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貴客們登陸的消息,不過半個鐘頭,就傳到楚喬的耳畔。
“一行五六個人,被數不清的護衛保護著,萊斯利臉上的笑容,耀眼得差點閃瞎人眼……”
貴客到來時,萊斯利是親自帶人去港口迎接以示尊重。雖然巡邏隊帶人封了路,但貴客們的穿著,萊斯利的表情都和他們親眼見了一般,繪聲繪色,栩栩如生。
楚喬湊熱鬧似的聽完,聽完了,也沒什麼別的感想。倒是麥倫醫生瞧了他一眼,拍拍手,吸引屋內人的注意:“好了,別說些沒用的——計畫你們都還有疑問嗎?”
空蕩的醫務室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些陌生的面孔。
這些人穿著各異,年齡也不同,其中有幾個還是楚喬曾經匆匆有過一面之緣,若不是他們今日出現在這裡,楚喬恐怕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竟然是星曜的成員。
在場所有人聽到麥倫的疑惑,紛紛收斂了笑意和輕鬆,露出些許沉重來。
生死,從來都不是小事。
室內安靜,麥倫的目光在他們臉上飛快地掃過,最終,語氣斬釘截鐵道:“按照原計劃,我們應該乘坐補給艦走。可現在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赤沙星整個上層的注意力都放在招待貴客身上,這是我們的好機會。”
有人臉上露出些深思,但也有人遲疑:“會不會……太倉促了些?”
麥倫冷笑一聲:“敵人會等你準備好?”
那人訕訕地閉上嘴,場面寂靜,楚喬坐在一旁不說話,他見麥倫醫生一反平日駝背的糟老頭的形象,眼神犀利壓迫,急劇統治意味地總結道:“那麼,投票吧。”
二十一比五。
大部分人選擇了趁著貴客來臨時離開,麥倫收起結果,定神,開始條理清楚地吩咐起來,如何行動,如何接應,還有,在什麼時間節點棄船而逃,如何偽裝出非正常死亡的模樣阻止探查。
楚喬暗自琢磨,星曜的準備,絕對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他們蟄伏在赤沙星多少年,一代又一代,離開赤沙星是他們的目標,在某種程度上,已經變成了一種藉以活下去的執念。
思考著,楚喬再回過神時,這碰頭的小會已經開完。麥倫恢復了老樣子,抱著漿果茶慢慢喝著,瞟了楚喬一眼,“後悔沒有?”
“跟我們走,危險可不小。倒不如聽萊斯利的,貴客們都是為你而來,說不定他們真是你的親人。”
顯然,萊斯利在拉攏麥倫的時候,早料到麥倫會和楚喬交換消息——這就是他的目的了,通過協力廠商告訴楚喬來者的身份,自然也存著一份安撫和緩衝的意思。
加上他刻意地道歉和討好,借著黑貓的面子,將表面功夫做的足夠。再大的仇,這樣連消帶打也散了,何況他和楚喬之間的矛盾還算不上什麼仇。
若換成別人,一聽到自己能離開赤沙星,又得到親人的消息,怎麼可能不去感激萊斯利這位長輩的善意?
可……親人。
楚喬不由地垂下眼,如果在座是原主,得知親人前來,一定很高興。但問題就在於,先不論來人身份到底如何,楚喬卻是不想與他們離開的。
伊恩、洛克菲家族、德洛麗絲、皇太子……
太麻煩了。
哪怕萊斯利的表現無不在說明原主身份不簡單,但隨著這份不簡單而來的,是無止境的麻煩。他不怕麻煩,但也不打算主動去招惹麻煩。
不是對原主沒有愧疚,只是這份愧疚,還不足矣讓楚喬主動往火坑裡跳。
“你是我的恩人,也是親人——嗯,小綠你也是。”
安撫好自己唯一的“行李”,再不動聲色地將麥倫捧了一把,楚喬琢磨起自己離開赤沙星後的行程來:先和星曜的人一起,躲過追兵,弄個假身份。等到沒人追了,再換個身份去共和國。
麥倫聽了他的計畫,白眼一翻:“追星不要命了?”
嘴上雖不滿,但老頭子卻講了不少注意事項。楚喬放鬆地聽著,行李小綠蛇則在一旁暗自思考著如何才能阻止楚喬和那個討厭鬼見面。
只是它還未解決未來的共和國的潛在敵人,房間門突然被兩個身影擠開——
“喵。”
“嘰。”
一貓一沙蠍淚汪汪地望著楚喬,腦袋上就差頂一個“帶我們走吧”的橫幅了。
楚喬愉快地笑了起來。
與黑貓和沙蠍道別,原本就是他最不願意的事情。現在好了,一起走吧。
綠蛇:討厭鬼又多了兩個!
·
貴客們既然到了,表面上的寒暄試探結束後,這場戲中最主要的主角,自然也該上場。
“請吧。”萊斯利客氣地道,身份所限,在座各位的“貴客”自然不會架子大到坐等楚喬上門的地步,他們在萊斯利的帶領下,乘著懸浮車來到醫務室。
萊斯利笑著敲醫務室的門。
誰知竟然沒一個人應答,萊斯利面子有些掛不住,但客人在,他只好收回手,耐心等待著屋內人的響應。
“沒有人?”
問這問題的,是貴客中的帶頭人,身量很高,又魁梧,萊斯利沒見過這人,但對方拿出太子的印章證明身份,萊斯利自然不再懷疑。
男人似乎比萊斯利還焦急,手指在配槍上摩挲了一下,“典獄長先生……”
各有各的考慮和忌憚,最終一行人反倒是僵持在醫務室的門口,也就是在此刻,萊斯利的通訊器鈴聲大作,接過來自羅森的通訊,他的表情變得奇怪——
“諸位先生。”
“我很抱歉通知你們,剛剛接到消息,赤沙星上的暴徒組織,他們搶了你們的星艦。”
上層們當然考慮過星曜趁著貴客到來時鬧事,但是他們的思路頗為傳統,負責安保的羅森考慮的最多的是如何保證貴客們的安全,如何加強監牢的防禦,防止暴|徒們趁機救走同伴。
搶星艦這一點,他們做夢也沒有想過!可沒想過的,偏偏就發生在了現實中。
萊斯利也弄不懂這群暴徒們的腦回路:“這些人想幹什麼?”
就算搶了,也開不了啊!
“快回去!”
貴客們臉色煞是難看,神情駭然,一陣風時似的登上懸浮車,朝星艦的位置疾馳而去。
星艦的駕駛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對於什麼都不懂的普通人來說,密密麻麻的操作臺足夠讓人眼花繚亂,但掌握過相應技能的人看來,偷走這麼一台星艦,卻不是什麼難事。
萊斯利等人恐怕也沒有想過,星曜中有會開星艦的人。
“不錯不錯。”
楚喬眼睜睜地看著一名星曜的成員將髒手在褲子上隨意擦了擦,劈裡啪啦地在操作臺上撥弄起來,一邊研究,一邊自言自語。
只見短短的時間裡,星艦的認證系統便被破解,男孩玩的開心,有人給楚喬科普:“他入獄之前是個天賦很高的機甲師。”
事實上,星曜中什麼人都有:醫生、昔日的影星、格鬥專家,能來到赤沙星,每個人背後都有著自己的故事。
這星艦像是一個安全的保護罩,將乘客妥帖地保護在其中,開啟防護模式後,巡邏隊連同護衛們拿槍掃射,卻連星艦的最外層的防禦都打不破。
也正是此刻,楚喬在星艦內部的牆壁上,見到了那一枚與牆壁融為一體的銀白色徽章。徽章的位置不顯眼,似乎被專門處理過,若不是楚喬目力驚人,恐怕只會隨意地掃過去。
“洛克菲……”
楚喬慢慢地讀出徽章上的文字。
幾乎在同一時刻,一股閃電自指尖串上心間。楚喬終於明白自己忽略的東西是什麼。原來這就是伊恩所謂的“上面派來的人”,萊斯利的阻攔只是表面功夫,真正的殺招,在這裡!
如果原主的身份真如種種線索中表現出的那樣重要的話,那悄悄將自己隱藏的洛克菲,肯定難逃清算。
這時候派人來……
他們是想滅口!
楚喬頭皮一麻,如果這群“貴客”真是洛克菲的人冒充,那麼被萊斯利安排去見貴客的他,將會面臨什麼?
——八成是毫無防備的一槍。
到時候人都死了,混亂之間,誰會在意星艦內部的一個小細節?
洛克菲家族的計畫雖然歹毒,但也稱得上無懈可擊。可誰知命運弄人,看似完美的計畫,最終敗在意外手上。
“麥倫回來了嗎?”
楚喬一轉眼,便看到了亞倫。
亞倫臉色有些焦急;“沒有。”按照原定計劃,他們負責解決星艦的護衛,另一隊將關在監牢中的其他星曜其他人救來和他們匯合。
難道出了事?
楚喬心頭咯噔一下,在發現來客身份不對勁後,這股不安更是蔓延。
“我去看看。”
亞倫來不及攔,便見楚喬身影一閃,消失在他面前,隨之離開的還有那只低調的黑貓。亞倫無奈地收回手,回憶起方才突圍時楚喬堪稱駭人的實力,不得不承認,如果真的需要一個人去打探的消息的話,楚喬的確是最適合的人選。
在楚喬小心地避開巡邏隊,溜下星艦時,麥倫正是叫苦不迭。
他沒想到自己會被喬伊帶著人纏上。
或者說,在楚喬的哥哥伊恩死後,作為他曾經的朋友,喬伊滿腦子都是為好基友報仇,再一回憶妹妹米娜的死也與楚喬有些關係,就更對楚喬狠的咬牙切齒了。
他時刻注意著楚喬的動靜。
故而,在萊斯利帶人沖進醫務室,發現醫務室中空空蕩蕩時,負責守衛監獄的喬伊便明白一定是出了什麼事,還沒等他帶人去追,就發現了麥倫醫生的蹤跡。
……和楚喬有關?
追!
見匯合時間越來越近,麥倫無法,只好獨自帶著兩個人引走喬伊這瘋狗。喬伊等著通過麥倫找到楚喬,也不動手,從頭到尾追著麥倫跑。
兩方一逃一追的方向,正是星艦所在位置。
地面空曠,楚喬隨意找了個地方躲著,掏出那只從死亡的巡邏隊員身上摸出來的槍,瞄準,射擊。
用楚喬的目力來射擊,就和在玩一場開了掛的通關的遊戲,實在沒什麼懸念。倒是麥倫眼睜睜地看到緊緊追趕的喬伊等人眉心突然多了血洞,下一面迎面倒下,足足愣了兩秒。
“等什麼?”
楚喬抓起發愣的麥倫,朝星艦的方向狂奔而去。
“別急……”
貴客們的懸浮車已經趕到,萊斯利率先從車上走了下來。
麥倫掙脫楚喬的手:“你們先走。”
他凝視萊斯利,目光中的仇恨終於不必再掩蓋。之前為了大局,他必須忍。可現在……他不用忍了。
“麥倫!”
楚喬皺眉低吼,他不明白麥倫為何在關鍵時刻發傻。
麥倫低聲道:“該交給你的我都已經吩咐過了,保重。”
這傢伙……他原本就沒打算活下來!
楚喬終於明白,為什麼麥倫在他思考著離開之後計畫時只是沉默不語,為何還沒離開,就已經著急著給他科普所謂的常識。
楚喬幾乎可以想像,麥倫現在沖出去殺了萊斯利,現在會亂成什麼樣。
除了報仇,他還想為了其他人能順利離開吧!
但楚喬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麥倫死?
這時候,萊斯利已經注意到了這邊,注意到了那個離他越來越近的身影,也注意到了麥倫手上露出的槍……
“麥倫!”
槍聲還未響起,漂浮在半空中星艦,卻被兩台機甲轟了下來,落在地上,發出痛苦的□□。
……那是赤沙星的僅有的兩台機甲!
萊斯利喘了口氣,吩咐羅森:“現將人抓起來。”
只是羅森還未動,被殷勤招待的貴客便目露凶意,子彈在同一秒,用肉眼難以識別的速度朝楚喬襲去。
就在此刻——
無數隻的魔獸吼聲響徹雲霄。
作者有話要說: 看了下章……不造你們會不會打我【乖巧】
只能說,別怕,我是甜文寫手。
☆、第66章
數不清的魔獸從四面八方湧出,如同翻滾的黑浪,鋪天蓋地。無數雙眼睛朝楚喬等人望過來,哪怕眼神中沒有惡意,但只是凝視,就令人心中生寒。
楚喬管不了那麼多,“貴客”的子彈仿佛穿過空氣,帶著熱浪朝楚喬撲來。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見懷中的綠影一閃,叮咣一聲,子彈遇到了堅硬的阻隔,掉在了地上。
擋了子彈的綠蛇重新縮回楚喬懷裡。
麥倫看的目瞪口呆。
失去一擊即中的機會,開槍的男人還沒搞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卻也沒有機會再來第二回——成群的魔獸已然朝他們逼近,將星艦、機甲,連同幾股勢力包圍在內。
手中的武器早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攻擊目標,在強大的威脅下,在場的人類默契地相互靠攏,暫時休戰,一致對外。
神情輕鬆楚喬在緊張的人類中格外顯眼。
“它們來做什麼?”
這群魔獸中,還有幾個是熟悉的面孔。當然,對於綠蛇來說,眼前的這群魔獸,大多都是曾經跟著它,在身後討肉乾吃的熟悉獸。
除去那些見過的魔獸外,一旁,還有不少看起來髒兮兮的,看上去不太體面的獸。兩種魔獸雖然在一起,可也涇渭分明,一東一西地隔開。
赤沙星所有的魔獸,大概都在這裡了吧!
和楚喬的單純的疑惑不同,萊斯利完全沒有再與麥倫計較的精力,他看似沉穩,但發顫的指間與乾澀的話語,讓他的緊張表露無遺:
“怎、怎麼回事?”
魔獸們為什麼會挑這個時間來?
為了保命,貴客們也無法保持沉默。和封閉在星海一隅消息不暢通的赤沙星眾人不同,身處帝星,尤其是經歷過法蘭星和海藍星陷落的消息轟炸,早在魔獸出現時,他們心中就已經浮現出模模糊糊的猜測——
“是布尼安!”
魔獸們越來越近,人們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緊張,男人這句低呼,就好像滴入油鍋中的水,瞬間濺起巨大的震動。
“布尼安是誰?”
男人繼續向後撤退,“他是魔獸中的領頭獸,就是他帶領魔獸們不斷地攻佔星球。今天一定是它親自來了,否則魔獸們不可能有這樣的秩序……”
在魔獸們提高存在感的同時,人類也在不斷地瞭解魔獸。
“布尼安?”
楚喬總覺得這名字有幾分熟悉,但又忘了在哪裡聽說過。他有些好奇,如果說魔獸們都服從布尼安的驅使的話,那布尼安是什麼樣?
自身強大無比,具有極高的威望,深受魔獸們的愛戴?一時間,楚喬對布尼安的好奇上升到了極致。
就在此時,魔獸們停住了腳步。
人們也停了下來,此刻,魔獸們的包圍圈縮小成一個籃球場的大小。待在這包圍圈中,每個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魔獸們所產生的氣浪。
兩台機甲也被與他們隔開,一時間,除了手上的武器外,他們竟然沒有辦法組織有效的防禦來保護自己的安全。
楚喬的表情有些奇怪。
他輕聲問麥倫:“你聞到了嗎?”
麥倫提防著其他人使壞,聞言搖頭,楚喬提醒他:“肉乾。”
麥倫猛地一嗅,眉毛不由得挑起來——那股淡淡的肉乾香味,正是從眼前魔獸大軍身上散發出來,味道不濃,不注意很難發現。
難道這些魔獸是楚喬的客戶?
麥倫的心大定。
楚喬卻和他的關注點不同,他不期然地想到了那一隻被白狐帶來的條紋獅,還有那個價值五十萬星幣的肉乾訂單。
難道這布尼安,他見過?
就在楚喬納悶時,魔獸們突然聽到了命令一般,從中讓開一條通道。不一會兒,通道中,幾隻魔獸簇擁著一個人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人類男人,身材高大,銀色的短髮在陽光照耀下分外顯眼,五官俊朗,衣著也是正常的款式,若不是見魔獸們恭敬地跟在他身後,楚喬恐怕會以為他是帝星上的大家公子。
楚喬打量著這位神秘人。
誰知道那人竟然也突然朝楚喬望過來,淡淡的茶色眸子近乎透明,在看到楚喬時,眼神中飛快地浮起一絲波瀾。
這個感覺……條紋獅?
楚喬皺眉。
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見那個男人出聲道:“留下他,其他人可以離開。”男人手指指的人,正是楚喬。
男人話落,東邊的魔獸們應聲讓開一條通道。
巡邏隊是率先撤走的,緊接著是星曜的人,“貴客”遲疑片刻,最終沒能抵擋來自魔獸們的恐懼,走了。只不過他們在離開之前,多嘴地問了一句:“你是布尼安嗎?”
多嘴的人留下的屍體。
楚喬吩咐星曜的其他人帶走麥倫醫生,短短時間內,在場就只剩下楚喬和男人對峙。
“肉乾好吃嗎?”
被拆穿的布尼安也不惱怒,反倒意味不明地看著楚喬:“你的接受能力很強,我不殺你,隨我們走吧。”
綠蛇探出了腦袋,冷冷地盯著布尼安。
上次被弄走,這獸還不死心嗎?
布尼安在見到綠蛇的一瞬間,眼裡就再也沒有了其他。他茶色眸子近乎狂熱,目光灼灼地盯著楚喬胸前的綠蛇,不等其他人反應,他便低下頭,恭敬地道:“吾王。”
楚喬低頭看了綠蛇一眼。
後者佯裝迷茫,心中卻將布尼安罵了個狗血淋頭。
多事多事多事!
布尼安卻絲毫不知,他甚至沒有關注綠蛇如何反應,就在交換眼神的時間裡,他手中突然多了一個透明的匣子,匣子中,一塊赤紅的內丹盈盈發著光。
什麼東西?
