人證,栽贓到傻子身上易如反掌。
“別再拖了,速戰速決!”
隨從們很快領略到韋恩話語後的深層含義,不再遲疑,朝黑貓連同楚喬圍了過去——
小黑有些惱怒。
它被瘋蛇欺負,是它打不過那個瘋子,弱肉強食,聽從驅使,它無話可說。可眼前的渣渣?欺負楚喬不說,還想殺了它滅口?
能忍?
能忍它就是他們祖宗!
下一秒,一道黑光飛了出去,伴隨著幾聲急促的慘叫,地上躺下不少捂著臉嚎叫的“屍體”,誰知黑貓還覺得不夠,一輪掃過,第二輪針對歹徒的無差別打擊又開始。
只是楚喬卻沒有精力去欣賞小黑的英姿。
他受傷的胳膊上忽然纏上了一個東西,冰冰涼涼。楚喬一轉頭,目光便撞進了一雙金色的大眼睛裡。
大眼睛的主人顯然特別激動,不但藤蔓一般地纏繞在他胳膊上,在楚喬低下頭注視它的時候,金黃的瞳仁裡飛快地泛起幾分水霧,只是這水霧來的快,去的也快,還沒等楚喬看清楚,便見這碧綠的小蛇低下頭,開始舔的傷口。
……沒錯,的確是舔。
傷口濕漉漉的,酥酥麻麻,楚喬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伸手將小蛇勾了起來,懸空在半空中。
小蛇用尾巴卷著楚喬的手指。
它明顯是不習慣被這樣對待,金黃色的眸子中泛起幾分惱怒,但似乎又因為什麼緣故,那惱怒又很快消散了,最後,小蛇仿佛是認了命,任由楚喬打量——
這小蛇真小!
拇指粗,掛在楚喬手指頭上晃晃悠悠的,倒是碧綠的顏色格外好看,很容易讓楚喬想起剔透的翡翠。
只不過,通身的碧色和小蛇那雙鴿子蛋大小的金黃色眸子一比,又顯得不是那麼的惹人注目了。小巧的蛇身與這雙眼睛形成鮮明的對比,頗有地球卡通動物的既視感。
很可愛。
哪怕楚喬從來不以貌取獸,在這一刻,心頭也忍不住泛起幾分柔波。
……稍等。
楚喬忽然記起什麼,眉頭一動,眼睛朝受傷的左臂瞧去,瞬間怔然:
那傷口,痊癒了。
☆、第十八章
楚喬胳膊在短短時間裡,遭受過兩次傷害。第一次是在他被逼迫後退時,一時不慎被對手的棍子擊中,雖然沒有骨折,卻在短時間裡腫了起來。
第二次,則出現在與韋恩的打鬥中,手臂被後者用帶血的叉子刺破,留下血淋淋的長痕,兩者相加,痛上加痛。只不過礙于形勢緊張,楚喬一直咬牙忍著,沒有聲張。
可現在,左臂上的傷口卻不見了。
不,說的更嚴謹些,則是那個駭人的傷口仿佛在短時間內完成了結痂、脫痂的過程,長出了新肉,只剩下一道淺淺的印痕訴說著傷口曾經的存在,只是很快,印痕也不見了,新長出來的肉褪去粉色,與原本的皮膚融為一體,好似從未受過傷。
楚喬驚訝地看了小蛇一眼。
大眼睛蛇滿是淡然,看上去似乎對楚喬的驚奇無動於衷,但若仔細觀察,會發現這蛇在不經意間,用尾巴掃了掃楚喬的掌心。
因此,等黑貓大發雄威,不費吹灰之力幫楚喬解決找茬的渣渣後,一轉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它的小甜心低下頭,目光柔和地看著那條討厭蛇,蛇呢?臭不要臉地裝可憐裝柔弱,盤在小甜心的手掌心裡,一副乖巧模樣。
黑貓驚得差點跳起來。
……眼前那條正賣萌裝可憐的蛇,還是他認識的瘋蛇嗎?
它的腦海中浮現出這兩日自己慘痛的經歷。
時間回到它帶著綠小花回家的傍晚,那時正沉浸於綠小花美味的它,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前一秒還被它判定是“力量越來越弱,再不醒來很可能會死”的昏迷人士,下一秒,就忽然睜開眼睛。
睜開眼睛不說,男人自己還自帶變身功能,白光一閃,從人類的模樣,變成了一條看似人畜無害的綠蛇。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對於黑貓來說,哪怕對方變成一棵草,也和自己沒什麼關係,可偏偏,這個剛蘇醒的傢伙,竟然敢和它搶吃的!
——這簡直是往自己的心頭插刀。
黑貓一言不發,毫不留情的一爪子朝小偷蛇揮去。
刹那間,地面陷落,煙塵散去,顯出一個大坑,可罪魁禍首卻安然無恙,甚至在這一瞬間,飛到了黑貓腦袋上,一道紫光,黑貓便聞到毛被燒焦的味道。
奇恥大辱。
黑貓目光一凜,脊背繃緊,嗓子眼裡擠出低吼,時隔多年,它再一次進入完全的戰鬥狀態。
完全戰鬥狀態的黑貓已經不再具有“貓”的慵懶和溫馴,相反,平日被掩蓋在溫良表皮下、印刻在基因和本性的冷漠和兇殘重新浮現。在這一刻,它不再是“典獄長的貓”,不是人們口中的昭示著不幸的象徵,也不是在楚喬麵前,為了一朵綠小花而撒嬌賣萌的小黑。
它是凶獸。
為了捍衛自己領域而戰鬥的凶獸。
“喵——”伴隨著這從嗓子眼裡發出的尖銳叫聲,緊繃的黑貓如離弦之箭,猛地朝自己的敵人撲了上去,速度之快,幾乎化作一道殘影。
綠蛇沒有躲。何況,那黑光來的太快,就算想要撤開,時間也完全來不及。
綠蛇身體上泛起紫光,金黃色眸子裡是冷靜,甚至說冷酷。它眼睜睜地盯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幾欲碎空間的黑光,然後不顧一切地撞了上去。
四周轟然。
兩股相撞的力發出令人惶恐的爆破聲,緊接著,那股力瘋狂地向四面擴散,氣波所到之處,沙塵漫天,寸草無生。
作為兩股力衝撞的核心,一蛇一貓受到的衝擊亦是最大。
黑貓身上多出幾道的駭人的傷口,血液混合著揚塵,凝結在毛上,經過這一下,它乾淨整潔的形象不復存在,徹底淪為一隻可憐的流浪貓。外表如此,黑貓的內裡也是傷的不輕,若不是一口氣撐著,它恐怕早已噴出一口淤血。
黑貓如此,同樣作為對手的綠蛇也好不到哪裡去。
雖挺立著身子,一雙眼睛無情地死死盯著對手,不肯有絲毫的示弱,可仔細看,小蛇翠綠的表皮已然暗淡,腹部已經泛起了的血痕。
一擊之下,雙方都沒有得到好處。不過,也就是在這試探下,兩方也都摸清了對方的底細。然而,也就是在這原本可以偃旗息鼓的時候,綠蛇目光一暗,再一次朝黑貓襲去。
速度提到極致,綠蛇閃電般落在黑貓的脖子上,還沒等後者反應過來,綠蛇便毫不客氣地穿開黑貓的毛,張嘴咬住黑貓的脖頸。
疼。
按說小蛇牙齒都還沒長出來,可不知道是在前一輪的交鋒中精疲力竭,還是那牙上有什麼別的奧妙,黑貓只覺得渾身都疼,疼的它拼命地上竄下跳,也沒能將身上的東西甩下來。
誰知那蛇卻越發地兇狠,不依不饒,簡直用命在拼。
黑貓心頭泛起懊惱,在剛剛的交手裡,它已經弄明白那條蛇的底細:是比它強,但沒有強到離譜,看似外表兇殘,實際上有大一部分硬撐的成分。
只是,明明對方和它一樣受了傷,傷勢絕對不輕,為什麼還能有這副兇殘的模樣?
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方不但對別的獸狠,對自己更狠。只有將每一次戰鬥都當成生死之搏的傢伙,還會有這樣不顧一切的拼命之舉。對於這樣的瘋子,要麼乾脆地斬草除根,要麼別去招惹,否則,只會是禍患無窮。
它不想再和這瘋子玩了!
這一邊,小蛇的腹部已經滲出了血滴,可攻擊卻未有絲毫放緩,甚至要壓榨出身體中的最後一絲潛力一般,攻勢越來越猛。而黑貓一旦心生退意,伴隨著一方愈發淩厲的攻勢,場面開始徹底倒向小蛇一方。
精神上的退卻,連帶著身體上的不適,黑貓終於腿腳一軟,躺在地上求饒:“喵。”
沒有回應。
許多年的苦積攢在今天一天吃完,脖頸上被蛇咬出的傷口流著血,渾身虛弱無力,在這一刻,黑貓明白,如果自己再不找辦法阻止這個瘋子,自己今天恐怕會交代在這裡。
而就在此刻,仿佛是天生眷顧,黑貓一轉頭,便看見了躺在地上的,裝過綠小花的袋子。
福至心臨,黑貓急促地叫了出來——
“喵。”放過我,你帶你去找食物的主人。
費盡最後的力氣,將自己的意思傳達出去,黑貓眼前已經是一陣黑暗,脖頸上的傷口、內腹的傷,還有透支的體力,它太累了,站起來的力氣也無。
話落,脖頸上的痛意慢慢減弱,緊接著,它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聲音:
“帶我去找他。”
成功從瘋子那裡救回一條命,按說黑貓是應該開心的,可它卻莫名地打心底泛出一陣心虛。
瘋蛇不好惹,自己禍水東引,將它的注意力轉移到小甜心身上,是不是不太厚道?小甜心給它好吃的,人又可愛,自己不能為了保命坑他。
萬一這瘋蛇又發瘋,傷害小甜心怎麼辦?
可還沒當黑貓退卻,綠蛇便開始催促,無論是行動還是語言之間,都帶著一種莫名的急切和浮躁,見此,黑貓就更加不願意帶他去見楚喬了。
……然後,黑貓又被揍了一頓。
而此時它身上的傷還在,可瘋蛇卻不知道怎麼回事,渾身恢復如初,絲毫看不出曾經幹過架的模樣。
舔著自己的傷口,黑貓心頭一陣慶倖:幸虧它求饒求得早,否則現在自己屍體都硬了。
不過這蛇到底是什麼來頭?
這恢復力真是可怕。
經過這麼一遭,它也不敢再拖延,重新站起來。綠蛇飛上它的脖子,盤住。命門被對方掌控,黑貓不敢再推遲,慢吞吞地帶著綠蛇往人類聚居區跑去。
用身上的傷勢當作藉口,黑貓刻意放緩了速度。可就算速度慢,路程也只有固定的這麼遠,天邊剛剛泛白,它們便來到了人類的居住區。
再循著味道,花點時間找到楚喬家,正好是清晨開始工作的時刻。還沒來得及進門找到人,蹲在楚喬家的屋頂上它們,便親眼瞧見一個人類的雌性,艱難地從楚喬家的窗戶中翻了出來,蹣跚著跑開了。
“喵?”什麼情況?
黑貓的聲音中透著幾分調侃。
可這一聲話落,黑貓便脖子一緊,差點被勒死。
再然後,就是現在了。
身上的傷還疼著,罪魁禍首卻逍遙在外,小甜心除了在最初時給了自己一個關切眼神,就一直被蛇吸引了全部吸引力,公平呢?星際間的和諧呢?
黑貓莫名地有些委屈。
“喵。”
連黑貓自己都沒發現,這聲叫聲裡,飽含著多少酸意。
“怎麼了?”
楚喬回過神,轉頭,只見地面上躺的全是橫七豎八的“屍體”,這些人面上的表情,均是格外的一言難盡。
十幾個大漢,被一隻貓撂倒,說出去誰會信?
何況,在不久之前,他們剛剛放過話,要弄死黑貓,栽贓在傻子身上。
臉疼。
“你……”韋恩詞窮。
楚喬沒心思斬盡殺絕,挑眉道威脅道:“還不走?”
“屍體們”瞬間動了起來,不到一分鐘,就從楚喬屋子裡消失的乾乾淨淨。
楚喬蹲下身,對黑貓招招手。黑貓先是一喜,緊接著又鬧脾氣似的撇過頭。楚喬不以為意,上前兩步,重新蹲下,揉了揉黑貓的腦袋。
“喵。”黑貓滿足地眯著眼睛,破天荒地主動蹭了蹭楚喬的掌心,蹭完,還給綠蛇一個挑釁的眼神。
趙琉卻沒功夫理它。
雖然眼前人已經換了個模樣,可熟悉的音調、熟悉的眼神,還有那靈魂戰慄的感覺,一同遊歷兩年,趙琉只用一個眼神,便能認出楚喬來。
好久不見。
趙琉發覺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難。
楚喬卻對趙琉的心思半點不知,他揉了揉黑貓的腦袋,站起身吩咐:“你們先找個地方待著,不要露面,知道嗎?”
黑貓近乎失落地看到楚喬遠去,緊接著,在它驚訝地看見楚喬舉起一把椅子,朝自己的房間內走去。
屋內。
望著自己屋內隱蔽的監控室的鏡頭,楚喬微微一笑,一凳子砸了過去。
☆、第十九章
砸完了監控的鏡頭,作為掩飾,楚喬順手將屋裡其他東西也砸了,偽裝好“案發現場”,楚喬一刻也沒有休息,徑直踹開了“哥哥”的房間。
“小心點。”見兩個小傢伙沒有離開的意思,楚喬也不勉強,冷靜提醒道。
這一下,饒是趙琉,也被楚喬方才那一番出其不意的行為驚呆,愣愣地看著楚喬的進入了另一個房間。
和原主的單調的房間相比,伊恩的屋子,則顯得“生活化”多了。隨手扔在床上的髒衣服,沒有疊好,堆在一起的髒衣服,還有扔在地上的紙巾,都昭示著房間主人的生活習慣。
楚喬的目光飛快地從房間的陳設上掃過。
聯繫外界的通訊器,監控器相關裝置,還有有關原主身世的“線索”……楚喬快速地翻找,很快,在一個隱蔽箱子裡找到幾個類似的東西,探入一絲靈氣損毀,而後飛快地放了回去。
除此之外,他還在伊恩的枕頭下找到了一個金色的徽章。
說是徽章,但楚喬其實也不確定那東西的具體用途,由於形狀和大小和地球上的徽章相似,而且徽章的中間有一道鎏金的不知名的花朵,花朵下刻著幾個看不懂的字母。大概是主人經常摩挲,徽章的邊沿已經是一片光滑。
門外的腳步聲漸進。
楚喬迅速地將這枚徽章塞進了自己的兜裡,將房間偽裝出一副“匪徒”光顧的模樣。
不需要旁人的預警,楚喬的耳朵已經自己自發地撲捉到了外界的資訊,他飛快地從伊恩房間裡退了出來,隨手讓搖搖欲墜的凳子壽終正寢,“快走,”他朝黑貓和小綠蛇使了個眼色。
“喵。”
門外已經傳來了說話聲:“什麼聲音?”
“門開著!”
“快快快走!”
伊恩跑在最前面,後面緊緊跟著報信的莎莉,在後面,則是大波巡邏隊的隊員。
“小喬,人呢?”伊恩看見被踹變形,倒在地上的門,心頭一驚,傻子不會出事了吧?
他的任務!
莫名地的惶恐感自心底冒出,伊恩再顧不得其他,飛快地沖進門。
一片狼藉。
毀壞的餐桌,打碎的餐盤,被潑在地上的湯汁……還有坐在地上,無力地靠坐在的牆角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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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飛撲了過去,“小喬,小喬你沒事吧?”
楚喬緩緩睜開眼睛,目光裡滿是迷茫:“沒事,剛剛他們進來,我頭一暈……”
“楚喬!”莎莉還沒進門,聲音便先一步傳了進來,“你怎麼樣,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說話間,莎莉已經看見了坐在地上的楚喬——發散的目光,緊蹙的眉頭,連帶著靠在牆邊上的薄弱身軀,那柔弱的姿態,和不久之前沉穩地保護著自己先走的人判若兩人。
莎莉有些心疼,伴隨著心疼的,是抑制不住的憤怒。
那群畜生,一群慫包,只知道恃強淩弱!怎麼不去找沙蠍洩憤,偏偏來找弱者的麻煩?再一想到楚喬剛剛出院,身體八成還沒好利索,莎莉鼻頭一酸,目光裡泛起怒意。
只是莎莉還沒來得及抱怨,就看到伊恩風似地沖進了自己的房間,緊接著,巡邏隊的隊員們姍姍而至。
“當事人如何?”
這一次,作為隊長的羅森並沒有來,趕到的是幾個陌生的面孔,楚喬虛弱地靠在牆壁上,還未開口,話題就被身旁的莎莉接了過去:
“麻煩各位聲音小點,他身體不好,受不了刺激。還是我來講吧!”
而後,莎莉將來龍去脈三兩句話交代清楚。
“你認識來人嗎?”巡邏隊隊員問楚喬。
“不認識……”
“我認識!我認識其中一個人,他是毒狼韋恩的人!”莎莉接過話,“他們與小喬無冤無仇,卻喪心病狂地來找事,你們巡邏隊一向公正,這次一定要管一管。”
負責記錄的隊員手一頓,抬頭看了莎莉一眼,“你這小姑娘,膽子不小。”
毒狼韋恩是誰?
明面上只是六區獄長身邊的隨從,但是暗地裡卻和地下勢力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牽連,一度甚至有傳言他是地下幫派的二把手,手下不少,要不然,憑藉著那點兒數量的衛兵,傑夫怎麼可能將六區整治的和鐵桶一般?
莎莉梗著脖子正想說什麼,被楚喬伸手制止,隊員記錄了兩句,繼續問:“損失呢?”
“人受傷了嗎?”
楚喬靠在牆壁上,搖頭。
隊員的目光在楚喬身上轉了個圈,暗自撇嘴,倒也是——眼前人皮膚發黃,看上去瘦弱不堪,確實是一受驚嚇就能暈倒的弱雞,若對他多來幾下,恐怕當場就能斃命。
打傷便罷,打死可就不划算了。
“好了。”隊員收起記錄本,語氣敷衍,“現在我們要查探現場,等調查結果出來後,我們會給你答覆。”
其實現場沒有什麼好查探的,客廳和傻子的臥室都是一片狼藉,伊恩的房間門被也踹開了,看來也遭到了光顧。
望著眼前的情景,隊員面色波瀾不驚。
就算擁有明晃晃的“物證”又怎麼樣?巡邏隊號稱赤沙星秩序的維護者,但卻不是所有事都要管的,像這種涉及到大勢力的,只要沒鬧出大的風波,他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強龍壓不倒地頭蛇,巡邏隊辦案,也是需要各區支援工作的。
只不過,雖然這件案子的結局已經定下,但該做的表面功夫卻還是不能少。隊員是隊裡的老人了,其間的分寸拿捏的很是到位,帶著隊員們從楚喬的房間出來,隨即又進了伊恩的房間。
伊恩瘋狂地在找著東西,甚至巡邏隊進門他都沒有發現。
他的徽章!
伊恩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滿目驚慌,原本淩亂的床被他翻的更亂,被子、枕頭、床單,紛紛扔在了地上,可就是這樣翻騰,他還是沒有找到想要找的東西。
巡邏隊進門後,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丟東西了?”隊員敲敲門,問。
伊恩手上的動作一頓,“是的,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不見了。”
“遺物?”
“是一條項鍊,你們看到了嗎?”
“沒有。”
完成任務,巡邏隊潮水一般地撤走。
沒找到徽章,伊恩抱頭坐在地上,雙目赤紅,神色頹喪。
不對,事情不應該這樣。
他不是沒有預計到有人找事,相反,在很早之前,他就計畫好將這件事當作一個達成自己與傻子昇華感情的機會——雖然對方如今什麼都不懂,防備心也沒有那麼重,可若想要快速獲得對方的好感,像這樣的突發事件必不可少。
伊恩的計畫很簡單。
他先按照往常的規律去上工,讓找茬的人先去,等傻子吃點苦,扛不住時,最需要援手時,他恰好收到消息匆匆趕到,無畏地將“弟弟”護在身後——哦不,那無畏最好得有點破綻,能讓傻子意識到“哥哥”其實心裡也是害怕的,只不過為了保護“弟弟”,寧願豁出去自己一條命,也要護住弟弟。
等到他憑藉這個機會拉近與傻子的距離,再慢慢想辦法,爭取傻子變成對他言聽計從的一條狗。
可現實呢?都怪那多事的丫頭!
伊恩估摸著時間請了假往回趕,半路遇到了急匆匆去和他報信的莎莉。莎莉聽說他要孤身回去,連忙拽住他,告訴他巡邏隊就在附近,他們叫上巡邏隊浪費不了多少時間。
比起自己回去送死,這無疑是一個安全又有效的方法。
伊恩找不到藉口拒絕,何況,還沒等他拒絕,莎莉就已經朝巡邏隊沖了過去。
一個絕好的機會,就被忽然冒出來橫插一腳的莎莉浪費了,伊恩心頭在滴血,臉上卻又不得不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搞的伊恩差點瘋掉。
可直到此刻,伊恩才意識到,失去這次機會算什麼?機會多的是,沒了這次,他還能製造下次,但徽章丟了怎麼辦?
這是他僅此於生命最重要的東西!
他必須要把東西找回來,無論用什麼辦法。
·
巡邏隊嘩啦啦地撤了,莎莉將楚喬從地上扶起來,扶回房間。還好楚喬房間傢俱簡單,莎莉很快便將床單重新鋪好,扶著楚喬躺上床。
楚喬很不好意思讓一個比自己小的姑娘照顧,可做戲做全套,於是只好順從地躺上了床。誰知,還沒等他向對方道謝,手臂便觸碰到一個涼涼的東西,那東西也不和楚喬客氣,就在觸碰的那個瞬間,纏上了手腕。
這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楚喬心頭好笑,面上卻不動聲色,抬頭道謝:“麻煩你了,莎莉。”
莎莉搖搖頭:“客氣什麼,你不是請我吃東西了嗎?”
這樣一說,楚喬心裡更愧疚了:“下次我親自做給你。”
被纏繞的手腕驀地緊了一下。
莎莉抿嘴一笑,只當楚喬在開玩笑:“沒事,誰讓我喜歡你呢。其實你不知道,以前你傻的時候,我經常來找你說話……把你當做樹洞,這次就當是還債好了。”
楚喬對著好心的姑娘很有好感,見過莎莉看伊恩的眼神,也明白對方的“喜歡”是單純的喜歡,笑道:“我也很喜歡你,莎莉,謝謝。”
刹那間,手腕被什麼東西咬住了。
☆、第二十章
莎莉被這笑容晃花了眼。
捂著砰砰亂跳的心臟,差點換個暗戀物件,還好理智很快制止住她,不斷提醒自己——我喜歡的是高大威猛,能給人安全感的成熟男人,伊恩大哥那樣的成熟男人……心中默念好幾次,這才熄滅了那些蠢蠢欲動的念頭。
莎莉松了口氣。
可,當她抬起頭,再看到楚喬皺眉的表情時,心頭咯噔一跳,剛剛被攔住的悸動又一次衝破閘門。
莎莉:“……”
心頭連一絲疑惑都生不起來,滿腦袋都在迴圈重播眼前人的兩個表情,莎莉小腿發軟,總算體會到什麼叫做身不由己。
“我、我先走了。”莎莉決定臨陣脫逃。
楚喬用另一隻手將手腕上的蛇抓起來,又用手指關節敲了敲手腕上的蛇,示意它安靜,等料理好被子的傢伙,便聽到莎莉的告辭:“請稍等。”
“?”莎莉控制不住自己腿轉過來,更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朝楚喬的望過去。
簡直就和著了魔一樣。
楚喬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小布袋,解開繩子,從中掏出幾顆形狀不一的紅色東西來,“莎莉,你認識它嗎?”
“莎莉?”
莎莉回過神,埋著頭上前一步,疑惑地撚起一顆打量:“赤焰晶?”
紅色的,是她曾經彈珠玩過的赤焰晶嗎?
……不是。
赤焰晶的材質是透明的,能折射光線,但手中捏著的紅色東西,質地則更偏向金屬一些,莫非是什麼稀有金屬?莎莉好奇地用手指用力捏了捏,差點劃破手指。
“哪裡來的?”莎莉隨手將紅色東西遞了回去,好奇地問。
楚喬接過,珍重地將東西放回布袋,“朋友送的。”
莎莉沒有追問,建議道:“我對礦石不太熟悉,你可以去問問伊恩大哥,他是D區的礦工,知識很淵博。”
說起伊恩,莎莉臉上又重新泛起紅霞,“伊恩大哥很關心你,他是個好人,”目光又不小心落在楚喬臉上,“……好吧,我先走了。”
楚喬還沒來得及問D區礦工是什麼意思,就見莎莉風一樣地刮走了。
“奇怪。”
楚喬嘀咕,剛一轉頭,就看到一條碧蛇從被子裡鑽了出來,猛地朝裝有紅色晶石的布袋襲去。
楚喬心頭一緊:“不能動!”
莎莉從楚喬的房間裡跑出來,心跳仍然沒有平復。
好奇怪,明明是同一個人,同一張臉,可給人的感覺卻一點都不一樣。那個笑容,仿佛是一道鑰匙,在不知不覺中打開寶藏,讓她恍然間注意到許多未曾關注過的東西。
“莎莉。”
一道影子從陰影中走出來。
“伊恩大哥?你怎麼了,怎麼這副模樣?”莎莉轉身,吃了一驚,眼前的伊恩髮型淩亂,衣服皺巴巴的,雖然這個男人未曾在衣飾上花多少心思,可也未曾這般不修邊幅。
“沒什麼。”伊恩露出一個疲憊的笑,“我只想問問你些早上的情況。”
莎莉恍然。
原來是在擔心弟弟啊。
她從善如流地將上午發生的情況講了一遍,甚至自作主張加上了自己的理解:“楚喬他很喜歡你做的菜,他真幸運,能有你這樣一個哥哥。”
伊恩認真地點點頭,又問了一個在莎莉看來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那他早上……進我房間了嗎?”