還沒等楚喬反應過來,布尼安已經一咬牙,打開了匣子。
那是比紅色晶體那次還要更充沛百倍的能量,那能量仿佛張了眼睛,生出了自我意識,洶湧地朝楚喬胸口的綠蛇席捲而來。
楚喬被無形地力量推了出去,摔在地上。
從內丹從源源不斷湧出的能量將綠蛇包圍,和被能量風浪掃過,狼狽地四散的魔獸和人類相比,位於風浪中心的趙琉心中又是疑惑又是驚喜。
那是龍的內丹!
內丹的主人應該是一頭成年龍,而且這龍似乎很可能與他來自同一個地方,所謂的能量不光是這個世界簡單的“力”,還包括著靈力和許多功法和感悟。
可惜內丹的時間太長,保存方法不對,所剩下的能量只有原本的十分之一,趙琉感受著自己的變化,心中有些可惜。
但這可惜也只是一瞬,很快,他被另外一個可能佔據了所有注意力——
他似乎……要化形了!
被強大的能量波及,布尼安口鼻都滲出了血,但他卻絲毫不知,盯著不遠處的變化,心中激動地戰慄。他沒有猜錯,那綠蛇真的是蛇,流傳在古老傳說中的魔龍後裔!
魔龍的內丹在聖地保存千年,終於有了重建天日的一天。
透過刺眼的白光,他仿佛又隱約地看見新王帶領它們星海征伐,重現傳說中魔獸稱王的美好景象。
“吾王……魔龍……”
布尼安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
和布尼安的激動不同,楚喬的狀態有些奇怪——和上次一樣,他也得到了魔龍內丹帶來的好處。只是,這股能量和上次不同,顯得分外的狂暴。
但這狂暴的能量,似乎沒有傷害他的意思,反倒幫助清理起體內的雜質,擴寬經脈來。若在平日,楚喬肯定對這股能量感激涕零,可緊急關頭,楚喬便只剩下無奈。
力氣全無,楚喬連爬起來的勁都沒有。
小綠蛇情況如何尚且不得而知,又有布尼安在一旁虎視眈眈,在這關頭失去了新動力,楚喬只想罵那能量坑爹。
只是,眼前光繭中的變化,卻讓他無心再思考其他了。
光繭被未知的力量拉長,凝聚的力量化作星光點點,漸漸消失在空中,了無痕跡。光芒散去,剩下的就有——
趙琉!
哪怕在這星際世界待了不短的時間,可趙琉還是更加習慣上輩子的著裝,故而需要幻化衣物時,他下意識選擇了上輩子的繡著流雲紋的黑袍。
黑髮,金眸,氣勢淩厲,俊美不似凡人。
“趙琉……”
楚喬一瞬間仿佛穿破空間和時間的障壁,回到了上一世。熟悉的面容讓塵封的記憶瞬間浮現在心頭,連帶著複雜的情緒,也如沸水般翻滾,一時間楚喬竟然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眼前的故人。
驚喜?大概只有驚沒有喜吧。被欺騙的憤怒?是有一些。誰能想到,他當作親人的小綠蛇,撒嬌打滾賣萌的小綠蛇,貪吃的小綠蛇,竟然就是趙琉。
虧對方堂堂妖尊,竟然拉的下臉來。
楚喬想笑,卻發現自己連笑的力氣也沒有,只好尷尬地低下頭。
“楚喬。”
遠處,趙琉在見到楚喬低下頭時,眼中的驚喜慢慢消逝,他上前兩步喊道,語氣中帶著幾分忐忑,他想要伸手去扶楚喬,卻被對方下意識揮開,於是,伸出的手就這樣不尷不尬地停在半空中。
“我……”趙琉想要解釋。
但是只吐出一個字,就不知道再如何說下去。找藉口說他沒法說話,所以一直瞞著麼?這藉口連他自己都不信。
那直說,說自己其實是想待在他身邊,所做的一切,都是和楚喬無時無刻地待在一起。
楚喬會信麼?
趙琉心中苦笑,對方大概還是會和上輩子一般,冰冷地看著他,不相信他的每一個字吧。畢竟在他心中,自己是個齷齪的騙子。
世間的一切真是好笑。
趙琉灑脫了千年,也討厭糾纏不清。可真正輪到他時,面對在乎的人,他卻無法不躊躇,無法不去考慮每一句話所帶來的後果。
綠蛇時,他能不顧一切地撒嬌,可真正到了化形這一天,他又什麼都不會說了——曾經在腹中打好的底稿都沒用,無論是解釋他沒殺仙霞宗的人,還是對自己在玄天門的疏忽道歉……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他只覺得胸膛中心臟在砰砰直跳,在嘈雜的心跳聲中,他聽見自己問:“你說過,我是你的親人,還算數嗎?”
楚喬猛地抬起頭。
“你還說過,你喜歡我……”
他喜歡的小綠蛇!
楚喬剛想反駁,卻無奈地發現,他的小綠蛇,正是眼前這個男人。
趙琉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目光直直地看著楚喬:“不要去紫微星,我們、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嗎?”
原來這就是他的目的!
楚喬臉上的那點熱意冷卻下來,只剩下冷凝,他幾乎是探究地打量著趙琉臉上的神情,冷聲道:“不可能。”
趙琉仿佛被兜頭潑了一盆冰水,心頭只剩下寒意。
“他對你,就那麼重要嗎?”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紫微星上的道尊。
楚喬毫不猶豫地點頭,“你們之間有什麼舊怨我不管,但如果你傷了他,我不會放過你。”
又是這樣。
趙琉低著頭,上輩子也是這樣,哪怕是和他在一起,道尊的名字竟然被楚喬掛在嘴邊,連最後楚喬偷偷離開他,也是在得到道尊出關的消息之後。
布尼安的聲音恰好在楚喬耳旁響起:“走不走可由不得你。”
“既然吾王喜歡,就一起帶走吧。”
說罷,就有土黃帶著幾隻魔獸圍了過來。
“滾。”
楚喬低聲道。
黑貓和沙蠍竄了出來,擋在楚喬身前。
布尼安目光在黑貓身上停了一秒,冷笑道:“原來是你,被趕出聖地的手下敗將,竟然來了赤沙星。”
黑貓冷冷地瞪著布尼安。
麥倫醫生趁著這對峙的當頭,竟然突破重圍,不管不顧地跑了過來,撞開趙琉扶起楚喬,警惕地看著眼前的陌生男人。
趙琉低聲道:“楚喬,我們一起找個別的地方,別去紫微星,好嗎?”
“他去哪裡都不會和你走!”
麥倫不客氣地打斷。
就在此刻,來自帝星的星艦終於突破了重圍,降落在赤沙星上。制服冒牌貨們,太子匆匆地帶人趕過來,見到楚喬,激動地上前,跪坐在楚喬麵前。
德洛麗絲也飛快地跟了上來。
楚喬疲憊地環視一周,伸手扯了扯麥倫的衣服,歎息道:“帶我走。”
趙琉金色的眸子,暗淡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去帝星,趙琉會暗戳戳跟上的,別怕!
☆、第67章
皇太子的舊宅裡住進了新人。
這舊宅子地理位置優越,就在皇宮的東北角,乘坐懸浮車只需要十分鐘的時間,再向西不遠,則是帝國大學的所在之處。這宅子一直是皇室的財產,太子成年時,被皇帝當作禮物送給他。
太子一直很喜歡這裡,哪怕後來皇帝身體欠佳,太子搬入皇宮主事,週末偶爾也會回去住上兩天。
宅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故而,被太子從其他星球接回來,專門安排在內的人物,想來也不是什麼簡單角色。
一時間,太子的新歡成為上流圈子中最火熱的話題。
謝馥作為新上任的太子妃,又是遠道而來的共和國人,身份特殊,自然免不了聽到有心人在她耳旁說三道四。明為關心,事實上那看好戲的態度簡直不加掩飾。
宴會上,謝馥微笑著聽著,晚上回了房間就發了脾氣。
“一個個的,真當我傻嗎?”
從共和國帶來的女官玫果擔心地看著她。謝馥是共和國謝將軍的女兒,家中父母兄長寵著她長大,這次聯姻由帝國提出來,謝家本來不願意,誰知謝馥自己點了頭。
她看皇太子長的不錯,勉強湊合。政治聯姻又不必考慮生孩子照顧長輩,除了必須要出席的禮儀性場合外,其他方面都是由著她自己的性子來。
魔獸當前,帝國和共和國統一戰線,但誰知道這合作能合作幾年?到時候形式變化,兩方分手,她也能拍拍屁股走人,這在帝國當太子妃的幾年時間,就當是報答家族的培養。報答過後,怎麼過日子就全靠她說了算。
謝馥心態很好。嫁過來後,她發現太子長的也不錯,看著也算是賞心悅目,再加上對方性格溫和,對她非常客氣,兩人相處頗為愉悅。
丈夫是不錯,可大大小小的糟心事卻不少。宴會上那群所謂的皇親貴戚們,就是最讓謝馥噁心的一群人,用謝馥父親,謝將軍的話來評價,這群貴族,就好像池塘裡不流動的水,時間久了滿是臭氣,偏偏自以為自己出生高貴,嫌棄謝馥這個外來的太子妃出身太低。
謝馥痛痛快快地將房間裡的東西砸了個爽。
她才不在乎明天會不會又傳出什麼太子妃吃醋,怒砸房間的笑話,自己爽過,怒氣順了,謝馥嘴角一翹,轉身問玫果:“你說,洛克菲家族那個小少爺知道這消息了麼?”
洛克菲家族的修斯少爺,可是對皇太子愛的深沉。
要不是大局如此,共和國與帝國之間合作勢不可擋,恐怕坐在她這個位置上的,就是那位癡情的修斯少爺。當然,這位小少爺的脾氣也不太好,謝馥剛來時,修斯派人堵過她懸浮車,又在公共場合給她難堪。
現在太子弄來一個住在原來的家裡,真正該暴跳如雷的不是她這個太子妃,而是那位修斯少爺吧?
謝馥幸災樂禍地笑出來。
見玫果無奈地看著她,她大手一揮,“走,明天我們就去見見這個神秘的太子新寵。”
太子妃的蹤跡根本就瞞不過有心人。
無論是宴會後憤怒地砸了東西,還是一早就吩咐侍從驅車朝太子的金屋藏嬌的地方氣勢洶洶地殺去,都同步直播似的,傳到圈中不少人眼前。
一時間貴族們所在的東區熱鬧起來。
自從皇帝病重,太子接掌大權後,帝星的氣氛一直低迷,貴族圈子許久都沒這樣躁動過了——不管到時候太子妃和那個新來的小寵誰贏誰輸,不管太子站在哪一邊,反正,只要這外來的太子妃肯鬧,帝星這一個月裡都不會缺少談資。
懸浮車裡,玫果顯然也在擔心相同的問題。
謝馥揮揮手:“你以為我真的要去找茬?不過去看看而已,能相處就當多了個新朋友,不能也就罷了。”
當然,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涮一涮平日瞧不起她的貴婦們。
“太子……”
謝馥笑了一聲:“太子怎麼樣可不關我事。”說實話,謝馥對太子的所作所為也頗有不滿,兩人是合作關係,太子卻對她少了尊重和誠意。
她這一番,也不是沒有敲打的意思。
玫果見謝馥沒有被衝昏頭腦,放了心,只不過她對那位初來乍到的太子新寵可沒什麼好感。
明知太子已婚,卻巴巴地纏上來,這哪裡是什麼正派人物?小姐雖然不在意,可主人若是不長眼睛,哄著太子欺負小姐,可就平白讓人覺得噁心。
懸浮車很快停在一座小院前。說是小院,其實占地面積也不小,黑色雕花大門緊閉,謝馥給玫果使了個眼色,後者上前去敲門。
開門的是這棟房子的管家,顯然,他也是認識謝馥這個太子妃的。見到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連忙讓開,請人進去。
謝馥還沒來過太子的這棟房子,她也不著急見正主,反倒興致勃勃地逛了起來。院子裡只有一幢房子,其他地方被種上了各式的植物。
花草打理的不錯,此刻正值帝星的秋季,不少花朵正開著,這風景當然不光是謝馥一個人欣賞,一抬頭,她就看到不遠處的身影。
謝馥愣在原地。
那人正蹲在一旁,攤開手,幾隻小奶貓正舔著他掌心的食物,一邊吃著,一邊發出滿足的呼嚕聲。喂完,男人輕笑一聲,揉了揉小貓,站起身離開,卻沒想到小貓們不願意走,依依不捨地跟著他。
管家尷尬地解釋:“那是溜進來的流氓貓生的孩子……”
誰關注貓了!
謝馥腦袋裡還在迴圈著男人方才的那聲輕笑,仿佛帶了鉤子,莫名地讓謝馥臉蛋發紅。這還不算,聲音好聽還不夠,最重要的,是那張臉。
怎麼來形容?謝馥簡直找不到詞了。無論是完美無瑕的五官,還是星辰一般的眸子,都不夠。謝馥想到被父親珍藏在家中的那張水墨圖。
出塵而淡然,美的讓人敬而遠之,但又忍不住想要親近。
謝馥突然覺得自己此次的拜訪有些莽撞,沒有預約,也沒帶什麼禮物。她在來之前,的確是存了些許不太客氣的目的,但現在……太子算什麼?
“小姐?”
玫果低聲喊。
謝馥轉過頭,發現玫果的眼神也在發亮,下一秒,她便聽到自己的女官道:“小姐,剛才那個人,不像是不好的人啊。”
“我們還要不要……”玫果有些猶豫。
“要!”
謝馥斬釘截鐵地道,現在讓她打道回府,她八成幾晚上都睡不著覺。打定主意,她轉過頭問管家:“有適合做禮物的東西嗎?”
·
楚喬醒來已經有三日,聽著窗外的蟲鳴,他才恍惚間意識到,赤沙星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麥倫醫生跟了過來。
這老頭子顯然不知道怎麼照顧人,終於在第五次將水灑在楚喬身上後,楚喬掙扎著自己接過了水杯。麥倫沒問楚喬的身體為何會虛弱成這樣,也沒有問明明時效兩年的泛黃劑為什麼突然失去了作用,更對魔獸們的突然出現一句不提。
他只是簡單地介紹了一下當日的後續:假冒的貴客們被太子帶去的人剿滅,星曜的人開著星艦逃了出去,趁著混亂,他自己槍斃萊斯利報了仇。
沒地方可以去,再加上形勢逼人,他只好帶著楚喬,隨著太子一行人來到了帝星。
新的開始,楚喬又一次變成了窮光蛋。
五十萬的星幣卡在混亂中弄丟,他身上不剩分文,還寄住在旁人家裡。楚喬歎了口氣,習慣性地去摸自己懷裡的小綠蛇,卻摸了個空,一時間無比悵然。
這份悵然在黑貓從窗戶中跳進來時變淡。
麥倫解釋:“這只黑貓當時一直擋在你身前,所以在離開的時候,就順便帶了過來。”
黑貓蹭了蹭楚喬的臉。
雖然小甜心看上去和以前一樣,可機敏如它,還是看出來,對方心中並不像表面那樣平靜。眸子中失去神采不說,還時不時地發會兒呆。
黑貓有些心疼楚喬。
想要安慰,最後卻只能撲上去,賣萌撒嬌,希望能夠轉移楚喬的注意力。
赤沙星的事情默契地被楚喬兩人封存在記憶裡,楚喬默默地養著身體,無聊時就找一本看不懂的書打發時間。太子來過兩次,都是神色匆匆,楚喬估計他是在處理赤沙星的後續。
畢竟據他瞭解,洛克菲家族在帝星可不是什麼小勢力。
這份平靜一直持續到謝馥的上門。
打開門,楚喬遲疑地看著眼前的兩位女士,眼睜睜地看著兩個年輕姑娘紅了臉。
“……你是?”
其中一位連忙解釋:“不要誤會,我們只是聽說這裡住了人,前來拜訪一下。”
是鄰居?
楚喬請兩人進來,鄰居很客氣,帶了點心過來。在鄰居殷勤地目光中,楚喬嘗了一口,露出一個客氣的笑。
兩位姑娘看上去更激動了。
氣氛莫名地輕鬆起來。
楚喬正要開口找點話題,卻見房門“刷”地被打開,太子沖了進來,怒火正旺:“謝馥!”
作者有話要說: →_→說好的不打呢,說好的做彼此的天使呢!
☆、第68章
太子胸膛劇烈地起伏,雙目赤紅。顯然,這位以好脾氣著稱的男人,此刻正強忍著怒氣。
他的好友,伯爵蘭迪連忙跟進來,二話不說先將太子拉開,用身體擋在兩人之間,活像一個人為的屏障。其他侍衛可沒有蘭迪這麼大的擔子,苦哈哈地待在一旁,恨不得將腦袋埋進地裡,心中叫苦不迭。
謝馥什麼場面沒見過,她不但不懼,反倒因為在美人面前丟了面子冷笑一聲,正面迎上:“怎麼?太子對我有什麼不滿?”
她的雙眼皮很寬,鼻樑高挺,說話時莫名地帶著兩分冷硬:“還是說,你對我謝家有什麼意見?”
蘭迪直冒冷汗。
這太子妃也太會挑事了。
一國太子,放棄自己的婚姻自由,選擇迎娶敵國仇人的女兒,這行為對於生而高貴的皇族來說,原本就是一種妥協。元帥去世之後,軍團叛離,帝國軍力大減,在面對魔獸侵襲時,不得不依靠共和國的支援。
謝將軍作為共和國勢頭正勁,前途被的各方看好的將星,在幾次戰役中表現亮眼,帝國選擇和謝家聯姻,也正是看中謝家的未來。
太子妃這話,正是戳在太子的痛點上。
“你、你……”太子氣的渾身發顫,被眾星捧月似的長大,又被教導君子端方,他哪裡受到過這樣的委屈。他下意識想要從記憶中找出一個足夠壓制謝馥的例子,找來找去,竟然只有元帥一位。可不知怎麼回事,他半個字都吐不出來,只好虛張聲勢地冷聲威脅: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謝將軍就是這樣教女兒的嗎?”