“沒有啊。”莎莉疑惑,“伊恩大哥怎麼這麼問?怎麼了?”
“沒事。”伊恩不肯多說。
巡邏隊收隊回去時,副手正在和羅森報告自己調查到的情況:“……伊恩曾經救過喬伊弟弟一命,去年E區礦難,伊恩背著喬伊弟弟沖了出去,成為礦難唯二的倖存者。作為補償,兩人都升到了D區。”
“再說這個喬伊,他除了那個弟弟之外,還有一個妹妹,叫做米娜,米娜是五區獄長大衛的情婦,大衛面前很受寵,伊恩將消息傳給喬伊,喬伊又經過妹妹,最終被大衛得知。”
羅森點頭,“我知道大衛,他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他和傑夫是同一批就職的獄長,聽說兩人曾經發生過幾次不愉快,聽到這傳聞,不管真假都會拿來給傑夫添亂。”
副手補充:“大衛也是典獄長的有力競爭者。”
羅森按滅手中的煙,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到窗前:“一個好端端的案子,被這些人當作排除異己的工具……呵,獄長?和搶食的凶獸有什麼區別?”
副手跟在身後,一聲不吭。
就在此刻,羅森的話語在他耳邊響起:“你們是不是有疑問,我為什麼要繼續查這個案子?”
“屬下是有些不明白……”
揪著案子不放,還為此花如此大的功夫,它真的值得消耗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嗎?不止是他,巡邏隊內部不少人都有這個疑惑。
羅森重新為自己點上一支煙,伴隨著上升的煙霧,他輕聲問:“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人能驅使魔獸……”
事實上,這個猜測已經在羅森腦海裡停留很久了。起初,羅森自己都覺得荒誕,但到後來,隨著案子的推進,這個可怕的猜測便時不時地從腦海深處浮上來。
如果伊恩兄弟兩人,其中一個具有這樣的本事,那所有的謎團——包括沙蠍的忽然出現,就都解釋的通了。
可……對於這個想法,羅森沒有任何的證據。因而他表面上只能堅持地揪著案子不放,但其間的猜測,卻從未沒有對別人透露過。要不是案情進展不順,又被政客們的政鬥弄的心情煩躁,也不會輕易地說出來。
顯然,他的猜測並不被自己的夥伴看好——
“這怎麼可能?”
羅森話還沒說完,副手先生便脫口而出。
人類怎麼可能驅使魔獸?魔獸之所以叫做魔獸,就是因為它們的強大和不可馴服,尤其高級魔獸,那可是連機甲都無法匹敵的存在,怎麼可能會聽從人類的命令?
副手腦海中閃過一群高大的魔獸圍著一個人類的畫面,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萬一呢?”羅森被打斷,也不生氣,反倒堅持地問,“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呢?”
副手陷入了沉默,半晌道“那這個人,他將會統治世界。”
不費吹灰之力地主宰整個星際。
羅森啞然。
他亦被副手的猜測驚得心臟狂跳,半晌,才調節氣氛似的開了個玩笑,“說不定,這個人會維護星際和平呢?”
這冷笑話,兩人都沒有笑出來。
試問一個正常人,若手中真的掌控了足以顛覆世界的力量,他會甘於平凡,將這力量用來為他人牟利嗎?
羅森不敢再往下想,“就當我在說夢話吧。”
副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直到收隊回來的隊員敲門,室內才重新恢復了生氣。
“有什麼發現?”羅森問。
見隊長和副隊臉上的表情僵硬,隊員頭皮發麻,不敢囉嗦,直奔主題:“韋恩帶人去尋仇,砸了房間,人沒事。”
羅森眉毛一挑:“韋恩那邊怎麼說?”
“他們不承認,但屬下發現現場有動手的痕跡……”
羅森點點頭,吩咐道:“去查一查伊恩兩兄弟的背景,找人問一問從海棠星過來的犯人,看看有什麼發現。如果不行,派人親自去海棠星一趟。”
“是!”
這廂羅森等人因為新的發現而重新振作,那邊,楚喬卻被小蛇出其不意的舉動嚇得心頭狂跳。
“別咬!”
楚喬還沒來反應過來,便見小綠蛇張開嘴,猛地朝裝著紅色晶體的袋子襲去,這麼丁點大的蛇,和袋子相比也只是那麼小小一隻,卻不知道哪裡來的兇殘勁,不管不顧地朝上面撲。
小蛇撞在紅色晶體上。
楚喬一把將小蛇抓了起來。
望著不停在指間掙扎的蛇,楚喬有些無奈,初見時的乖巧呢?
一隻手管住小蛇,另一隻手拎起布袋,楚喬重新將袋子塞回枕頭下。沒有了誘惑它的東西,小蛇只好卷著楚喬的手指,蹭了蹭他的掌心。
楚喬心頭一軟。
被一個小東西這般全心全意地對待,他的心中不由得浮現幾分暖意,僅剩的那點的惱怒也不知道飛去了哪裡。
楚喬抱著小蛇躺下。
舉起小蛇,與那雙漂亮的金眸對視著,楚喬好心情地逗它:“你是小黑的朋友嗎?”
“幾個月了?”
“喜歡吃什麼?”
囉囉嗦嗦的,這樣的楚喬,和平時的他一點都不一樣。
藏在綠色殼子裡的趙琉心頭苦澀。
上輩子他們感情正好時,楚喬卸下心防,與他說話時,也是這樣的語氣。
“你怎麼了?不舒服?”楚喬擔憂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一隻手將綠蛇捧起,趙琉只覺得自己離楚喬的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一陣溫熱的觸感落在他的頭頂。
酥麻。
趙琉只覺得全身在過電。
“好點了沒?”楚喬問,語氣中帶著笑意,在他看來,眼前的小綠蛇是在和他鬧脾氣,而對付這樣彆扭的小東西,楚喬具有豐富的經驗——一個親親就夠了。
小綠蛇抬起了頭,金色的眸子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眼前的男人,心中滋味萬千。
喜的是,這個一度讓他重新看到光亮的男人,又重新以另一種方式回到他的身邊。
悲,是趙琉明白,對方的這一份溫情,是針對黑貓的朋友“小綠蛇”,而不是他趙琉。
眼前人看似溫柔,但骨子裡卻有著一種決絕,被他排除在世界之外的人,絕對不會多看一眼。
……他就是那個被隔離在外的人。
可那又怎樣?既然命運讓他重新找到他,他怎麼能放棄?
他怎麼捨得眼睜睜地看著眼前這個人漸行漸遠?
他趙琉吃過苦,遭受過背叛,九死一生從血海刀山裡爬過來,當年傷害過他的、背叛過他的都只剩下了骸骨,他能走到現在,所秉持的,不過是堅持。
金色的眸子垂下,小綠蛇乖巧地盤在楚喬的手心。
“乖。”
楚喬心情很好,將小綠蛇安頓在枕頭旁,“先睡一會,等小黑來接你。”
這是認為,小黑是綠蛇的監護獸了。
趙琉沒有解釋。那一袋被楚喬珍視的紅色東西,就擺在不遠處。
是哪個“朋友”送的?
楚喬呼吸漸漸平緩。
趙琉悄悄鑽進枕頭,打開袋子,鑽了進去。還未下嘴,一股充沛的靈氣便朝他迎面撲來。
等到楚喬午睡醒來,迎接他的,是由紅變黑的晶體,哦不,金屬,還有一條一覺之間變長幾公分,又長出了“腳”的綠蛇。
……趙琉盯著自己冒出來的四隻軟趴趴的爪子,目瞪口呆。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這章內容提要本來想寫“基因突變”……
☆、第二十一章
趙琉上輩子化形之前,做了將近百年的蛇。
隨著上一輩修真者身死和退隱,修真界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正的本體,在趙琉刻意的引導下,有關的流言中,趙琉都和兇殘噬血的貪狼畫上了等號。
可事實上,趙琉體內蘊含的上古螣蛇血脈,比所謂貪狼血脈珍貴的多,這螣蛇血脈,雖是造成他種種不幸的根源,可也正是因為它,自己進步迅速,不到千歲便修至大乘期。
他對自己的體質沒有什麼不滿,甚至在被劫雷劈至新的世界,修為幾乎散盡,重新回到幼生期,他也不覺得喪氣。
修為嘛,重頭再來便是,只要找到楚喬,其他的困難都不算困難。
可誰知道,他竟然長出了四足!
長出腳的蛇,還能叫蛇嗎?
和趙琉的震驚不同,楚喬對於小綠蛇的爪子有些好奇,但他只當這是對方正常的成長階段,新奇之後,便很快將注意力轉移到“二次變身”的紅色晶體上,心頭泛起幾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的驚異感。
在這時候,紅色晶體其實不是紅色了,它徹底由晶體的質地變成金屬,顏色漆黑,有點生鐵,但黑色的表皮上還點綴著星星點點紅色,看上去更加的別致。
楚喬不得不正視這詭異的紅色晶體。
若說第一次引氣後,迫于身體尚未康復,他將探究的心思壓在心底。那麼這一次,小綠蛇的變化,則讓他再一次將注意力集中在這塊來自沙蠍的禮物上。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沙蠍們從哪里弄到的?
一人一蛇都有些不在狀態,因而他們沒有注意到,黑貓在看到綠蛇的同時,也加入了懵逼套餐。
它只是走開不久,這瘋蛇怎麼又變強了?
什麼時候它們這個階段提升實力能這樣簡單了?
這綠蛇到底是什麼品種?
再瘋蛇為了和小甜心多待這一陣子,竟然肯主動幫他療傷,黑貓心頭更是泛酸。
也對,瘋蛇還是幼年期,潛力無限,它已經是只活了好多年的老貓了。
因此,當楚喬回過神,看到的便是黑貓委屈的眼神。他微微一愣,定睛一看,卻發現黑貓身上猙獰的傷勢竟然痊癒了七八成。
楚喬不自覺地看了綠蛇一眼。
後者不動聲色地藏起自己軟趴趴的爪子。
“認識嗎?”見小綠蛇無動於衷,楚喬只好揮手叫來黑貓,指著新出爐的黑色金屬問。
黑貓認真地打量幾眼,然後誠實地搖搖頭。
楚喬有些失望,但很快,他打起精神,換了另外的話題:“那你能不能……幫我找一找沙蠍?”
黑貓有些驚訝。
但……實在拒絕不了這種被重視的感覺,甚至沒有太過猶豫,便點頭答應下來。
將尋找沙蠍拜託給黑貓,可對於如何查找紅色晶體,楚喬卻是一籌莫展——難道真如莎莉所說,去向伊恩請教嗎?
楚喬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
先不說這個“哥哥”危險至極,事關重大,他不敢輕易冒險。
麥倫醫生?
不,也不行。醫生不一定會認識。
如果……他能找一份名正言順接觸礦石的機會就好了,楚喬心想。再考慮到自己身上背負的巨債,楚喬送走黑貓和暈眩的小綠蛇之後,心情便一直有些糟糕。
只是,這份糟糕只持續了半天,當天晚上,楚喬收到了通知他去E區報導的命令。
和楚喬驚訝中帶著點欣喜的心情不同,來他家下達命令的工作人員望著他的眼神近乎憐憫。這份憐憫,具體地表現在語氣的和顏悅色上:“明天可以遲一點去,會有懸浮車接你,祝你好運。”
好運?
楚喬皺著眉送走了工作人員,一轉頭,發現伊恩的房間裡已經沒有了燈光。
第二天清晨,楚喬又收到了另外一個讓他驚訝的消息——
韋恩遇襲。
帶來這個消息的,是一位元楚喬沒見過的年輕巡邏隊員。作為韋恩出事之前接觸過的物件,楚喬需要配合巡邏隊做一份記錄。顯然,這事動靜不小,年輕的巡邏隊員臉上的表情一直繃著,問話時也是一板一眼。
楚喬的猜測沒有錯。
作為六區獄長的心腹,又和地下勢力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韋恩的遇襲,如同一道炸雷,在這表面和平的赤沙星響徹。
羅森作為巡邏隊隊長,天還沒亮就被叫去開會,副手接管了檢查事務,帶著大部分隊員東奔西走,早飯都沒時間吃。赤沙星的局勢原本便緊張,又在這個特殊的時期,一時沒有查清楚真相,就一時間不得消停。
時間緊迫,人手緊張,因此來做記錄的工作,便交給了剛來的新人隊員。
很顯然,雖然楚喬在韋恩遇襲之前和他“見過”,但無論是韋恩一方,還是巡邏隊,都沒有對他太過重視。
就連巡邏隊問起韋恩的行程時,對方也刻意將這段“找茬”之旅敷衍過去——畢竟,想要殺貓,卻反被貓打臉這件事,他們沒臉提,也不敢提。
韋恩大難未死,還不想承受典獄長的怒火。
各種因素彙集,最終出現在楚喬麵前的,就是這麼一個新人了。
新人畢竟還是新人,在問完基本情況之後,沒抵抗住楚喬巧妙的詢問,就很快將所瞭解的情況倒出來。
韋恩是在晚上回家的路上出的事。
那是他獨自行走的一小段路,他稍稍喝了點酒,誰知沒走幾步,就被人從身後打暈。那人扒了他的衣服,好像在尋找著什麼,東西沒找到,又拖著他,往他家的方向走。
……實在是膽大包天。
還好韋恩激靈,趁著劫匪開門的時候掙脫了束縛,可也遭到了對方近乎致命的攻擊——若不是一個兄弟給他送落下的東西,他恐怕就被捂著嘴巴,無聲無息地死在門前。
就算現如今,韋恩還虛弱地在床上躺著。
“那,案情有進展了嗎?”
巡邏隊隊員透露了不少,但這些消息原本也不是什麼秘密,索性放鬆下來,和同齡人多說幾句:“沒有。”
楚喬拼命壓制自己轉頭望向伊恩房間的目光。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隨口請教了E礦區的相關情況,只是沒有想到,這位巡邏隊小哥的反應和昨晚的工作人員一樣,看著他的目光裡滿是憐憫。
比起緘默的工作人員,巡邏小哥多問了一句:“你得罪誰了?”
得罪誰?
原主的哥哥?還有韋恩?
只是楚喬還沒有回答,對方就自己找到了答案:“是韋恩吧?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巡邏隊小哥看他的目光更加難言,他沒有多說,收拾好東西,留下一句“保重”,自己收隊回去了。
哪怕楚喬再遲鈍,也感覺到了不妥——E礦區,有什麼問題嗎?
直到那位工作人員所說的來接他的車到達,楚喬也沒有見到伊恩的身影——很奇怪,明明討厭被監視,厭惡被設計,可人的好奇心就是這樣,楚喬十分想通過對方的言行,來判斷對方所處的狀態。
被他拿走的徽章真的重要到這個程度?既然如此,他就更要弄明白徽章到底有什麼含義了。
·
亞倫靠著牆壁,眼神從不遠處的或站或坐地夥伴身上劃過,沒有一個人說話,他不耐煩地換了個姿勢:“新人到底什麼時候來?”
“咱們幹嘛偏要在門口迎接他?”
當初他來的時候,可沒有這一出。同是礦工,憑什麼新人就多有面子一些?
亞倫的抱怨終於引來了其他幾道目光,金髮的馬克冷著臉沒有搭話,大個子雷蒙忙著欣賞自己的肌肉也不說話,眼看亞倫的臉色越來越差,小隊的隊長——老好人埃裡克出聲道:“畢竟是特殊時期……”
亞倫對這個隊長沒什麼尊敬的意思,冷笑一聲:“特殊時期?不就是死了個人嗎?”
“亞倫!”
埃裡克尖銳地叫了一聲。亞倫用漫不經心口吻說出的那個死去的人,正是埃裡克的好兄弟裡奇,當時噬血蝠們發瘋似地沖過來,是裡奇護住了埃裡克,自己卻喪生在噬血蝠爪下。
哪怕安葬了兄弟,埃裡克心中仍然保留著一個結。
“隊長,你不要理這個神經病。”馬克也有些不滿,就算兩人關係不佳,裡奇也曾經是他們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兄弟,死者為大,亞倫竟然這樣!
不過,想來也怪,他們明明避開危險區域,竟然還是詭異地遇到了噬血蝠。
只能說運氣太差。
亞倫從來都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他看不上老好人埃裡克,更對金毛猴子馬克沒什麼好感,尖酸一笑:“喲,什麼時候小偷也出來教人了。”
馬克刷的站了起來,赤目道:“這個賣|屁|股的biao|子憑什麼說我!”
埃裡克連忙擋在兩人之間:“都少說兩句,新人馬上就要來了!”
沒有人理他。
“雷蒙,過來!”
大個子雷蒙憨憨地“哦”了一聲,提小雞仔似的將兩人分開。
這老好人的隊長竟然也被弄出些脾氣,冷聲說道:“如果你們想要一輩子待在E區,就鬧吧。礦越來越少,噬血蝠越來越多,反正都是死,大家一起死在礦洞裡好了。”
一片沉默。
見兩人消停下來,他緩和了語氣:“但是,如果我們好好合作,抓住這次機會,連同新人一起,我們隊伍只要攢夠一千快墨鐵,大家就都能升到D區去。”
亞倫撇嘴:“一千塊,哪有那麼容易……”
“亞倫!”
“好吧。”亞倫聳肩,不得不說,他的想去D區,工作環境安全不說,工資還高。
“不知道上面會給我們安排一個什麼樣的新人。”
赤沙星最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引進”新的囚犯,舊的犯人大多都分配了工作,想要找一個新人來填補這個空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畢竟,裡奇不是第一個出事的礦工,早在去年礦難之後,E區就以居高不下的死亡率和修羅場畫上了等號。
埃裡克也對新人有些好奇:“希望好相處。”
亞倫:“力氣大,能幹活。”
馬克聳肩:“能幹活。”
連雷蒙都冒出來了:“……活得久。”
一片沉默。
因此,當楚喬到達地點,從破舊的懸浮車裡下來時,四雙眼睛八道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瘦弱,膚黃,弱不禁風。
這樣的新隊員,能在E區活過一周嗎?
作者有話要說: 從昨天的評論區……作為文科生的作者菌表示……又補充了很多生物知識……呢!
說蜥蜴青蛙的寶寶,你們是認真的嗎?
來,看著攻君金燦燦的大眼睛回答【。
☆、第二十二章
“你們是?”楚喬有些遲疑地問,很奇怪,明明不認識,但這些人看他的眼神卻戲劇地從“期待”變成“震驚”,最後定格在了“嫌棄”上。
他們……熟麼?
埃裡克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幻想破滅,他強迫自己扯出個笑容,好顯得友善一些:“你是E區的新人嗎?”
這問題純屬是多此一舉,這個時候被工作車送過來,除了新人還能有誰?
楚喬點頭。
埃裡克朝楚喬伸出手:“我是埃裡克,E03小隊的隊長,亞倫、馬克、雷蒙,都是小隊的隊員。歡迎你。”
楚喬回握,“楚喬。”
一時半會沒弄懂到底是什麼情況,楚喬也不多說,只是不作聲打量自己的“隊友們”:看起來頗好相處的隊長、高大兇猛的雷蒙、金髮的馬克,還有……長相精緻,極具攻擊力的亞倫。
“你好,裡斯二號。”果然,沒有辜負楚喬對其的評價,輪到兩人握手時,亞倫不但無視了楚喬的手,語氣中還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裡斯?
埃裡克連忙解釋:“裡斯是我們之前的隊友。”
亞倫最看不慣埃裡克這副誰都不敢得罪的模樣,不客氣地補充:“死了,死在噬血蝠爪下。”
楚喬眉頭一動。
這惡意來的莫名其妙。
又是個和埃裡克似的會裝的……亞倫的目光緊緊地跟隨著楚喬,原本想要看眼前弱雞驚慌失措的模樣,卻發現對方竟然只是臉色沉了沉,其他一點反應也無。
垃|圾。
亞倫興致全無,懶得看楚喬,轉過頭對埃裡克道,“如果我是你,我會立刻申請讓上面把他帶回去,你知道的,寧願少一個人,我也不想再帶一個累贅。”
“亞倫……”
“埃裡克,你覺得我們多一個這樣的人,”亞倫指著楚喬,“我們有可能會晉級D區嗎?他|媽|的老子沒有時間來扶貧!”
亞倫說到最後,火氣已經快要衝上天際,一腳踹開地上的石子。
場面一時尷尬無比。
鬧成這樣,連馬克也不得不出來說話了:“亞倫,你不要太過分。就算我們申請換人,這一來一去也要折騰很久……”
雖然是在勸亞倫,可馬克語氣中流露出來的,也是對新隊員的不認同。
“隊長,你說呢?”
埃裡克:“馬克說的有道理。”
亞倫被氣笑了,“好好好,就我一個當壞人。隨你們好了,反正這傢伙,”他輕蔑地看了楚喬,“現在不換沒關係,等他死了,我們還是會有新隊友的。”
說完,也不顧其他人的心情徑直走了。
全程看戲的楚喬:“……”
埃裡克望著亞倫的背影,轉過頭,面含歉意:“抱歉,亞倫他脾氣差了點……他也是好意,你知道的,E區近期很危險,在你之前不久,我們已經損失過一個隊友……”
說到這裡,埃裡克飛快瞥了楚喬兩眼,仿佛是在等著楚喬自己退卻。
誰知楚喬卻沒聽懂他掩蓋在話語中的含義一般,附和地點頭:“我明白,你放心,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埃裡克啞然。
他打量楚喬兩眼,確實沒從對方臉上發現的類似怨懟或者惱怒的情緒,心中一歎,新人脾氣倒是真的好。可這身體……真的太弱了。
先不說遇到噬血蝠等極端情況,恐怕光是礦洞裡的壓力,都會壓的他走不了路。
增加一個這樣的隊友……埃裡克又沒忍住歎氣。
罷了罷了。
“走吧,先進去,”為了迎接新隊友,他們已經浪費了大半個早晨的時間,“先試試吧,如果你覺得不舒服……”
楚喬從善如流:“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和赤沙星的其他礦區一樣,E區也採取小隊承包制,以隊伍為單位,定期進行績效考核。為了達到提高生產效率,提高礦工積極性的目的,每個區還設有排行榜,全年的前三名有獎,排在後面會有相應懲罰。
除了排行榜之外,礦區還設有特殊的晉級制度,從最危險的E區到最受重視的A區,只要小隊完成晉級任務,都能憑藉著自己的努力,改善周圍的生活環境。
只不過,由於晉級任務超乎尋常的困難,能走通這條的路的人寥寥可數。
“眼前的這一片,都歸屬於我們隊,”埃裡克指著眼前一大片土地,介紹道:“不過,地表的墨鐵已經陸續被挖光,我們工作的地點都在地下。”
楚喬順著埃裡克指著的方向掃了一眼,或許是因為礦藏的緣故,地表沙化的呈現出墨似的黑色,光線一照,顯出蒸騰的熱氣。
“那是我們休息的地方。”
楚喬注意到不遠處一片漆黑之間,矗立著一間灰色的房屋,搭建房屋的材質似乎也是金屬,面積不大,被分成幾個房間,走近,楚喬發現其中一間門口放置著不少做飯的傢伙。
就在這時候,亞倫面無表情地從另一間房間走了出來,一個多餘的眼神也沒有,他已經換了紅色的工作服,看來是準備去工作了。
埃裡克飛快地瞥了楚喬一眼,連忙介紹:“休息和換衣服都在這裡,對了,午飯需要我們自己做,幸虧我們有大廚——馬克,等會你可以嘗嘗他的手藝,比營養液好多了。”
埃裡克想要緩和氣氛,楚喬自然不會不配合,更何況,他對埃裡克口中的“大廚”頗有興趣,轉頭朝馬克看去。
馬克低調地笑了笑。
埃裡克低頭看了眼時間,吩咐任務:“時間不早,我和雷蒙先下去,馬克……你先做飯,等會我們上來,”他望向初楚喬,“你先給馬克一起,讓他給你講講注意事項。”
安排好任務,埃裡克和雷蒙換好工作服,匆匆離開。
馬克接到了帶新人的任務,卻也沒打算讓新人動手,熟練地從屋子裡找出做飯需要的東西,點好火,一邊處理著食材,一邊和楚喬聊起來。
“小楚……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吧?”得到楚喬的認可,他才繼續說下去,“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礦工雖然賺的的貢獻點不少,可因為危險,大多被分配到這份工作都是哭天喪地,如楚喬這般,被坑來E區還如此的淡定的,實在不多。
且不說對方到底是真怕還是缺乏對死亡的認識,但這份心理素質,讓馬克忍不住注目。
楚喬無意隱瞞自己和韋恩的過節,幾句話將前因後果講來,末了還苦笑一聲:“我也是迫不得已。”
馬克洗菜的手停住了。
就在楚喬以為他攝于韋恩的“威名”時,馬克驚訝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好像重新認識般,只看的楚喬頭皮發麻時,“你就是那個從沙蠍手中撿回一條命的傻……人啊!”
楚喬驚愕。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如此有名?
馬克卻笑了:“怪不得,毒狼韋恩是有名的護短。聽說你從沙蠍手中逃過一劫?”
“不過比起沙蠍,噬血蝠恐怖多了……”
他嘮嘮叨叨地講起噬血蝠的兇殘來,與此同時,手中忙個不停,如同進行過千萬遍一樣,他的動作熟練而直接。
綠掌菜被隨意掰碎,扔進了沸水裡。
又隨手扔了幾個漿果進去。
簡單粗暴地灑了鹽。
旁觀學習的楚喬,他的表情也從最開始的驚訝,到了最後的嗔目結舌。
鍋底的大火持續加熱,綠掌菜變了顏色,可馬克卻習以為常地忙碌著其他。楚喬終於忍不住開口提醒:“菜好了。”
馬克正講到晉級任務有多麼的不容易,聞言一頓,轉過頭看了一眼菜,見表皮還是青綠色,便沒把楚喬的話放在心上,笑道:“你餓了?”