謝馥一雙冷眼看穿了太子的窘迫,一絲面子也不打算給他留,淡淡道:“人外有人——當然,我父親不止一次說過,他這輩子最敬佩的人,就是帝國的奧頓元帥。可是……”
她嘴角一翹,露出近乎殘忍的笑意:“元帥忠心耿耿,卻含冤而死。是你們,親自折了自己利劍。”
“太子妃!”蘭迪終於忍不住打斷謝馥。
他擔憂地朝太子望去,果然,話還未落,就見太子臉色變得煞白,仿佛剛剛結痂的傷疤被揭開,簌簌地流血,蘭迪連忙轉移注意:“您剛剛不是說有事嗎?”
豈止是有事!
不過是偶爾聽到一點太子妃來找茬新寵的風聲,太子就立刻臉色鐵青地扔下開到一半的會,一言不發地匆匆出了宮,留下幾位重要的大臣面面相覷。
因私廢公,這可不是太子的習慣。看來這位新寵,的確很受太子的喜歡……可是為了一個不相干的玩物,和太子妃鬧矛盾,對於急需要謝家支持的他們來說,的確不是明智之舉。
太子正盯著他的新歡。
蘭迪不動聲色地皺眉,終於,像是發現屋裡還有這麼一個人一般,帶著些許高傲地,施捨一般地緩緩將視線投了過去,他終於,看到了那個自始至終安靜的人的面容——
“希爾!”
蘭迪瞳孔瞬間放大,“希爾?”
“你沒死,你還活著,你……”
他回來了。
什麼不屑一顧,什麼高傲,什麼居高臨下,這一秒都變成了全然的驚駭,他做夢都沒想過這個人能回來,那些刻薄的話語,提高的音調、不可一世的臉龐,一瞬間從記憶中深處被翻出來。
見到眼前人,他什麼都懂了。
怪不得太子如此在乎,怪不得太子妃的一番話,太子會有這樣劇烈的反應。
“這麼大的事,您竟然瞞著我們。”
種種情緒混和沉澱,最終,蘭迪只苦澀地說了這一句。
太子亦是苦笑。
若他提出要接這人回帝星,恐怕沒有人會答應。
“希爾?”
楚喬琢磨著這兩個字,這就是原主的名字嗎?希爾,在帝國語中是山脈的意思。倒也是,原主是帝國人,起名偏帝國風才正常,那“楚喬”這個名字呢?只是伊恩隨口捏造的稱呼,實屬巧合嗎?
不過原主以前到底做了什麼,要眼前這人為何見到他,沒有驚喜,只有恐懼?
楚喬抬起頭。
不知什麼時候,房間已經變得全然的寂靜,太子,男人,連同“鄰居”都屏息凝聲地看著他,只是一眼掃過去,楚喬便能感覺到他們的緊張和局促。
“你們……”
明明這場景,每個人的反應都與自己息息相關,可在這一刻,楚喬卻像是一個局外人,被無形的隔膜隔離在外。
何等的荒謬。
如果原主還活著,見到這一幕,會不會有幾絲欣慰?
“哦。抱歉,”
楚喬神情淡然,“我們說的,我都記不得了。”
·
就像是奮力舉起的千斤巨錘驟然落空,這種劇烈的失重感,讓蘭迪茫然無措,直到與太子一起坐上懸浮車,這才稍稍回過神。
“他……真的失憶了?”
老實說,蘭迪並不喜歡希爾。昔日對方身份高貴,又被太子寵著捧著,那人脾氣不好,吵起架來連太子都需退讓,這樣的人,就好像天生就站在頂端,散發著炙熱的光,令其他人不自覺地仰望。
這感覺真是太糟糕了。
可這種身處低位的自卑感,哪怕他成為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也沒有絲毫好轉。蘭迪有時候忍不住卑劣地盼望,盼望著某日那個驕傲的少年,倏然從雲端跌落,跌進塵埃,跌到需要仰視他們的地步。
他隱秘的盼望在某一日突然成真——
奧頓元帥被陛下以“叛國罪”擊斃於皇宮殿內,奧頓家族成年男子統統被投入監牢,抄沒家產,公然議罪,短短半個月,延續半個世紀光輝的奧頓家族拉下了帷幕。
樹倒猢猻散。
作為奧頓家受盡寵愛的小公子,希爾在劫難逃。哪怕太子親自去求陛下,在大殿裡跪了一日一夜,也只是暫時延緩了死期而已。
開心嗎?愉快嗎?蘭迪問自己。
答案是否定的。
蘭迪只覺得心中空落落的一片。
懷著這樣的心情,蘭迪在太子初掌權時辦了幾件漂亮的差事,逐漸成為太子的左膀右臂。兩年過去,他以為自己早忘記這個人了,卻沒想到突然有一日,對方又以這樣的方式,重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更令蘭迪羞憤的是,在見到對方的那一刻,曾經的自卑和仰望,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想到這裡,蘭迪的情緒有些失控:“您知道的,他現在在帝國的法律上,已經是個死人了——如果被別人看到,會引起怎麼樣的後果?”
奧頓元帥的死,帝星上各個家族可都摻了一腳。
如今奧頓元帥的兒子被太子找回來,其中所代表的政|治含義,足夠令帝星各家的家主們半夜睡不著覺。
太子卻對蘭迪幾近僭越的質問充耳不聞,他喃喃地轉過頭:“希爾他,他是不是還在怪我?”
蘭迪呼吸一窒。
“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所以才將以前的一切都忘了……”
蘭迪張張嘴,沒有說話。
他怎麼忘了,那個人除了是奧頓元帥家最受寵的小公子以外,還是太子從小到大認定的未婚妻?也正是因為有這一層聯繫,奧頓家族才會對皇室全無防備吧。
太子失魂落魄地拉著蘭迪去喝酒。
他們仿佛忘記此行的目的,倒是謝馥回到皇宮之後坐在寢宮裡發了很久的呆,最終親自挑選了一大批禮物,派人給楚喬送過去。
為了新歡鬧矛盾,太子去喝悶酒倒罷,可太子妃為什麼要送禮物?
這夫妻兩人的舉動,著實讓等著看好戲的群眾們摸不著頭腦。
·
不得不說,幾位不速之客的拜訪,在某種程度上終於打破楚喬一直以來的萎靡狀態。他隨手從廚房挑了幾樣食材,做了三菜一湯,在管家震驚的目光中擺上桌。
麥倫醫生和黑貓激動地仿佛過節。
楚喬邀請管家先生一起,於是,三人一喵,很快將午餐一掃而光,就連剩下的一點湯水,也被管家用來泡貓糧喂流浪貓。
流浪貓很快就跟著黑貓進進出出。
黑貓為了擴大自己的領地,面上雖嫌棄,但也勉強收了幾隻小奶貓當小弟。收完小弟,當天晚上,管家就發現黑貓開始神情嚴肅地操|練著自己的小弟。
“喵。”
小甜心護衛軍訓練中。
訓練完畢,這群護衛軍從垃圾箱裡翻找到幾盒點心,是帝星某個知名牌子的,太子妃向管家“借”的禮物,就是這一種。
價值五百星幣的點心,是財大氣粗的管家先生扔掉的。
屋內,管家先生打著小呼嚕,夢裡,他正在和麥倫先生搶著雞腿,眼睜睜地看著色香味俱全的飯菜越來越少,他的心情又低落又焦急。
主臥中。
楚喬盯著窗外的花枝發呆,從什麼時候開始,少了一樣東西,他自己一個人竟然睡不著?
他坐起身。
月涼如水,他逼著自己忽略心底的失落感,轉而去分析自己的處境——原主叫做希爾,和太子有著極大的淵源,從太子隨從的表現來看,原主的人緣,似乎並不好?
還有謝馥提到過的元帥……
楚喬苦笑了一聲。
離開赤沙星沒有讓他遠離煩憂,反倒又捲入了新的矛盾中去。撩獸種菜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實現?
唯一省心的地方,大概是原主當年也算風雲人物,想要探聽過去,應該沒有想像中的困難。
楚喬閉著眼睛,還是睡不著。
他乾脆合攏上衣,穿上鞋,來到花園。花香蟲鳴,伴著皎皎的光芒,他終於有了睡意。只是,還沒等他返回臥室,便聽到踉蹌淩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什麼人?
楚喬還沒來得及回頭,便猛地地被人從背後緊緊摟住。
一陣酒氣撲面而來。
“希爾……希爾……”
男人仿佛感受不到楚喬的掙扎,用力將他摁在牆上,臉胡亂地向前湊:“你還在怪我嗎,希爾,你說過永遠愛我……”
“唔!”
楚喬眉頭一挑,不知何時捏在手中的鏟子還沒落下,可面前人卻直直地向後倒了下去。
楚喬怒喝:“別走!”
淡淡的月光下,紅色的沙蠍停住腳步,僵硬地轉過身,抬起頭,無辜地看著楚喬。
作者有話要說:
☆、第69章
“你和誰一起來的?”
根據麥倫醫生的描述,當時場面混亂,他和黑貓一起帶著楚喬上了星艦,至於小紅,大概是跟著趙琉走了。
畢竟趙琉才是將它救回來,並且教它功法的人。
可現在……?
楚喬心頭一動,不顧小紅的眨巴著用來刻意賣萌的大眼睛,飛快地掃過四周——花叢、圍牆、房頂……
沒有。
楚喬又不受控制地撥開草叢,眼睛不受控制地到處尋索,仿佛真有什麼東西,躲在小院的角落,暗中注視著他一般。
小紅疑惑地看著楚喬。
爸爸在找什麼?
小紅跟著楚喬轉來轉去,半晌,只見楚喬突然頓住,從夢中驚醒似的,低著頭歎了口氣。
他怎麼會覺得,趙琉也在這裡?
楚喬心中一團亂麻,扔下手中的鏟子,胡亂和小紅打了個聲招呼,自己進了房間。
大概是太過疲憊,楚喬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月華如練。
就在楚喬睡著之後不久,一條綠蛇悄無聲息地從臥室的窗臺上爬了進來,偷偷地飄到了床邊。看著眼前的熟悉面孔,金色的眸子中滿是複雜。
夜色中傳來幾聲響動。
楚喬翻了個身,迷迷糊糊中,他習慣性地一伸手,將綠蛇攬在了懷裡,皺了皺眉,仿佛不滿綠蛇亂跑似的,伸手蓋上了薄被。
熟悉的氣息混合著暖意撲面而來。
綠蛇僵硬的身軀慢慢變軟。一動不動地趴在均勻起伏的胸膛上,被發現的緊張和恐懼一掃而光,盯著男人的睡顏,小綠蛇暗淡的眼神一點一點地被重新點亮。
·
楚喬在離開赤沙星後,第一次沒有失眠,也沒有早起。沉浸在香甜夢境裡的楚喬,自然不知道皇宮因為太子的失蹤而被鬧的人仰馬翻。
“人呢?讓你們看好的人去哪裡了?”
蘭迪揉著宿醉後發疼的後腦勺發脾氣,侍衛們也有些委屈,他們當然明白丟了太子,是自己的失職,可昨晚上太子端著酒杯親自勸他們喝,這種情況,他們能不喝嗎?
“最後誰負責送太子回宮?”
侍衛們一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有人低聲解釋道:“昨晚上喝醉了,太子不讓我們跟……”
不讓跟就不跟?
帝星形勢緊張,多少人巴不得太子出事,現在鬧出這檔子事?
蘭迪一腳將人踹開,獰聲道:“消息不許傳出去,誰要讓外人知道,我就要了他的狗命!”
“要了誰的狗命?”
蘭迪剛剛話落,只見一人走了進來,身後侍衛唯唯諾諾地跟上,顯然是沒將人攔住。
“蘭迪,夠威風啊!”
糟糕。
蘭迪抬起頭,來人五官挺立,褐發藍眸,身姿修長,衣著華貴,只是唇角勾起的一抹諷刺的笑意,讓人莫名地頭皮發麻。
“修斯?”
修斯的目光在蘭迪褶皺的衣領上停了一秒,目光一沉,“太子在嗎?”
蘭迪叫苦不迭:“太子還在休息。”
“是嗎?”
修斯沉著臉:“聽說太子妃昨天不懂事,又和太子吵架了?太子平時政事繁忙,休息的時間尚且不夠,果然是共和國來的,不知進退。”
蘭迪忍住想要吐槽的欲望: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管你什麼事?
但一想到眼前人的瘋狂和他身後洛克菲家族的勢力,蘭迪只好硬生生地將不滿咽下去,臉上掛了笑:“是啊,是啊。”
修斯冷哼一聲。
“太子在裡面?讓我進去。”
蘭迪連忙攔住,支支吾吾:“這……不行啊……”
修斯幾次被攔,眉頭一擰:“滾開,你算是什麼東西,也敢擋我的路?怎麼,真以為你能爬上太子的床,就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
蘭迪氣的雙目泛紅。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只是他的反駁還未脫口,只見一名侍衛匆匆地趕來,“太子找到了,就在舊宅裡!”
完了!
果然,修斯完全沒給蘭迪出口描補的機會,面色陰沉的如同寒冰:“舊宅裡?太子真的找了個情人回來?”
·
管家早晨起床打掃花園時,驚奇地發現小院裡躺著一個人,流浪貓們將那人的身體當做是玩具,在上面蹦蹦跳跳鍛煉身體,管家大驚,連忙趕走它們,叫門外的侍衛來將人翻過身。
……太子!
太子怎麼會在這裡?
“沒事,喝酒喝多了,睡著了而已。”麥倫醫生被管家的尖叫聲吵醒,夢遊似的給人看了病,迷迷糊糊地道。
等說完,他忽然意識到不對,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和管家對視一眼,麥倫一言不發地沖進楚喬的臥室。
楚喬還在睡覺,倒是守在門口的小紅睜開眼睛,看了麥倫醫生一眼,又懶懶地閉上了眼睛。
沙蠍?
修斯就是在這個時候,帶著人沖進了舊宅,只是他的人還沒進門,就被幾隻貓攔住。那是由一隻黑貓帶頭,幾隻瘦弱的流浪貓跟在身後,它們擋在修斯面前,喉嚨裡發出威脅似的叫聲。
沒等修斯發話,身後便有聰明的下屬上前驅趕攔路貓們。
“不用,踩過去。”
這就是不給這群貓們活命的機會。
但……誰讓它們不長眼睛?
修斯像是看死物一般地看了幾隻貓一眼,仿佛透過它們,看到了貓的主人。
“是。”
管家就在這個時候趕到,伸手:“諸位請慢……”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仿佛只是一道黑影閃過,便只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了幾個人。
修斯捂著臉跌坐在地上,臉上血淋淋的爪印在無聲地訴說著剛剛發生了什麼,疼,很疼,可比起這狼狽,修斯心中的惱怒更甚。
管家默默地收回了手。
“開槍!”
“修斯少爺……”
又是一陣哐啷聲,手一痛,剛剛掏出來的武器,掉在了地上。
“喵。”
小貓們崇拜地看著黑貓。
黑貓居高臨下地看了敵人一眼,打了個哈欠,心中滿滿的都是不屑:一群渣渣!
小甜心護衛隊,首勝!
摸清了作戰兩方的真實實力,管家沉默了一會,扶著牆,轉頭進了房間。雖然他也不喜歡修斯,但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出事啊!
修斯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景下再見到希爾。
他們的武器被黑貓收繳,被一隻黑貓打臉,威風已經被磨得差不多,再加上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修斯的怒火達到了頂峰,尤其是在看到那人出來之後。
他沒死!
多幸運啊,就算被弄到赤沙星,他還是沒有死!
早知道就應該讓這人一開始就死在監牢裡!要不是他一時腦抽,非覺得就這樣簡單的死太便宜他,偷偷用了家主令,調動洛克菲家族的資源,將人弄去赤沙星,他現在早就死了。
原來前幾日父親刻意將他弄去別的星球,就是不想讓他參與這件事。是啊,誰能想到太子如此癡情,時隔兩年還不放棄尋找,赤沙星如此偏遠的地方,竟然還讓他給找到了!
憑什麼?
修斯胸腔中燃起熊熊的妒火。
他哪裡比眼前這個人差?洛克菲家族已經取代了奧頓一家在帝國的影響力,希爾跌落泥潭,他卻是足夠影響帝星局勢的洛克菲家族的繼承人。
感情?
他明明比希爾更早認識太子!
修斯想不通,那個人,到底有什麼魅力,能夠讓太子冒著得罪帝星其他家族的風險,去將人接回來?
楚喬被叫醒,再一看來客幾乎要殺了他的眼神,額頭青筋一跳。
又是一個原主的熟人!
他乾脆開門見山:“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抱歉,不過,你是誰?”
修斯盯著他一動不動,半晌諷刺地笑了:“連滅族之仇,也不記得了嗎?”
楚喬的目光冷下來。
“你想說什麼?”
修斯大笑出聲:“奧頓元帥竟然有你這種兒子,怪不得,怪不得奧古帶著軍團叛離的時候,完全忘記有你這個弟弟……”
也不過是棄子罷了。
楚喬瞬間將所有的線索連接起來。
奧頓元帥,是原主的父親。皇室殺了原主的父親,偏偏太子對原主一往情深?除此之外,原主還有一個叫做奧古的哥哥,帶著奧頓家的勢力叛走,對原主不聞不問?
怪不得。
怪不得原主流落赤沙星,任由洛克菲家族的一個小小的下屬擺佈。若不是德洛麗絲偶然認出他,又被萊斯利當作投機倒把的工具稟告太子,他根本沒有再回來的機會。
原主的身份的確尷尬。
雖說太子念著舊情,對他頗為照顧。可太子地位雖高,自己也是勢單力薄,自身難保。相比于太子方面的一點點助力,“希爾”所要面對的,是帝星虎視眈眈的各個家族們。
幸虧這具殼子裡是他,不是原主。
原主或許會為曾經的背叛而痛苦,因為親人的拋棄而迷茫,為各方勢力的咄咄逼人而怯弱……楚喬不會。
無疑,相比于原主,無論是在武力還是心靈,楚喬的確是強大的存在。
可對於死去的原主來說,就算楚喬頂著他的殼子,幫他報了仇,他真的會開心嗎?
楚喬不知道。
所以,在面對修斯的歇斯底里地質問,楚喬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叫楚喬。”
誰知,只是這一句,卻比任何一句來的效果更好。
只見修斯紅著眼,如同一頭被激怒的瘋牛。
謝馥匆匆趕來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副畫面,她心頭一凜,一個跨步上前,擋在楚喬身前。
幸好幸好,美人毫髮無損。
謝馥定了定神,眉毛一擰,怒道:“幹什麼?想死嗎?我的人你也敢動?”
我的人……?
謝馥仿佛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威脅完之後,不顧旁人驚呆的眼神,轉過頭低低地保證道:“別怕,今後我罩你。”
楚喬:“……”
·
就在楚喬與修斯對峙時,同在帝星的布尼安的日子卻不太好過。
他的王整日不見蹤影,與此同時,下屬又傳來赤沙星魔獸暴動的消息——
“大人,它們說,肉乾吃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 =
突然意識到我起名字起的好隨意啊,小綠蛇-小綠,沙蠍-小紅,黑貓-小黑,白狐-小白,土黃狐狸-土黃……
竟然有種淡淡的驕傲感。
嘻嘻嘻
☆、第70章
肉乾吃完了?
布尼安一路跟著趙琉從赤沙星來到帝星,結果又一次找不到對方的蹤影。對方好端端的帝王不當,非要追著人類到處跑,找到魔龍後裔的驚喜還沒持續多久,就演變成了鬱悶。
心情不好,聽到屬下著急的稟報,布尼安沒好氣:“吃完就去給它們買,這種小事,還需要我拿主意?”
屬下低著頭,欲哭無淚:“……買、買不到啊!”
土黃低聲提醒:“老大,是那個人的肉乾。”
仿佛有一盆冰水兜頭淋下,布尼安瞬間冷靜了下來。
“白狐那裡還有嗎?”
土黃搖頭。
布尼安煩躁地在屋裡打轉,要說,這件事也怪他,當時他從土黃口中聽說了這種令赤沙星魔獸瘋狂的肉乾,幾乎下意識地想,既然這東西受歡迎,那為什麼不弄來,當作驅使魔獸們的工具?
效果的確不錯。
憑藉那些肉乾,他成功地與赤沙星的魔獸們搭上了關係,他只需要付出一點點的肉乾的代價,就能將赤沙星所有的魔獸集聚起來,聽從他的調遣。
赤沙星成為他攻陷的最為順利的星球,沒有己方魔獸的死傷,也不需要激烈的衝突,得到一個星球,成本只需要五十萬星幣。
多好的買賣!
布尼安的計畫非常的美妙,肉乾的數量並不少,他只要在肉乾被吃完之前,獲得赤沙星魔獸們的認同就算成功——獲得魔獸們的認可,不正是他擅長的內容嗎?
良好的居住環境,自由自在的天堂,數不清的美食。
這就是布尼安承諾給所有魔獸的美好景象,只要他們能將極具破壞力的人類趕到一個小星球上,它們就能重建聖殿,重現千年前魔龍王統治下的的魔獸之陸。
但是……
布尼安擰起眉頭,目光灼灼地盯著眼前的下屬:“該做的工作都做過了嗎?”
土黃低下頭。
它的腦海中浮現出赤沙星魔獸們的反應: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是肉乾呢?
肉乾肉乾!
布尼安從土黃的反應中讀出了潛臺詞,一時間無比焦躁。難道真的又要和那人打交道?
不行。
那人太危險了。布尼安不由地回憶起自己曾經的窘狀,那個人類似乎對魔獸有著一種奇特的吸引力,哪怕是他,當初見面時也忍不住想要親近。
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不安全感,尤其當他看到新王的態度,布尼安不得不充滿了警惕。
可是……不買?
讓他拱手讓出打下的赤沙星,他甘心嗎?他能放棄赤沙星眾多的高階獸,放棄豐富的各種資源嗎?
不甘心,可他也不能繼續加重那個人類對魔獸的影響力。
怎麼辦?
狗頭軍師土黃小心翼翼地出著主意:“不然,我們將人綁過來?”
布尼安瞪了土黃一眼。
土黃也知道有新王在,自己的方法不太靠譜,繼續苦思冥想:“如果我們也能威脅到他就好了……”
威脅?
布尼安突然想起了那只跟在人類身邊的黑貓。
算算黑貓受傷的時間,它剩下的時日不久了吧?人類,會眼睜睜地看著黑貓去死嗎?
布尼安唇角一勾,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絕妙的主意。
·
太子一醉醒來,突然覺得世界換了個模樣。
侍衛們看他的眼神帶著幾分憐憫,蘭迪看著他,也是欲言又止。
“怎麼了?”
醉酒之後發生的事情半點不知,太子摸不著頭腦。
蘭迪阻止語言:“您不要責怪太子妃,她……她一個人從共和國來,也不容易。”
這又和太子妃有什麼關係?
見太子眉頭一皺,就要追根問題下去,蘭迪暗叫不好——
他總不能說,你的老婆搶了你的情人吧?
於是,他只好硬生生地將話題拗向另外一邊,扯出了修斯。修斯的存在感果然強大,太子徹底忘記了太子妃,只是聽完蘭迪的複述,他差點沒抑制住自己的脾氣。
可還沒等太子去找修斯算帳,就聽見侍衛匆匆趕來稟報:皇上親自派人,將楚喬從小院裡攆了出去。
楚喬和麥倫醫生都沒有行李。
當初從赤沙星離開是要逃命,逃命時,其他的一切都是累贅,而他們身上的穿戴,都是來到帝星後管家幫忙添置的。所以,這次被兇神惡煞的侍衛們“請”出去時,兩人可謂是“兩袖清風”。
懸浮車飛快地從兩人身旁刮過,卷起一陣炙熱的氣浪。
楚喬和麥倫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底無奈的笑意。
一隻小貓在楚喬褲腳上蹭了蹭——如果說有什麼行李,大概就是這幾隻主動跟來的小貓咪了。
“走吧,找個地方安頓下來。”
伸手抱起兩隻小貓,楚喬莫名地覺得輕鬆,大步朝相反的方向離開。麥倫醫生笑著搖頭,伸手將剩下的兩隻抱起來,招呼著黑貓,朝楚喬的方向追了過去。
和輕鬆的心情相比,現實卻有些殘酷。
他們沒有星幣。
楚喬原本就是個窮光蛋,麥倫先生原本倒是有錢,但在赤沙星上,為了星曜,他幾乎將一輩子的積蓄都砸了進去。總之,此時此地,兩人靠在牆角,眼睜睜地盯著懸浮車來來去去。
早上沒吃早點就被趕出來,麥倫醫生和小貓們已經餓的饑腸轆轆。
不遠處,街邊的小丸子冒著嫋嫋的熱氣,在食物的刺激下,麥倫醫生一屁股坐在地上,走不動了。
……總不能去搶吧?
楚喬活了這麼多年,頭一回遇到這樣的窘境。可看著眼前的老老小小,作為唯一的年輕人,他不得不想辦法。
唱歌?表演魔術?
楚喬搜腸刮肚地將現代電視劇裡的橋段回憶一遍,只不過,還沒等他硬著頭皮唱首歌,便有一個小姑娘跑過來,將一枚亮閃閃的星幣放在他眼前。
楚喬:“?”
小女孩害羞地跑了。
仿佛是因為有小姑娘帶頭的緣故,不過幾秒鐘,楚喬眼前就湧上來不少女孩,一枚枚的星幣就好像是最普通不過的東西,被姑娘們放在楚喬眼前,很快就壘出一座小山。
麥倫醫生看的目瞪口呆。
什麼情況?
窮了……就有人主動送錢?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好的事?
麥倫這才注意到,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不遠,正好有一座學校。好心的女孩們,正是這所學校的學生。
帝星的小孩素質真高。
麥倫暗自感歎,誰知,還沒等他表達謝意,便被後面湧過來的小姑娘們擠到一旁。
女孩們突然激動了起來。
麥倫孤零零地抱著貓站在一旁。原來,為了表示感謝,楚喬禮貌地和一個小姑娘擁抱了一下,這簡直是開啟了某種開關,星幣流水似的朝楚喬湧去。
麥倫聽到身邊女孩們的竊竊私語:“我放學就注意到了他……幸虧放學沒有早走。”
“嗯嗯,太帥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
“一定是離家出走,他一定很餓吧。剛剛我遠遠看到他皺眉,心都快碎了……”
麥倫面無表情。
餓的人,明明是他好嗎。
終於,在楚喬笑的臉快僵的時候,將小姑娘們送走了。數了數星幣,楚喬慷慨地分出幾枚,去旁邊的雜貨鋪買了裝星幣的袋子。
買一……老闆娘又送了三個。
將星幣分別裝在三個袋子裡,楚喬終於喘了口氣。
“有錢吃飯了!”
雖然租房的錢還不夠,但至少不必再流落街頭。
麥倫看了看意氣風發的楚喬,再看了看裝著星幣鼓鼓囊囊的袋子,直觀地感受到來自世界的惡意。而且,這種惡意無處不在——
“丸子多少星幣?”
“十個。”
換了楚喬——
“買一送十,只要一個星幣哦!”
吃完飯,麥倫先生終於放下了怨念,舒了口氣。只是眼看天色不佳,找地方住,又是一個大問題。
飯店的老闆就是在此刻追了出來。
“先生,恭喜你們中了本店的特等大獎,獎品是帝星的房子一套,這是位址和鑰匙。”
麥倫:“……”
……真當帝星房子不值錢?
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是騙子,很快,楚喬和麥倫在老闆的強烈請求下,坐上了他的懸浮車。
真的是一套房子!
地段好,綠化佳,面積也不小!
麥倫幾乎是夢游地跟著老闆看了房,又夢游似的和老闆說好,明天就去辦手續。
活了幾十年,麥倫第一次覺得這世界對自己如此的友好。
晚上。
為了慶祝喬遷,楚喬用剩下的星幣買了不少食材,做了菜,順便邀請自己隔壁的鄰居。
鄰居打開了門,熟悉的面容出現在楚喬眼前——
趙琉。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寫完突然覺得好心疼麥倫啊
☆、第71章
楚喬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趙琉,華麗的紫色雲紋仙袍換成了普通的襯衣長褲,髮型也變了,短髮乾淨利索,連帶著五官也愈發立體,相比妖尊,倒更像是萬眾矚目的大明星。
“楚喬?”兩人打了個照面,誰知道趙琉比他表現的還要驚訝,“原來你就是新鄰居?”
楚喬眉頭一皺。
“前幾日就聽說房子賣出去了,沒想到新主人是你……真是,太有緣了。”
趙琉表現的非常開心,仿佛完全忘記了在赤沙星的對峙,真的只是偶遇了曾經的故人一般。
難道真是巧合?
楚喬拿不定主意。
但,趙琉堂堂妖尊,是修真界頂尖的人物,就算兩人曾經鬧得不太愉快,但驕傲如他,想必也不會從赤沙星追過來,搞出這些無聊的把戲。
楚喬沉默片刻,誰知道趙琉卻仿佛從這沉默中窺探到了楚喬本人的情緒,垂下眼,神情低落:“楚喬,我知道我們之間有些誤會,出現在你面前讓你不開心,我很抱歉。”
“我明天就會搬走。”
說到搬走時,趙琉的聲音中竟然帶著兩分蕭瑟,“重活一次,過去的恩怨都是過去,我現在只是我自己,沒有所謂的正邪不兩立,只要他不找我麻煩,我也不會主動挑釁。”
說著,趙琉就要關門。
一瞬間,楚喬腦海中閃出那雙暗淡的金眸,再想起曾經赤沙星的陪伴和如今的形同陌路,心頭仿佛被針紮了一下,刺疼。
“等等。”
趙琉猛地抬起頭。
楚喬淡淡道:“不必。你先住進來,就算要搬,也該是我。”
“我……”趙琉的心沉了下去。
“楚喬?”
麥倫醫生從門縫裡探出頭,疑惑地看著僵持的兩人,“不是說邀請鄰居吃飯嗎?飯菜快涼了。”
趙琉抑制不住唇邊的笑意,揚聲道:“來了!”
仿佛是害怕自己的表現洩露什麼端倪,他連忙將翹起的嘴角摁下去,用金色的眸子看著楚喬,莫名地帶著幾分可憐的意味。
楚喬額頭青筋一跳。
他還能說什麼?
一頓飯吃的格外安靜,麥倫後知後覺地發現鄰居的身份,目睹過兩人之間的衝突,明白自己好心辦了壞事,於是安靜地埋頭苦吃。楚喬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默默不語。
至於趙琉?
他能成功轉移楚喬的注意力,還順利地蹭了一頓飯,高興還來不及,哪裡敢多說?生怕楚喬一言不發就要從房子裡搬出去。
楚喬當然沒有搬走。
趙琉的一番破冰和解的話語當然有一部分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和麥倫,都沒有錢。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沒有星幣,哪怕同處於同一片天空,楚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光屏中的新聞報導“共和國的榮耀‘謝清恒’正式開始巡演之旅……”
巡演?
麥倫醫生補充:“是在共和國境內巡演。不過,現在是特殊時期,我們想從帝國去共和國,還需要辦一系列手續。”
於是,在請過鄰居吃飯後的三天,楚喬都沒有搬走的意思。
鄰居欣喜萬分,抑制不住愉悅,訂了一束花送給楚喬,美名其曰:回饋邀請。
楚喬雖然下意識地避免和趙琉接觸,但花又沒有錯,他客氣地收下,找了個花瓶,養在瓶子裡。
麥倫回家,見到花,一愣。
“星蘭?”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當年他年輕時給傑米的母親求婚,送的就是這星蘭,代表的花語似乎是……
愛你,直到星河乾涸。
·
積蓄眼看要見底,楚喬正和麥倫商量著如何賺錢。與此同時,太子已經在皇帝的寢宮外跪了三日。
三日內,滴米未進。
蘭迪擔心地團團轉,眼看太子身體搖搖欲墜,可無論他怎麼勸,太子都不願意起來。太子平日裡性格溫和,可這次不知道哪一根筋搭錯,硬和陛下倔了起來。
蘭迪無法,只好陪著太子一起跪。地板冷硬,沒過多久,膝蓋便開始發麻,緊接著就刺疼。饒是不贊同太子的做法,蘭迪也不得不敬佩對方的毅力。
只是比起敬佩,蘭迪心中不由地浮現出幾分不滿。
陛下明明早已經將帝國的大權交給太子,可為什麼時不時還要出來刷一刷存在感?而且太子如今身份尊貴,陛下卻任由他跪在這裡,足足三天,一點動靜也無,實在是沒有分寸。
太子也真是。
擱下數不清的公務,不管不顧地就跪在這裡,還不知道大臣們心中作何感想。為了一個男人父子之間產生矛盾,這做法,簡直要讓人笑掉大牙。
當然,皇帝和太子如何,蘭迪作為臣下的不敢妄加評議,於是,膝蓋上傳來的疼痛,連帶著一直集聚在心底的負面情緒,就如同潮水般地朝楚喬湧了過去。
這人回來做什麼?
蘭迪雖可憐那人的遭遇,可不得不說一句,如果那人就在兩年前死在帝星,現在也不會有這麼多事情了!
對方才回來幾天,因為他,太子夫妻之前的友好關係被打破,太子妃為了他甚至和修斯翻臉。修斯也是,對方背後站著洛克菲家族,這一次希爾回來,和修斯之間維繫的那點脆弱的平衡,也保持不下去了。
現在因為希爾,太子又和陛下鬧起來。
禍星!
如果再給蘭迪一次機會,他絕對二話不說,拼著命也要攔下太子,絕對不給那人回來的機會。
太子的面色已經變得慘白。
蘭迪明白不能讓人再跪了,掙扎著要用將人扶起來。就在這時候,皇帝寢宮裡終於走出一個內官,道陛下醒了,請太子進去。
“殿下……”
太子被兩個侍衛攙了起來,雙腳著地,差點摔倒。但他很快拒絕了旁人的幫助,適應片刻,慢吞吞地朝內殿移去。
蘭迪心中五味雜陳。
為了一個希爾,值得嗎?
自然是值得的,太子神色堅毅,移到皇帝的床前。帝國的皇帝如今年紀不小了,再加上疾病的折磨,兩鬢的頭髮花白,眼珠渾濁,只是眼神帶著威嚴。
他說話聲音雖不大,卻帶著壓迫感:“我不顧名聲,幫你剷除奧頓元帥,你倒好,當時千方百計地想救人,現在又眼巴巴地把小餘孽找了回來。”
“我倒不知,我生下的孩子,如此深情。”
太子艱難地道:“兒子和他一起長大,不幫他,又能幫誰?”
皇帝冷哼一聲:“我看你已經不是幫忙,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當時那個小餘孽就仗著奧頓騎在你頭上,我還沒死,他就敢這樣,要是我死了,你當了皇帝,還不知道這帝國什麼時候改名換姓。”
兩人從未這樣談論過希爾。
或者說,自從奧頓元帥死後,父子兩人就沒有正式像這樣的交流過。皇帝因為接二連三戰敗的消息打擊的臥床,太子倉促間接過大權,如同無頭蒼蠅一般終日忙碌,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我殺了奧頓,你還在心裡埋怨我?”
太子身體一僵。
的確,自始至終,他都被隱瞞,直到事情塵埃落定,他才被告知元帥死了。
皇帝面帶冷笑:“別人都能抱怨,但你不能。奧頓不死,他手上所掌握的軍團就會成為你的威脅,倒不如趁著我沒死,幫你鋪平道路……”
“那你做到了嗎?”
太子尖銳地打斷,他近乎殘忍地質問道:“元帥死了,可現在多了咄咄逼人的洛克菲。魔獸來襲,帝國沒有能力抵抗,甚至要低聲下氣地去求昔日的死敵,這就是你所謂的鋪路?”
氣勢洶洶的皇帝如同被紮破的氣球,刹那間沒有了聲息。
在他布下天羅地網絞殺大將的時候,誰能預料到魔獸會超過共和國,成為他們最大的威脅?
皇帝無力地後靠。
太子不知該憐憫還是惱恨,降低音調,平息怒氣:“兒子知道您是為我好。只是,我現在將人接回來,也的確是為了帝國。”
“希爾回來,一能掣肘洛克菲家族的擴張,二能創造機會,重新得到奧頓家族舊族的支持。希爾對兒子的感情您是知道的,有了他,兒子才能真正坐穩這個位置。”
皇帝冷哼兩聲:“那個洛克菲家族的小子,不也喜歡你……”
太子苦笑:“修斯他還做不了家族的主。”
罷了罷了。
皇帝揮揮手,縮回了溫暖的床榻,閉上眼,朝太子揮揮手。後者大喜,踉蹌地走出皇帝的寢宮。
“殿下?”蘭迪迎了上去。
太子的語氣中滿是歡欣:“快,派人去找希爾,一定要將人重新請回去。”
·
楚喬還不知道自己在太子心中竟然有如此的重要。他此刻正撚起沙發上的幾根毛,仔細打量。
從顏色上判斷,是……黑貓掉的?