楚喬:“……”
“稍等下,等顏色變了之後……”
楚喬嘗試著建議:“綠掌菜味酸,口感脆,煮湯的確是合適的做法,但若煮的時間太久,一則酸味會加劇,二則脆感盡失,而且漿果不應早加……”
馬克停下來,面色不虞。
楚喬反正過來,“抱歉。”
“沒事。”馬克表情不大好看,的確,對於一個廚師來說,最忌諱別人在對他的作品指指點點。顯然,楚喬做法不太妥當。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緊接著,除了綠掌菜的湯外,馬克又接連做出了兩個菜,這一次,楚喬吸取教訓,默默地在一旁看著。
中午飯弄好,離預定的吃飯的時間還有一段距離,而綠掌菜卻沒有用完,馬克看了楚喬一眼,朝綠掌菜抬了抬下巴,“你試試?”
話語間帶著幾分想要看熱鬧的意思。
楚喬推脫:“這不太好。”
馬克卻來了勁,催促道:“別擔心,就算做的不好,我也不會嘲笑你。”
楚喬的確有些手癢,猶豫片刻,挽起了袖子。
同是生長在沙漠的植物,綠掌菜和地球上的仙人掌差不多,時間不充裕,楚喬也沒打算弄什麼花樣,只是簡單地將綠掌菜洗乾淨,找到一把削皮的小刀,去掉外皮,隨手將剩下的部分切成整齊的細絲。
細絲堆在案板上,馬克沒忍住湊近打量。
綠掌菜原本就是淺綠色,當被切的足夠細時,就忽然有了透明的感覺,莫名讓人移不開眼。
馬克強迫自己離遠點。
楚喬的動作還在繼續——除了些許酸,綠掌菜本身也帶著清甜,見一旁還有漿果,他取出幾個,去核之後放碗裡攪碎,取汁,加少許鹽和調料調味,做成鮮紅的醬汁。
作為醬汁的主要成分,漿果也頗為有趣。它和地球上的櫻桃有些像,汁水很足,本身帶有芬芳的果香,被當做醬汁來調味,果香便和細絲的清香融合在了一起。
將切好的細絲疊成小山擺在盤子裡,在馬克驚訝地目光中,楚喬將醬汁淋在綠掌菜細絲上,細絲也切的恰到好處,那樣細的絲狀,醬汁從縫隙裡漏了下去,令每一根,都沾染上漿果的幽香味道。
馬克腆著臉,率先嘗了一口。
埃裡克等人回到休息室時,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飯菜。大廚馬克坐在一旁悶悶不樂,金色的頭髮仿佛也失去了色澤。
“這是什麼?”
雷蒙發現了桌子上不一樣的東西。
馬克的情緒更加低落了:“小楚做的,你們嘗嘗吧。”
亞倫呆住。
剛塞進嘴裡的細絲不知是該咽下去,還是吐出來好——就在他糾結的當頭,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酸甜佔據了他的味蕾。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三章
亞倫想要硬氣地將“新人做的東西”吐出來,可這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如果說綠掌菜原本的味道是酸澀帶著一點清甜的,那麼,現在逸散在他味蕾的,就是完全的清新和爽滑,調配的醬汁很奇特地將那股酸味中和,又將人的注意力引向食材的本身。
亞倫不是沒吃過好的東西,進入赤沙星之前,他好歹也是個角,送花請客的不少,請他去平常所謂的帝星大廚所做的料理的,也不在少數。
可他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獨特的做法。
綠掌菜還能這樣吃?而且,或許是因為赤沙星環境的緣故,他已經許久沒有吃甜食,酸甜味一入口,觸底許久的幸福感持續飆升。
這菜好吃是好吃,可亞倫理智還在。
他慢慢地將最後一口咽下去,狠狠又吞了幾次口水,板著臉,怒瞪馬克:“你怎麼不早說?”
馬克這時候卻顧不得理他。
亞倫開了頭,其他人便毫不客氣地將餐具伸向細絲,沒兩下,盤子就見了底。而這時候,其他三個菜還好端端地擺在一旁,寂寥地冒著熱氣。
馬克不敵其他兩人的手速,只搶到了一口。
望著空落落的盤子,他的情緒格外複雜。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和食客們單純覺得新奇和好吃的觀感不同,馬克注意的就更多了——比如,那行雲流水的刀工,新巧的構思和搭配,還有對食材本身的瞭解……
無論從哪個方面看,眼前這位“小楚”都有些扎實的真功夫。
馬克自詡不是什麼好人,能蹲監獄星,臉皮自然也不薄。可不知怎麼回事,望著桌上自己的三個菜,打心底冒出來的羞憤,令他差點將幾盤菜扔進垃圾桶裡。
只是還沒等他付諸實踐,便被“小楚”的動作驚在原地。
楚喬夾了馬克做的菜,放進嘴裡。
事實上,雖然馬克烹調方式略有些粗暴,可味道卻不錯——在業餘選手中,算是很不錯的水準。
“不錯。”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一世,楚喬從來都不吝讚美。
誰知,此話一出,馬克卻驀地紅了臉。
想起自己之前挑釁的行為,差點將臉埋進桌子裡。但不可否認,若沒有見識過楚喬的手藝,他或許會對這聲誇獎不屑一顧,但此刻,他的心頭卻奇跡般地湧現出幾分喜悅。
就如同他第一次偷到一隻手錶,被養父誇獎那般——不,基於做菜是他興趣,這喜悅之感來的更甚。
不知不覺間,馬克望向楚喬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柔和。
亞倫將一切眼看眼裡。
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煩躁,他重重地將碗擱在桌上,站起身粗聲粗氣道:“吃吃吃,還不走?”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被一道菜收買,他還刻意瞪了楚喬一眼,“就知道搞些歪門邪道。”
再次躺槍的楚喬:“……”
埃裡克無奈地放下碗,扯開話題,“下午小楚也下礦洞,馬克,你教一教小楚怎麼篩選礦石。如果順利,以後這活就交給小楚。”
和拿著炸藥和礦工鋤苦哈哈開礦相比,篩選礦石的確是輕鬆的活計,若換其他的新人來,馬克不一定會樂意,可這人是楚喬,事情又變得不一樣了。
“好,”馬克擔憂地看了一眼弱不禁風的楚喬,“篩選的活好,不累,最適合小楚。”話語間,體貼之意溢於言表。
亞倫覺得馬克腦殼有坑。
但人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又能說什麼?只好冷哼一聲,扔下一句“能在礦洞裡站穩再說”後掉頭就走。
馬克的聲音回蕩在腦後:“別理他……小楚啊,礦洞裡的重力係數大,你小心點兒,如果受不了……”
亞倫不想說話。
楚喬很快換上了專用的工作服——紅色的,略厚實,背後配著安全帶,還有一把小巧的礦工鋤,衣服大概是標準款式,穿起來,顯得楚喬更加的瘦弱。
“下礦吧。”
淺層的礦石開採殆盡,於是礦工們只好打地下的主意。不過就算開地下的礦,礦工們也不敢太過分,畢竟去年那場礦難的誘因便是塌方。
礦洞不深,大概距地表七八米,洞口設有供人上下的梯子,楚喬學著馬克的模樣,試探著一步步地向下。
壓力撲面而來。
楚喬終於感覺到麥倫醫生所說的“1.5倍重力係數”的含義。在地面上,習慣之後還能照常跑跳,可真正進了礦洞,差別就顯現出來了。
周身的空氣仿佛有了意識,不斷地朝楚喬擠壓過來,從四面八方撞擊著他的身體、五臟六腑仿佛都差點移位。
這感覺一點都不好受。
……只是,楚喬卻有一種久違的興奮。
他經脈中緩慢遊走的靈氣,罕見地加快了速度,除此之外,在壓力的刺激下,他的耳朵和眼睛都主動調整到巔峰狀態。
明明隨著繼續向下,身體疼痛感愈發明顯,可楚喬心中的驚喜,卻怎麼都熄滅不了——
這一趟值了!就算得不到紅色晶體的線索,他也絕對不願意放棄這份工作——多麼好的天然鍛體之地!
按照上輩子的經驗,想要從《鍛體訣》從第一層的“耳聰目明”更進一步,到達“身強體健”,就必須得主動進行身體的訓練。想要訓練,場地、器械自然都少不了。
有了礦洞,兩個條件瞬間全部具備。
亞倫在前方開路,他雖厭惡新人沒有自知之明,但人跟在他身後,他總不能完全不搭理,於是,當他的腳徹底落在礦洞工作面上,一轉頭,見到的便是楚喬黑暗中若隱若現的欣喜面孔。
亞倫一驚,差點叫出來。
這人沒病吧?
哪怕習慣了周身的壓力,亞倫也覺得不太好受,慢慢地喘兩口氣,將呼吸調勻,便見到新人不但早早地適應了重壓的環境,還抬起頭,好奇地四處打量。
亞倫:“……”
這種出乎意料的感覺,實在太差了。
埃裡克等人這時候也陸續到達,微弱礦燈的照耀下,小隊第一次完成了匯合。
“你還好嗎?”馬克覺得幾人之間,自覺與楚喬的關係最好,於是率先出口詢問。
亞倫下意識豎起耳朵。
“很不舒服,但還能堅持。”楚喬驚喜過後,終於將表情重新調回淡然無波的頻道。
誰知他的表現,落在其他三人眼中,便成為“憑藉意志力”堅持的典範,親身體會過礦洞的不易看,見狀,心中難免生出幾分欽佩。
要知道,很多新人第一次下來,大多在觸地軟倒,需要習慣許久後才重新站起來,至於投入工作?那又得一段漫長的適應時間。
三人沒忍住,又看了看一眼楚喬空蕩蕩的工作服。
這一陣風就能刮走的體格,是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支撐,才能表現出這副如常的模樣?
礦洞內一片詭異的寂靜。
“咳,”埃裡克打破這詭異的安靜,“走,開工。”
小隊下午的任務是查缺補漏,之前用炸藥大規模地開採過一次,現在剩下不少零碎的墨鐵,需要隊員用礦工鋤將殘留的挖下來。在挖掘同時,難免會帶出些無用的雜石,馬克帶著楚喬就是負責將雜石挑出來。
馬克頗有耐心地撿起一塊黑色石頭,在微弱的燈光下講解:“首先要確定這是雜石還是蘊含墨鐵,辨別方法很簡單,其中若有墨鐵,重量就會重一些。”
“你試試。”馬克又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塊,遞給楚喬,“左手是雜石,右手是墨鐵。”
楚喬接過兩塊同樣重的黑石,沉默。
“沒關係,開始分不清是正常的,如果不確定,你可以拿鋤頭將黑色雜質敲掉判斷。雖然浪費時間,但能確保正確。”馬克正色,“如果弄錯,交上去是有處罰的。”
楚喬點點頭。
馬克發覺自己對女朋友都沒有這般的耐心,“好了,你先試試。”
楚喬掂量著手中的兩塊石頭。
他生性認真,哪怕是這種看似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作,也願意花心思去對待——相比起馬克長時間積累經驗才形成的手感,楚喬發現一個適合自己的辨認方法。
那一塊包含著墨鐵的石頭,朝周圍逸散著淡淡的靈氣。
靈氣雖不強,奈何楚喬對這東西熟悉至極,加上身體良好的感知,很快便捕捉到了靈氣的波動。
找到規律就好辦了,接下來,楚喬一路篩選出十幾塊雜石,馬克怕他判斷有誤,刻意將他選出來的東西一一檢查過,竟然沒有一絲差錯。
馬克只覺得自己漫長工作積攢下來的經驗都喂了魔獸。
楚喬幹活幹的不亦樂乎。
一則從這些蘊含靈氣的石頭裡看到了找出紅色晶體的希望,二則,墨鐵中的靈氣雖然微弱,可到底是靈氣,君不見他撿了一會的黑石,體內的靈氣變得前所未有的充盈。
這礦洞真是福地。
於是,等亞倫等人幹完活,轉頭一看,掉落的礦石竟然已經被篩選個七七八八。
而他們認為的主力,馬克先生,早已經累的坐在一旁歇息,相反,那個新人卻如同不知疲倦的機器人一般,不停彎腰篩選著黑石。
亞倫牙有些癢,心頭刷地一下冒了火。
“馬克!”他怒道,“你還有沒有點責任心?”任由新人折騰,這不是胡鬧!
馬克躺在一旁不想理他,為了檢查楚喬的工作,他老老實實地一顆一顆將黑石打開……顯然,他的行為完全是多此一舉。
為了證明自己的準確性,亞倫大步向前,從楚喬剛剛篩選好的黑石中撈出一塊,手中一掂,黑了臉:“這塊是雜石!”
楚喬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沒有人理會找茬的亞倫。
馬克甚至懶洋洋地躺在一旁,繼續和楚喬科普:“咱們這活苦啊,都是撿石頭的,還都是‘鐵’,A區那些傢伙開的都是羽鐵,我們呢,墨鐵!有什麼用?蓋房子?”
羽鐵?
楚喬思緒一轉,記起麥倫醫生曾經提到過這個名字——羽鐵,用來製造機甲引擎的稀有金屬,極具戰略意義,整個宇宙,只有赤沙星少量產出。
這極具戰略意義的羽鐵,也是赤沙星被圈作監獄星的原因之一。
楚喬對這個用於造機甲的材料頗有興趣,問:“羽鐵?什麼樣?”
馬克:“和墨鐵差不多,也是黑色,只不過黑色之間還有星星點點的紅點,據說那紅點是能量的優良導體……”
楚喬手一滑,黑石“啪”地一聲掉了下去,咕嚕嚕滾出很遠。
不會……這麼巧吧?
“你幹什麼!”亞倫原本便怒火沖天,見狀借機發揮道,“想引來噬血蝠,找死嗎?”
楚喬沒有回答,側耳傾聽片刻,用目光止住亞倫接下來的話,臉色驀地變得嚴肅。
“別出聲,有東西來了!”
翅膀拍擊的聲音、淒厲的嘶鳴,由遠及近。
☆、第24章
亞倫倒是被楚喬嚴肅的語氣驚了一跳,或許是楚喬表現的不像開玩笑,他眉頭一皺,也跟著側耳傾聽。
什麼都沒有。
礦洞裡依舊寂靜,除了他們幾人的呼吸聲、偶爾路過的風聲,以及雷蒙用礦工鋤敲擊石壁的悶響外,並無其他的動靜,至於“有什麼東西過來了”,那更是無稽之談。
這小子騙他?
亞倫回想起自己方才胸腔裡熊熊的怒火,回憶起自己被新人和馬克一起忽視的畫面,哦對了,還有那顆被挑出來的雜石!
越想越是不滿,亞倫不由地冷笑一聲:“什麼東西?我看你是心裡有鬼吧!”
他俯身將“證據”撿起來,擱在手裡顛了顛,轉頭叫埃裡克過來,“這就是你要留下的人,這樣的素質……”
“閉嘴!”
亞倫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楚喬低聲呵斥住。
“你、你他|媽讓誰閉嘴……”亞倫脾氣也上來了,礦工鋤一摔,上前,伸手就想教楚喬怎麼做人。
楚喬皺著眉。
就在這分秒的時間內,那叫聲似乎離他們越來越近——那未知生物的叫聲裡滿是焦躁,還帶著戾氣,饒是楚喬有豐富的與靈獸相處的經驗,也明白此刻絕對不是與對方碰面的好時機。
偏偏亞倫在一旁聒噪不說,還猛地出手要拽楚喬的衣領。
楚喬眉頭一皺,半途截住亞倫的手腕。和亞倫在礦洞中體能受限不同,楚喬適應了壓力之後,卻是如虎添翼,這場衝突若放在地面上,或許還存在懸念,可在礦洞——楚喬的主場中,卻是還未開始,便已經結束。
一切變化於瞬間發生。
亞倫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覺得手腕一陣刺痛,偏偏楚喬的手如鐵箍,任他怎麼掙扎也不能撼動分毫。
“你……”
“閉嘴!”
這也是第二次楚喬出言呵斥亞倫了,和上一次不同,這一次,或許是被楚喬凜冽的眼神驚到,又或許因為手腕仍然刺疼,亞倫動了動嘴角,最終閉了嘴。
埃裡克看的目瞪口呆。
不怪埃裡克吃驚,實在是楚喬自始至終白表現的足夠好脾氣——無論是亞倫冷嘲熱諷,還是被質疑能力,他都表現出足夠隱忍,而這種隱忍,說好聽些是“脾氣好”,難聽點,被貼上“軟弱”的標籤也不以為奇。
可此刻,無害的羔羊露出鋒利的爪牙,出乎意料的強勢。
埃裡克咽了口唾沫,說實話,別說亞倫被嚇到,就連他,也被楚喬那冷厲的眼神驚了一跳,可作為隊長,就算怕,此刻也不得不出聲:“怎、怎麼了?”
聲音越來越近。
楚喬掃視四周,心中估算著距離——來不及,哪怕他們在他接收到消息時立刻出洞,五個人,也同樣沒有逃不出去的可能,更別說方才一來一去耽擱不少時間。
來不及逃,那就只有自保。
“沒時間解釋了,立刻熄滅所有燈,都趴下——記住,等會無論見到什麼,都不要出聲!”楚喬鬆開亞倫的手,飛快滅掉頭頂的探測燈,基於他是幾人中動作最靈活的一個,在熄滅自己的燈之後,飛快地上前關礦洞內的壁燈。
礦洞瞬間陷入黑暗,氣氛一時間緊張起來。
馬克最先反應過來,吧嗒一聲關了自己的燈,由他帶頭,其他三人不再猶豫,按照楚喬的指示行動起來。
“都趴下,屏住呼吸,千萬不要出聲。”
這時候,已經沒有人顧得質疑楚喬的命令了,一陣微風刮了過來,風中蘊含的,正是讓所有人熟悉的振翅聲和尖利叫聲。
埃裡克的面龐瞬間失去血色。
“是……噬血蝠……”
他們怎麼可能忘記這死亡之音?上一次聽到這聲音時,他們失去了自己的隊友,其餘人僥倖逃脫,也因多因運氣,這一次呢?
後背滲出的冷汗打濕工服,呼吸也不再順暢,眼前已經看不到黑暗,反倒是白茫茫的一片,心臟不聽使喚激烈地跳動著,小腿肚子不知在何時抽了筋。
死亡之音越來越近。
怎麼辦?
他們的臉頰已經能感受到噬血蝠翅膀煽動的刮起的風,恐懼在這一刻遠去,思緒停滯,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要死在這裡了麼?”
還沒有升到D區。
還沒來得及和新夥伴吹牛逼,喝酒、聊過外面的世界。
還沒有……他|媽的要知道馬上就死,剛才就不應該裝逼,不要臉地多搶幾口好吃的了。
這輩子就這樣了?
就這樣默默無聞地死在赤沙星了?
呼吸緊促,意識開始抽離。有時候恐懼到達上限,就反而不知道害怕了,譬如馬克,他已經開始苦中作樂地回憶起楚喬切絲時的刀工了,是先橫切還是豎切?醬汁中加了什麼調料?
亞倫稍微正常點,他一邊糾結中午只吃了一口,另一邊回憶起當年的風光——呵,那年頭,誰不想盼望著和他一起吃頓飯?
雷蒙發著呆。
埃裡克則想起了自己的老朋友裡斯——上次對方救了自己,這一次他也要死了,不知道下輩子還會不會相見?
噬血蝠在半空中飛旋。
哪怕楚喬等人刻意降低存在感,號稱黑暗獵人的噬血蝠幾乎不費任何餘力地發現了他們,並且焦躁地在楚喬等人頭頂盤旋,嗅著空氣中的氣味——仿佛在尋找著什麼東西。
是尋找什麼?
楚喬不肯放棄,他的大腦飛速地轉動,分析自己得到的所有條件——按照馬克提到的,噬血蝠們習性喜好陰暗,活動範圍大多在礦洞深處。
人類自百年前開始採掘墨鐵,噬血蝠們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反抗,甚至,後期因為對天然礦洞的開墾,在某種程度擴展了它們的生存區域,雙方便預設這種相處模式,多少年人和蝠一直相安無事。
事情是從近幾年間開始發生變化的,以前被稱為“黑蝠”的噬血蝠性情大變,兇殘暴躁地攻擊人類,不少礦工匆忙間死在他們手下,且死狀可怕,漸漸地,“噬血蝠”成為它們的新名字,昔日的黑蝠,也與死亡畫上了等號。
那麼……性格大變,是否與它們正尋找的東西有關?
找什麼?
楚喬皺著眉,而此刻,盤旋的噬血蝠降低高度,離趴在地上的楚喬等人越來越近,猩紅的眼睛隱沒在黑暗中,噬血蝠們眼看就要下爪,處理這些可惡的人類。
終於……要死了嗎?
除卻楚喬,其他幾人心中俱湧出幾分解脫。
陷入自己思緒中的他們,沒有注意,他們的新夥伴——弱不禁風的新夥伴,就在此刻,眸中閃過一絲決斷,然後……朝一隻近在咫尺的噬血蝠伸出了手。
這只手伸出去後,再沒有其餘的動作,與此同時,楚喬也從地上坐起身,噬血蝠被他的動作吸引注意力,隨機放棄其他可疑物件,朝他襲來,圍住了他,繞著他一圈一圈地飛翔。
埃裡克等人雖什麼都看不見,可身旁的噬血蝠數量減少,他們很快地猜測楚喬“做了什麼”。
楚喬在幹什麼?
作為當事人,楚喬沒有去注意自己的動作會給夥伴帶來怎樣的衝擊,曾經被稱讚的“從容淡定”不知道飛去了哪裡,楚喬此刻只覺得自己是從未有的緊張。
無論上輩子還是這一世,活了幾十年,他做夢都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在生死攸關時,將所有的籌碼壓在他的“萬獸迷”體質上。
有用嗎?
楚喬也不知道。
可他明白,如果此刻再不做出選擇,就一切都晚了——很明顯,此刻他們身上並沒有噬血蝠們要的東西,可又有怎麼樣?對方找不到那“東西”,此刻全副心神都被仇恨佔據,攻擊人類,只不過是它們洩憤的方法。
楚喬現在要做的,便是盡自己所能的釋放最大的善意,喚醒噬血蝠們殘餘的理智——如果噬血蝠真的如他分析出來的那樣,本性尚有幾分良善的的話。
所有人都不由為他捏一把汗。
很快,眼前的一切讓他意識到,他的計畫,尚且還不是那麼的失敗。
因為楚喬伸出的手,離他最近的噬血蝠警惕地飛遠,只是見楚喬沒有多餘的動作,周圍的噬血蝠們試探著縮短距離,去嗅楚喬手上的氣味。
看來它們還沒有放棄找尋。
而且,因為判斷出楚喬沒有惡意,它們也沒有攻擊。
楚喬心頭一松。
他賭對了。情緒處於崩潰邊緣的凶獸好似一把繃緊的弓,只要稍稍有動靜,它們便會立刻暴起,故而,見到發瘋凶獸時,選擇攻擊實在是下下策。
當然,一昧選擇的退讓也並非保命的完全之策,在確定噬血蝠們接收到自己的善意後,楚喬嘗試著與它們對話:“我們身上沒有你們要找的東西,請離開吧。”
噬血蝠們沒有動靜。
楚喬卻不以為杵,繼續重複著自己的話語,他刻意放緩了語氣,顯得無害又溫柔。
萬物有靈,言以達意。雖然語言不通,但楚喬卻相信對方能聽得懂他的意思,何況,通過與黑貓和小綠蛇相處,楚喬明白,這個世界的獸可能比自己想像的還要聰明。
他相信眼前的噬血蝠亦是如此。
在楚喬不遠處,埃裡克覺得自己正在經歷一場荒誕至極的戲劇。他甚至不知道這一刻,是該喜還是該笑。種種情緒堆積,埃裡克最後只好拼命命令自己控制住顫抖的身體,不去給楚喬添麻煩。
雖然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可聽力卻在這片黑暗中達到了巔峰——他能清晰地聽到,在楚喬持續不停的“傾訴”下,盤旋在他們頭頂的噬血蝠們叫聲越來越趨於平緩。
黑暗中,少量噬血蝠振翅飛離,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離去的噬血蝠越來越多。
埃裡克緊繃的身體終於稍稍放鬆,只是剛一放鬆,便覺得渾身上線都無比酸痛,活像是受到了淩|虐。
亞倫亦是如此。見噬血蝠變少,他松了口氣,動了動發麻的腿,但就是這一個動作,恰巧撞到他身旁,用於找茬的“雜石”上。
雜石撞擊礦洞壁,發出尖銳的響聲。
“楚喬小心!”埃裡克意識到什麼,驚叫道。
下一秒,只見久久不肯離去的“釘子戶”噬血蝠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赤紅著眼,猛地朝楚喬撲過去,卷起一陣風浪。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道綠光自埃裡克眼前閃過,快的幾乎讓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幻影。
作者有話要說: =3=
☆、第25章
不,不是幻影!
那的確是一道綠光,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朝暴走的噬血蝠沖去,速度之快,噬血蝠還未下爪,便被那個綠色的東西準確地撲下,吧嗒一聲撞上堅硬的洞壁。
這、這又是什麼?
埃裡克的認知在此刻再一次刷新。
但更驚悚地還在後面。雖然眼前的黑暗影響埃裡克的觀戰,但那點微弱的綠光卻好似指引,埃裡克的目光緊緊地跟著它,而後,在接下來幾秒,他的三觀又得到了重塑——
“砰!”