曾經在地球上做過鏟屎官,楚喬竟然覺得無比懷念。但只是一秒,他突然反應過來——
不對。
黑貓作為魔獸,他從來沒見過對方掉過毛。
楚喬找到了躺在窗戶邊上曬太陽的黑貓,對方習慣性地舔了舔爪子,下一秒,貓身僵在原地。
爪子……裸奔了。
☆、第72章
望著被舔下來的一整塊毛,楚喬和黑貓都沉默了。
失去遮蓋,黑貓光|裸的爪子暴露在空氣中,和周圍不一樣的顏色令禿掉的部位格外惹眼,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黑貓老臉一熱,連忙將爪子收回去,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楚喬雖然心中納罕,但為了照顧黑貓的心情,貼心地沒有多問。可誰知道,在接下來的兩日裡,黑貓掉毛的趨勢不但沒有減緩,反倒更加嚴重。
沙發、衣服、地板,連空氣中都漂浮著毛。
楚喬終於忍不住,找到了躲躲閃閃的黑貓。在此之前,楚喬雖然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可真正在見到它時,仍然不由地吃了一驚。
這是怎麼了?
光滑發亮,如黑色綢緞般的皮毛,怎麼會變得像枯草一般?脊背上、腹部,連尾巴都因為掉毛而變得黑一塊、禿一塊,活像是被踐踏過的草地。
掉毛倒罷,不過是顏值下降而已,楚喬自詡不是以貌取獸的人,但,事情明顯不是掉毛這麼簡單——
黑貓無力地閉著眼睛,腦袋一動不動地枕在地上,對於楚喬靠近的腳步聲一點反應也無。按照常理,以對方的耳力,楚喬還未走近,它就會抬起頭來,眼珠子一轉,親昵地撲上來。
可是今天……
“喵?”
直到楚喬伸手輕輕揉了揉黑貓的腦袋,它才迷茫地抬起頭,虛弱地叫了一聲。
楚喬眉頭一皺,不顧黑貓的拒絕,強硬地將它抱回了家。
“奇怪,查不出來有什麼問題,但它的生命力卻在不斷地流失。”
自從上次給沙蠍看過病後,麥倫醫生再次接到給魔獸看病的重任。只是任他醫術精湛,一番常規檢查後,也沒有弄清楚黑貓的病因。
楚喬看著虛弱地趴在沙發上的黑貓,心中仿佛燃燒著一團火。他逼迫自己冷靜下來,飛快地在記憶裡翻找,可近日生活平靜無波,哪有什麼生病的端倪?
“喵。”
黑貓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輕聲叫喚,用腦袋蹭了蹭楚喬的掌心。
認識這麼久,楚喬哪裡見過它這樣?
他定了定神,嘗試著慢慢將近日積攢的一點靈氣輸進黑貓體內,只是靈氣一進入黑貓體內,就和石入泥潭,非但沒有半點用,虛弱的黑貓還因為這點外來的刺激抽搐起來。
楚喬連忙停了手。
黑貓虛弱地閉上眼睛,朝楚喬懷裡縮了縮。
病因……身為人類的麥倫醫生當然查不出。正如布尼安所說,它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當日受了傷,從聖地被趕了出來,這麼多年,它的傷勢一直沒有起色。
非但沒有絲毫的好轉,還因為它離開聖地,缺乏補充,傷勢逐漸地惡化。
體內的“力”減弱,無法再維持生機,普通的貓的壽命不過十幾年,它因為“力”的存在,已經多活了上百年,想想也足夠了。
“喵。”
小甜心不要擔心呀。
黑貓想要舔一舔楚喬的臉當作安慰,卻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沒有了力氣。也是,就在近幾日,“力”流逝的速度快的超出尋常,沒有了這股特殊的能量,所謂魔獸,也只不過是一隻普通的獸。
哪怕心中早有準備,可它也沒有想過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我去找趙琉。”
楚喬實在不忍心見到黑貓虛弱的樣子,打定主意去求趙琉幫忙——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了,固然,楚喬心中關於趙琉的疙瘩還沒解開,可情況緊急,楚喬又怎麼可能顧得了那麼多。
趙琉不在家。
轉身,卻見到布尼安正微笑地看著他。
·
布尼安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事實上,黑貓比他想像中情況更好。上次見到對方,他便驚訝于對方的頑強,沒想到離開聖地那麼久,頂著那樣重的傷勢,竟然還好端端地活著。
可就算活著,“力”流逝的速度也令布尼安側目。
傷勢一點點地累積,最終積重難返,再加上自己的一點點助力,黑貓總算走到了今天。于布尼安來說,他的確不願意救回一個反對者,但為了自己的霸業,戰略性地讓步,也是必不可少。
“想要救它嗎?很簡單,答應我幾個條件。”
楚喬在發現趙琉不在家,並且看到布尼安的那一刻,就明白這是一個圈套。可就算是圈套,他卻不得不將對方請進屋,聽一聽對方的條件。
掌握著局面,作為勝利者,布尼安半點也不客氣,第一句便是:“想救它,可以,你得聽從我的差遣。”
是收復,而不是消滅。
這就是布尼安和下屬的討論結果,雖然在某個時刻,布尼安的確很想一股腦將這個礙眼的人類消滅掉,一了百了,可理性回籠,他卻又不得打消念頭。
他還不想破壞掉和新王的關係。
在吸收晶核之前,新王的實力便不容小覷,化形之後,布尼安更不可能忽略對方的存在。何況,新王還是他崇拜的魔龍後裔。
再說,肉乾。
想起肉乾,再想想赤沙星那群瘋魔的魔獸,布尼安嘴角一抽。
“如何聽從差遣?”楚喬用手掌蓋住黑貓憤怒的眼睛,又揉了揉它的腦袋作為安慰,才冷靜地問道。
布尼安愣了愣,實在沒能說出“肉乾”二字。
他只好胡亂將這個條件忽略過去,繼續道:“除此之外,為了療效,我必須將黑貓帶回聖星,在此之前,你必須保證,黑貓痊癒之後,不得與我為敵。”
“自然。”
布尼安很滿意楚喬的配合,提出最後一個條件:“最後,請你離開吾王。”
楚喬忍不住眉頭一挑。
布尼安卻當他不願意,掏出一張星幣卡來,“這是一百萬星幣,當作對你的補償。”
楚喬:“……”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角色也不對,楚喬還真當自己遇到了偶像劇中的爛俗劇情。
將跑偏的思緒扯回來,他沒有接那張星幣卡,“黑貓不與你作對,可以。除此之外,我也可以答應你三個條件,但再多,就恕我難以從命。”
布尼安不悅:“接受,或者不接受,你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他當然有。”
客廳門突然被推開,趙琉走了進來,不顧布尼安驚訝的眼神,接過話:“買東西尚且要貨比三家,更何況是關乎性命的大事?”
“……您、您怎麼來了?”布尼安再也沒有進門時的氣定神閑。
趙琉笑道:“怎麼?口口聲聲說我是你們的王,卻想方設法將我引開,自己來替我做主。這樣的王,我可擔當不起。”
眼前人明明笑著,布尼安卻只覺得一股冷意席捲而來,他一動也不敢動,更別說替自己辯解。
危險。
布尼安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來自趙琉的怒意。被這怒意波及,他仿佛在一瞬間,變成了瀚海中的小舟,無力地隨著波濤浮沉。
趙琉不再搭理布尼安,他轉過頭看向楚喬,金色的眸子裡滿是真誠:“這位先生,您看我怎麼樣?”
沒等楚喬反應過來,趙琉便自顧自地為自己打起了廣告:“我能幫你解決眼前的難題,我的要求也很簡單,絕對不會讓你覺得困擾。”
趙琉上身傾斜,朝楚喬的方向湊過去,仿佛真的在熱情地推銷自己的良心商人。
“你需要什麼?”
楚喬開門見山。
……親親。
趙琉費了好大勁,才將那個盤旋在心頭的答案壓回去,最終,艱難地道:“三個條件,如何?”
楚喬自然應允。
被自己的王拆了台,眼看大好的局面如流水般逝去,布尼安再也坐不住,“您別開玩笑,黑貓的傷勢只有聖地的泉水才能治療,您……”
就差直接質疑趙琉是在開玩笑了。
趙琉淡淡道:“聖地的泉水?”
魔獸們的聖地,不就是魔龍的埋骨之地。所謂聖泉,不就是保存下來的魔龍的龍涎?
口水,誰沒有?
布尼安氣急敗壞地離開。事不宜遲,趙琉也不拖延,專門要了一個空房間,關上門,為黑貓進行治療。
至於楚喬?
趙琉在治療之前,開出了自己的第一個條件:想吃糖葫蘆。
等楚喬心思不寧地搗鼓好趙琉要的東西,房門終於被打開,趙琉走了出來,他的表情有些難以描述。
楚喬一驚,連忙進去,發現黑貓正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渾身濕漉漉的,毛又掉了不少,不過精神倒是不錯。
“喵。”
黑貓的表情生無可戀。
楚喬松了口氣,將黑貓安頓好,自己出了門。
“喏。”
趙琉站在門口,手中拿著一串糖葫蘆,見他出來,隨手地將另一串遞給了他。
楚喬怔然,在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上輩子,趙琉也是這樣,將買回來的冰糖葫蘆交給他。
“第一個條件,算你完成了。”
趙琉嘎嘣一聲咬碎一顆山楂,帶著兩分孩子似的稚氣,“第二個條件。”
楚喬抬起頭。
“我想開一家飯店,現在缺一個掌勺的合夥人,你願意來嗎?”
楚喬驚訝:“你……你確定,這是你的第二個要求?”
這明明是他自己的心願才對!
“當然。”
趙琉點頭。
楚喬提到過的願望,他怎麼可能忘?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很久之後
趙琉:還有第三個條件!
楚喬:想吃什麼?紅燒肉還是酸菜魚?
趙琉:清蒸蛇怎麼樣?
楚喬:哪有蛇?
趙琉:這裡呀,已經洗乾淨了~
☆、第73章
開個小飯館,的確是楚喬曾經的願望。那時候道尊衝擊大乘期閉關未出,玄天宗上下人心浮動,面上雖不顯,但私底下卻不免閒言碎語,看他的眼神中都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意味。
私底下撞破幾次唱衰的,楚喬一氣之下乾脆離開了玄天宗。遇到趙琉,正是心情最抑鬱的時候,想著兩人遭遇相似,酒後,楚喬不免說幾句洩氣話。
修仙不如開飯館。
辛辛苦苦的創立的餐飲品牌口碑正好,楚喬這個創始人還未來得及享受成功的果實,就倉促間穿越到另一個世界,一切從頭來過。
雖說修仙路亦是長生路,可不是每個人都嚮往永生。要不是捨不得靈獸園的夥伴,不能辜負道尊的看重,楚喬說不定會在玄天宗中熬幾年,攢點資本就出去找個鋪子,重新開始自己未竟的事業。
“那你想要一個什麼樣的飯店呢?”
明明是酒後的抱怨,當不得真,可誰知道趙琉眸光閃爍,好奇地追根問底。在漫長的歲月中,趙琉沒有朋友,自然,也沒有人正兒八經地和他討論未來和規劃。原本是人類無趣的交談,趙琉卻一點也不覺得煩,反倒興致盎然。
“我的店……”
楚喬紅著臉,眼神迷離,說話斷斷續續,慢吞吞地將自己在地球上店面的裝修描述了一遍。
趙琉認真地點頭。
時間過去很久了,久到楚喬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是否和別人有過這樣一番對話。故而,在趙琉提出第二個條件時,他突然就回憶起曾經的片段。
只是往事如煙,再糾結起來也沒什麼意思,楚喬提醒自己,重新將注意力放在黑貓身上。
比起不知道是否能開起來的飯店,他更關注布尼安的聖地和聖泉。
趙琉沒有直接回答楚喬的問題,模棱兩可地道:“等過些日子,有人會告訴你。”
有人?
還沒等楚喬琢磨出這個“有人”是哪個人,趙琉便提出要將黑貓抱回家,方便他貼心的照料。
貼心照料?
黑貓發現小綠蛇自從變成人之後,就越來越不要臉了——不過是看不慣它霸佔著小甜心,還非要找個理由,美名其曰是“為它好”。
可這個理由,楚喬真的是拒絕不了。
尤其是在接來下兩天,他去趙琉家裡探望,發現黑貓漸漸長出短短的新毛來時,對趙琉的信任就重新回到了曾經的某個高度。
吃著小甜心牌特製貓飯,黑貓挑釁地望著趙琉一眼,誰知道趙琉慢條斯理地從廚房裡端出一份熱騰騰的大餐來——
全是楚喬親手做的!相比於單調的貓飯,這份大餐,豐盛多了!
黑貓淚奔。
心中雖不滿心機蛇借著它的名義,三番五次地邀請小甜心上門,可黑貓又不得不承認,瘋蛇的確是它的救命恩人。
而且論起實力,這個救命恩人已經站在了一個它只能仰望的高度。
一時間,黑貓對於趙琉的感觀非常複雜。於是,在它剛剛長出一身油光水滑的新毛,便積極主動地要求要回家。
和瘋蛇待在一起有什麼意思?
有小甜心的地方才叫家呀。
可這一次,趙琉強硬地拒絕了黑貓的請求。
開玩笑!
好不容易將情敵弄過來,趙琉怎麼可能隨便將貓放回去?更何況,關注著黑貓體內“力”的變化,趙琉也明白,對方的傷勢好轉,此刻正處於關鍵的時期。
黑貓大怒,礙于趙琉的強大實力,第二天在見到楚喬時,毫不客氣地“喵喵喵”地告黑狀。
誰知生病後對它百依百順的楚喬並沒有立刻生氣,反倒轉過頭諮詢趙琉。
趙琉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不顧黑貓憤怒的眼神,含蓄道:“現在還不太合適。”
的確不合適。
第二日清晨,趙琉便聽見客房裡傳來一聲尖叫,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打開,一個黑髮少年用毯子擋著重要的部位沖出來,欲哭無淚地問:“我怎麼變成了這樣?”
他沒受傷之前變成人,模樣也是英俊的成熟男人,現在怎麼突然倒回去,變成一個少年了?
頭頂上,兩隻貓耳還沒收進去。
趙琉上上下下將人打量了兩眼,扔過一套衣服:“穿上。”
心中無比慶倖,幸虧這傢伙沒有和楚喬住在一起。趙琉不敢想像,某日楚喬醒來,發現床上多了一個陌生男孩的酸爽場景。
幸好幸好。
穿好衣服,楚喬和麥倫醫生也被趙琉叫了過來。
黑貓扭捏地走出來。
和楚喬認識之後,麥倫的世界觀早已變成碎片,見識過趙琉從一條蛇變成眼前豐神俊朗的年輕男人,黑貓變成人……也沒什麼嘛。
才怪!
麥倫盯著黑貓頭頂上的耳朵看了兩眼,發覺自己還需要冷靜冷靜。
真正淡定的人是楚喬。
他在見到布尼安的時候,心中便有了幾分預感,現在見到黑貓,似乎也沒有那麼的震驚。
所謂魔獸,原本就和地球上的小動物有些差別。
相比地球,這裡的魔獸更像是修仙世界裡能夠化形和修煉的靈獸。至於為什麼魔獸能和機甲星艦之類的並存,楚喬只能感歎宇宙之大。
上輩子靈獸依靠修煉化形,倒不知道魔獸們靠什麼?
將亂跑的思緒拉回來,一抬眼,楚喬便發現黑貓正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楚喬的目光停在少年頭頂的貓耳上。哪怕他前後年齡加起來已有好幾十歲,此刻,竟有點被萌得心肝發顫。
黑貓控訴地看著楚喬。楚喬只好連忙收斂笑意,正兒八經地問:“小黑……”
“我叫墨由。”
墨由?麥倫驚訝,這個名字,他似乎在哪裡聽說過
和楚喬一邊的雨過天晴不同,太子的日子卻有幾分難熬。
“不可能。”太子尖銳的聲音在空蕩的大殿裡回蕩,“上個季度剛剛撥了一千萬,這才過了多久,又要錢?那一千萬去了哪裡?!”
“幾個軍團剛添置了新的軍備,再下發拖欠的士兵撫恤金,還有科研投入,一千萬,根本不夠用啊!”
軍官振振有詞,姿態雖低,語氣卻一點都不客氣。
“滾!”太子怒極,“告訴你的主子,一分錢都沒有!”
財政官的身體伏得很低,埋著頭不敢多說一句。
“是。”軍官低頭退了出去,眼中帶著幾分不屑。
散了會,蘭迪等人走完,擔心地上前:“太子……”
太子強忍著怒氣:“洛克菲是當我好糊弄?一會要錢,一會要兵……明天就要讓我讓出位置是不是!”
這話可不能亂說!
蘭迪臉色發白,連忙攔住太子:“您千萬別這樣,洛克菲將軍守在前線……”
“丟了幾個星球,孤沒有追究他的失責,他反倒把自己當個人物。”
蘭迪閉上嘴,的確,帝國面對魔獸連續敗退。可,除了洛克菲將軍,帝國還能用誰?
奧頓元帥死後,一部分將軍辭職退隱,縮在偏遠星球。另一部分乾脆就和奧頓家的少將軍離開,下落不明。
果然,太子自己也清楚,發脾氣歸發脾氣,消了氣,他揉著眉心,換了個話題:“希爾,找到了嗎?”
“找到了,不過他……”蘭迪意味不明地停頓了一下。
“怎麼?”