連續幾道撞擊聲,半空中的噬血蝠越來越少,地上的卻多起來,甚至有一隻正好砸在埃裡克身上,那衝擊力和噬血蝠近在咫尺的軀體帶來的驚悚之感,埃裡克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忘。
若說埃裡克囿於視覺,觀察的大多只是結果的話,那楚喬能觀察到的東西更多。
突然出現在這裡的小綠蛇仿佛在踩著石頭過河,河,是虛無的空氣;石頭,則是一隻只噬血蝠的脊背——每只被小綠蛇“踩”到的傢伙,都好似失去翅膀一樣,不受控制地從半空跌下來。
這只墜下的功夫,小綠蛇又很快換了另一隻。踩,下落,換,節奏井然,仿佛演奏明快的樂章。
當然,看似遊刃有餘的小綠蛇也不是沒有受到阻隔,有好幾次,噬血蝠的爪子已經傷到了它,只不過,綠蛇卻不知痛,越是受到阻攔,它的攻擊就越狠辣,雨點般從空中墜落的噬血蝠,便是明證。
楚喬不知道對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但不可否認,小綠蛇的出現,的確讓他松了口氣。
除卻對方彪悍的戰力外,還有一點令楚喬分外滿意的是,小綠蛇狠歸狠,卻沒有達到極端的程度,對於對手噬血蝠,它沒有趕盡殺絕,只是讓它們失去行動能力便作罷。
楚喬不是聖母,但之前不少噬血蝠配合地離開了,此刻,若再因為他的原因屠殺其他的同族,未免顯得令人齒冷。
小綠蛇的舉動,正是落在了點子上,楚喬心情好了起來。
於是,當趙琉處理完所有的噬血蝠,輕飄飄地落在楚喬肩膀上時,映入他眼簾的,就是楚喬飽含笑意的眸子。
趙琉心頭一喜,又旋即泛起幾分苦澀。
他想起上一輩子,那時候的他還是“浮游宗趙琉”,每當他們齊心協力完成一件任務,楚喬就會用這樣讚賞的目光看著他,溫柔又真誠。
趙琉一度以為自己是特殊的,可現在……披著小綠蛇殼子的他,也同樣得到了這樣笑容。
他到底是開心重獲信任,還是難過於自己一廂情願的認知被打破?
陷入思緒的小綠蛇萎靡不振,半晌沒有動靜,楚喬忍不住緊張起來——難道,方才的對決時受的傷發作了?
“你沒事吧?”
重新安靜下來的礦洞中,楚喬的詢問顯得格外惹人注目。這一下,不光是楚喬,連其他幾個人也緊張起來——萬一噬血蝠再殺回來怎麼辦?
還好,大概是否極泰來,事情並沒有向更糟的方向發展,離開的噬血蝠們沒有回來,楚喬手中的小綠蛇卻重新有了反應。
它蹭了蹭楚喬的掌心。
仿佛又覺得這樣不夠表現出它的心情,又舔了舔楚喬手上的傷口。也是在這個時候,楚喬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受了傷。作為回應,楚喬又真誠地說了一聲“謝謝”。
趙琉心情驀地好了起來,黑暗中,金色的眸子熠熠發光。
怕什麼,他不是重新回到楚喬身邊了嗎?總有一天,楚喬的目光只會停留在他的身上。
礦燈重新被打開。
見塵埃落定,其餘幾人嘗試著挪動自己發麻的軀幹,從地上爬了起來。短短時間,他們卻如同經歷了一輩子那麼長,再重新站起來,見到光明,心頭都莫名生出幾分隔世之感。
他們……沒死?
他們從噬血蝠爪下保住了一條命?
天神!
要不是覺得當場痛哭有失體面,他們恐怕真的會以此來發洩劫後餘生的喜悅。
楚喬經歷過同樣的事情,也頗為瞭解隊友們的心情,體貼地留給他們足夠的時間,自己抱起小綠蛇,上前去處理事後的事宜。
眼前的地上躺著十幾隻噬血蝠,被小綠蛇攻擊之後都短暫地失去了飛行能力。不過,不能飛不代表它們失去意識,故而,在見到楚喬走近,它們眼中默契地浮現出警惕之色。
事實上,楚喬沒有來到噬血蝠身邊,他在相隔三步距離處停下腳步,俯身蹲下,這樣一來,他們彼此都能觀察到對方的眼神了。
噬血蝠們神色一松。
楚喬原本便猜測對方有靈智,見狀又多了肯定,他沒有繞彎子,開門見山道:“你們丟了什麼東西嗎?”
“是在找什麼?”
這問題實在太致命。
仿佛是戳到噬血蝠們的痛點,哪怕身體手上,噬血蝠們不約而同地露出獠牙,猙獰地看著楚喬,仿佛下一秒就會撲過來。
當然,它們沒有機會撲,盤在楚喬肩膀上懶洋洋地綠蛇金色眸子一凝,兇惡地一瞪,仿佛是回憶起方才的狼狽,噬血蝠們心頭一顫,怏怏地縮了回去。
小綠蛇見噬血蝠們老實了,重新縮回頭,重新變成那條乖巧軟萌蛇。
楚喬:“……”
好笑之後,楚喬抓住這次機會,又問了一次同樣的問題。
可無論如何,哪怕受到威脅,噬血蝠們卻完全沒有透露任何消息的意思。楚喬歎了口氣,放它們離開。
目送噬血蝠們憋著一口氣歪歪斜斜地飛遠,楚喬轉過頭,見到的就是隊友們驚愕的目光。
埃裡克的認知有些麻木。
早在楚喬試圖與噬血蝠們溝通,並且有所收穫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自己對世界的固有認識發生了變化,就在他以為無論眼前發生什麼,自己都不會再驚訝的時候,小綠蛇威猛地出現了。
人的潛力果然是無窮的。
埃裡克小心翼翼地打量盤踞在楚喬肩頭的綠蛇——那麼小的一條,可也就是著弱小的東西,輕而易舉地趕走了昭示死亡的噬血蝠,保住了他們的性命。
楚喬也一樣。
曾經在他們看來弱不禁風,甚至活不過一個星期的新人,不但出乎意料地適應礦洞環境,還在危機時刻,表現出非同一般的決斷和定力。人不可貌相,道理都知道,但現實中,卻仍能不斷有人犯著同樣的錯誤。
埃裡克不由地轉過頭去看自己的夥伴。
馬克他原本就因為午餐的緣故,對楚喬頗為敬佩,經歷過這一番波折之後,他看楚喬的目光中就只剩下了毫不掩飾的崇拜,那目光,熾熱地嚇人。
雷蒙本來就思維簡單,直白點描述是“腦子缺根弦”,但從他健壯的軀體就能看出,這個人最崇尚力量,對於強者,他只會毫無抵抗力。如今經歷過生死大劫,帶領他們走出困境的楚喬,是毋庸置疑的強者。
亞倫的心情就更加複雜了。和其他人不同,亞倫從頭到尾都對楚喬表現出非同一般的抗拒,甚至因為他的不慎,差點將大好的局面搞砸,如果不是綠蛇及時趕到,他們很可能會命喪於此。
顯然,亞倫也明白自己幹了什麼蠢事,他低著頭,一副灰心喪氣的愧疚模樣。說實話,埃裡克自己的確對亞倫沒有什麼好感,見到這一幕,心中難免會泛起幾分狹隘的暢快。
讓你平時鼻孔朝天!
可是,爽過之後呢?埃裡克又不由地回想起自己作為隊長的責任,遲疑片刻,他咳嗽一聲,試圖打破這個僵局。誰知道,他沒等他出聲,心高氣傲的亞倫到自己先說話了,他低著頭,結結巴巴地道歉:“對不起,大家。對不起,楚喬。”
這或許是亞倫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刻。
他心高氣傲慣了,讓他道歉,簡直像是有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但……在各式各樣人群中摸爬滾打的經驗告訴他,如果此刻他不道歉,他將永遠失去挽回的機會。亞倫自詡不是什麼好人,可臉還是要的。
楚喬沒有理他。
其他人……也保持沉默。
有時候,不是你選擇道歉,別人就有義務接受你的歉意。接受,是受害者寬容;不接受,也自然沒有指責的道理。
亞倫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漲紅了臉。
他從來沒有這樣丟人過。
在來赤沙星之前,他在當地圈子裡頗受追捧,光是憑藉著一張臉,就很少有人違背他的意願,等年齡大一點,他得罪了地頭蛇,錯手殺人之後被關進赤沙星,他也因為良好的體格和一點點聰明,讓自己過得順風順水。
這一次,他狠狠栽了個跟頭。可,這苦果,要他自己來品嘗。
楚喬忽視了亞倫,將其他三人叫來眼前,目光飛快掃過他們的臉龐——這三人目光清明,在嚴厲的審視下,也都沒有逃避的意思。楚喬暗自點頭。幾人的表現,至少說明至少此刻,他們心中還沒有惡念。
只不過,該說該做的,還得做到。
他定了定心神,組織著語言:“諸位,我想懇請你們,請不要今天發生的一切透露給他人。”
“今天我們能僥倖逃脫,其中多有運氣的成分,我們雖然明白其中的危險,但旁人未必知曉,他們只會看到最終的結果,若由此造成什麼誤會,影響到我們的正常生活,就有些得不償失。”
見眼前人,包括一旁的亞倫都在認真聽著自己的話,楚喬繼續道:“對了,還沒和你們介紹——這位,是我的朋友。它的實力相信諸位也看到了。只是我這位元朋友消息靈通,脾氣卻有些差,如果它將來得罪各位,我先向你們道個歉。”
“不敢不敢。”幾人連忙擺手,與此同時,眉宇之間也都滲出幾分尷尬。
他們聽出楚喬話中的威脅。
如果第一句在暗示他們“透露消息會被有心人盯上拉出去做實驗”,那麼第二句就是赤果果地在說“我的朋友脾氣不好但消息很靈通,如果讓我知道誰走漏風聲,我的朋友可能會去找你們。”
完全將他們當作外人來防備。
事實上,大家也只是萍水相逢,之前沒有交集,如今對方在他們面前暴露了秘密,為了自身安全,楚喬的做法無可厚非。換個角度,或許他們會比對方做的更加徹底,但理解歸理解,真正被用拒之千里地對待時,他們的心裡卻頗不是滋味。
埃裡克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請放心,我們會保密的。”
馬克和雷蒙也點點頭。
為了讓楚喬放心,埃裡克解釋道:“近年形勢緊張,官方也很重視,上一次出事足足停工了半個月……”
兄弟逝去的傷痛,連帶著被無休止盤問和調查,這感覺,實在是噩夢。
何況,埃裡克雖然做慣了老好人,可這並不代表他智商低,換個功利的角度思考,出賣楚喬,他們又能得到多少好處?相反,只要有楚喬在,他們之後的生命安全在某種程度上有了保障。
楚喬得到了保證,神色一緩,微微點頭。
對方願意配合,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埃裡克也松了口氣,時間不早,加上方才發生的一出,他們也沒有心思再工作,招呼隊員將篩選出來的墨鐵收拾好,等會運上去,交給統一清點回收的工作人員。
墨鐵不多,很快便弄好。只是所有人統一離開礦洞時,他們卻發現楚喬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你……”馬克想說什麼,被埃裡克一扯袖子,訕訕地閉了嘴。
楚喬當作沒看見,反而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礦洞是封閉的嗎?”
“這裡還有沒有別的出口?”
埃裡克愣了一下。
事實上,以前的老礦工閒聊時提到過,礦洞再向內的確還有很深的一段,很可能和別的礦區聯通。但囿於危險的噬血蝠,埃裡克自己從來沒有再向內探索。
“傳言中礦洞是暢通的,但這些年沒人深入,或許很多地方早已經荒廢。”和他的性格一樣,埃裡克說話中都帶著幾分謹慎勁,作為一個風險規避型人格,他對楚喬的打算並不贊同。
楚喬卻沒注意那麼多。
他垂下眼簾,心中的猜想越來越清晰:噬血蝠們要找的東西,會不會還在這礦洞裡?要知道,獸類搜索的方法,大多是依照氣息和聲音,可如果有人掌握規律,運用特殊手段來遮罩噬血蝠的感知,是否就能達到神不知鬼不覺的目的?
那件對於噬血蝠們來說重要的東西,能在鐵桶一般的控制下不翼而飛,這本來就是一件無比蹊蹺的事情。相比于巧合,楚喬更加相信其中有人作祟。
既然事情擋在面前,楚喬也沒有袖手的打算。
“你們先上去吧,不用等我。”
埃裡克張張嘴,半晌還是將勸阻的話咽了下去,留下一句“注意安全”,便拉著一旁僵硬的亞倫離開礦洞。
礦洞裡重新安靜下來。
只是這一次,不知是因為心頭有了需要證實的疑問,還是小綠蛇表現出的實力給了他底氣,楚喬只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
他打開頭頂的礦燈,繼續試探著往前走。
很快,礦洞的牆壁上沒有了壁燈,額前的光亮成為唯一的光源。四周黑影綽綽,氣流偶爾從他身旁擦過,伴隨著輕聲的嗚鳴,前路未明,看不到盡頭。
冷寂。
黑暗帶來的是未知,是隱藏在其中的危險,還可能是彷徨、無望和動搖。楚喬腳下機械地移動著,他不能停下,他害怕心頭不斷浮現的疑問動搖自己的選擇。
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圍還是沒有他要找到的東西,不說人影,甚至連個活物的動靜也無。
難道真的是他想錯了?
楚喬的腳步不由地放緩,身體承受的壓力愈發地大,溫度也逐漸降低,楚喬懷疑再繼續向前,自己會喘不過氣來。
“怎麼辦,小綠?”
為了緩解心頭的緊張,楚喬一路上都和小綠蛇說著話,此刻,他也反射性地問對方的意見。
“還要繼續下去嗎?”
趙琉一路上表現出足夠的安靜。
眼前的一切令他在想起上輩子兩人一起遊歷的畫面。那時候的楚喬也是這樣,每次一緊張,就會不受控制地找話題和他聊天。
可緊張卻不代表怯弱,很多時候,楚喬都會比他想像中的更加強大。這種強大不在於力量和修為,而在於心靈。比如此刻,趙琉明白,楚喬雖然問他,可心中卻仍然想要堅持。
他缺少的是贊成和鼓勵。
下一秒,楚喬感覺自己被小綠蛇蹭了蹭了臉,然後,綠蛇朝前方伸了伸的腦袋,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你也覺得,應該繼續下去嗎?”
楚喬搖擺的心安定下來,勇氣重新回來,“聽你的,”他說,腳步重新向前。
趙琉有些好笑。他可以認為……自己在楚喬的心中有些分量嗎?
楚喬忍受著壓力和寒冷繼續向前,礦洞裡時間的流速仿佛被調慢了,開始楚喬還和小綠蛇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到了後來,他害怕對方習慣不了這環境,乾脆將對方揣進自己的衣服,貼在胸口。
於是,小綠蛇也安安靜靜地不再動彈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楚喬以為前路可能沒有盡頭的時候,他忽然覺得……沒有那麼冷了,壓力也沒有之前的難以承受,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再向前,光線漸漸明亮起來。
難道,他找到另一個出口了?
楚喬皺著眉頭,可就算找到出口,沒有找到事情的真相,他這一趟還是白做工。不過,這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很快,他目光一凝,腳步停了下來。
等等。
是什麼聲音?
楚喬側耳傾聽,很快,他找到了聲音的源頭——那是一塊石壁,在漸強的光線和礦燈的照耀下,楚喬見到了它的全貌。
和一旁的長著青苔的礦壁相比,這一塊就整潔多了,俯身傾耳聽,楚喬發覺那奇怪的響聲又消失不見。
聽錯了?
還沒等楚喬下定決心暴力拆卸一探究竟,那響聲忽地又重新出現,而且距離楚喬的方向越來越近。
楚喬來不及思考,靈活地閃開,飛快地關掉頭上的燈。
借著另外一塊巨大的礦石遮擋,楚喬驚訝地看到那一道石壁驀地向上打開,一個穿著銀灰色衣服的人小心翼翼地從中走了出來,他的衣服是很奇怪的款式,如果非要比喻,不像礦工服,倒像是地球上航空員穿的全封閉款。
那人仿佛心有疑慮,走路頗為仔細,出門時四周觀察,等確定沒有異情,這才小心翼翼地出了門。
楚喬眯著眼打量那人。
看體型是男性,身量不高,因為壓力的緣故,他行走的並不快。還有,他手中提著一個箱子狀的東西,捂得嚴實,輕易猜不出其中到底是什麼。
男人在朝出口的方向走,楚喬猜測,他可能是要離開這裡。
追?
楚喬沒有遲疑,便飛快下定決心。仗著燈光昏暗,他拉上衣領蓋住臉龐,先是一塊石頭砸過去吸引男人的注意,再不知不覺繞道男人身後,猛地飛撲,將男人壓倒在地。
顯然,宇航裝並沒有提升男人的戰力,相反,龐大笨重的裝束讓他輕而易舉地被撂倒,臉朝下,全然失去反抗的能力。
楚喬隨手拾起一塊石頭,將這人砸暈。
被男人小心翼翼呵護的箱子咕嚕地滾去了一旁,楚喬起身,拾起箱子。這箱子頗為高級,楚喬廢了許多心思才弄開了門。
箱子裡的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
楚喬眉頭一皺,正想開燈,卻箱子中自帶的光源先亮了,借著這道光,楚喬看到一個皺巴巴的小東西,皮膚泛紅,翅膀剛長出來,軟塌塌的,此刻正可憐兮兮地縮在箱子中,與它威猛兇殘的家長一點都不一樣。
那是噬血蝠的孩子。
☆、第26章
箱子頗為高科技,自帶內部空氣的調節系統,可噬血蝠幼崽在裡面待得並不舒服。
為了不知不覺帶走幼崽,這箱子與和倒在地上的小偷身上穿的“宇航服”一樣,都使用了特殊的材料,用來隔絕成年噬血蝠們探知。
可噬血蝠的幼崽再小,它也具備著種族的本性,箱子在隔絕外界探知的同時,也如同一個封閉的黑匣子一般罩住了它,被封閉感知,又忽然離開自己熟悉的生活環境,噬血蝠幼崽嚇得瑟瑟發顫。
楚喬歎了口氣。
他將箱子擱在地上,將箱門打開,蹲下,朝小蝙蝠伸出手。小東西嚇得向後縮了縮。楚喬也不著急,依舊攤開手心向上,遞到幼崽面前。
曾經投喂流浪貓的經驗告訴他,對於膽小的小東西們,總要多一點耐心才行。
當然,除了降低幼崽的警惕,更重要的原因,是楚喬剛才和噬血蝠們接觸過,或多或少地沾染上不少對方的氣息,而這熟悉的味道,也是他取得幼崽信任的依仗。
果不其然,很快,楚喬感覺到一隻小爪子輕輕地搭上他的手心。
楚喬抿嘴一笑。
他將另一隻手伸進箱子,兩隻手一齊小心翼翼地捧出小蝙蝠。大概是溫度低的緣故,小蝙蝠蜷縮在趴在楚喬的手心中,那麼小的一隻,看起來可憐極了。
……裝柔弱窩在楚喬胸口的趙琉忽然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只是他還沒找到如何留下來的方法,便被一隻手從溫暖的衣內拎了出來,緊接著,它看到那個原本屬於自己的位置,被一隻禿毛蝙蝠佔據。
趙琉:“……”
當然,在楚喬心裡,小綠蛇也還是只幼崽,於是,他想了想,帶著補償意味地將蛇塞進自己的兜裡。
趙琉不知道自己是該咬死禿毛蝙蝠,還是……咬死討厭的禿毛蝙蝠。它趁著楚喬不注意,身姿矯健地順著袖子重新爬到自己的地盤。
“滾開。”綠蛇威脅。
然而聞到綠蛇身上熟悉氣味的蝙蝠幼崽忽然興奮起來,朝兇殘的綠蛇蹭了過去。
“吱吱。”
趙琉愣在原地。
楚喬或許不明白小蝙蝠叫聲中的含義,但趙琉卻懂了,這小傢伙它是在喊……爸爸。
“吱吱。”……媽媽。
幼崽又仰起頭,朝著楚喬叫了一聲。
趙琉心花怒放。
望向小傢伙時,眼神裡的敵視像風一樣被吹散,留下的,是毫不掩飾的慈愛。
心情好,也不再計較奪窩之仇,趙琉心安理得地湊了過去,與蝙蝠幼崽擠一起,親親熱熱的,哪裡像第一次見面的模樣。甚至,他發現小傢伙身上有擦傷,還分外體貼地舔了舔療傷。
幼崽更乖巧了。
等觀察周圍情況的楚喬回過神,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極具溫情的畫面,怔愣片刻,才不由心底嘆服:這跨越種族之間的友誼,實在是……太神奇了!
當然,感歎歸感歎,楚喬還是很開心兩獸能夠和諧相處,他微微一笑,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到四周的查探上。
礦洞依舊靜悄悄的,並沒有因為方才的衝突而產生什麼變化,楚喬環視一圈,在確定自身安全的前提上,上前檢查的劫匪的衣服。
這“宇航服”是連體式的,一路偽裝到了腦袋。材料是楚喬從來沒見過的品種,帶著些許的科技感,楚喬撿了顆石頭,用尖銳的一端劃了一次,一點痕跡也無。
暴力拆卸不行,楚喬便另外想辦法。還好這衣服除了高科技效果,也考慮使用者的使用,在左肩上設計了穿脫的按鈕,按鈕一按,“宇航服”自己便收縮了起來。
蚌殼似的的衣服被弄開,綁匪的本尊也露出了真面目。
這是一張……相貌平平的面龐,五官沒有特點不說,頭髮和衣著也都是赤沙星最常見的款式,走人群中很容易便被忽略徹底。
但也這是空氣般透明的人,卻一聲不吭地幹了這樣一件大事。
想到自己幾人差點因為這個人喪命,再想想可憐的蝙蝠幼崽,楚喬怒氣上湧,差點抬手再給對方一拳頭。
檢查過綁匪衣服,確保對方的確處於昏迷狀態,並且身上也沒有什麼監控之類的東西後,楚喬重新站起身,朝那塊“與眾不同”的礦壁走去。
礦壁的後面是什麼?
秘密的科學實驗室,無盡的臺階,亦或者鐳射之類的安保防衛手段?
楚喬心頭劃過種種猜測,手和眼卻沒有一刻停下,依靠著頭頂礦燈越來越弱的光線,一寸寸地尋找著可能的開門按鈕。
沒有。
飛速地掃過了每一個可能的角落,卻一無所獲。
楚喬只好停下,後退兩步,蹙眉凝視眼前這道石壁。難不成需要瞳孔或者指紋之類的認證?不會,他檢查過,也沒有類似裝置。何況,為安全計,對方恨不得讓這礦壁和普通的一模一樣,不會這般高調。
必須要加快速度了。
誰知道綁匪還有沒有同夥?
心中焦急,大腦飛速運轉,目光從黑沉沉的礦石掃過,楚喬心頭靈光一閃:對了,他怎麼忘記了,眼睛無法找到其中的端倪,但還有另一雙“眼睛”啊!
他定了定神,嘗試著這感受礦石中的靈氣。在靈氣的視覺下,那塊有問題的石壁便顯得格外的與眾不同——其中蘊含的靈氣稀少,幾近於無。
這石壁也是用特殊材料做的吧?只有這樣,加上防護服,才能噬血蝠在地盤上偷走它們的孩子。
那麼……破除的關鍵點在哪裡呢?
楚喬仔細觀察著,忽的思緒一凝,伸出手試探著連續在石壁上不同的地方分別拍擊五次,每次拍擊的地方,都是靈氣集聚的地方。
“轟!”最後一掌拍下,石門轟然而開。
石門內的一切也隨之映入眼簾。
什麼都沒有。
沒有楚喬想像中的實驗室,更沒有傳說中的系統和光腦,石門之後,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空地,面積不過兩平方,一個人待在其中,尤覺得擁擠,更別說幹別的。
這只是綁匪的中轉站,在偷到噬血蝠幼崽之後,先躲在這裡,等最危險的時候度過後,再徐徐地撤退。
無論是對方身上一套先進的犯罪服、用來安置蝙蝠的箱子,還是眼前這個一看便不是一人之力可以完成的石室,其中沒一點,都說明這綁架不是偶然。
聯繫埃裡克的說法,這樣的事情,恐怕已經發生過許多次。
這或許就是噬血蝠們之所以“噬血”的真正原因。
楚喬沉默地將石壁機關毀掉,一塊巨石猛地落在地上,驗證自己猜想的喜悅半點也無,反倒是心頭沉甸甸的,像是壓了一塊石頭。
在楚喬幹活的時候,趙琉在一旁安靜地帶著幼崽玩,如今發現楚喬心情低落,他便戳了戳小蝙蝠,後者聰明極了,收到信號後又“吱吱”地叫起來。
“怎麼了?”果然,楚喬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回來,柔聲問小傢伙。
難道是餓了?
看來得快點找到小傢伙的父母才是。
有了小蝙蝠的打斷,楚喬也再沒心思去考慮別的了,伸手揉了揉幼崽的頭,思考著要怎樣將小傢伙送回去。
按照常理推斷,小傢伙從箱子裡出來這麼久,噬血蝠們如果還在尋找,應該能很快察覺到它的蹤跡才對,莫不是有人故意擾亂它們的查探?
不過,綁匪既然將石室建在這裡,那麼,噬血蝠們的巢穴應該不會太遠。
得,自己送回去吧。
楚喬打定主意,可地上的人如何處置,又成了一個難題。殺?輪不到他來殺。任由對方躺著?未免太便宜了他。
只是很快,楚喬便發現自己的問題有了答案。
熟悉的翅膀拍擊聲從遠處傳來。
躲在楚喬胸前的小傢伙顯然激動了起來,小爪子扒在楚喬的衣領上,小腦袋朝遠處望著,一雙小眼睛炯炯有神。
飛在最前方的噬血蝠一聲低鳴,激動地沖了過來,翅膀刮起一陣旋風,沒有半點減速的意思,楚喬下意識一閃,躲開它,卻沒有想到,這樣的行為又被對方當作是拒絕和反抗。
這噬血蝠怒了,正想從眼前這獸販子手中搶過幼崽,卻被後來跟上的一隻體型稍大點兒的急速喝止,一翅膀扇去一旁。
楚喬仔細觀察後來的這一隻,目光在它脊背上的傷勢上停留了一秒,心頭恍然。
如果他沒有記錯,這只應該是被小綠蛇“收拾”過。
果然,對方的目光在接觸到楚喬胸前的那抹綠色時,身體不自覺地顫了顫,但這恐懼情緒很快消散,望著綠蛇身旁的熟悉身影,這噬血蝠眼淚裡滲出淚意。
楚喬捧著小蝙蝠,交給了它。
一時間,礦洞裡就只剩下噬血蝠的悲鳴,先是一隻,而後漸漸傳播,到了最後,所有噬血蝠都不由地低鳴起來。
楚喬不知道他們是在為重新找回孩子而開心,還是緬懷之前丟失的寶貝,但這一刻,楚喬心裡也堵的難受,不想說話,也不願意去看噬血蝠們淚眼,乾脆轉過頭,快步向前。
前面到底是通往哪裡?
是綁匪進出的另一個出口嗎?
楚喬繼續向前,光線漸漸明亮起來,沒有多久,他便看到不遠處礦頂上的圓形洞口,洞口大約有井口那麼大,光線正是從其中照射進來。
再走近,楚喬忍不住瞳孔一縮。
掛在半空中搖搖晃晃的……是一根繩子。楚喬疾步上前,伸手一拽繩子,那繩子竟然就這樣掉了下來,墜在楚喬腳下。
仔細傾聽,洞口寂靜無聲。
沒有人。
楚喬抓著繩子,眉頭微皺。八成是洞內的綁匪沒有按照時間到達,因此被當作任務失敗,接應的人及時撤離,那綁匪也成為了棄子。
站在原地,腦海中將對方的計畫一一串聯起來,楚喬背後滲出了細密的汗。
如果不是他腦海裡靈光一閃,他恐怕不會多個心眼選擇回來查探;要不是小綠蛇的鼓勵,在遇到挫折的時候,他可能已經打道回府。
沒有超乎尋常聽力和目力,他不可能察覺到礦壁後面的動靜。缺乏對於靈氣的探知,他沒辦法輕易打開石門。
這些環節,只要其中一個出了問題,綁匪可能現在已經施施然帶著小蝙蝠離開。
然而問題在於,他擁有的這些條件是基於他上輩子對於靈獸的瞭解,基於他的特殊經歷,換了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有這樣的效果。
這正是對方計畫的可怕之處。
想到這一切,楚喬的心重新沉靜下來。如果說之前給了“哥哥”一個下馬威,楚喬心思有些浮動的話,那麼,在經歷這一切之後,他僅有的那點浮躁全然不見。
沒有弄清楚原主的身世,“哥哥”還在一旁虎視眈眈;雖然紅色晶體的來歷有了些許眉目,但尚未找到沙蠍們的蹤跡,更別提提升修為。
除此之外,他還有加起來超過二十萬貢獻點的負債,如果不想被終身困在赤沙星,如何出去,這又是一個難題。
更重要的是,今天一役讓楚喬明白,這赤沙星看似平靜,實際上卻是暗潮洶湧,而這風浪是否會將自己捲入其中,一切都不得而知。
楚喬發了會愣,重新又在洞口四周轉了一圈,沒有再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重新打道回府。
噬血蝠們竟然還在原地等他,看著他的眼神中滿是感激。楚喬理解他們的心情,孩子不斷丟失,家長卻找不到原因,只能眼睜睜地乾著急,如今找回來一個,瞭解了套路,之後對方再想偷孩子,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被上百隻噬血蝠用同樣的目光望著,哪怕明白對方是在感謝他,楚喬還是沒忍住頭皮一麻,連忙移開眼睛打量四周。
綁匪已經不見了。
“宇航服”也被堅硬的東西撕扯開,隨意地扔在一旁。
用來裝幼崽的箱子被拆解,只剩殘骸。
楚喬咂舌,憤怒狀態噬血蝠們的戰鬥力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兇殘的多。
“吱吱。”仿佛是不滿於楚喬關注其他沒有和它打招呼,趴在自己父親背上的小傢伙不滿地朝楚喬叫起來。
所有蝠看楚喬的眼神有些奇怪。
楚喬沒注意,上前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舒服窩在在楚喬衣服裡的小綠蛇此刻也探出頭來,小蝙蝠看到他更開心了,眼睛亮亮地又叫了綠蛇一聲。
噬血蝠們的眼睛就更詭異了。
如果說之前望著楚喬的目光中滿是溫和和感激的話,此刻又莫名地多了幾分敬畏和好奇。至於綠蛇?大概是被它兇殘的戰鬥力嚇到,噬血蝠們根本不敢看它。
楚喬被看的莫名其妙,低頭一瞧,小綠蛇不知什麼又和幼崽湊一起了。幼崽吱吱地叫著,說話似的,綠蛇就在一邊看著,耐心極了。
周圍氣氛莫名地溫情。
只是還沒等楚喬被這溫情治癒,便見那只看起來頗為壯碩的噬血蝠滿心的糾結,而後終於下定決心一般,依依不捨地將幼崽遞給楚喬,然後轉過了頭。
給他?
楚喬怔愣,但只是片刻,他便反應過來——噬血蝠是害怕自己的孩子再被偷走吧?與其被充滿惡意的綁匪偷走,還不如交給信任的人。
可憐天下父母心。
楚喬沒有接,反倒是提起了另一茬:“能帶我去你們的家嗎?”
他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沒有弄懂。
噬血蝠此刻對楚喬可謂是有求必應,不說想去對方家裡參觀,就是讓所有噬血蝠跟他回家,也不是不可能。
於是,順著原路倒回,沒走到幾分鐘,在轉個彎,便到達了噬血蝠的巢穴——如同楚喬猜測的那樣,兩地之間的距離果真很近。
噬血蝠們的巢穴是天然形成的巨大洞穴,四周通達,據楚喬目測,可供進出的通道便有四五個,不知道是原本就有,還是後期人工修成。
噬血蝠們平日棲息在石壁的縫隙中。
楚喬仔細打探一圈,忍住想要歎氣的欲望——將家安在這裡,實在是太不安全,按照埃裡克的說法,礦洞內很大一部分都是人類的手筆,就算有心人在老巢一旁開個洞進進出出,它們也未必能發覺。
而且丟過幼崽,噬血蝠們的確加強了對孩子的看管,可居住條件擺在這裡,加上對方以有心算無心,簡直防不勝防。
果然又和楚喬猜測的那樣,噬血蝠們先是莫名地發現不遠處出現幾隻曾經丟失的幼崽的氣息,急忙追出去,留守的噬血蝠們沒過多久,又忽然發現巢穴裡又沒有了新的幼崽的味道,慌忙地到處尋找。
事實上這個時候,綁匪已經溜了進來,仗著具有遮罩功能的防護服和四周黑暗的條件,他順理成章地將小東西從窩裡抓出來,放進隔絕探知的箱子裡。
連最後守衛的噬血蝠也飛走了,他順順利利地出了巢,躲在石洞裡,等待同伴的接應。
……至於綁匪為什麼能輕而易舉地找到幼崽,實在是因為小蝙蝠不會飛行,家長們害怕它們從高出掉下來摔死,所以都將幼崽們安放在低矮的小窩中。
楚喬歎了口氣,將自己的猜測原原本本地告訴噬血蝠的領頭蝠——也就是幼崽的父親。
領頭蝠努力地消化著楚喬話語中的信息量。
楚喬選擇告辭。
只是噬血蝠們哪能如此簡單就放走自己一族的救命恩人?於是,幾百隻蝙蝠,整整齊齊地跟在楚喬身旁,一部分在前方開道,身後還跟著一群,浩浩蕩蕩,完全是傳說中的貴賓待遇。
埃裡克等人在礦洞外等的著急。
雖說明白楚喬有所依仗,不必他們擔心,可這時候讓他們自己回家,留楚喬一個人待在礦洞,他們誰也做不出來。於是,從礦洞裡出來,他們對視一眼,默契地坐在礦洞口等待。
時間一分分地過去,洞裡的人卻依舊沒有出來。
馬克原本是坐著,他忽地站起身,表情嚴肅,仿佛是下了什麼重要的決定。
“幹什麼?”埃裡克心頭一跳。
“我下去看看。”馬克說完,不等埃裡克反對,便整理好自己的工服,準備下礦洞。
“等等。”
馬克頭也不回:“你不用勸我……”
埃裡克無奈:“沒打算勸你,我們一起去。”
於是,當楚喬被簇擁著來到洞口時,看到的就是蜷縮成一團趴在地上的隊友們。在幾秒鐘之前,他們又一次聽到了噬血蝠的翅膀拍擊聲,嚇得滿臉發白。
“你們怎麼在這裡?”
楚喬怔然,但旋即反應過來,明白隊友們的擔憂,心頭劃過一絲暖流,說話的語氣也柔和起來。
“楚喬小心,噬血蝠又來了……”
馬克話還沒說完,後半截便被噎在喉嚨裡。
他的隊友,其實是噬血蝠變的吧?
要不然,那些兇殘的傢伙們,對他的隊友恭恭敬敬的呢?
馬克呆滯地看著噬血蝠們依依不捨地與自己的隊友揮別,再和其他呆頭鵝一起,被楚喬拉出了礦洞。等夕陽重新落在他們身上,接他們的懸浮車緩緩而來時,馬克終於反應過來。
一種巨大的幸福感突如其來。
只要楚喬在,他們以後是不是再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了?不知道噬血蝠們能不能提供探礦業務?如果對方能幫他們挖礦,那就更好了!
楚喬看著身旁幾位走神的隊友,心頭閃過一絲無奈。
他實在沒有想過,隊友們竟然會在洞口等他。不過日後相處時間還長,見到也就見到了吧。
楚喬伸手戳了戳窩在自己衣內的小綠蛇,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小綠蛇似乎有些怕冷,就算他將對方拿出來,沒多一會兒,綠蛇就又窩他胸口去了,甚至他換衣服時,都沒能將這個傢伙趕出去。
楚喬突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問題,戳了戳小綠蛇:“你今天怎麼忽然來找我?有什麼事?”
滿腦子空白的綠蛇:“……”
·
沙地。
守著沙蠍的蹤跡,黑貓滿臉怨念。
沙蠍都跑了,那個藉口去找小甜心報信的瘋蛇呢?
夕陽落下,黑貓打了個哈欠,正是在這時候,異變突生。
作者有話要說: sorry多寫了點,遲到了幾分鐘
☆、第27章
黑貓和小綠蛇發現沙蠍蹤跡的時候,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刻。“太陽”火球一般地掛在天上,被烘烤的地面熱氣蒸騰。沙地是尤其的燙,要不是黑貓瓜子底皮糙肉厚,恐怕真的會被燙的無法行走。
事實上,在此之前,它們已經找了一整夜。
前一天晚上接受小甜心的委託,剛一出門,黑貓還沒來得及吃個夜宵,亦或者回窩裡補個覺,便被瘋蛇不依不饒地拉出來幹活。
黑貓自然是拒絕的。雖然答應了委託,可這件差事也沒急到分秒不能等的程度。何況它自覺年齡大了,必須要保證睡眠,才能長命百歲。
然後……小綠蛇又和老年貓進行了友好的交流。黑貓在“交流”的過程中體會到了人間的真愛以及自己使命的重要性,瘸著腿,讓自己投入和諧赤沙星的建設中。
不得不說,趙琉的堅持非常明智。
黑貓作為當地的土著,雖然據它佯裝謙虛地自稱“領地是在人類的聚居區,對外面不太熟悉”。可真正找起來,它的作用便顯現出來。
它的“獸脈”頗廣。
沙地邊緣許多獸類都認識它,見到它下意識躲避,等到被抓到,被告知對方只是打聽沙蠍蹤跡時,為了少受點兒罪,它們可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只不過,消息易得,真假卻難以分辨。黑貓連同綠蛇一起,根據“友獸”們提供的資訊,陸續找了好幾個地方,才終於找到了幾隻沙蠍的蹤跡。
任務完成了。
黑貓當場累癱在地,不願意動彈,趙琉無奈,便秉持著“獸道主義精神”,主動接過去報信跑腿的任務。
……誰知綠蛇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望著天邊的晚霞,差點被陽光曬焦的黑貓連生氣都沒勁兒。
起初它還在心裡咒駡瘋蛇是說話不算數的大垃圾,等到後來又渴又餓,黑貓便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小甜心做的好吃的,自我安慰“好日子還在後頭”。
只是,安慰終究只能得到個心理上的滿足,遠水解不了近渴,實在餓的虛弱無力,黑貓只好開始琢磨著打道回府。
可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巧,它前腳還沒邁開,眼前平靜的沙地突然有了變化——一隻只沙蠍,密密麻麻地,它們突然從不遠處的地底鑽了出來。
好似是油鍋沸騰,寂靜的沙地忽然熱鬧了起來。
黑貓神色一凝,收回爪子,重新蹲下,腦海中不由得泛起幾分疑惑。
它們想幹什麼?
如果說發現幾隻沙蠍還算是正常,但像眼前這般集聚,弄出如此大的動靜,黑貓便無法忽視了。它思考片刻,離開自己待的位置,向上,成功地找到一個位置較高,且有遮蔽的沙丘蹲守。
換了視角,所觀察到的內容也不一樣。
黑貓驚訝地發現,那群剛從地底冒出來的,看似亂糟糟的沙蠍們,它們的行為並不是雜亂無章,相反,在不知名的力量指引下,沙蠍們排成了整齊的四個方陣。
從黑貓的角度來看,這些方陣恰好位於四個方向,相互依託,將一隻土黃色的魔獸圍在其中。
見到那只高大威猛的魔獸,黑貓差點驚叫出聲。
炎狼!
如果說實力最強的魔獸們會將周圍的地盤圈起來,當作自己的領地,不容許其他同級獸侵犯的話,那麼,黑貓腳下這塊沙地,正是炎狼的領地。
作為炎狼領地的下屬,強者為尊,沙蠍們應該服從炎狼定下的規則才是,誰知它們竟然會和領主打起來。
有點意思。
只是不知道哪一方會贏。
黑貓僅剩的那點睡意此刻消失不見,它趴在沙堆上,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這場難得一見的戰鬥。
事實上,魔獸們的生活也不是風平浪靜一派和諧,為了生存,爭奪領地、爭奪食物,甚至爭奪配偶,這都不是奇怪的奇怪的事,但怪就怪在,黑貓的認知裡,沙蠍實在不是什麼厲害的魔獸。
雖說它們群居,戰鬥時大多一擁而上,看似浩浩蕩蕩,但只要敵獸實力足夠,這看似淩厲實則零散的群攻,實際上並沒有想像中的有效。
炎狼呢?作為沙漠的領主,幾十年無論外界如何變化,都沒有任何魔獸能動搖它的霸主地位,本身的實力和靈智都不容小覷。
是什麼讓沙蠍們如此想不開?
果然,和黑貓想像中的一樣,炎狼的確實力不凡,一個翻騰和轉身,紅色的氣焰從炎狼口中噴出,正前方的沙蠍們一時沒能避開,被這氣焰掃到,當場損耗不少。
因為這一下,赤紅色的海潮亂了,方才黑貓見到的“方陣”也隨之被打散,沙蠍們重新變得一團混亂,擠擠攘攘,沒有半點威脅可言。
黑貓有些失望。
它犧牲睡覺的時間,沙蠍們就給它看這些?不怕獸有野心,就怕獸認不清自己的實力和位置,非要作死去向實力更強的魔獸挑戰,到頭來什麼都沒能得到,反而損失慘重。
愚蠢。
按照黑貓往常的脾氣,它現在應該毫不猶豫地掉頭就走的,它雖壽命長,可它也沒有在如此無聊的事情上耗費時間的習慣。
但今天的情況卻有些不同。
沙蠍是小甜心點名要找的獸。如果它此刻掉頭走了,作死的沙蠍們被炎狼屠盡怎麼辦?不是它危言聳聽,對於挑戰領主權威的獸,滅族一事並不少見。
那……救?
黑貓有些不情願,但想起自己的委託,只好勉強自己琢磨著如何去救沙蠍。論實力,它和炎狼相差不遠,真打起來,勝負的可能參半——不過它這次是去救獸,不是一決高下,事情就變得容易多了。
至於救哪一隻?看誰長得好看吧。
打定主意,黑貓重新眯著眼睛,觀察起戰場來。誰知不看倒罷,這一看,黑貓不由地倒吸半口涼氣。
等等,到底怎麼回事?在他沒有走神的幾秒之類,到底發生了什麼?
沙蠍們何時又重新組織出了新的攻勢?
和黑貓最開始看到的那樣,沙蠍們重新排起了另外的“陣”,和起初輕易被炎狼打散碾碎的花架子不同,這一次的進攻陣勢看起來有效多了。
正面進攻的前鋒,攻擊輸出的前鋒,兩翼包抄,還有不知什麼時候繞去炎狼身後的偷襲,密密麻麻數不清的沙蠍,在這一刻仿佛是有了“大腦”,在大腦的指揮下,由零散的分佈變成一個統一的個體。
炎狼沒有經歷過這樣的陣勢,一時間格外被被動,竟被沙蠍們搬回局勢,占了上風。
當然,作為沙地的領主,擁有豐富戰鬥的經驗的炎狼也不是吃素的,雖然一時被打個措手不及,但它很快反應過來,重新嘗試著打破沙蠍們的配合。
……沒有用。
在面對死亡威脅的時候,無論人還是魔獸,都會下意識地躲避致命的攻擊。炎狼原本也是打的這個主意,想要和方才一樣,憑藉氣焰撕開一個口子。然而出乎意料,沙蠍們在此刻卻全然不畏死亡,不要命地不停沖上去。
前面的同伴死了,後面的立刻補上,排好的戰陣不但沒有亂,還因為源源不斷的攻擊,使炎狼受了傷。
黑貓再也無法控制心中的驚駭,不受控制地直起身來。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沙蠍們為什麼會突然變得如此厲害?
還沒等黑貓發現什麼端倪,忽然,沙蠍中響起一聲奇怪的嘶鳴,緊接著,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包抄的沙蠍小隊後撤,全員收緊攻線,與此同時,沙蠍們仿佛得到了什麼激勵一般,攻擊更加淩厲。
沙蠍變陣了。
而且……有東西在指揮。
黑貓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如果說之前多是湊熱鬧的話,那麼此刻,它的大腦飛快地運轉起來,望向沙蠍的眼神也多了幾分重視。
不是它大驚小怪,實在是由於沙蠍們的變化太過可怕。
人類依靠財富和權勢劃分三六九等,魔獸們之間也分高中低之分。只不過魔獸們的等級劃分的標準則有些獨特,除了看實力之外,還要看魔獸原本的天賦和靈智。
魔獸的天賦和靈智又是相輔相成的。天賦高,靈智越高,思考能力越強,也就更加的“聰明”。千萬不要小看這份“聰明”,殊不見低等的魔獸庸庸碌碌一生,不過靠著本能生存,到死也只是有限的模樣。
而具備獨立思考能力和學習能力的高等魔獸卻不同,它們擁有了思維,配合著本身的實力,便有了改變周圍生存環境的能力。
譬如最具有代表性的一個,便是赤沙星之外,帶著一眾魔獸,攪得整個星際動盪不安的布尼安。
布尼安原本並不是什麼厲害的獸,但卻非常的聰明,它天生具有旁獸難以企及的煽動力,能準確地洞察魔獸們的需求,由此說服魔獸,達到自己的目的。就算擱在人類社會裡,也是一個極厲害的政客。
就是這樣一個獸,憑藉著出眾的軟實力,從偏遠的星球出來,不斷地收復手下,最終變成了足以動搖星際局勢,掌握魔獸權柄的重要角色。
黑貓雖然不贊同布尼安的做法,但不得不說,對方確實是獸中的一個奇跡。
具備思考能力的獸數量稀少,但不可否認,這些聰明的獸,背後大多都會有一段波瀾壯闊的故事,它們往往是書寫獸族歷史的主力。
只是,獲得這種珍貴的能力根本就沒有什麼固定的途徑。
在現存的高級魔獸裡,一大部分是依靠遺傳,也就是所謂的種族天賦。一些獸的父母是高階獸,那孩子生下來,大腦可能很發達。另一部分比例小,也就是普通的魔獸遇到了機緣,思緒從混沌中脫離出來。
在黑貓看來,綠蛇屬於第一類,而沙蠍中的指揮者……很可能就是第二類。
果不其然,在黑貓走神的這短短時間內,戰局便徹底向一邊傾斜。
炎狼被沙蠍們逼入絕境。
沙蠍們卻節奏不亂,在“大腦”的指揮下,攻擊越發的有效。如果說沙蠍們原本的戰鬥值是10,有了高明的指揮和自身默契的配合,危險程度頃刻間提升十倍往上。
黑貓似乎看到赤沙星上又冉冉升起了新的一方霸主。
炎狼終於不甘地倒下。
它死的太過憋屈。
論智慧,炎狼能統治如此之久,當然不是傻瓜。只不過,比起沙蠍們堪稱教科書般的排兵佈陣,完美默契的配合,它的那點兒戰鬥的經驗,便又不夠看了。
沙蠍們如同浪潮般退開,一隻體型稍大,背殼紅色中泛著金光的沙蠍出現在黑貓視線中。
直覺告訴他,這一隻,就是方才戰役的指揮者。
沙蠍們分食了炎狼的屍體。
本應該上前的黑貓在此刻卻猶豫了,被沙蠍們的兇殘勁驚到,它開始有些懷疑直接去找沙蠍的方式是否合適,或者說,是否安全。
它可不想和炎狼一樣,太慘了。
那……怎麼辦?小甜心要找沙蠍,這事就繞不過去,可是如果沙蠍傷害到他怎麼辦?還、還是再等等吧,至少,它也得叫上瘋蛇一起,心裡才有底。
腦海中不斷給自己找藉口,最終,黑貓也沒敢露面,只是悄悄地躲在沙丘後,眼睜睜地看著沙蠍們有條不紊地退下去。
黑貓終於松了口氣。
可還沒等他放鬆下來,便忽然發覺那只領頭的沙蠍,那個可怕的傢伙,朝它躲藏的方向注視了幾秒。
不會被發現了……吧?
黑貓心驚膽戰。
還好,領頭的沙蠍並沒有和他計較的意思,很快,就跟著其他的沙蠍們一起撤退。
黑貓:“……”
嚇死貓爺了。
黑貓也不顧的休息了,流星一樣地出竄了出去。
找幫手,必須要找幫手!
·
黑貓要找的幫手,此刻已經和楚喬回了家。
桌上擺著飯菜,楚喬坐在桌前,小綠蛇盤在楚喬的手腕上當手鐲,衣服袖子擋著,在坐的其他兩人都沒有察覺。
是的,其他兩人。除了原身的“哥哥”伊恩之外,還有守株待兔的莎莉。
“伊恩大哥,快來吃飯吧,別忙活。”莎莉朝伊恩招呼道,伊恩低著頭煮菜,聞言,臉龐不由地有些扭曲。
又是她!
徽章沒有找到,回到家又發現“弟弟”沒了,伊恩當時那一刻的心情簡直可以用天崩地裂來形容。傻子跑了,他要怎麼向主人交代?
帶著這種快要崩潰的心情,伊恩撞開門,如同傳染了狂犬病的瘋犬一般狂亂地在屋內尋找蛛絲馬跡。
莎莉就是在這裡時候上門的。
她望著雙目赤紅的伊恩,還有屋子裡的一片狼藉,膽戰心驚地問:“伊恩哥,你……在找什麼?”
伊恩轉過頭。
莎莉打了個寒顫,立刻道:“小喬有句話讓我轉告你,他早上收到通知,去E礦了,你早上沒在所以拜託給了我……”
伊恩手一頓。
莎莉擔心的目光瞄了伊恩一眼,仿佛是在看一個生病沒有吃藥的病人,“你沒事吧?”
伊恩將手上的東西放下,擠出一個無比扭曲地笑容,“沒……呵呵,沒事。”
莎莉坐在楚喬身旁,和伊恩說完話之後,又轉過頭滔滔不絕地講述著早上發生的一切;“哎呀,你不知道,伊恩大哥看到你不在,簡直快要瘋了!”
“我來的時候,他正在客廳裡四處轉悠,看見那個被砸碎的燈沒?我要是再不出現,你家今天晚上就住不了了。”
伊恩盛菜的手一頓。
如果有什麼能讓人閉嘴的藥,他一定要加菜裡,好讓這聒噪的女人閉嘴。
明白內情的楚喬麵上配合著莎莉,聽的認認真真,肚子裡卻笑的快要打結。他瞟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伊恩,差點笑出聲。
活該!
像伊恩這種辦事鬼鬼祟祟,肚子裡一肚子隱陰謀詭計的人,他最討厭……或者說最害怕的人是什麼?絕對是莎莉這樣又耿直,還自來熟的人!
這不,伊恩明明心裡憋得不行,但卻又不得不任由莎莉繼續說,畢竟,莎莉言語之間,都在說著伊恩的“好”。
只是楚喬還沒有幸災樂禍多久,莎莉話題一轉,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E區多危險啊,”莎莉歎息,“沒想到韋恩來找茬還不夠,竟然還這樣報復你。”
楚喬沒有說話。
倒是伊恩眉頭一動,端著盤子過來,接上了話題:“是啊,都是哥哥沒用。E區不但危險,那裡的人也是形形□□,太不安全。”
楚喬抬起頭。
莎莉配合地問:“伊恩哥,怎、怎麼了?”