“希爾過得不錯,和鄰居關係很好,兩人一起做生意。”
“鄰居……”
太子的臉色沉了下來。
趙琉的執行力高的讓人驚訝,不過一個周,他便邀請楚喬去視察。
楚喬踏進新店門時,眼前的場景,瞬間讓他愣在原地。
裝修的基調為灰白兩色。牆壁材質上仿照古瓷磚的肌理,桌椅使用深沉自然的木質。穹頂蓮葉吊燈倒扣,灑下柔和的光芒,風格自然和諧,純然質樸。
楚喬閉了閉眼。
他仿佛一瞬間被拉回昔日創業時,他用來一點點地勾勒出心中店面的模樣的夜晚。
“怎麼樣?”趙琉的聲音瞬間將楚喬從回憶中拉回現實,楚喬猛地轉過頭,一動不動地盯著趙琉的眼睛:“你怎麼會?”
和他曾經的裝修一模一樣!
“喜歡嗎?”趙琉的目光停在楚喬的臉上,透著兩分得意,三分急切,像是渴望得到表揚的孩子。
怎麼可能不喜歡?
震驚過後,楚喬回過神,一顆心仿佛被熨燙過,又燙又軟,說不出什麼滋味:“你不必這樣。”
楚喬不是小孩子,怎麼可能看不出趙琉這行為到底是為了誰?
誰知趙琉眉毛一挑:“別多想。”
“你知道布尼安為什麼找你?因為魔獸們對肉乾上了癮。”趙琉勾起唇角,說出來的話卻天馬行空,“他想通過肉乾來控制魔獸,我當然不能給他這個機會。”
楚喬聽的目瞪口呆。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的肉乾有這樣的效果了?
☆、第74章
楚喬是對飯店的事情上了心。
趙琉雖說記得無差錯,可語言描述和實物之間還有距離,見楚喬願意管,趙琉開心還來不及,連忙將工人叫回來,把缺漏的地方都一一改了過來。
中途人不夠,趙琉主動湊了上去幫忙。
要合作,總要交流吧?總要說話吧?楚喬一進入工作狀態,什麼都忘了,也不管他和趙琉之間還處於尷尬狀態,指使著趙琉團團轉。
偏偏趙琉頗為享受這種感覺,不但沒有半點不耐煩,反倒樂在其中。
和工人相比,畢竟有多年的相處經驗,他對楚喬的瞭解僅次於楚喬自己,工人們沒能領悟的東西,他一聽便知。加上動作快,完成度高,到了最後,楚喬乾脆不找別人了,兩人一起,將最後一點工序掃尾。
領著昂貴時薪的工人們無奈地站在一旁。
感情是夫夫店?
一家飯店能開在這裡,不是有錢就是有權。這地點原來開著一家大牌的成衣店,當初商圈建成時廢了很大的功夫才力壓群雄將位置拿下來,還沒好好地顯擺了一把逼格,就又關門大吉。
旁人以為是要裝修,要搞什麼大花樣,但他們這些真正接到工作的,才知道好好的奢侈品店,商圈最好的位置,被改成了名不見經傳的飯店。
這得多敗家?
先別說其他費用,光是裝修就是大手筆!看在裝修費的份兒上,哪怕老闆當甩手掌櫃,每次見面冷冰冰,也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可……今天老闆的表現的也太殷勤了吧?
兩人的配合也很默契。
但是,他們被晾在一旁,到底還讓不讓他們領工資?
不過相比于出錢的老闆,老闆的另一位可是有點本事,內行人聽門道。作為帝星裝修工人裡頂尖的那一波,他們也是有些鑒賞水準的,原本的風格看上去就已經非常的賞心悅目,沒想到經過這人隨口一指點,整體效果竟然又上了一層。
說不定這地方真能掙錢?
光是看這裝修,要有點閒錢,他們也願意進來喝一杯,陶冶下情操。更別提帝星上除了吃喝就是玩樂的王公貴族們。世道越是亂,人越是想要享受。
“好了。”
被晾了半天的工人終於不用被兩位老闆的默契閃瞎,領了多於平常兩倍的工資,工人們暈暈乎乎地走出了店門。
天上竟然掉餡餅了?
還是說,這是被虐的精神補償費?
楚喬這人生性認真,無論做什麼,不做則已,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一路上,在趙琉刻意的引導下,他滔滔不絕地講了一路的生意經。
趙琉笑眯眯地看著身旁人。
很久沒有見到如此生機勃勃的楚喬了。小綠蛇和趙琉,在趙琉自己看來,都是他。但對於楚喬卻不一樣,前者是恩斷義絕,又間接害他身死的兇手,後者卻是朝夕相伴的親密夥伴。
乍一得知兩者是同一個人,又被刻意隱瞞這麼久,不生氣才怪。
趙琉對此心知肚明。這事要是擱在他身上,他也受不了。
楚喬還是心軟。
不過,換句話說,要不是楚喬心軟,他也沒有機會再站到對方身邊。
“……對了裝修的費用……”
楚喬講到這裡,突然意識到什麼,停了下來,疑惑地伸手摸了摸臉頰:“你看我做什麼?”
“看你好看啊。”
趙琉脫口而出,話落,才意識到不對。楚喬瞪了他一眼,生意經也不講了。趙琉這才發現自己犯了錯誤,眼看的大好的局面又要功虧一簣,他靈機一動,低聲道:“聽,上面是什麼聲音?”
樓上的確有動靜。
蘭迪敲開門,正在嘗試新身體的墨由探出頭。貓耳成功消失,墨由看上去就像一個普通的人類少年。
還是貓的時候,他見過太子。對這人沒什麼好感,故而再見,墨由語氣中滿是嫌棄:“希爾?不認識。”
他沒騙人,只認識楚喬。
沒見到希爾,卻在對方屋子裡發現一個陌生的少年,太子壓抑心中的不悅,向蘭迪求證。蘭迪點點頭。太子再次求證:“你是希爾什麼人?”
嘿,這還不依不饒了?
墨由眼珠子一轉:“你說我是小甜心什麼人?”
衣著暴露,語氣曖昧。
太子心底早燃起了一團火。希爾說自己失憶了,可以,不想回憶過去,他也能理解,可……有了新歡?
要知道希爾性格雖然不好,可他的眼神永遠都放在自己身上,無論圈子多亂,希爾都會潔身自好。希爾對自己有多在意,多喜歡,不用旁人提醒,他自己都感覺得到。
可現在希爾不但和鄰居開飯店,還和陌生的男人同居。
太子心中的驀地冒出兩分危機感,如同被侵犯了領地的獸,盯著墨由的眼神淩厲:“你再說一遍?”
打架誰怕?
真·魔獸難道還幹不過一個弱雞?
可墨由才不傻,耳朵一動,捕捉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於是,楚喬剛上樓,見到的就是黑貓虛弱地捂著臉的畫面。
“希爾……”
太子再傻此刻也發現不對,眼睜睜地看著楚喬麵無表情地越過他,伸手將陌生少年扶了起來。
偏偏黑貓火上澆油,弱弱地叫:“小甜心。”
楚喬瞪了黑貓一眼。真當他看不出來?
太子擰著眉。
一轉頭,撞進不遠處的一雙金色眸子中。這就是那個鄰居?
“你住在這裡,太不安全了。”太子回過神,勸道,“和我回去,希爾,父皇哪裡我已經說好了,我知道你生我的氣,可是安全為重,別鬧脾氣。”
蘭迪緊張地看著楚喬。
誰知道太子竟在此刻給他一個眼神,他只好加入勸道:“是啊,太子為了接你回去,足足跪了三天。”
“你要是不回去,可是浪費了太子的一片好心。”
楚喬沒有說話,只是將墨由扶起來,一個眼神都欠奉。蘭迪眉頭一皺,下屬們邁步,擋在楚喬麵前。
“讓開!”
太子低聲勸:“希爾。”
又有幾個人攔住了趙琉。
用武力?楚喬還沒怕過誰!只見他上前一步,肩膀一撞,身壯力強的侍衛如同碰到了鋼鐵,渾身一震,後退幾步,抬起頭,驚疑不定地看著楚喬。
蘭迪低聲怒斥:“沒吃午飯?”
“希爾!”
“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太子胸口劇烈地起伏,拿出昔日的口吻,往日希爾也是這樣和他鬧脾氣,將他惹惱,他一聲低斥,對方就會乖乖縮回爪子,變得聽話。
鬧?
原來原主這樣,就被當做鬧?怪不得就算原主的父母因為皇室而死,太子仍能堂而皇之地找原主,並且表現出一副深情的模樣。
楚喬覺得又好氣,又忍不住替原主可悲。
他將墨由交給身後的趙琉,在太子驚訝的目光中,揮手給了蘭迪兩巴掌。
這清脆的兩個巴掌打在蘭迪臉上,飛快地顯出兩個紅彤彤的印記,蘭迪被臉上的刺痛驚醒,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楚喬。
“這才叫‘鬧’,懂了麼?”
太子被這一出驚呆了。蘭迪的眼神變成羞憤難當。
跟來的侍衛們也徹底愣在原地。
“還要我示範嗎?”
幾個侍衛們被楚喬的眼神掃過,忍不住後退兩步。蘭迪心裡惱怒極了,僅有的一點理智提醒著他不要衝動,可源源不斷的負面情緒讓他難以自持。
憑什麼?
這人憑什麼打他?
楚喬看出了蘭迪的惱怒,可,不滿又怎麼樣?就憑他敢動手,蘭迪生氣卻得憋著!
給人當狗,就要做好被敵人打的準備!
太子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斥責楚喬,還是該安撫屬下,左右為難。侍衛們低下頭,不敢參與到這場戰爭中來。
“請離開。”
楚喬再看太子,眼中那點因為對方從赤沙星將他救回來的好感全然消失,如同對待一個陌生人一般,冷酷地送客。
太子張張嘴。
他幾乎是用祈求的目光看著楚喬,“讓外人先出去,我們談談,好嗎?”
太子盯著趙琉看。
楚喬冷笑一聲:“他可不是外人——再說,我也沒話和殺父仇人談,請吧!”
殺父仇人,這是原主和太子的死穴。
太子終於怏怏地帶著人離開,剩下楚喬站在原地,歎了口氣。瞭解的越多,他對原主的印象越是清晰。明明是元帥之子,卻活成這樣。
他來到帝星有些日子,托太子的福,關於他的消息想必也傳了出去,原主在帝星生活了近二十年,可現在卻沒有一個故人主動上門探望。
不知道身為孤兒的自己和原主,哪個更可憐些?
·
俗話說,做生意是和氣生財,可楚喬生意還沒開張,就已經和當權者鬧崩。太子被楚喬刺激的整日待在宮裡埋首公務,蘭迪嘛,被打了一巴掌,怎麼可能不相反設法報復回來。
開業第一天,一波混混來找事。
不用趙琉,楚喬手一伸,將趙琉護在身後,單槍匹馬打了個人仰馬翻,打服氣了還不放人,將人扣著,傳話一千星幣一個人來換,十幾個也小賺了一筆。
趙琉和墨由被楚喬帥的雙眼發光。
武力被鎮壓,蘭迪無法,只好從顧客下手,一時間,各種謠言甚囂塵上,營業首日,不過寥寥幾單生意。
老麥倫急的團團轉。
倒是趙琉目標已經達成,生意好壞也不甚在意。
屋漏偏逢連夜雨,飯店生意不佳之外,竟然還遭了賊!
七彩的大鳥見沒人在,悄悄從角落裡飛了出來,長長的喙飛快地將幾盤糕點咽下去,誰知,這一次它的行動沒有想像中的順利。
一行人突然湧了出來,圍住了它。
“啾!”
大鳥嚇了一跳,用翅膀遮住眼睛。
墨由額頭上青筋一跳:“鳳池!”
還要不要臉了?堂堂聖獸偷東西吃,還特麼捂著臉裝純潔?真當自己鳥大?
“墨由!”
大鳥嚶嚶嚶地哭了起來,朝黑貓撲了過去,“我總算找到你了!”
墨由無奈地伸出手,誰知道這大鳥中間一拐彎,朝楚喬的方向撲了過去。
楚喬被動地雙手摟住彩鳥,感受著順滑的羽毛帶來的觸感,愣在了原地。
“啾!”
好香好香。
作者有話要說: 23333不會發展成美食文啦
☆、第75章
楚喬下意識伸手摸了一把大鳥的羽毛,豐富的擼仙鶴經驗讓他瞬間得到了大鳥的喜愛,只聽大彩鳥喉嚨裡散發出一聲滿足的咕嚕聲,眯著眼睛,用下顎蹭了蹭楚喬的肩膀,竟然不願意下去了。
趙琉一隻手將佔便宜的鳥提了起來。
楚喬松了口氣,眼前的七彩鳥雖說是鳥,個頭卻不小,比公雞的體積還要大一些,重量更是驚人,倉促間撲倒楚喬懷裡,就好像抱了個大爐鼎似的,很費一番力氣。
更何況,這彩鳥也不知道在這廚房裡呆了多久,為了偷吃東西,也不知道在哪裡蹭得滿身灰,現在又將灰蹭楚喬身上。
墨由認識就好。
楚喬等人發現後廚的食物少了,擔心有人在飯菜裡做手腳,現在抓到一隻貪吃鳥,好笑之餘也松了一口氣。
眼見大鳥被趙琉提在手上,仍然撲騰著翅膀想要往楚喬懷裡竄,楚喬無奈地笑了笑,磚頭吩咐墨由接待好朋友。
墨由欲言又止,但最終沒說什麼,從趙琉手中接過色鳥,找了些吃的,一旁訴舊去了。
楚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雖說飯店這事是忠人所托,但既然答應了別人,就沒有不盡力的道理。況且,一個廚師哪能眼睜睜自己做的東西擱壞扔進垃圾桶?
楚喬心念一轉,冒出個主意。
兩個小時候,新裝修的飯店門口突然支了兩張桌子。傍晚正是人|流量大的時候,加上飯店的外觀裝修著實新穎,早在明裡暗裡吸引不少眼球。開始見店內沒有顧客進出,心中顧慮,現在發現飯店內有了動靜,路過人也不免圍上去,看看有什麼新鮮的花樣。
說是新鮮花樣,其實也不儘然。桌子擺好了,陸陸續續有人從店內端出幾樣點心來。只是這點心和帝星人平日見到的糕點不一樣,被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塊,沒有甜膩的奶油,也沒有烤制的焦香,看上去竟然帶點透明的質感。
點心外觀遠看單調,仔細一瞧,卻發現內部的與眾不同來。透明的點心內部,竟然有保存完整的花瓣!端出來的點心約莫七八種,就有七八種不同的花,那花瓣仿佛是被凍在裡面,精緻的像是藝術品。
這還是吃的嗎?
楚喬見圍觀人越來越多,對自己的計畫添了幾分信心,咳嗽一聲,現場的目光立刻轉到他身上,喧鬧的場面一下靜止了。
這下,擴音設備也用不上了。楚喬心頭微定,將準備好的活動規則講出來。說是規則,其實也只是地球上尋常商家的促銷手段,讓觀眾們免費試吃罷了。只不過他在招徠客人的食物上花了點小心思,人|流量大,氣息混雜,靠食物香氣行不通,所以只好在外觀上下功夫。
這靈感還是來自的上一世,他遊歷時,偶然見一師姐在隔壁小攤上挑選發簪,當時剛入門,閒散的靈石有限,師姐原本只是想隨意選一隻防身,可面對五種裝點著不同花紋的簪子,她痛不欲生,最後咬牙掏靈石將五種都買下來。
問其原因,師姐無比肉疼:“五種花紋我都喜歡,要我挑一種,實在挑不出啊……”
事實上,哪怕時空不同,女孩們的心思卻沒有兩樣。楚喬剛一宣佈完,蓄勢待發的女孩們三兩步飛快地佔領了有利位置。可沖上前,她們又糾結了——
到底是吃星蘭的呢,還是吃玫瑰的?
罷了,一樣來一個吧!
好好吃,再來一塊!
盤子裡的糕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消滅殆盡,這速度比楚喬預計的要快的多。打破真空和隔閡的效果顯而易見,空蕩蕩的飯店裡轉眼的功夫,就坐滿了人。
人手不夠,趙琉又不惜他妖尊的格調,喜滋滋地挽起袖子給楚喬打下手,仿佛真的處心積慮要將“夫夫店”的名頭坐實。
楚喬忙碌到傍晚,要不是食材用光,他恐怕能忙到天亮去。托顧客們的福,一傳十,十傳百,生意算是做起來了。
生意好了,人手卻不夠。老麥倫連同墨由忙忙碌碌地端盤子,一晚上兩人累的夠嗆。累並快樂著,老麥倫見楚喬出來,當笑話似的分享:“昨天開業來找茬的幾個小崽子也來了,帶帽子低著頭,害怕我看見。一桌子點了五百星幣的東西,吃完還想外帶,聽說要休息,幾人這才依依不捨地走了……”
這叫什麼?無聲的征服?
楚喬微微一笑,不以為意。轉頭卻見趙琉比他還高興,不客氣地評價:“還算他們有點品味。”
仿佛一隻漂泊的船找到了方向,飯店的開業雖然一波三折,但有了自己的事業,加上于趙琉之間的關係漸漸緩和,楚喬沉鬱的心情慢慢好了起來。
七彩的大鳥揮舞著翅膀撲騰撲騰地飛出來,它的體積太大了,雖然羽毛光潔璀璨,可架不住身軀龐大,說是鳥,其實更像是一隻飛舞的雞。
偏偏這傢伙自我感覺良好,朝楚喬飛過來不算,搔首弄姿一番後,還得意洋洋地輕啄一根羽毛,轉過頭,將彩羽送給楚喬。
這動作若擱在某個花花公子身上,說不定還能迷倒不少小姑娘,可由眼前胖鳥做出來,實在是……不忍直視。楚喬嘴角一抽,無奈地接過殷勤的饋贈:“有什麼事,說吧。”
“啾。”胖鳥眨眨眼,竟然有些扭捏。
墨由實在看不下去他這噁心勁兒,想要挽回聖獸搖搖欲墜的最後一點神秘感,他連忙出言:“他沒有地方去,這一次,是想留下來。”
留下來?
墨由解釋:“他叫鳳池,是我在聖地的熟獸。布尼安入主聖地,我們一起受傷被趕了出去,我逃到赤沙星,他很久沒消息,沒想到來了帝星。”
胖鳥可憐兮兮地看著楚喬。
楚喬卻轉頭望向趙琉。
趙琉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胖鳥,按道理,黑貓治好傷變成墨由不過短短幾天,或者說,他們來到帝星的時間原本就不長,帝星廣袤,可這鳥竟然好巧不巧地撞了進來。
誰信?
楚喬不信,趙琉自然也不信。可趙琉的心情卻莫名地好了起來,楚喬遇事徵求他的意見,是不是代表著對他更信任一些了?
“留下吧。”
楚喬詫異地望向趙琉。趙琉使了個眼神讓他稍安勿躁,伸手將歡天喜地的大鳥拎起來,露出資本家的醜惡嘴臉,不客氣地羅列條件:
“包吃不包住,沒有月薪,好好幹活能留下,不幹活……”趙琉拖長話語,其中包含的威脅不言而喻。
胖鳥驚呆了,朝楚喬望去。
果然,楚喬皺眉,有些不忍:“這……”
胖鳥期待地看著楚喬。
“再加一千星幣的月薪吧?”只聽楚喬隱晦道:“最近不太好招人。”
胖鳥:“………………”
趙琉差點被逗笑,他知道楚喬理解了他的意思,與其將鳥放走,不如擱在眼皮子底下,看看對方到底有什麼來意。更何況,飯店缺人手啊!
“好。”飯店小老闆寵溺地看著他心軟善良的老闆娘。
胖鳥:他明明只想當一隻吉祥物!
·
第二天飯店開門時,飯店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飯店實在接待不了這麼多客人,楚喬只好請排在後面的客人隔日再來。
面對楚喬一張臉,客人們排長隊僅有的一點煩悶也消失不見,連忙擺手:“不礙事不礙事,時間多,不差等這一會。”
楚喬無奈,只好隨手熬了點酸梅湯,當作饋贈讓鳳池分發下去。
不一會,酸梅湯見了底,圍上來的客人卻越來越多,鳳池一出門,便聽到客人們興高采烈地對著通訊器道:“對,就是這裡,免費的果汁。哎喲好喝死了,人這麼多,我也不能吃飯了,就等發下一波呢……”
鳳池:“……”
忙忙碌碌,鳳池累的腳疼手酸,偏偏還有人等得無聊,和他搭話:“小哥,新來的?昨晚沒見過你?”
昨晚他在廚房蹲著呢!
鳳池面無表情,思緒有些恍惚。就在昨晚,他接受這份工作後,就被老闆來了個“上崗培訓”。面對癒合的傷口和久違的人形,鳳池不敢相信自己處心積慮謀求的東西,來的這麼快。
“胖雞怎麼端盤子?”這是飯店老闆給出的理由,那人輕描淡寫地伸手在他身上一拂,困擾他很久的傷勢……竟然就好了!
“胖雞……哦,鳳池,快來幫忙!”
鳳池忍住面無表情“啾”的欲望,又陷入昏天黑地的忙碌之中。來來回回,光是一個早上,鳥爪子已經被磨出了血泡,等到中午休息,他已經將其他東西忘得一乾二淨,空蕩蕩的鳥腦袋裡盤旋著“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麼”等直指世界本源的問題。
鳳池第一次覺得,當一隻單純的鳥,也挺好的。
·
“食品安全問題?”楚喬一挑眉,望著眼前穿著制服的男人們。對方臉色嚴肅,一板一眼,“對,我們接到舉報通訊,一名客人因為吃了你們的食物生病,現在由我們進行衛生調查,短期之內請暫停營業。”
光線柔和的飯店裡,突然安靜了一秒。早在制服們進來時,食客就抬起頭,不動聲色地聽著老闆和制服的對話。聽到要歇業時,食客們面面相覷。
無妄之災。
楚喬心中明鏡一般,能調動這股資源的,除了蘭迪還有誰?他那一巴掌是徹底得罪了太子身邊的紅人,明著不敢來,暗地裡卻不停給他使絆子。
“哦?不知道那位客人姓甚名誰?有醫生的證明嗎?還有,說是吃了店裡的東西生病,有證據嗎?”楚喬冷冷地反問。
制服仿佛沒想過楚喬會和他頂嘴,卡殼一秒,惱羞成怒:“你先關了店,和我們回去,回去就給你證據。”
楚喬更加確信這位是來找茬的了。
只不過,這店無論如何也不能關,更不能和對方回去,只要他一妥協,這帽子就算是扣在他腦袋上了。
“帶回去!”
制服們朝楚喬撲了過來,講不通理就用強,自古有之。武力,楚喬當能不怕,可出乎意料的是,這次沒等他出手,便有幾位強壯的客人替他將人攔住。
仔細一看,竟然是開業當天來找茬的混混。
見有人站出來,其他一聽見歇業早已憤憤不平的人站了起來,斥責制服男:“胡說,從開業到現在,在小哥店裡吃過東西的人都在這裡,是哪一個生了病?你給我報名字聽聽!”
楚喬聞言一看,不少都是熟面孔。
有人幫腔:“對啊,我為了守這裡,今天翹了一天班。”
“我也是。”
“從清晨就守這裡了……這要關門可怎麼辦?”
這時候,男人已經號召人拿出吃飯的小票來,每單上面都有編號,想做假都不行。至於免費發放的酸梅湯?人都守在外面,杯子還捏手上呢,一個個問唄。
制服男什麼時候見過畫風詭異的飯店?暈暈乎乎地被人架出去,摔在地上時,還聽見耳邊有人遺憾地歎息:“還以為是又叫號了……”
從沒有這麼狼狽過,等開著懸浮車灰溜溜地離開時,男人眼睛一撇,突然看到一輛紅色的座駕正停在飯店的不遠處。
“太、太子妃?”
與此同時,通訊器瘋狂地響起:“還沒行動吧?快、快撤回來!”
制服男欲哭無淚:“來不及了。”
·
“你們怎麼來了?”楚喬驚訝地看著相攜而來的太子妃和德洛麗絲。
德洛麗絲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一點笑容:“有一件好事,要不要聽?”
作者有話要說:
☆、第76章
楚喬隨手將手上的面片加了餡,捏了個花,一旋一扭,扔進沸騰的雞湯裡,趁著這會兒功夫抬起頭,朝德洛麗絲笑:“什麼好事?”
德洛麗絲已經自發地回味起在赤沙星的火鍋味,不動聲色地咽了口水,端著她專業的記者模樣:“有兩件,一件保密,另一件可以告訴你。”
“我們報紙上餘了一版,沒內容填充,剛好我看你店很有創意,待會兒找人拍幾張照,幫你宣傳宣傳?”
楚喬知道德洛麗絲是在幫他,對方的報紙他聽說過,格調高,發行量大,廣告之類也是挑大牌的上,版面沒內容,這是在找藉口寬他的心。
“好啊。”
楚喬當作不知,一口答應下來。果然,德洛麗絲蒼白的臉頰上多了兩分笑意,緊巴巴的口吻變得隨意:“大廚,還不做點吃的,賄賂我這個金主?”
謝馥跟著起哄。
楚喬拿兩個姑娘沒辦法。他知道對方心裡對他有愧疚:一個是因為看著他被皇帝從小院裡趕出來,覺得自己沒幫上忙。另一個則是覺得是自己弄的他陷入帝星這泥潭裡,寢食難安。這不,他剛告知兩人店址,這兩個人就第一時間攜手來為他造勢。
“請。”
楚喬雖然心中覺得沒什麼,可又不想辜負朋友們的一片好意,沉默地下了兩碗餛飩,撒一把青蔥,熱騰騰地冒著煙,被趙琉端了上去。
“這是?”
楚喬見趙琉對他眨眼,這傢伙自從兩位進門就一聲不吭地跟在他身後,現在又殷勤地親自上前,哪裡看得出上輩子叱吒風雲的模樣。兩位姑娘的確優秀,楚喬不得不承認。
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趙琉的背影在今日格外刺眼。
就在楚喬暗罵自己有病時,趙琉也正和在座兩位搭話。其實也不必多問,趙琉怎麼可能不清楚楚喬身旁人的情況,問名字,也不過是用來搭上話而已。
三人不一會兒就認識了。
等到楚喬不經意路過時,只聽見趙琉語帶笑意地寒暄:“謝謝兩位對小喬的照顧,有空儘管來,歡迎至極。”
楚喬眉頭一皺,趙琉這說話方式,怎麼聽起來這麼奇怪?
吃完,德洛麗拍了幾張照,臨走時,謝馥欲言又止:“剛才那位……”
楚喬強忍著心中的異樣,雲淡風輕:“朋友。”說完,又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認識很久了。”
“哦,”兩個小姑娘都有些失魂落魄,差點忘記最重要的事。還是謝馥心理素質好點兒,扯出笑:“明晚上,叫上你的朋友,咱們聚一聚?”
楚喬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是你的生日……你連生日都忘了?”
楚喬恍然,這日子,應該是原主的生日才對。還沒說出拒絕的話,便聽德洛麗絲仰起頭,斬釘截鐵:“這就是第二個驚喜,你一定要要來。”
·
楚喬對生日沒什麼期待,再一想到原主早已離開,就更是不太舒服。可他不將生日放在心上,不代表別人不重視,除了謝馥兩人準備的宴會外,麥倫醫生送了錢包,墨由將自己掉的毛做成玩具,連鳳池,也忍痛拔了幾隻鳥毛,做了個奇形怪狀的工藝品送過來。
趙琉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搗鼓什麼。
夜晚降臨,一行人開著懸浮車來到預定的地方。這是一個富麗堂皇的私人會所,消費不菲,今夜被太子妃大手筆地包了下來,楚喬等人進去的時候,還聽見門口工作人員苦著臉給別的顧客解釋原因。
“楚喬!”
兩位女士打扮地很鄭重,一見楚喬,眼睛一亮——
實在是太帥了。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楚喬平日的穿著頗為低調,全靠逆天的顏值硬抗,今日場合特殊,他穿上一套質地考究的西裝。普通男人換上西服,帥氣程度都要加兩個檔,更別提楚喬這種原本碾壓旁人的存在了。
寬肩、窄臀,身姿挺拔修長,帶有禁欲氣質的西裝配合著對方縹緲帶點仙氣的面孔,矛盾糅雜,只是一眼,就差點把人帥出鼻血來。
兩個姑娘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在這裡?”
趙琉不動聲色從一旁擠出來,擋在楚喬麵前,推開門。兩人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與此同時,目光也落在趙琉身上。這一眼,兩人差點嘔出血:
無論是西服的款式,還是暗紋,這兩人穿的,都是一個款式好嗎!
楚喬不知道自己穿的買一送一的西服有什麼問題,更不知道趙琉放在其中的小心機,走進門,一眼就看到佈置的溫馨舒適的宴會廳。
輕柔的音樂隨之響了起來,那是流傳在帝星的生日歌。
入鄉隨俗地點了蠟燭許了願,德洛麗絲所謂的驚喜自然也揭開了面紗——一道光屏在他面前徐徐拉開,短暫的空白過後,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
周圍鬧哄哄的,楚喬卻在這一刻什麼都聽不見,全副的注意力全部被螢幕內的人吸引,眼珠子一眨不眨,耳旁,低沉的聲音耳畔響起:“謝馥?”
“哥?你聽得見嗎?”
謝清恒轉身換了位置,四周雜訊減弱,他的聲音也清晰起來:“可以。”
楚喬的眸子隨著光屏移動,腦海中空白一片,只聽見自己的心臟一下一下在胸腔中越跳越快。突然,一隻手不知從哪裡伸了出來,握住他的手腕,楚喬茫然轉頭,發現趙琉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光屏中的人影停止了晃動,聲音不斷地傳了過來:“你的朋友在你身邊?”
謝馥笑嘻嘻地瞟了楚喬一眼,對自己準備的禮物格外滿意,“在,已經愣住了。哥,說好的生日祝福,快點快點!”
謝清恒淡淡地笑了一聲,“你朋友叫什麼?”
說希爾當然不行,謝馥眼珠子一轉,“楚喬,他叫楚喬。”
光屏一旁陷入沉默。
半晌,謝清恒屏住呼吸,壓抑住聲音中的異樣:“……楚喬?”
楚喬回過神,“是我。”
·
謝馥準備這禮物是用了心的。她和謝清恒出自一個謝家,這消息知道的只是少數。在謝家這樣低調的家庭裡長大,哪怕親哥紅遍宇宙,她也沒有用以招搖的意思。
楚喬是謝清恒粉絲的消息,是她在和德諾聊天時,偶爾間聽說的。送什麼也不必投其所好來得好,一聽說楚喬的生日,謝馥順理成章地冒出來自己的哥哥來。
偶像的祝福之於粉絲,應該是最好的禮物吧?
可……現在是怎麼回事?
謝馥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們認識?”
楚喬的心情如同被颶風卷上天的海浪,掠過最高點,慢慢地平息下來。渴望相見,可真正見到了,楚喬突然又不知道說什麼,只好沉默地盯著光屏那邊的熟悉的臉龐。
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
如果說和趙琉的相遇,因為激烈的逃亡和突如其來的化形所打斷,楚喬一時難以接受小綠蛇和趙琉身份的轉換,喜悅沒有,驚怒交加的話,那這一次和道尊的相遇,則是充滿平和的喜悅。
“曾經見過。”
楚喬囫圇地回答,一轉頭,見到道尊身上穿著的演出服——極具金屬感的服裝,發光的造型,再想到道尊待會就要上臺表演,胸腔中莫名生出笑意。
玄天門的弟子若是知道道尊有今天,眼珠子會不會瞪出來?
臉上剛顯出一點笑影,楚喬只覺得手腕上的力量緊了緊,一轉頭,發現趙琉正睜大眼睛看著他,金色的瞳孔中倒影出他的模樣,楚喬突然收斂了笑。
手腕上的力量驀地一松。
楚喬感覺身旁的呼吸緊促了些,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他發現趙琉在某些方面,的確和小綠蛇沒有兩樣,比如剛才緊張的眼神,和與黑貓打了架,等他判定對錯時一模一樣。
楚喬心頭突然一片柔軟。
他是不是對趙琉太過苛責?他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一樣,在認定一個人有錯後,無論對方做什麼,都逃脫不了已有的認知?
仙霞宗空了門,真是趙琉喪心病狂?趙琉去玄天門劫走他,真的就是正邪不兩立?
楚喬又想起了那雙因為他的一句話而暗淡的金眸,呼吸一窒。自己明明有眼睛,能判斷,卻輕易地被情緒和表像主導。
不知道哪裡升出的衝動,楚喬一伸手,反抓住趙琉的手腕,將人朝自己的方向拉過來,面對光屏,心平氣和道,“他也來了。”
金色的眸子中的驚喜無法掩飾,來到光屏範圍內,趙琉才不管對面人黑沉的臉色,眯著眼笑嘻嘻地打招呼:“師父!”
他就不信,都茬了輩分,道尊這傢伙還有臉和自己搶?
楚喬目瞪口呆。
光屏另一旁的人沉默片刻,看向楚喬:“他被劫雷劈壞了腦子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77章
道尊和趙琉兩人劍拔弩張,哪怕隔著光屏,楚喬都能嗅到濃濃的火藥味,眼看兩人唇槍舌戰你來我往就要翻臉,楚喬連忙眼疾手快地拉住趙琉,提前結束通話。
道尊的小助理急的快哭了,演唱會馬上開始,謝大明星卻不當一回事地聊起了通訊。偏偏這人一反平日的高冷,和光屏那邊的人說起話來夾槍帶棒,戰鬥力十足,這樣的謝清恒,助理怎敢輕易去招惹?
這廂,謝馥和德洛麗絲欲言又止。
楚喬先一步側過頭,露出個笑:“這份禮物我很喜歡。”
絕口不提和謝清恒的關係。
謝馥兩人又被這笑容閃得頭暈,臨到嘴邊的話語,莫名地又進了喉嚨。
壽星吹了蠟燭,氣氛正好,誰知就在這時,宴會廳廳門驀地被從外部大力的踹開,連帶著服務員的哀求聲一同傳進來——
“先生,您不能進去!求求您不要難為我們……”
楚喬和謝馥對視一眼。
此刻,門被打開,可憐的服務員小哥被擠去一旁,一行人擠擠攘攘地踏了進來,帶頭人的目光在楚喬一臉一掃,嘴角勾出點笑:“喲,希爾,剛有人說你來了我還不信,原來真是你。”
“聽說你被趕出去了,怎麼,有地方住嗎?要不哥們接濟你點?”
身後哄笑。
德洛麗絲沉聲道:“修斯。”來人正是楚喬有過一面之緣的,洛克菲家族的小少爺。
修斯的目光這才像是發現了另外的人似的:“德洛麗絲小姐?太子妃?真抱歉,原來你們也在。你們今天來是做什麼——哦,生日?”
他看見桌上的蛋糕,又看被簇擁在中心的楚喬,恍然大悟:“希爾的生日?!”
謝馥臉色早在修斯進門時就冷了下來,聞言壓抑著火氣:“是啊修斯少爺,這裡容不下您的大架,請吧。”
“說笑了,我這個時候怎麼能走?希爾已經夠可憐了,過個生日躲躲藏藏,我是該來給他暖個場才是。”說罷,手一揮,桌子“啪”地一聲倒在地上,蛋糕被砸的粉碎。
楚喬眼明手快地拉住謝馥,不愧是將門虎女,堂堂太子妃竟然一言不合就想動手。楚喬一聲不吭地將太子妃交給德洛麗絲,不搭理挑釁的修斯,帶著親友準備離開。
不走怎麼辦?難道還要和狗比犬吠不成?
修斯沒動,倒是有陌生男人堵路:“希爾,別這樣嘛。咱們好久不見,是該敘敘舊。你說你這回了帝星,竟然也不找老同學聚一聚……”伸手就要去抓楚喬的衣服。
趙琉眉頭一皺,男人那只伸出去的手猝然劇痛。
“修斯!”這是匆匆趕到的太子。
他轉過頭:“希爾……”
修斯眼神晦暗,淡淡道:“怎麼,我只不過來給希爾過個生日,太子殿下這就急匆匆地趕來,是不信任我的人品,害怕我把他怎麼樣?”
太子皺眉:“修斯,你還覺得自己鬧得不夠嗎?”