伊恩坐下,“比如說,E區有個頗有名氣的小隊。隊長叫埃裡克,他和隊員搶女人,耍心機,在某次遇到噬血蝠的時候,隊長將隊員當作擋箭牌,隊員死了,隊長活了下來。現在隊長佔據了原本隊員的妻子,非打即罵,那女人,可憐極了。”
莎莉臉色一白,忍不住問道:“禽獸!這事巡邏隊不管嗎?”
伊恩反問:“沒有確鑿證據,怎麼管?”
“那,還有呢?”
“還有,那個小隊裡還有一個叫做馬克的,以前是個小偷。他還小的時候被養父收養,年齡稍大時,又從他的養父那裡學會了手藝。出師之後,他卻擔心養父搶自己的生意,趁著養父睡覺,悶死了養父。他平日和養父相處融洽,殺了養父,竟然也沒有人發覺,等到十幾年後,他偷重寶被抓,警方在調查過程中,才揭開了事情的真相。”
“世界上怎會有如此恩將仇報之人?”
伊恩搖搖頭:“除此之外,其中還有一個更惡劣的,叫亞斯,這個男人是個小有名氣的明星,脾氣尖酸刻薄,卻很受星球上人的追捧。只是他卻不滿足,憑藉著有利條件,幫圈裡人牽線搭橋,將幼|女介紹給達官貴族,開始時尚且你情我願,等到後來,他地位高漲,別人再拒絕他,他便威逼利誘,再不行,就上武力……”
莎莉聽的目瞪口呆。
“最後一個叫雷蒙,這個人天生力氣大,可卻殺了自己的父親……”
“別說了。”
楚喬站起身,他面色發白,腳步虛浮地離開餐桌,“我先回房間了。”
莎莉吃驚:“小喬,你哪裡不舒服嗎?”
伊恩也佯裝擔心地望過去。
“沒事。”楚喬跌跌撞撞地走進自己的屋子,關上房門。隔絕了伊恩的視線,楚喬歎了口氣,坐了下來。
小綠蛇從他的袖口鑽了出來,一動不動地望著楚喬。
“你在問我相不相信伊恩的話?”
連小綠蛇都聽出了伊恩話語中的針對。
不得不說,伊恩這一招雖然陰損,但卻有效。在赤沙星這個地方,新人第一天報導,哪有不遭受下馬威的?感情沒有建立起來,還被老人磋磨,再加上從“親人”這裡得到這些要命的爆料,能再和同事處好關係才算奇怪。
一個人要和其他人建立情感上的聯繫,需要的是機會和時間。楚喬原本在赤沙星就沒有什麼熟人,若再因為伊恩的傳言,放棄與隊友進一步加深情感的機會,甚至放棄這份工作,那到最後,他無論遇到什麼事情,所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伊恩。
這就是伊恩獲得“信任”的方式。
小綠蛇蹭了蹭楚喬的臉,後者歎了口氣,將小傢伙抱在胸前:“別擔心。”
他有眼睛,他會自己看。
一個人到底怎麼樣,不需要從別人口中去得知。
楚喬翻了身。拆穿伊恩的目的,他並沒有覺得興奮,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噁心。
就在楚喬心情不爽的時候,那些在伊恩嘴裡罪無不赦的小隊成員們,此刻心情也算不上好。
酒吧。
一個稱不上熟悉的礦工正在滔滔不絕地講述著有關“六區那個傻子”的傳聞,在得知那個傻子加入了埃裡克等人的小隊時,男人看他們的眼神更加憐憫。
“……你們怎麼被分到了他?”
“傻子得罪了韋恩你們知不知道?天哪,那你們豈不是要被他連累?”
“可憐見的!”
馬克面色陰沉,拳頭捏咯嘣響。偏偏男人沒有眼色,劈裡啪啦地又講起了獨家爆料,沒有哪一句話不是用來摸黑楚喬的。
亞倫拉了處於爆發邊緣的馬克一把,唇角一勾,笑道:“兄弟,你說的消息我很感興趣,不然……我們出去說?”
昏黃的燈光下,男人比亞倫這個微笑迷得神魂顛倒,忙不迭答應;“好、好啊。”
一行人出了酒吧。
馬克怒氣上湧:“亞倫他……他想幹什麼?”
埃裡克咳嗽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剛才我和亞倫說,在酒吧揍人,砸壞東西是要賠償的。”
馬克目瞪口呆。
作者有話要說:
☆、第28章
亞倫不生氣的時候的確很美,亞麻色的頭髮,琥珀色的眸子,當他笑著看你的時候,一般人都無法抵擋。
因此,男人被亞倫等人騙到門外,眼看美人離自己越來越近,正想發生點什麼時,忽然肚子襲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嗷”一聲,蝦米似的拱|起身。
“舒服嗎?”亞倫問。
在他身後,馬克等人也抄起了傢伙,虎視眈眈地看著他。
男人真的不懂了,他只是好心給這些人提個醒,誰知道對方不接受就罷了,竟然還動起了手腳,不由得大怒:“艸|你們……”
臉蛋又是一痛。
見狀,馬克似乎也隱隱約約地痛起來,悄悄問身旁的埃裡克:“亞倫他怎麼了?”
亞倫雖然脾氣不好,但大多數時間還是使用語言攻擊,像今天這樣直接動手的,次數實在不多。
“心裡不舒服吧?”
馬克閉了嘴。
他當然明白亞倫在鬱悶什麼,這也正是他們難的奢侈一把,選擇晚上出來喝酒的原因。
亞倫這個人,性格傲氣不說,還帶著討厭的幾分清高,平日不屑與他們比他差的人為伍,這樣的人,輕易看不上別人,但要是有人入了他的眼,讓他心悅誠服,他八成比任何人都還要在意。
偏偏那個入了他眼的人不願意搭理他。
和亞倫吵架從來沒有贏過的馬克終於覺得自己扳回一局,心中喜悅地直冒泡泡:小楚……哦不,楚哥真是他的貴人呐!
馬克神遊星際,亞倫也沒閑著。
他揪著男人的衣領,將人從地上拽了起來:“怎麼,消息是從哪來的?真的不說?”
男人喘不過氣,斷斷續續地道:“這事……六區的人全都知道!你只要打聽一下,就知道我沒有說謊……”
亞倫面無表情地一拳頭揍了過去。
萬籟俱寂。
“我是為了你好,”亞倫拍了拍掌心,像是拍走灰塵一般,“話多不是什麼好習慣。為了多活幾年,你還是悔改吧。”
男人再蠢,這時候也明白亞倫不想聽到關於那個傻子的壞話了,再被這諷刺的語氣一激,也顧不得渾身的疼痛,喘著氣,口不擇言道:“說我?你以為你們都是什麼好東西?外面都傳遍了,你這個賣……”
話還沒說完,便被亞倫仰面一拳,徹底倒下。
“你們還等什麼?”
馬克等人面色不虞,沉著臉,抄起傢伙朝男人圍過去——
好大的狗|膽!
竟然敢在他們面前說楚喬的壞話?到底是誰在搬弄是非,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
·
黑貓趕到楚喬家時,時間已經不早了。楚喬給自己和小蛇洗過澡,換上睡衣,平躺在床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楚喬的睡姿很好,不會隨意翻身,於是小綠蛇就一直趴在他的胸口上。
小綠蛇的蛇身有些發燙。
儘管距離一起洗澡已經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可它腦海中只要一回憶起剛才在浴室裡的畫面,便控制不住地沸騰。
重新變成蛇,對於他來說又好又不好。
好的方面,是他能重新以新的形象回到楚喬身旁,不必擔心曾經的誤會和心結沒有解開,憑藉著這個幼崽的形象,他可以撇開妖尊的老臉,盡情地賣萌打滾求親近。
至於不好的一面——他回來了,楚喬卻不認識他,將他當作與“趙琉”完全不一樣的個體對待,尤其是每次楚喬對綠蛇好時,他總是一邊開心一邊惱怒。
只不過,從上一刻起,趙琉的認知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變小怕什麼?修為一朝回到化形前算什麼?
能抵得過楚喬親自幫他洗澡嗎?!
趴在楚喬胸口上的綠蛇沒忍住,歡喜地將自己扭成一個麻花,變成麻花之後,又覺得這樣不太符合一個妖尊應該有的氣度,默默又將自己順成一條直線。
於是,黑貓趁著月光,跳進楚喬房間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蛇,那條瘋蛇,它老老實實幹活就算了,它、它竟然臭不要臉地占小甜心的便宜?
舒適的床鋪,靜謐的少年,眼前的寧靜如同一幅畫,黑貓心中吐槽著瘋蛇,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朝床邊靠過去。
不知道小甜心需不需要一隻貓型抱枕?
等小綠蛇反應過來的時候,便看到一隻黑影做賊似的悄悄靠過來,還沒等它拒絕,一隻黑貓便分外不要臉地擠上了床。
趙琉不明白世間竟會有如此不長眼色的獸?
但害怕驚擾到楚喬,他只好悄悄爬起來,半強迫著黑貓,兩獸悄悄出了屋子。
為了防止黑貓與他搶人,趙琉打起精神,拿出公事公辦的態度,的問起沙蠍的始末。只是隨著黑貓的講述,他的神色越來越沉,尤其是聽到沙蠍們輕而易舉弄死炎狼時,更是心頭一凜。
不妙。
和黑貓單純的直線型的想法不同,上輩子從泥沼裡爬出來的趙琉更加關注這件事情的另一面。
若如黑貓所說,沙蠍們忽然通過某種方式開啟了靈智,那這種方法是什麼?
紅色晶體?
趙琉腦海中下意識冒出那塊讓他產生變化的詭異東西。這晶體與上輩子的靈石有相似之處,但效果卻又不是單純的靈石,任趙琉活了千年,也沒能從記憶中找出完全相同的東西來。
但,無論神秘的晶體到底是什麼,都不能忽視它的珍貴程度。
如此關鍵的東西……沙蠍願意透露秘密嗎?更極端些,沙蠍會不會考慮將知曉它們秘密的楚喬滅口?
趙琉承認,除了楚喬之外,他的確不憚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旁人的行為。甚至,就算是楚喬,在他們剛剛認識的時候,他也不能給予對方全副的信任。
楚喬通過了他的測試,他也是這千年中,唯一被他認可的人。
思緒回蕩,趙琉強迫自己將溫情拋開,理智回籠,“先去看看。”
“喵?”不帶小甜心?
趙琉瞪了黑貓一眼,形勢還不明朗,他怎麼可能讓楚喬以身犯險?
一蛇一貓到達目的地。
清冷的月光下,沙漠上被鋪上一層銀紗,原應寂靜的沙地,此刻卻顯得不太寧靜,奇怪的動靜從不遠處傳入它們的耳朵。
“喵。”
兩獸對視一眼,悄悄地朝聲源處摸去。
越過幾座低矮的沙丘,一切便出現在它們的面前,綠蛇和黑貓不由地呆住了。
沙蠍們……到底在做什麼?
沒有戰鬥,更沒有覓食,沙蠍們分成不同的小隊,井井有條地開墾沙地,多餘的沙子被另外的沙蠍推去別處,於是,沙地表面就形成一個不小的坑。
坑挖的差不多,在一旁待命的另外一小隊,將不知道從哪弄來的褐色泥土鋪在坑底,再撒上一層綠草。
“喵?”
黑貓好奇地抓耳撓腮。
一個坑挖完,沙蠍們卻不知疲倦一般,飛快地在另外一處起了頭,重新挖了起來。在這時候,兩蛇注意到,除了這些挖坑的,在不遠處,還有不少沙蠍。
這些沙蠍擺出的正是白日黑貓看到的陣勢。
……可四周都沒有敵人啊!
黑貓有些搞不懂沙蠍們的套路,沒有敵人,它們擺出這副模樣來是想做什麼?
很快,安靜的沙蠍們動了——隨著一聲熟悉的聲調,沙蠍們改變陣型,又一聲,出擊;再一聲,重新變陣。
沙蠍們在訓練。
黑貓目瞪口呆,它見過人類的演練,卻沒有想過有一日,人類軍團的訓練的方法,還能被魔獸們借鑒過來。
不過……白天沒有注意,現在仔細看,黑貓忽然覺得沙蠍們的配合有些熟悉——不就是它曾經看見過的,赤沙星護衛軍的訓練方式麼?
這群沙蠍竟然偷師?
夜已深,但沙蠍們卻有著使不完的力氣。那邊的“坑”已經挖了幾十個,這邊,沙蠍們卻不知疲憊,一遍一遍地繼續演練著。
它們不必休息麼?這加班加點的,急著做什麼?
就在黑貓迷茫於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辦的時候,忽然聽到腦海中的傳來一聲“我明白了”。
明白?
身旁的綠影飛了出去。
黑貓愣住,瘋蛇這是要和沙蠍們來一場?那自己要不要去幫忙?躊躇片刻,它最終還是留在了原地。
先看看吧。
自從那日瘋蛇突然變強之後,它就一直摸不清對方現在的實力,今天正是一個方便它判斷的好機會。
沙蠍們在近日打了不少勝仗,在炎狼之前,它們便已經憑藉配合,取得了不少勝利。消滅炎狼之後,它們的氣勢達到了最頂峰。
從此,沙蠍取代炎狼,成為沙域的霸主。
風頭之盛,一時間再無魔獸敢來挑釁。
因此,當那道綠光飛過來時,沙蠍們只是懵了一下,但很快,訓練的成效顯現出來,它們重新列隊,將這不速之客包圍。
綠蛇被圍在中央。
相比於炎狼,它實在太小了。從黑貓的角度看,那一抹綠色飛了出去,但很快就消失在一群赤潮中。
黑貓目不轉睛。
沙蠍們在此刻已經得到領頭蠍的命令,如上次那般收縮陣型,朝綠蛇攻了過去。但和上次相比,很顯然沙蠍們的陣型有所升級,而且配合的默契度有所增加。
兵隨令動,如臂指使。
緊接著,紅色如難以逾越的山嶽,劈天高地向它壓去。
不然,去幫幫忙?
黑貓心裡也沒底。
經歷過早上炎狼的慘狀,它總覺得這群沙蠍有些邪門,誰知道對方一聲不吭又搞出個什麼?瘋蛇雖然討厭了點,但好歹也是它在赤沙星為數不多的朋友。
被黑貓的擔心的趙琉卻格外淡定。
在他看來,體型小在這時候不但不是劣勢,甚至還可能是他致勝的關鍵。何況,在弄清楚沙蠍們的陣型後,破陣也只是時間問題。
他應付著不斷朝他的而來的攻擊,眼睛卻沒有停下,急速在沙蠍群體中搜索著。
在哪裡?
趙琉冷哼一聲,一道紫光飛出,眼前密集的沙蠍很快被他破開一道口子。紫光正是他上輩子《破天決》的功法,修為倒退,趙琉能夠使用它的次數的不多。
但頂級功法到底名不虛傳,哪怕趙琉如今不能發揮其千分之一的效果,但破開小蟲子們防禦,倒是足夠了。
別人辦不到的事情,他趙琉可以!
果不其然,似乎沒想過一條蛇的戰力如此之強,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極大打擊,沙蠍們陣型有一刹那的混亂。
隱藏在赤潮中領頭蠍連忙下令。
等的就是你!
綠蛇猛地飛起,如同一道炮彈,帶著毀滅一切架勢朝目標沖了過去——
危險!
領頭蠍發出尖利的叫聲,這一刻,它明白了對方的目的。赤潮激蕩,沙蠍們飛快地朝它們的王湧過去,領頭蠍也顧不得面子,猛地便朝沙地裡躲。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那席捲一切的紫光已經罩住了領頭蠍,空氣震動,領頭蠍只覺得自己離死亡只有一線之隔。
它被掀翻,劇烈地疼痛席捲而來,就算它平日習慣了疼的滋味,此刻也覺得無法忍受。
要死了嗎?
雖然早已經明白自己的壽命不剩幾日,可計畫沒有完成,它總覺得有些不甘。
沙蠍腦海中浮現出一雙眼睛,好久之前,也是很久的月夜,是那個人將自己從混沌中喚醒,可還沒再見,它就要死了嗎?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死的時候還有掛念。
在這麼一瞬間,沙蠍想了很多——或者說,在它發現自己會思考之後,它便格外享受這種世界一片清明的感覺,只是好日子總是短,沙蠍認命地閉上眼睛。
可想像中的永恆黑暗並沒有出現。
它被一隻黑貓用爪子壓住。
“喵?”黑貓也不明白瘋蛇為什麼要喊它過來,不過在見識瘋蛇的真正實力之後,黑貓忽然覺得它和瘋蛇之間還是有友誼的,畢竟對方揍它從來沒有盡過全力。
何況,按照規矩,瘋蛇打敗沙蠍,從這一刻起,它就是這一個領域的王了。
對於強者,黑貓覺得自己就算再狗腿點兒也沒關係。
“喵?”是要讓它幫忙毀屍滅跡麼?
這貓是怎麼活到今天的?
不是趙琉嫌棄,實在是,連地上這只沙蠍都比它聰明。
“帶回去。”
“喵?”
“送給小喬當了禮物。”
弄懂瘋蛇的意思,黑貓整只貓呆滯在原地:難怪它不受寵!不是它沒有魅力,實在是……對手戰鬥力太強!
·
楚喬一夜睡得不太踏實。
他又夢到了趙琉。
對方拉著他,蹙著眉頭,“你為了不相干的人生氣,難道就不肯信我嗎?”
楚喬在夢裡表情決然:“我認識的是浮游宗的趙琉,而不是妖尊趙琉。”
趙琉驚愕,欲言又止。
說話的時候,畫面一轉來到鄴城。
那時候的他們剛剛結拜,趙琉高興的小孩子似的,他在客棧修煉,對方扛回一樹冰糖葫蘆。十幾串,各種口味,見到他,那人開心地笑了:“小喬,快嘗嘗!”
只不過因為客棧老闆女兒啃冰糖葫蘆的時候,他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楚喬不明白,人生怎能如此如常?朝夕相處的人,怎麼就突然變成了惡名在外的妖尊?
這個問題,直到他被一劍穿心,來到這個世界,也都還沒有想明白。
刻意避免去觸碰曾經的回憶,可他能說服自己不去想,可這個夢,卻輕易地撕毀一切的偽裝。
楚喬掙扎著想從夢裡脫離。
可越是想離開,這夢卻越頑固,畫面再轉,他看到自己抱著小綠蛇,信誓旦旦地對方保證:“我有眼睛。”
“我會自己看。”
“一個人到底怎樣,我會自己去瞭解。”
可……他真的瞭解過趙琉嗎?
楚喬心頭壓了一塊石頭,悶的喘不過氣,像是拼盡全部的力氣,他終於從夢裡逃離出來。
坐在床邊,楚喬慢慢喘著氣。小綠蛇不知何時不見了,抬頭一看,外面的天空已然泛白。
換衣,洗漱。
等楚喬重新坐下來,他才恍然覺得有些好笑:他這是做什麼?
為趙琉洗白嗎?
可無論他怎樣懷念曾經,哪怕他不願意接受,事實就是事實。何況,就算他不甘心又怎樣?如今又是另外一個世界了。
一整個早飯時間,楚喬周圍的氣壓都有些低。
伊恩看在眼中,以為自己昨晚上說的話起了作用,壓了壓唇角,關心地問:“小喬,不舒服嗎?不然今天別去了?”
若擱平時,楚喬說不定還能和伊恩過幾招。可心中煩悶,他也懶得再演,淡淡地道:“不工作,貢獻點哪兒來?”
“哥哥不是說要回海棠星嗎?”
“還是說,哥哥自己一個人能完成兩個人的任務?”
伊恩愣在原地。
就算傻過,腦子不靈光,失去了曾經的記憶,可人的本性還是不會變。伊恩仿佛通過眼前的人,看見了一個模糊而熟悉的身影。
當年這個人是多麼風光啊!
地位尊崇,天資絕頂。就算性格古怪,可誰不是將他捧著哄著,不敢說一句不是?如他這樣的小人物,塵埃一般,連和對方說話的機會都不會有。
多可笑啊。
曾經的天之驕子落入凡塵,現在不但與他一同用餐,還要把他叫“哥哥”。
哥哥!
伊恩心中湧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荒謬感,可伴隨著這荒謬的,又是無窮盡的喜悅和暢快,要不是在場還有另外一個人,他恐怕會仰頭笑個夠才是。
奇妙的人生。
伊恩收斂好情緒,卻掩不住他的好心情,欣慰地誘哄道:“小喬長大了,知道關心哥哥了。”
“那你一定要答應哥哥,保護好自己,知道嗎?在沒有摸清楚別人的底細之前,一定要小心又謹慎。”
在他的描述中,礦洞如|同|修|羅場,而隊友則像是各式各樣的厲鬼,只要稍不留神,就會撲上來啃食血肉,將人吞噬殆盡。
楚喬沒有再多說,吃過飯,搭著懸浮車,來到了礦洞。
休息室前,隊友們換了好了衣服,見到他俱是眼睛一亮。
馬克迫不及待地迎上去:“楚哥,昨天晚上我們出去喝酒,遇到有人說你的壞話,但是你放心,我們一個字都沒信,不過你要注意,是不是韋恩還在針對你啊?”
楚喬頓住腳步。
目光從在場其他人臉上掃過。
就連亞倫,望向他的目光中也俱是擔心。
很奇怪,名義上的親人整天思考著如何弄死他,反倒是沒什麼交集的陌生人,不吝釋放善意。
心頭微暖,楚喬也笑了起來:“是嗎?那你們不怕我連累你們嗎?”
馬克呆了呆。
好不容易從楚喬這個笑容中回過神,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窘迫,連忙擺手:“我、我們當然不怕……他只要敢來,我們一定……”
“一定什麼?”
不知道怎麼回事,看著眼前這張臉,馬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明明和之前是同一張臉啊!
馬克大驚,難道他的性向發生了改變?
亞倫見馬克說著說著就發起了呆,心頭無奈,壓抑住自己扯開馬克那個蠢貨,親自和楚喬說話的欲望,伸手拍了拍埃裡克:“快去!”
埃裡克再不上,他們的人都要被馬克丟完了!
不愧是隊長,埃裡克被推去前面,沒有猶豫,流利地接過馬克的話說了下去:“我們是一個小隊,沒理由說什麼連累不連累,何況,上次遇到噬血蝠,你不是也沒有撇開我們嗎?”
這一番話說的合情合理,亞倫簡直要對埃裡克這個老好人刮目相看了。
可還沒等亞倫聽到楚喬的答覆,忽然,他的臉被一雙大手摁住,馬克的臉猛地湊了過來。
“你幹什麼!”使勁擦著被親到的地方,亞倫簡直要瘋了。
馬克恍恍惚惚。
是他感覺錯了麼?
……沒有心跳加速的感覺啊?
埃裡克:“……”他能換個隊員嗎?
一番笑鬧,昨日的尷尬不翼而飛,換好工服下礦時,五人的心情都很不錯。
可這好心情還沒保持多久,便被馬克驚叫聲打破——
“楚哥,你快來看!”
跟在後面的楚喬連忙上前幾步,定睛一看,瞬間,心中仿佛有千萬頭魔獸在奔騰。
噬血蝠幼崽揮揮小翅膀:“吱吱!”
在它身旁,堆放著五座小山——用老鼠屍體堆積成的小山。
幼崽的爸爸害羞地表示,為了答謝救命恩人,眼前這些老鼠,是它們出動所有蝠,抓了一晚上的結果呢。
作者有話要說:
☆、第29章
噬血蝠們很會做獸,考慮到楚喬一共五個人,於是分別為每一個準備了一堆。
不過,雖然數量相似,但品質卻是相差甚遠,指明給楚喬的那一堆老鼠,全都是所有鼠中個頭最大的,皮毛乾淨,油光水滑,絕對是老鼠的第一等。
楚喬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這“豐厚”的禮物。
不收?抓這些老鼠顯然費了一番功夫,太說不過去。
收?楚喬很擔心他這次收了老鼠,下次噬血蝠們會送來大窩孩子給他玩。
在楚喬糾結的功夫,周圍的隊員們已經陷入一種膛目結舌的境地。
昨天回程時,楚喬將噬血蝠發狂的原因掐頭去尾地透露給了他們,他們雖然對裡斯的犧牲無法釋懷,但也明白,噬血蝠和他們一樣,都是受害者。
心中不是沒有疙瘩,可在看到這樣一份禮物,他們還是覺得如夢似幻。
這……真的不是在做夢?
這一邊,幼崽見楚喬沒有反應,主動爬到楚喬臂彎裡,疑惑地看著他,仿佛在問他為什麼不高興。
楚喬曾經吃過老鼠肉。
那是在創業第一年,他和員工一起去農村找貨源,一次泥石流將他們堵在山中,救援沒來,他們又沒了食物,幸虧抓到兩隻老鼠掏了內臟烤熟,保了命。
如今再看到相似的東西,回憶過去猶如恍然隔世。他搖搖頭,從堆積的鼠山上拿了兩隻:“這些就夠了。”
“不介意的話,留下吃飯?”
和地球不同,老鼠是赤沙星頗為難得且美味的一種食材,聽到楚喬拒絕,其他人原本還有些可惜,但聽到最後一句,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地亮了。
只不過,有馬克在,這頓午飯沒輪的到楚喬親自動手。
作為楚喬新出爐的腦殘粉,馬克一個人包攬了所有準備工作,弄完,又眼巴巴地望著楚喬,等著他的指點。
其實烤肉一事,最重要的是醬料。醬料調好,其他的都不算是什麼大問題。
楚喬指點著馬克調醬。
礦洞生活條件有限,沒有蜂蜜,幾乎沒有糖,最多的是鹽。不過調料不齊也沒關係,新鮮的漿果帶著果香的酸甜口感足以彌補其他的不足。
馬克將漿果去核,打碎成泥,稍加點兒鹽,還找來一點白酒擱了一大勺,全部過程之玄幻,完全出乎馬克的想像。
漿果中加鹽豈不是又甜又鹹?
但馬克沒有問出聲,秉著對楚喬的信任,老老實實地讓放什麼就放什麼。
所以當肉拷出來,馬克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差點覺得自己差點上天。
細膩的肉包裹著漿果的酸甜,味道稍顯清淡,可肉本身是有油脂的,漿果的清香正好中和了油膩,再加上鮮嫩入味的醬汁,實在是相得益彰。
果然,幼崽只啃了一口,便沉溺在無邊的粉紅泡泡裡。
一瞬間,馬克成為最受歡迎的男人。
吃完午飯,楚喬將沒有半分離開意思的蝙蝠爸爸叫到一旁,無奈道:“說吧,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如此大一番動靜,總不能只是報恩吧?
的確,噬血蝠們這一番殷勤,雖說有報恩的成分,但更多的目的,還是有事想要求楚喬幫忙。
“你們想讓我幫著找丟失的幼崽?”
雖然語言不好溝通,但噬血蝠指一指幼崽,再指一指天空,楚喬便很快領悟它的意思。
只是明白歸明白,這事情要做起來並不容易。楚喬自己許多事情沒有解決,有什麼能力幫助噬血蝠。
噬血蝠望著楚喬的眼睛裡轉著淚花。
楚喬:“……”
拒絕的話卡在喉嚨裡,怎麼也吐不出來。他歎了口氣,表示:“我試一試吧。”
噬血蝠開心地將幼崽扔給楚喬。
趁著幼崽賣萌打滾的功夫,它可憐兮兮地指了指礦洞的洞內,然後指了指楚喬。
楚喬熟悉了噬血蝠的套路:“讓我幫你們改造洞穴?”
噬血蝠興奮地點點頭,表示:如果能告訴它們怎麼做才能避免丟孩子,那就更好了。
楚喬沉默。
到底是誰覺得噬血蝠腦子不靈光的?最精明的就是它了!
他能把收下的禮物退回去嗎?
這廂楚喬正在鬱悶,卻不知自己另一份“禮物”出了大問題。
趙琉覺得沙蠍的狀態很不對勁。
起初他以為這只領頭蠍實力不佳,所以要將自己隱藏在沙蠍群中,可真正近距離接觸它時,卻發現對方的情況的確不太對勁。
描述的直觀些,就是這只蠍的生命不斷流失,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衰敗感。
“喵。”它怎麼了?
黑貓也很驚訝,按照常理,剛剛打敗炎狼成為領主的沙蠍,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霸業只是開了個頭,沙蠍應該是意氣風發,期待著更廣闊天地去征服才是。
難道瘋蛇打架的時候沒留手,將對方打傷了?
可就是傷了,也不應該是這種詭異的狀態啊!
沙蠍知道身旁的兩獸在議論它。
可它太累了,連眼睛都睜不開。自從發覺自己身體上的故障,它就一直沒有停下來,逼迫著自己帶領族獸們擴建基地,為生產的雌性建巢,練習排兵佈陣,恨不得抓住每分每秒。
還好,它被兩獸俘虜時,族裡的事務都安排妥當,就算它死了,族獸們也能根據它留下來的辦法安穩地度過生產期。
沙蠍突然很想在死之前再見一眼那一晚的少年。
那時候的它還沒有“覺醒”,和族獸一樣,渾渾噩噩地憑藉著積攢在基因中的本能生活,該進食的時候進食,該繁衍的時候繁衍,憑藉感覺分別善惡。
除了繁衍的領地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佔據,它們丟了家之外,也說不上有什麼好壞。
可它在機緣巧合下,被對方一句“救我”喚醒了神智,意識忽然從混沌中醒過來,眼前習以為常的世界忽然變得不一樣。
它開始思考隱藏在周圍事物背後的原因。
為什麼炎狼是最大的領主,而它們沙蠍不是?沙蠍一族戰鬥力不強,這是為什麼?那怎麼樣才能提升實力?
它從人類護衛軍那裡學到了方法。
繁衍的領地被占,回不去,可繁衍又不能不進行,怎麼辦?
再造一個領地好了!
問題被一個個的解決,一切都在變好,它的身體卻不斷地變差。但如果讓它恢復健康,意識重歸混沌,它寧願早點死去。
沙蠍知道自己應該休息一下。
可養成的習慣又讓它忍不住分析起身旁的兩隻獸:很明顯,綠色的蛇在兩獸之間佔有主導地位,交流時,黑貓總是更多地遷就著綠色的蛇。
不過也能理解,這綠蛇的實力強的可怕。
想起自己的陣型能輕鬆絞殺炎狼,卻被眼前的丁點大的蛇輕易破解,沙蠍便覺得格外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怎樣?
炎狼或許還能在沙地一片稱王稱霸,可獸外有獸,光它知道的獸,其中就有幾個實力不下炎狼。何況傳說中赤沙星不光是沙漠,跨過這片土地,東邊有綿延的山脈,南邊有冰雪極境。
那麼,綠蛇到底從哪裡來呢?
有這樣的實力,怎麼可能是無名之輩?
既然如此,它們綁架它,是要帶它去做什麼?
·
楚喬還不知道自己即將要和久違的“故獸”相逢,此刻的他,正盯著眼前號稱檢察員喋喋不休的男人皺眉。
“你們真的當我傻?你說這些是你們隊一天挖的,來,你們挖一個試試看?”
指著堆積在地上,小山一般的墨鐵,檢查官自詡抓到了把柄,刻意提高了兩個八度。此刻正是礦工們下班的時候,人流量大,加上此地沒什麼遮攔,發現有熱鬧可以看,其他人都笑嘻嘻地湊上來。
檢查員也不趕人,反而因為人多提高音量。
見幾人不說話,檢察員更來勁了,拉著圍觀的礦工們問:“來,大家看看,這些人說眼前這些墨鐵是他們一天挖的。這話你們相不相信?”
四周哄然:
“怎麼可能?挖三天都沒有這麼多吧?”
“肯定是拿雜石充數,被檢察員發現,要倒楣了……”
“咦,這個隊不就是……那個新人在的隊伍嘛!就是昨天給你講的那個!”
在未知力量的推動下,埃裡克等人的“故”被傳的人盡皆知,聽到提示,礦工群裡傳來一聲意味深長的“哦”聲。
埃裡克氣的滿臉通紅。
檢察員根本就沒有檢查,只是看到數量多,便武斷地判定他們的墨鐵有問題。
怎麼可能有問題?
這些墨鐵都是在噬血蝠的幫助下挖出來的!噬血蝠們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分幫他們找礦石,另一部分挑選,他們只負責挖就夠了。
往日之所以產量少,完全是因為尋找和後期的篩選工作太費時間,現在免去兩道工序,速度自然就提起來了。
何況還有楚喬。
楚喬看似柔弱,但噬血蝠一事後,他們不敢再小瞧他,可對方挖礦的效率還是給了他們沉重一擊。
越厲害的人似乎越拼命。
當他們四人一起搞定一塊礦壁時,楚喬已經獨自一個人清理完了一塊,機械似的不知道累,也不休息,當他們問為什麼這麼拼時,對方輕描淡寫:“鍛煉身體。”
鍛煉身體?
誰是靠挖礦鍛煉身體的?
更邪門的事,正常人都是越幹越累,楚喬卻是相反,到了後來,一半的礦都是他一個人的傑作。
最後為了表現的正常一些,他們今天只交了成果三分之一。
可……三分之一還被懷疑!
埃裡克等人此刻的狀態,就好像是被學渣誣陷的學霸,在平均考60分的班級,有個人忽然考了100,其他人表示:你和我們一樣笨,怎麼可能考那麼高?
殊不知,學霸之所以考一百,是因為卷子的滿分只有一百。
帶著莫名的爽感和一種被委屈卻不能道出真相的憋屈,埃裡克漲紅臉,梗著脖子:“如果覺得墨鐵有問題,檢察員大可以檢查。”
其他人如同看傻子一般盯著埃裡克,半秒之後,哄笑:“埃裡克,年齡這麼大了,怎麼還和小孩子一樣?”
這模樣,可不是被媽媽懷疑偷了糖的小孩子?
現在情況連他們這些圍觀群眾都看明白了,不是檢察員不願意檢查,是因為對方根本就是在為難他們啊!
“對,成|年人的世界,的確應該用成|年人自己的方法來解決。”
亞倫將氣的打顫的埃裡克拉回來,徑直走到檢查員面前。
“亞倫,你別衝動!”
小人難纏,尤其是這小人還直接掌管著他們的業績。
亞倫沒有搭理馬克,深沉地凝視檢察員片刻,看的對方頗不自在時,才不鹹不淡地道:“小子,你很囂張啊?”
“你……”
檢察員被揪著領口提了起來,亞倫仰視著看著他:“想請你幫個忙,不知成不成?”
檢察員之所以有恃無恐,是仗著自己有利的職位,就算他刻意為難,對方為了以後也不敢和他硬抗。誰知道這一隊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你襲擊公職人員,你……”
“我襲擊你了嗎?”
檢察員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並沒有被打,頓時囂張起來:“知道就好,趕快給我跪下來磕頭!”
亞倫像是看傻瓜一樣,加重語氣:“我只是想請你幫忙。”
“幫忙?”
亞倫手一松,檢察員摔倒在地,又被亞倫拖著,甩去墨鐵堆邊;“履行你的職責,檢查。”
見檢察員還要反抗,亞倫伸出拳頭。
檢察員屈服,只是看向楚喬幾人的眼神格外陰沉。
強迫式地檢查完,檢察員屈辱地登記了墨鐵的數量。回家路上,埃裡克悶悶不樂:“我們這樣得罪他,他肯定不會放過我們……”
年終的考評關係到他們是獎還是懲,其中檢察員能動的手腳多了。
亞倫不以為杵:“不得罪他,他也不會放過我們。”
“他為什麼……”
“他是想示好韋恩,”楚喬淡淡道,亞倫出手,他也在一旁觀察著,當圍觀人群越來越多時,那檢察員眸中的喜悅無法掩飾。
他是想讓自己今天的行為通過礦工,傳到韋恩的耳朵裡。
可問題在於,韋恩受傷一事還沒抓到兇手,恐怕短時間沒有時間騰出手來關心他這個小人物。
“楚哥……”馬克連忙道。
楚喬擺擺手,“說起來這事還是因為我,亞倫做的很對,就算今天不鬧翻,之後也有數不清的麻煩等我們。”
氣氛一時有些沉默。
馬克在這時候清清嗓子,鼓舞道:“怕什麼,今天這一關不是度過了嗎?”
話雖這樣說,馬克卻知道,抱著檢察院這樣投機心理的,並不少。
“亞倫,你說說?”馬克推了推身旁的亞倫。
後者回過神,迷茫道:“啊?”
他的思緒還沉浸在楚喬那句難得的“亞倫做的很對”中。
亞倫有些不敢置信。
這、這是不是說明,楚喬原諒他了?
討論到最後也沒個結果,最後只好“走一步看一步”,然而禍不單行,楚喬還沒到家,在半路上便被黑貓攔了下來。
黑貓神情頗為焦急,看到楚喬一躍而下,著急地比劃。楚喬心頭一跳,莫名的恐懼感湧上心頭,急問:“小綠蛇出事了?”
黑貓搖搖頭,來不及解釋,風風火火地帶著楚喬向另外的方向疾馳而去。
麥倫醫生望著那只躺在病床上的沙蠍,沉默。
中午他剛剛吃過午飯,準備睡一會,沒想到許久不見的黑貓從窗間跳了進來,身上還帶著綠色的蛇和赤紅的沙蠍。
那可是沙蠍啊!
弄明白黑貓的意思,麥倫整個人快瘋了。有沒有搞錯,他是軍醫,醫人的,讓他給一隻沙蠍看病?
虧它們想的出來!
但……麥倫醫生只是糾結了片刻,便老老實實地拿起工具,幫沙蠍處理外傷。畢竟,麥倫是一個醫生,一個醫生在面對這種難的一見的病“人”時,總會有突破天際的好奇心。
當時願意治療楚喬,也是如此。
出乎麥倫的意料,沙蠍非常的配合,完全顛覆了他想像中的兇殘和警惕,讓平躺就平躺,讓舉雙螯就舉雙螯,讓翻身就翻身,仿佛也知道麥倫是在救它。
麥倫被這人性化的舉動驚呆,但轉念一想,如果魔獸們都蠢的話,又怎麼會有法蘭星被攻佔?
外傷處理好,內傷麥倫卻沒有辦法。
何況沙蠍這情況實在詭異,剛剛被送來時,只有一點生氣吊著,過了一會,竟然又慢慢緩過來。
真是奇怪。
麥倫收拾東西,走出門。
楚喬迎面而來,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麥倫見狀,心中那點因為楚喬許久不回來的惱怒瞬間消失不見,看在楚喬這樣急著想要見他的份兒上,他原諒對方好了。
老麥倫矜持地張開臂膀。
誰知,楚喬目不斜視,一陣風似的刮進了病房。
麥倫:“……”
跟在身後的黑貓:“……”
秉持獸道主義精神,黑貓懷著嫌棄的心情,敷衍地給了老麥倫一個擁抱。
屋內。
沙蠍乖乖地躺著,一雙眼珠子瞪著天花板。它不明白,兩獸將它綁來,難道就是為了給它治傷麼?
就在這納悶的時候,楚喬闖了進來。
小綠蛇呢?
望著病床上的紅色,楚喬傻了眼。
就在此刻,楚喬看到床上紅色東西的全貌,驚喜:“沙蠍?”
可誰知道,這個楚喬曾經的救命恩獸,沙漠冉冉升起的一方霸主,在見到楚喬的瞬間,竟然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掉起了淚珠子。
楚喬手足無措。
他不得不開始思考,自己什麼時候辜負過沙蠍的感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 設定是這樣,綠蛇穿越的,智商不用說。黑貓因為有特殊身份,且年齡大,也很聰明。噬血蝠們就是正常的獸【不然也不會被偷走孩子,噬血蝠幼崽還處於蠢萌期,領頭蝠為了族人正在逼著自己變聰明中。
沙蠍是特殊情況,開始就好像幾歲的小孩子,懵懵懂懂的,某天腦袋一下靈光了,直上幾個階梯,智商180……這個背後也是有原因的。
QAQ沐沐筆力不太夠,所以……額外說兩句,跪地。
麼麼噠你們~
☆、第30章
小綠蛇進屋時,沙蠍正在一旁流淚,楚喬無奈地遞著紙。
沙蠍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眼淚吧嗒吧嗒地就是止不住,不知道是眼前這個人的身份特殊,是它“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還是對方的感覺太過溫暖,總之,一瞬間,積壓在心底的疲憊、孤單、絕望,紛紛都冒了出來。
種種負面情緒交織,眼淚就再也止不住。
又累又委屈。
它肩上挑著全族的擔子,殫精竭慮地考慮要如何安頓好它們,安全、食物、繁衍,每一項都要它細心謀劃,爭分奪秒,不敢有一點怠慢;沒做出成績的時候著急,等稍有了點收穫,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周圍的獸又開始虎視眈眈。
好不容易弄死了炎狼,震住周圍蠢蠢欲動的獸,可身體的狀況卻越來越糟糕。
疼啊。
它渾身都疼,但卻不敢在其他族獸面前表現出絲毫的軟弱來,它們和它不一樣,族獸們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只是單純地崇拜它、跟隨它、信任它,打敗炎狼,找到繁衍的領地,它們就好像是完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任務一樣,歡天喜地。
單純的思維方式帶來的是最為純粹的快樂。
有時候沙蠍自己也想說服自己不要考慮那麼多。它死了,族獸們或許沒多久就會失去領地,重新趕回山洞,它的所作所為,很可能到頭來只是一場空。
可是它放不下。
它是族長,一族的擔子都挑在它的肩頭,它的每一個命令,都關乎族獸們的性命。
現在好了,該做的都做了,連唯一一個願望也都實現,它可以死而無憾了。
終於不哭了。
楚喬松了口氣,除了被這突如其來的眼淚弄的手足無措,他確實有些擔心,沙蠍作為沙漠中的獸,這樣哭下去,八成會脫水……吧?
不哭就好。
楚喬伸出手,摸了摸沙蠍的頭,和上次一樣,沙蠍乖巧地收回了雙螯,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見狀,楚喬心都快融化了。
進門的小綠蛇只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發綠。
上輩子也是這樣!
遊歷時總有些莫名其妙的貓貓狗狗極沒有下限地蹭到楚喬身邊,要吃的求撫摸,起初趙琉還能忍受,可到了後來,兩人之間關係越好,見楚喬的眼神落在別的獸身上,趙琉就有點不太舒服了。
楚喬性子好,從容又平和,沒有幾個獸能抗拒能抗拒這種感覺,當時他的確也是被此吸引。
但後來相處久了,深入地瞭解了這個人,胃和味蕾被馴服,這個人就變得和獨一無二,他也再不願意別的獸再發覺這個寶貝。
他當然知道楚喬對其他獸只是單純的欣賞,可耐不住,別的獸腦袋裡想法多啊!
比如玄天宗那位,只要一提到他,趙琉的神經都瞬間繃緊了。
想到這裡,趙琉覺得自己必須要有所行動——它飛快地擠進楚喬懷裡,裝出一副格外虛弱的模樣。
見到小綠蛇,楚喬著實松了口氣,但下一秒,又被對方的模樣嚇了一跳,忙問:“你沒事吧?”
小綠蛇躺下,肚皮朝上。
楚喬以為它肚子不舒服,皺眉,連忙幫小綠蛇揉肚子。
在綠蛇進門一瞬間警惕起來,想要舉起武器保護楚喬的沙蠍愣在原地。
綠蛇給了它一個挑釁的眼神。
沙蠍:“……”
沙蠍總覺得,在這一瞬間,對方神秘又強大的高階獸的形象崩塌了。
楚喬揉著揉著忽然覺得不對,再轉頭一看沙蠍懵逼的眼神,瞬間什麼都明白了。他不動聲色地抓起綠蛇的一隻軟趴趴爪子,將它吊在空中,一字一頓地問:“還疼不疼了?”
小綠蛇:“……”
發怒的楚喬好美味。
交流過感情後,楚喬終於有時間詢問前因後果,誰知道不問還好,這一提,沙蠍又不對勁了。
前一秒還生龍活虎的沙蠍,仿佛經受什麼痛苦一般,無力地倒下,紅色的甲殼暗淡,整個蠍身都在抽搐。
楚喬著急,忍不住伸手去碰。
小綠蛇連忙攔住他。
果然,就在這一會的功夫,病床已經塌了。
很奇怪,明明沙蠍的氣息已經非常虛弱了,可它周身的能量卻生機勃勃,甚至有幾分躁動不安。這種情況楚喬不是沒有見過,上輩子在玄天宗,雜役堂一位練氣期的師兄,強行和靈器結契,結契過程中經脈承受不住暴|亂的靈氣,就是這副模樣。
沙蠍的狀況似乎又有些不一樣。
何況,現在的世界裡哪有如玄天宗那般充足的靈氣?就算靈氣充足,沒有相應的法訣引氣入體,處於那樣的地方,也只會覺得風大罷了。
床上的沙蠍慢慢緩過神,重新睜開了眼神。
它知道自己的模樣有些可怕,因此,望向楚喬的眼神帶著幾分忐忑。
楚喬有些好笑,朝沙蠍招招手:“能讓我看看你的情況嗎?”
怎麼不能?
沙蠍樂顛顛地蹭了過去。
綠蛇心中冷哼一聲,心中雖然對沙蠍的情況有幾分猜測,但礙於身份卻不能多提,只好看著楚喬將手擱在沙蠍頭頂。
楚喬分出一絲靈氣探進去。
下一秒,那一絲微弱的靈氣被沙蠍身體中的奇怪的能量攪碎。
怎麼回事?
楚喬驚愕,不是因為自己出師未捷,而是……沙蠍的體內混亂著的,也同樣是靈氣!那些靈氣狂暴,無序,不受控制,在沙蠍體內橫衝直撞。
怪不得沙蠍生命力越來越弱。
被狂暴的靈氣肆|虐,沙蠍還活著,實在稱得上奇跡。
楚喬忽然想到了那塊紅色晶石。但很快,他將詢問紅色晶石的思緒壓下,現在的主要問題是,如何將沙蠍救回來?
沙蠍體內狂暴的靈氣猶如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或許下一秒,就會帶走它的性命。
若不是沙蠍自己靠著不服輸的意志憋著一口氣,說不定早就變成一隻死蠍了。
那麼,如何控制沙蠍體內狂暴的靈氣?
楚喬陷入沉思。
如果像道尊那樣的大能在的話,完全可以使用自己功力梳理靈氣,可道尊不在,楚喬自己只是練氣一層,想要梳理靈氣,無疑是天方夜譚。
除此之外,那就只有從沙蠍本身下手了。
讓沙蠍自己來控制體內的這股靈氣,如果方法得當,能將靈氣收為己用,不但能挽救性命,自身實力還能得到極大的提高。
只是問題是,人類引氣入體的功法沙蠍能用嗎?
楚喬遲疑。
他接觸的妖修只有趙琉一個,可對方也從未和他提過妖修功法,他不知道兩者之間的區別在哪裡,如果他傳授玄天宗的功法給沙蠍,情況更糟怎麼辦?
但……不得不賭。
沙蠍已經等不起了。
楚喬下定決心,鄭重地向沙蠍開口道:“你願意拜我為師嗎?”
見沙蠍迷茫,楚喬意識到這個世界沒有師父這個概念,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沉思片刻,只好換了個解釋——
“你願意讓我做你第二個爸爸嗎?”
綠蛇吧唧一下從床上掉下去。
怎麼回事?
短短時間,它又要多出一個兒子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楚喬:你願意讓我做你第二個爸爸嗎?
沙蠍:(⊙v⊙)……?
小綠蛇:爸爸。
楚喬:拒絕。
小綠蛇:那, 兒子?
楚喬:……滾。
綠蛇:好吧,老婆。~\(≧▽≦)/~
☆、第31章
世間事情大多是知易行難,就算明白期間道理,真正做起來時,又是另一番模樣。
楚喬目前遇到的狀況便是如此。
玄天宗引氣和清心的兩門功法都沒有什麼門檻,玄天宗有靈根的普通弟子,歷來都是憑藉兩門功法入門。弟子們靠《引氣訣》引氣入體,《清心訣》寧神靜心淬煉心性,兩者相輔相成,等到成功渡過前三層,再進入藏經閣挑選適合自己的功法。
可功法就算再好,也得能修煉才行。
楚喬和沙蠍大眼瞪小眼,一人一獸眼中都帶著幾分無措。
實在是因為無法溝通!
沙蠍不笨,楚喬在與它交流的短短時間內,已經不止一次驚訝于對方的超乎尋常的聰穎,因而,在為沙蠍講解兩門功法之前,楚喬心中頗有信心。
可現實分外殘酷,就算楚喬將兩門功法的原理揉開掰碎了給沙蠍講,對方仍是滿眼迷茫。
楚喬有些著急。
沙蠍的狀況不太好,就在教授的過程中,它又發了幾次“病”,從頭到尾一直全靠意志支撐,那模樣,楚喬光是看著就覺得難受。
但又不能急。
修煉之事關乎性命,若某個地方稍有不慎,很容易便造成無法挽救的後果。何況,沙蠍的情況和人類弟子不一樣,人類弟子就算無法理解功法中的原理和精要,還能選擇照貓畫虎,靈氣引入身體之後,按照規定的路線來形成一個體內的小迴圈。
沙蠍卻不同。
一則它的靈氣並不是一點點從外界主動引入,而是通過未知的方法充塞它的軀體,這樣的靈氣暴|亂不受控制,想要梳理整齊,難度實在不小。
除此之外,還有更重要一點,沙蠍畢竟是獸,體內無論是經脈還是竅穴都和人類的完全不同,所以想要照搬已有的運行套路,完全行不通。
自此就只剩下一個方法,就是楚喬選擇的教授原理。通過對原理的領悟,再總結出一套屬於自己的修煉方法。
於是,楚喬從靈氣的屬性開始講起,為了節省時間,講完靈氣,便開始講如何控制體內的靈氣。
想法沒有問題,可難就難在……沙蠍聽不懂。
不是因為它魯鈍,而是兩個世界的文化間的差異實在太大。
什麼是靈氣?無法用語言解釋,只能描述它的感覺,可既然都不能準確地知曉靈氣是什麼,又怎麼能去把握這虛無縹緲的東西?
這道題太難了。
講到後面,連楚喬自己都有些喪氣,少見地對自己生出幾分不滿——如果他能有道尊的修為,他就不必如此的被動。就是沒有道尊,有適合沙蠍的具體功法也可以,照著練就好,不必如現在這般折騰。
看著沙蠍虛弱卻充滿信任的眼睛,楚喬心頭更添沮喪。
怎麼辦?
趙琉在一旁看著,心中頗不是滋味。
起初見到楚喬認認真真給沙蠍講靈氣,他雖然不太願意楚喬花這麼多精力在沙蠍身上,可又覺得這樣一板一眼的楚喬很少見,和他往日的模樣格外不同。莫名地讓他移不開眼睛。
可到了後面,楚喬一遍一遍地講,可無論如何沙蠍就是理解不了,趙琉就有些不爽了。
沙蠍笨死了。
不就是靈氣,修真界三歲小孩子都懂的東西,非要讓楚喬給它講幾遍。講幾遍還不懂,實在是蠢的無可救藥。
趙琉看著楚喬微皺的眉頭,更是恨不得立刻跳起來,將沙蠍腦袋打通,把一切都直接灌進去。
偏偏楚喬性格執拗,不達到預定的目的就不肯甘休,竟然不顧自己危險,咬咬牙叫來沙蠍,異想天開地試圖通過引氣訣,將沙蠍體內狂暴的靈氣引到自己身上來。
趙琉差點跳起來。
這怎麼可以?太危險了!
先不說從另一具身體中引氣困難重重,就是這方法行得通,沙蠍體內的混亂的靈氣也不能等閒視之,稍不留意,就會導致楚喬自身的靈力崩潰。
胡鬧!
趙琉心中泛起幾分惱怒,這人,就算做好事也得量力而行,非得將自己折進去才甘心?
初生牛犢不怕虎,楚喬仔細思考一番,覺得自己這方法不錯。
試試吧。
他的手心附上沙蠍的頭頂,閉上眼,誰知道還沒來得及運行引氣訣,便被綠蛇猛地一撞,徹底打斷。
“乖,別鬧。”
楚喬以為小綠蛇在耍脾氣,安撫道,可誰知道,話剛落,就被對方用金色眸子狠狠瞪了一眼。
緊接著,令楚喬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小綠蛇落在沙蠍頭頂,一道紫光瞬間從綠蛇身上出現,繼而籠罩住兩獸。
一股無名的力量將楚喬推出門外。
房間被透明的力量隔絕。
楚喬站在原地,盯著病房發愣。
小綠蛇是在救沙蠍嗎?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剛剛小綠蛇身上冒出的那一道紫光,讓他恍惚間想起了一位故人。
“你站著幹什麼?”
楚喬不知站了多久,忽然,後腦勺一痛。轉過身,麥倫醫生正沒好氣地望著他,手上捏著一把小果子,正是方才砸中楚喬的罪魁禍首。
“麥倫先生,好久不見。”
縱然情緒低落,可見到老麥倫,楚喬語氣中還是多了幾分欣喜。可不知怎麼回事,聽完這句話,麥倫先生的臉色更加黑沉了,陰陽怪氣地道:
“不敢不敢。您貴人事忙。要不是有事,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肯來見我這老頭子。”
這語氣中的酸意簡直要突破天際。
楚喬驚愕。
但很快反應過來,連忙解釋道:“抱歉,我回家後就被分配了一份工作。”
這樣的解釋當然無法讓老麥倫滿意,楚喬無奈,只好轉移話題:“其實我也很想您,上次遇到噬血蝠……”
老麥倫急忙打斷:“噬血蝠?那你沒事吧?”
楚喬心虛:“沒事。”
誰知老麥倫不按套路走,忽然翻臉道:“你別故意忽悠我老人家,病房裡的沙蠍是怎麼回事?”說罷,就要上前。
楚喬連忙將人攔住,賠笑:“沙蠍……是我的朋友。”
“那噬血蝠也是你的朋友?”
楚喬:“……”他被麥倫先生這虛晃一槍驚呆了,一時間有些跟不上對方的節奏。
“那你提噬血蝠,是在忽悠我?還是說,炫耀你和魔獸們的友情?”
老麥倫臉色發沉。
“你跟我來。”
兩人來到上次談話的窗邊,這裡四周通暢,的確是個聊天的好地方。
只是麥倫先生的脾氣卻還沒有下去,坐下之後先怒瞪楚喬一眼,再滿臉憤怒地扔出了開場白:“你這小子,讓我說什麼好?謹慎小心,這四個字你聽不懂嗎?”
楚喬老老實實地聽著醫生的教誨。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和這些魔獸認識,也不懂你是怎樣和它們和諧相處建立起感情。但是,我告訴你,楚喬,你再這樣下去——萬一某天暴露了這個秘密,情況會非常的危險。”
楚喬想要解釋,卻被對方一個眼神憋回肚子裡。
“赤沙星遮罩外面的消息,你或許還感覺不到。但實際上,法蘭星被魔獸攻佔之後,它們並沒有停止腳步,就在昨天它們又開始進攻海藍星。”
“為了遏制魔獸們的擴張,帝國內部呼籲與共和國合作的呼聲越來越高。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帝國和共和國勢同水火,打了幾百年,現在因為魔獸而合作!”
“這已經表明,魔獸們的威脅到達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那麼,如果他們發現一個人類,他能夠獲得魔獸的友誼,你知道這個人的下場是什麼嗎?”
楚喬皺眉,試探著問:“收為己用?”
“錯!”
麥倫斬釘截鐵:“他們會當著魔獸的面殺了你這個叛徒,然後在全宇宙範圍內直播你的死亡,來消除心頭的惡氣。”
楚喬沉默。
麥倫口中的世界,和他認識的仿佛不是同一個。或許他就身體算來到這個世界,思維方式卻一直停留在過去——在他看來,無論是黑貓、小綠蛇、沙蠍還是噬血蝠,都和上輩子靈獸園中靈獸朋友沒有什麼區別。
甚至因為環境的緣故,比起環境優渥的靈獸,魔獸們的日子並不好過。
可無論外界怎樣,他認識的朋友們,都有著自己的優點:黑貓仗義,小綠蛇貼心,噬血蝠知恩圖報,沙蠍堅強。
他明白老麥倫的擔憂,只是他卻不會因為魔獸凶名在外,可能為他帶來不幸而推開它們——這太滑稽了。
在楚喬思考時,麥倫全程關注著對方的表情。
從眉頭微皺到表情舒展,再到最後的篤定,老麥倫忍不住歎了口氣,不必直說,他已經知曉了對方的決定。
老麥倫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喜,是因為自己沒有看錯人。如果一個人真的因為自己的危險而放棄朋友,麥倫或許在理性上理解,但絕對不會再深交。
誰知道這個人今天因為你的一番話放棄別人,明天會不會又因為其他的流言蜚語而放棄你?
可喜之後,又忍不住擔心。
楚喬的現在的情況仿佛在走鋼絲,稍有不慎被人發現,可能就會招致極度危險的後果。到時候,他有能力自保嗎?他抵抗外界紛擾,忍受來自人類的流言蜚語嗎?
麥倫動了動嘴角。
有一個念頭從他心頭生起,纏繞不去,但這念頭太過駭人,他一時竟不敢說出來。
“怎麼了?”
楚喬還未表態,便看到老麥倫糾結的臉,滿臉褶子攏在一起,實在算不上美觀。他默默移開眼睛,體貼地轉移話題:“不知道上次的徽章……”
麥倫像是下了決心,猛地打斷他:“楚喬。”
“?”
“建立你的王國吧!”
作者有話要說:
…………剛寫完和CP吐槽我自己,啊,真的是越寫越中二了……_(:зゝ∠)_
【崩壞小劇場】
麥倫:楚喬,建立你的王(hou)國(gong)吧!
黑貓:黑貴妃在此。
沙蠍:胡說,我才是貴妃!哦不,人家是皇子。
噬血蝠:丟孩子的是不是永遠上不了位?
小綠蛇:正宮在此!
楚喬:……我下樓倒個垃圾。
☆、第32章
楚喬一瞬間以為自己的耳朵產生了問題。
“建立……王國?”
先不論建立一個國家是否具備可行性,就楚喬自己而言,他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一世,從來沒有建立自己勢力稱王稱霸的打算。在他的認知裡,上輩子在靈獸園裡的日子,才是他的理想生活方式。
若不是因為穿越,一朝被迫捲入生存危機中,他恐怕還會找個地方做做菜、養養貓,過自己夢想中的神仙日子。建立王國之類的太累了,也超出自己的能力範圍,還是交給別人去做好了。
麥倫被直言拒絕,眉頭一皺:“誰說讓你真的建國家了,打比方不行?”
何況,誰說建立自己王國就是傻乎乎去打天下了?掌握魔獸的力量,比自擁為王之類的,瘋狂多了!
這老頭說到興頭上,激動地雙眼放光:“你的身邊有黑貓,有沙蠍,還有那條不知道是什麼的蛇,不提其他,光是沙蠍,你便在某種程度上掌握了一支無可替代的力量。”
“你有沒有想過,收服沙蠍為你所用?”
“如果你能做到利用這份關係,誰還敢為難你?”
就如同,傳奇之獸布尼安那樣。
楚喬皺眉。
麥倫以為楚喬不習慣把話說的這麼直白,改口道:“其實,也不必非要收服它們。現在這樣就不錯,能和魔獸們保持關係,就已經是一種優勢。”
楚喬明白麥倫的意思。
和魔獸們的關係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如果他這非同尋常的一面暴露,他將很可能會當作異類,受到同類們的懲罰。但從另一個方面看,既然魔獸們實力驚人,那麼他將魔獸的力量變成一種可供自己驅使的力量呢?
楚喬從未想過。
坦白說,楚喬接觸獸時,並沒有太多的初衷。兩輩子的經歷,讓他天然就對獸類具備好感,在他看來,和獸|交朋友與和人沒什麼區別,交朋友嘛,最重要的是真誠。
但他也無法否認,他的確從這些關係中得到的好處。
流浪貓的保護讓他能在孤兒院活下來,因為靈獸園的朋友們,他沒有被趕出玄天宗;甚至,從某種程度來說,道尊和趙琉看重,也是這種關係中的一種收益。
但是,如果讓他為了自身的安全,將和獸之間的平等關係中添加一些利用的成分,楚喬是不能接受的。保護自己,他可以尋找別的辦法,何必非要將單純的友情搞的一團糟?
“我知道您的擔心,可我不能這樣。”
麥倫看楚喬的眼神,就和聽楚喬說要掩飾自己的容貌一樣的震驚,或者說,比起震驚,他更像是在看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有誰放著自己優勢不用?
麥倫簡直想要打開楚喬的腦袋,看看裡面有沒有養魚。
或許是被麥倫氣急敗壞的表情嚇到,楚喬補充:“但是您放心,如果我有需要,肯定會向它們求助。”
“求助?”
麥倫明白楚喬的潛臺詞。求助,那是朋友之間的相互幫忙,但要讓他主動利用這關係去做什麼別的事,眼前這個人是不願意的。
幼稚!清高!
麥倫想不通像楚喬這種傢伙,為什麼能在赤沙星活下來?這種異次元生物,難道不應該被拿去解剖嗎?
氣的差點失去理智的麥倫先生完全忘了,楚喬之所以能赤沙星活下來,其實在很大程度上離不開他的慷慨。
眼看麥倫先生要爆發,楚喬連忙遞上一杯茶。
這還是楚喬離開醫務室時做的蜂蜜柚子茶,就算老麥倫省著喝,此刻也見了底。
麥倫猛地灌了一大口,才把心中的火焰壓下去。
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為了不相干人的事情而生氣,楚喬感動之餘,想起壓在心頭的一樁疑問,連忙轉移了話題:“上次我請小黑送來的徽章……”
麥倫嘴角一抽。
他不由地回想起幾天前,自己正做夢,一隻黑貓從窗戶中爬進來,居高臨下俯視他的畫面。當時嚇得他心臟都快從胸腔裡飛出來。
麥倫找出楚喬熟悉的東西,“這是帝國軍事大學的校徽,你從哪裡來的?”
楚喬睜著眼睛說瞎話:“撿的。”
麥倫瞪了他一眼,“帝軍是帝國頂尖的大學,其中學生不是家世顯赫,便是萬里挑一的天才。校徽雖無實際作用,但很多學生畢業都會選擇將其保存。你倒是說說,在哪撿的?”
楚喬明白麥倫在借此撒氣,笑著不去接茬,狀似不經意地轉移話題:
“對了,上次在告別時,從您這裡聽到洛克菲家族……”
麥倫不由看了楚喬一眼。
又是校徽,又是洛克菲家族,這其間要是沒點什麼貓膩,他麥倫自己都不信。
但是,被楚喬那雙信任的眼睛看著,麥倫洩氣,有些自暴自棄地解釋:“帝星上一個古老的家族,沉寂幾代,近百年靠著軍功崛起,掌握帝國三個軍團,實力顯赫,不容小覷。”
“洛克菲家族的繼承人和皇太子是同學,聽說感情不錯。這位小洛克菲先生是太子妃位置有力的爭奪者,但是魔獸一鬧,帝國和共和國聯姻可能性增加,他們的計畫很可能會流|產。”
楚喬點點頭。
“那,這位洛克菲先生,也是從那所大學畢業的嗎?”
“當然。”
楚喬低頭看了一眼那個被摩挲的發光的徽章,心中的猜測有了解答。
可……原主的身世還是沒有進展。
楚喬忍不住皺眉。
將徽章遞給麥倫,楚喬猶豫著繼續守著沙蠍,還是先回家一趟,之後再偷偷溜出來。
只是還沒等他得出答案,老麥倫不鹹不淡地聲音響起來:“對了,我已經找人去和你哥哥說過了,你留在這裡複查,明天再回去。”
……如果能順便再做點吃的,那就更好了。
這可是幫了楚喬大忙了。
他一邊擔心沙蠍的情況,但又怕伊恩發現端倪,如今有了合適的藉口,真是再好不過。
楚喬出了門。
麥倫隔著窗,望著楚喬的背影,過了好一陣,才冷哼一聲。
不願意利用魔獸?
可事實上,楚喬已經擁有了這種力量。隨著楚喬對魔獸的影響力增強,早晚有一天,沒有人再能阻擋他的腳步。
楚喬看似在放棄手中的優勢,但或許,魔獸們就是喜歡他的傻呢?
……自己不也是三番兩次的忍不住幫他嗎?
·
伊恩的心情很不好。
尤其在收到楚喬今晚不回家,住在醫務室的消息時,這種焦躁和憤怒更是達到了頂點。
好像有些事情在慢慢脫離他的掌控。
先是徽章莫名其妙地被偷走,而後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傻子擁有了一份新的工作,還有就是現在,楚喬什麼時候和醫務室的醫生關係如此好了?
對了,他的通訊器和監控也莫名其妙壞了。
起初還能打開,但沒過幾分鐘,通訊器內部便傳來一陣燒焦的味道,監控器也是。
該死的廠商!
這樣一來,他不但沒有辦法和外界聯繫,及時接收來自上面的消息,還沒辦法弄清楚傻子屋內的狀況,這種被蒙上眼睛,束手束腳的感覺,實在不太舒服。
伊恩焦躁地屋裡轉圈。
現在要怎麼辦?怎樣才能將脫離軌道的一切拉回來?
只要沒有新的指示,他就不能再動傻子——不但不能動,還要保護對方的安全,獲得他的信任。
但又要如何保證傻子的安全?
他找個藉口重新回E區,和傻子待在一起?不說之前並沒有這樣的先例,何況他待在D區還有任務,喬伊那條線的關係還得穩住,他最近還發現了些重要的東西需要進一步查探。
如果典獄長是出自洛克菲家族就好了,偏偏萊斯利的家族和洛克菲有著不小的舊怨。
但從另個角度看,正是因為這過節,那些人才沒有找到赤沙星來。
伊恩想著,慢慢冷靜下來。
不管了。
先將他發現的新線索抓住,傻子的事情先放一放。
就算傻子不小心死了,憑藉著他最近查探到的大消息,若能説明家族將赤沙星拿下,也是大功一件。
不過……
伊恩的眼神危險起來。
得給傻子個教訓才是,至少要讓他明白,赤沙星並不是安全的小巢。而自己,才是他唯一的依靠。
從哪裡入手呢?
“砰砰砰,伊恩大哥,楚喬在嗎?”
伊恩微微一笑,打開門:“莎莉?”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第33章
一直等到天空微微亮,病房裡才重新有了動靜。
等在門外一夜的楚喬眼睛一亮,下意識站了起來。幾步向前,果然,透明的罩子消失了,再沒有了阻擋,他三兩步推開了門。
房間內一片混亂。
仿佛被狂風驟雨席捲過,病房中幾乎沒有一件完整的東西,但楚喬卻無暇管那麼多,他的目光自進門,就一直停留在小綠蛇身上。
小綠蛇周身閃爍著微微的紫光。
它的模樣看起來並不壞,紫光被收進體內,不知道是不是楚喬的錯覺,他恍惚間覺得,小綠蛇似乎變長了些。
沙蠍呢?
確定小綠蛇的安全後,楚喬在房間內找尋沙蠍的蹤跡。
沙蠍躺在一片廢墟裡。
楚喬上前兩步,撥開落在沙蠍身上的雜物,“你怎麼樣?”
沙蠍沒有力氣,只是艱難地睜開了一隻眼,看了看楚喬後,又疲憊地閉上。楚喬試探著伸出手,分出一絲靈氣探進去,下一秒,怔愣在原地。
那些狂|暴的靈氣……不見了!
于此同時,沙蠍的體內仿佛多出了一股奇怪的力量。有些熟悉,但楚喬又說不上那是什麼,只好轉過頭,疑惑地看向小綠蛇,想要獲得它的解答。
趙琉的氣還沒消呢。
若擱在平時,被楚喬用這樣的眼神一瞧,他的心情很快就能好起來,可是此刻,只要的一想到楚喬危險的舉動,心頭就是一陣不滿。
偏偏這個人還絲毫不知,進門就直奔沙蠍而去。
趙琉忍不住瞪了沙蠍一眼。
要不是楚喬非要救它,自己何必幫這小蟲梳理靈氣,挑選出一部妖修的功法交給它?他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這樣好心過!
不過……趙琉忍不住回想沙蠍體內的那股力量,不知為何,那股力量看似雜亂,可到了他的手裡,卻莫名的服帖。
看來要找機會弄明白了。
他總不能一直用著蛇的殼子吧?
·
小綠蛇單方面和楚喬的冷戰,在沙蠍康復之後的第三天以失敗告終。
原因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楚喬做的飯。
雖然不明白小綠蛇到底在那一晚上對沙蠍做了什麼,但結果很明顯——沙蠍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加上廚房工具齊全,楚喬的做菜熱情重新燃燒起來。
為了慶祝沙蠍的康復,楚喬做了一大桌子菜。
麥倫醫生喜歡吃甜食,所以楚喬用漿果做成餅乾,再配合甜甜的花果茶,老麥倫見此,心中那點兒鬱悶不翼而飛。、
黑貓對綠小花念念不忘,為了答謝它一直以來的幫助,楚喬格外慷慨地給它做了好幾個味道的綠小花,這一次,楚喬不但增加了味道的種類,還改進了上次的缺點,黑貓只是咬了一口,便差點幸福地哭出聲來。
值了!
那些幫小甜心跑腿,被瘋蛇欺負,受到沙蠍的驚嚇,這一切的委屈,瞬間都在美味中化為烏有。
黑貓滿足地想,如果能一直吃到小甜心做的東西,那這世間就沒有什麼東西好害怕。
沙蠍是楚喬的新寵。
說是新寵,其實也不合適,但沙蠍醒來之後,沒有和救了自己性命的小綠蛇玩在一起,反倒是無時不刻不膩在楚喬身邊。
楚喬需要去礦洞工作,不方便帶上它,它也不給楚喬找麻煩,只是一直等在窗邊,那念念不舍的模樣,讓麥倫醫生都忍不住咂舌。
楚喬不太確定沙蠍喜歡吃什麼,就在猶豫時,突然間在老麥倫的食材間裡見到了小龍蝦。
別的廚師或許不太會做,但楚喬不一樣,在現代時曾經刮過一陣子龍蝦熱,為了生意,他刻意去學過。
有了小龍蝦,其他的食材便入不了楚喬的眼。
做法並不難,溫水略煮二十秒後洗淨備用,鍋中小火煸香香料,加薑蒜辣椒醬翻炒,原本麥倫醫生和其他獸好端端地在門外等著,聞到這香氣再也坐不住,不自覺地圍了進來。
醬汁炒好,放蝦繼續翻炒。而後加酒淋向鍋邊,最後再倒入甜酒大火燒開。
在龍蝦出鍋的那一刹那,趙琉也再沒有功夫生氣了,它目光一凝,一躍,張嘴,便霸佔了一大只。
黑貓在這個時候也在平日受的欺負忘在腦後,身姿靈活地一躍而上。
沙蠍看傻了。
不過楚喬早料到這情景,將剩下的幾隻存貨留給了它。
於是,綠蛇打完架,一轉頭,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瞬間,心頭生出濃濃的危機感,這是一種見過比自己還能爭寵的對手地位即將不保的威脅感。
小綠蛇主動爬上楚喬的肩膀,蹭了蹭楚喬的臉頰。
這是自那一晚生氣後的第一次。
楚喬摸了摸小綠蛇的腦袋,心中升起幾分歡喜。
於是,很快,小綠蛇便得到了一盤屬於自己的小龍蝦,大份的,只屬於它一條蛇的小龍蝦!
一人一蛇之間的感情危機來的快,去的也快。等到沙蠍完全恢復時,那點波瀾早已消失不見。
當然,此事也不是沒有影響,至少趙琉開始認真思考著要怎樣才能重新化形了。
小蛇的形態當然也有好處,但周圍的環境已經產生了變化,趙琉也不得不修正自己的認知——
實在是競爭太強。
他若一直保持著蛇的形態,楚喬八成一直會將他當作蛇看待,就算他表現再好,也只是一隻乖巧的蛇。但他如果能化形就不一樣了,雖然很可能會面臨修|羅|場,但……無論怎樣,他是特殊的。
心中有了緊迫感,趙琉就更加好奇那塊讓自己身體發生異變的紅色晶石。
當然,他的急切沒有持續多久,楚喬便向沙蠍提出了這個疑問。沙蠍當然沒有絲毫的隱瞞,於是,趁著楚喬的休息時間,沙蠍帶著一人一貓一蛇,向熟悉的山洞進發。
黑貓在沙地上賓士著。
楚喬坐在它的背上,緊緊地抓住黑貓的毛,整個人處於暈眩狀態。
此刻的黑貓,已經不是平日能跳到楚喬懷裡撒嬌的黑貓了。它的體型變大,雖然保持著相同的長相,但從外觀上來看,他已經不能稱之為貓,楚喬剛才想要爬上去,還廢了不少功夫。
其實黑貓自己也不想顯現出這副模樣。
可以說,這是它最大的秘密之一。
但根據沙蠍的描述,它們的洞|穴距離人類聚居區並不近,小甜心不可能用兩條腿走過去,於是,它不得已,只好硬著頭皮頂了上來。
和楚喬的驚訝不同,趙琉表現的很是淡定,他早在看見黑貓時,便察覺到對方體內有著一股“力”,他原本便疑惑這股“力”的用處,今日一看,恍然大悟。
沙蠍也呆在黑貓背上。
從見到黑貓變身的那一刻,它便陷入一種如魔似幻的感覺中,它驚訝地看了黑貓幾眼,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流傳在獸之間的故事。
不可能吧?
傳說中的聖獸,怎麼會出現在赤沙星?
順著沙蠍指的路,黑貓繼續向前,但很快,它忽然覺得兩旁的景色越來越熟悉——
這不就是,它回“家”的路嗎?
當初它驚訝於從天而降的那道神秘的雷,察覺到能量的異動,親自去守著瘋蛇躺屍的地方,後來瘋蛇從人變成小綠蛇,它就跟著瘋蛇,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光顧此地了。
不過,沙蠍指示的目的地並不是被雷劈過的焦土,而是距離不遠的一座小山。
黑貓停下,望著眼前的山洞。
說是山洞,其實這座“山”只能稱之為小丘,整個小丘是由紅色的岩石壘成,岩石之間,有一條供人行走的小道。
沙蠍帶頭鑽了進去。
小丘的腹部別有洞天。
楚喬剛進去,便被滿目的紅色驚呆了,這些紅色,全都是沙蠍送給自己的紅色晶體,在光線地照射下,盈盈地閃著紅光。以前居住在這裡的沙蠍全部遷走了,偌大的一片,只剩下楚喬一行。
楚喬將手放在紅色的牆壁上,充沛的靈氣湧|入體內。
和引氣入體時的失控不同,楚喬這一次能夠控制自己的身體,靈氣們隨著楚喬的指示,緩緩進入楚喬的身體中。
被楚喬吸收過靈氣的紅色晶體顏色變深。
這就是赤沙星中的靈石嗎?
楚喬心頭泛起幾分喜悅,有了這些靈石,他或許可以期待一下築基期。
但,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在楚喬身後,綠蛇周身亮起,緊接著,四周力量瘋狂地集聚,一齊朝趙琉湧了過去。
趙琉舒服地眯起了眼。
這都是他……失散的力量。
·
莎莉摘了一早上的漿果,好不容易熬到了午歇,她抹了一把汗,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坐下,從背包裡拿出午餐來。
午餐是她早上母親做的。
一個綠掌菜做的湯,還有兩個領來的饅頭。莎莉就著乏善可稱的湯水,慢慢地將饅頭吞了下去。
不好吃。
當這個念頭冒出來時,莎莉忍不住愣了愣。
她怎麼會覺得這些東西難吃呢?往日幹活,她最期待的就是這午餐時刻。喝著湯,吃著東西,一早上的疲倦仿佛都消失不見,補充過體力,她下午又能繼續忙了。
莎莉有些悵然。
如同嚼蠟般地將饅頭啃完,她一個人坐著,眼神不受控制地往背包裡瞟——但她很快又強迫自己收回眼神。
不能再看。
她會控制不住。
但……越是阻止自己,莎莉心頭就越發的癢,她咬著唇,終於忍不住顫抖著手指,從背包裡拿出另外一個小盒子來。
盒子是透明的,裡面的東西清晰可見。
那是半盒餅乾,塊狀的,餅乾被烤的微微發黃,點綴著些許漿果的果肉,莎莉咋看見它們的同時,下意識地想起了那甜甜的、讓人無法抗拒的香味。
莎莉悲哀地發現,此刻,自己的手也不聽使喚了。
不然,自己怎麼會心中喊著“不要”,手卻打開了飯盒,捏了一塊,放進嘴裡?
香。
莎莉真的快要哭了,楚喬送給她的餅乾一共就這麼些,她吃一塊,就真的少一塊啊!
可、可內心的罪惡感卻不足以抗拒食物帶來的幸福感。
莎莉整個人仿佛飄了起來。
和此刻的享受相比,上一刻吃下的食物,已經不能叫做食物了。
莎莉深吸一口氣,再一次阻止自己吃第二塊的欲望。
但這一次,她似乎不用這樣糾結了,甜蜜的幸福在看見眼前東西的一瞬間,徹底化成了恐懼——
一隻白毛狐狸,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
[玄幻] 《星際萬獸迷》BY晝沐(金牌推薦高積分VIP2016-10-30完結)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