修斯冷哼一聲。
場面僵持,倒是身後人一時間頓覺這畫面荒誕。修斯喜歡太子,幾乎全帝國都知道。偏偏太子對他無感,對一起長大的希爾情有獨鍾,這複雜的感情關係還不夠,誰知道太子妃是另外一個來自共和國的女人。
更搞笑的是,希爾過生日,竟然是太子妃主動張羅。
一團亂麻。
“說完了嗎?”矗立在楚喬身旁的趙琉實在忍不住,問道,“如果沒事,我們先走了。”
修斯不悅,似笑非笑:“你是什麼東西,我和太子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插話了?希爾也是,連自己的人都教不好,就算撿回一條命,看來也危險……”
“什麼東西!”
一把叉子卷起風聲,從修斯的喉嚨處擦過,冒出點點的雪滴。修斯捂著冒血的位置,胸口猛烈地起伏。沒有人比他更能體會那一瞬間的危險感。
楚喬收回手:“下次知道怎麼說話了嗎?”
這是在修斯帶人闖進來後,楚喬說的第一句話。只見他的眼底和眉梢都鋪了一層霜,散發著淡淡的冷意,偏偏面如秋月,雙目皎潔,看著他,竟有不少人愣在原地。
修斯惱羞成怒。
倒是趙琉,安心地縮在楚喬身後,心滿意足地看著楚喬幫他出頭。
“太子,你不管管嗎?”蘭迪小心地在太子耳旁道,“這事說起來只是兩人起了衝突,可換個角度想,希爾現在的處境可不好,萬一洛克菲家族……”
太子一怔,驀地從楚喬那一擊帶來的震撼中清醒過來,再想到洛克菲家族愈發不將他放在眼裡,面色微沉:“好了,修斯,都少說兩句。”
竟是要息事寧人。
修斯大怒,身後的狐朋狗友們見狀,自發地站出來,不滿道:“太子殿下,您怎麼能這樣,修斯他只是多說了兩句,有人卻先動手。我們好心來幫老朋友過生日,他卻這樣對待我們!”
“殿下,您可得評評理。”
嘴上說著“您”,語氣中卻沒將太子當回事。
楚喬眼睜睜地看著太子一張臉漲得通紅,眼中閃爍著憤怒的光芒,心中不由暗歎,太子這人念舊情,可架不住他心軟,又太過懦弱。
如果在和平時期,有忠心的臣子輔佐,他或許能成為一名合格的守成之君。但現實是,他運氣太差了,皇帝將爛攤子扔給他,自己養病,他不得不面對錯綜複雜的局勢,和虎視眈眈、羽翼豐滿的洛克菲家族。偏偏自身能力有限,瞻前顧後,實在是可惜。
原主到底喜歡他什麼呢?
果然,只見太子瞪著出言說話的那人,怒道兩聲“放肆”。只是太子之怒似乎對旁人並沒有用,那人敷衍地告罪,說完,又不依不饒地為修斯打抱不平。
在場人將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帝星的風向如何,各人心中都有計較。
陸續傳來的戰敗消息,讓帝星陷入一個荒誕的怪圈——主將不稱職,但除了主將,偌大的帝國,竟然無將可用。所以諸位大人們不得不從其他地方找理由,來給民眾們合理的解釋。
武器不夠先進,後勤跟不上,組織策劃出了岔子……這一切,最終歸根到底都是執政的太子太過年輕。
太子想要辯駁,卻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聲音越來越弱。提拔的心腹被排擠到權力的邊緣,牆頭草們倒向洛克菲,老臣們退的退,沉默的沉默,一時間,竟然真的變成了孤家寡人。
就在最近,竟然有人傳出“君主立憲”的風聲。
若真的由“帝統”變成“立憲”,他這個太子的地位,還不如修斯。
帝星上哪個不是政|治動物,這消息剛剛傳出來,就有人願意為了修斯,得罪自己了。
“修斯?”
太子幾乎是屈辱地看著修斯,想要從他那裡得到想要的態度。
修斯惡意地笑了一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想讓我放過他,可以。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讓他跪下來給我道歉就行。對了——我有很多話想和您說,今晚上去我那裡吧?”
太子漲紅了臉。
趙琉不屑地看了太子一眼,收回眼神。
“跪下?”
趙琉指間微微一動,一陣無形地風刮過,修斯只覺得膝蓋被巨錘砸中,腿一軟,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方向,正是朝著楚喬一行人。
“撲通撲通。”
這是跟著他的狐朋狗友們,有難同當有福同享,要跪,當然是一起跪。
楚喬轉頭瞟了趙琉一眼,趙琉無辜地眨了眨眼。
倒是謝馥噗嗤一聲,鬱悶的心情瞬間消散,調笑道:“哎喲,這可別跪了,兒子們,就算這樣,爸爸也沒錢給你們發紅包啊。”
修斯胸膛起伏,眼看就要爆炸。
正在這時,修斯的通訊器刺耳地響了起來,打開,一道聲音急促地在他耳畔響起:“修斯,你在哪裡!快回家,你父親,他、他被海盜俘虜了!”
海盜?
修斯瞳孔一縮,奧頓元帥的舊部叛逃之後,就是去當了海盜!
作者有話要說:
☆、第78章
修斯關掉通訊器,目光利箭般地朝楚喬投射過去。
楚喬平心靜氣地與他對視,沒有惱怒,也沒有得意,就好像下過雪的荒原,雪白一片,仿佛眼前只是微不足道的塵埃,無法引起心緒的半點波瀾。
“走——”
修斯從地上爬起來,幾乎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了這個字。
“修斯……”狐朋狗友們面面相覷。這、這劇情發展不對啊!先不說沒找成茬,這眼下的仇還沒報呢!
只是沒等他們弄清楚究竟怎麼回事,就見修斯一瘸一拐地朝門外走去。帶頭的都走了,何況這裡還杵著太子虎視眈眈,帝星這些紈絝們無奈地跟著離開——今日的仇,來日再算。
望著重新安靜的宴會廳,再想起修斯的那一道通訊,楚喬心頭一動:出事了。
·
這生日不歡而散。回家路上,楚喬發現懸浮車後偷偷摸摸人跟上,也不管來的到底是誰的人,楚喬給開車的麥倫醫生使了個眼色,後者冷笑一聲,懸浮車驀地提速,沖進小道,一路加速,終於將人甩在身後。
回到家,楚喬收到了來自太子的禮物。
一束花,一把懸浮車的鑰匙。
楚喬沒理會鑰匙,反倒仔仔細細將那紫色的花束打量了幾眼——這應該是原主喜歡的種類。只是還沒等他看完,手中便突然被塞了個東西。
……匕首?
楚喬疑惑地抬頭看了趙琉一眼,低頭仔細一看,很快發現了端倪:這匕首,正和上輩子結拜之後,趙琉送給他的尋龍匕一模一樣!
“生日禮物。”趙琉的聲音雲淡風輕,但楚喬還是敏銳地察覺出了他的緊張。
楚喬將匕首拔了出來,這一把,的確和原本的尋龍匕不同。也是,來到這個世界時,趙琉連萬古星辰劍都沒帶過來,尋龍匕自然也不可能。
“仿品。”趙琉乾巴巴地解釋。只不過比起他搶來的正品,這一把卻是傾注他更多的心血,畫圖、選材,找不到工匠,他只好自己動手。尤其是在初來帝星的那段時間,他就是靠著這把匕首,渡過那一段灰暗的時光。
線條流暢,匕仞鋒利,紋路半點不差。
楚喬妥帖地將匕首收起來,抬眼,見趙琉眉頭舒展,眼中帶了笑。只是這尋龍匕還不是所有的驚喜,趙琉愉快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給你變個戲法吧。”
楚喬還沒反應過來,便只見自己眼前的紫色花束一閃,刹那間從楚喬麵前,移到了麥倫醫生養魚的魚缸裡。
“瞬移?”
在花束移開的一瞬間,楚喬察覺到周圍靈氣的微小變動。如果他的境界再高一些,說不定能察覺空間壁劃開又關上的過程。
等等,楚喬後知後覺地想起了赤沙星上那一群突然消失的魔獸,猛地抬起頭,“赤沙星上,你……”說到一半,又覺得自己的猜測有問題,赤沙星上趙琉連化形的實力都沒有,何況是將那樣多的魔獸移走!
“我……我有螣蛇血脈。”
楚喬震驚地抬起了頭。
·
按說楚喬作為修真界的新人,是不知曉如此久遠的往事的。奈何靈獸園某位長老年紀不小,最愛和年輕的弟子們講古,有關螣蛇的故事,就是一日一隻山兔逃跑被抓回來時,長老用以教導它們的前車之鑒。
故事很簡單,大意就是一條普通的蛇某日突然覺醒了上古螣蛇的血脈,虛弱之時,被山下的孩子撿到。這男孩將蛇帶回家當作玩具,高興時給點吃的,不高興、在外面受了委屈,回來就靠蛇撒氣。
孩子的父母忙於自己的生意,哪裡想過自己的孩子缺少管教,竟然生出這樣一番暴戾的脾氣?終於在某一天,發現孩子虐待小蛇,將孩子打了一頓,把蛇放了出去。
這蛇還沒渡過覺醒的虛弱期,就算被放開又能爬多遠?那男孩挨了父母的一頓教訓,正是在氣頭上,一個轉身,趁著父母沒有發覺找打了蛇,隨手撿了石頭,將這蛇砸的奄奄一息後揚長而去。
“然後呢?”長老講故事時,有人忍不住問。
蛇當然沒死,否則就不會有後面的故事了——螣蛇血脈幫它吊著一口氣,恰好,被路過的妖族撿了回去,收作徒弟。
長老見底下弟子松了口氣,忍不住冷笑。
妖修怎麼可能有如此好心,作為合歡門的門主,妖修任憑那蛇將自己當作救命恩人,幫助小蛇化形,又帶領他走上修煉之路。擁有螣蛇的血脈,小蛇的進步速度令人膛目結舌,不過幾載的功夫,便成為妖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妖修就是在這時候動了手,趁著那蛇受了傷,又對自己沒有防備,用秘法搶奪上古的螣蛇血脈。從救回這條蛇的那日,妖修就等著這一天。
聽故事的弟子們屏息凝神。
“那蛇千鈞一髮之時逃了出來,碰到了一位元嬰期的修士。修士聽他說完自己的故事,心生憐憫,幫助它擋住追兵。只是那蛇的血脈被破壞,早已經奄奄一息,沒過多久就死了。”
楚喬一邊複述,一邊觀察趙琉的神情。只不過對方從頭到尾一直淡然自若,楚喬越講心裡越忐忑。
老實說,楚喬當時並不相信這個在修真界流傳頗廣的故事的真實性——相比於事實,它更像是一個正道人士捏造出來,用於標榜自身順便黑一黑妖邪們的段子。
可某一天,身邊人告訴他,自己就是故事中的主人公?
楚喬整個人處於當機狀態。
趙琉默默地聽完楚喬的講述,心中暗自評價:這個版本,倒是和原版相差不多。
故事的情節大體是沒差,不過區別就在於,作為故事的主人公,趙琉早在被那個人撿回去的第一年,便察覺到對方的企圖。它只是弱,又不是蠢,何況剛在人類手上跌了個大跟頭,怎麼可能對所謂的師傅沒有半點防備?
他處心積慮步步為營,腦海裡緊繃一根弦。“師傅”比他想像中的還要等不及,終於,在他突破金丹期之後,那人動了手,而他也拼著一身傷,以有心勝無心,打傷了出竅後期的妖修,逃離了合歡宗。
而後,他在路上遇到了正道修士,借著自己可憐的過往,他騙得了修士的同情,與此同時,他通過正道修士的嘴,將“螣蛇已死”的消息傳了出去。
擁有螣蛇血脈的可憐傢伙死了,活下來的是貪狼趙琉。在報仇之後,他又逐漸成為了妖尊趙琉。
“那位修士救了我,我沒有死,改名換姓重新再來,終於為自己報了仇。”趙琉抬起頭,苦笑一聲,“我雖然是妖修,可也不是濫殺無辜之人,仙霞宗的人我只是全部移到去了極寒之地當作懲罰,並無性命之憂——你應該給我一個機會解釋。”
楚喬目露愧色。
趙琉趁熱打鐵,垂下眼睫,語氣中帶著幾分蕭索:“這千年來,我一直孤身游離在人群之外,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和你認識是個意外,我……”
楚喬心頭一軟,的確,他們在不同場合偶遇過幾次,看著眼熟,又同時借住一片樹林,他在烤肉時主動邀請對方。
趙琉掀開眼皮,偷偷地觀察楚喬的臉色:“當時我們結拜時,承諾這輩子要做永遠的兄弟,但有一天,你卻突然不見了。我在客棧裡等你,你一直沒有回來。第二天,我聽說道尊出關,心想你可能是回了宗門……”
“對不起。”
趙琉突然停頓,抬起頭,滿臉不可置信。
楚喬心頭更是酸澀,他低聲道:“是我的錯,我不該誤會你。”
趙琉一動不動地觀察著楚喬的表情,仿佛是在確定他這句話是否發自內心,半晌,他臉上的蕭瑟終於被笑意所取代,如同春日冰雪消融,萬物復蘇。
“沒關係。”趙琉輕聲道。
·
第二日清晨。
麥倫醫生盯著魚缸裡被泡的發脹的紫色花束,原本乾淨的魚缸被這束花擠得滿滿當當,金魚們吃了一肚子的花瓣,撐得沉到了水底。
“楚喬!墨由!是誰把花扔進我魚缸裡的?都出來!”
黑貓打了個哈欠,從臥室裡搖搖晃晃地走出來,見到麥倫醫生,後知後覺地變成了人形,結果沒穿衣服,被老麥倫毫不客氣地踹了回去。
楚喬的房門緊閉著。
老麥倫冷哼一聲,抬手就要敲門。誰知,房門一開,趙琉揉著眼睛,赤|裸著上身打開門,探出腦袋:“什麼事?”
“沒、沒事。”
老麥倫咽了咽口水,猛地轉過身。轉念一想,不對啊,明明半夜客廳裡還有隱隱約約的說話聲,這……也太快了吧?
房間內。
楚喬從洗漱間裡走出來,“肯定是麥倫醫生催了,快點。”
兩人昨晚上聊到淩晨才合眼,趙琉說要重溫當年的抵掌而談,於是聊天的地點從客廳轉移到了楚喬的臥室。誰知道清早醒來,趙琉竟然又變成了小綠蛇,趴在他胸膛上睡得正香。
楚喬尷尬的要死。
再一想到過去在赤沙星很長一段時間,他和趙琉都是這樣,就更是……無法用語言表達。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麥倫:昨晚上還聽你們說話,現在就結束啦?太快了!
趙琉:…………胡說。
楚喬:???
☆、第79章
自那天清晨之後,楚喬發現麥倫醫生看自己的眼神很詭異,好奇又揶揄,每當他詢問,對方總會朝趙琉的方向望一眼,無辜道:“沒什麼啊。”
問不出個結果,楚喬無奈甘休。但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帝星的大新聞吸引去——他猜的沒錯,真的出事了。
洛克菲將軍被海盜綁架。
這消息如同炸雷,突然將生活在玻璃房裡的帝星人炸醒,陸續兩天,楚喬耳畔全是有關這件事的討論。如果說連續的敗仗令帝星人對當局失望的話,這一次主帥被海盜抓,簡直點燃了所有人的情緒。
太丟人了。
之前輸給魔獸,尚可以用對方實力強來解釋,可這一次呢?一群海盜也能綁架帝國的將軍?
楚喬聽著店裡客人的抱怨,手上不停,利索地做了一道桂花藕。時局越亂,他店裡的生意卻越好,尤其是最近幾天,採購的食材都早早用完,提前歇業。
只不過他的重點卻不在帝國將軍被綁架這件事上,而是……前線原本應該保密的軍情,到底是誰傳了出來呢?
帝星的情況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混亂。
楚喬在一旁冷眼相觀,可天不遂人願,他的飯店被指控為聚眾鬧事提供場所,幾位常來的客人也被抓,連同飯店也關店歇業。
“抱歉了小哥。”客人在被帶走時,臉上滿是愧疚。
趙琉在一旁解釋:這幾位元組織一大批人,在皇宮面前靜|坐|示|威,要求帝國儘快會奧頓元帥平|反,召回元帥的舊部。
楚喬瞬間反應過來:“所以,別人以為他們是聽從了我的指揮?”
原主的身份擺在那,就算他什麼都不幹,也會被解讀成各種意味。何況在奧頓元帥去世的事件中,還不知道洛克菲家族參與了多少。
兩家的關係之微妙眾所周知,這不,官方還沒有什麼消息,倒是民間傳瘋了,都說海盜其實是奧頓元帥叛離的舊部,現在是要殺回來報仇。
可原主作為奧頓元帥的親子,楚喬並沒有得到任何相關的線索。
明明處於帝星的風浪中,卻仿佛有透明的罩子將他保護起來,作為被審判的罪人,已死的人,楚喬看似隨時都可能有危險,但他卻好端端地在帝星住了這麼久,不但沒事,還開了自己的飯店。
楚喬若有所思,突然對奧頓元帥的舊部有些好奇。
聽說原主還有個哥哥,叫做奧克?
·
“希爾沒事吧?”
星艦艙內,奧克隨意摸了一把亂糟糟的鬍子,衣服皺巴巴的,看不出原有的樣子來,持續的作戰,和帝星的對峙,哪一樣不費精力,他已經兩日三夜沒睡個完整的覺了。
“沒事。”
妻子茱莉亞頭也沒抬。奧克乾巴巴地“哦”了一聲,妻子不喜歡弟弟,他早就知道。老實說,他也對希爾恨鐵不成鋼,可不管希爾,他辦不到。
茱莉亞不用想,就知道丈夫在糾結什麼。她的確不喜歡丈夫的弟弟,可這人力物力都撒出去,該動用的關係也都動用了,她還能說什麼?
希爾人在帝星,看似危險,其實幾股力量博弈,加上有他們的照顧,好好地活下來絕對沒有問題。
“只要洛克菲老賊在我們手中,希爾就不會有危險。何況你不是派人專門去保護他了嗎?”茱莉亞安慰道。
奧克點頭,只是眉宇之間還透著幾分擔憂。
不愧是親兄弟。
茱莉亞感歎,就算對希爾惱恨,可一旦聽說對方有了消息,就立刻急切地將人保護起來。
“你還是擔心帝星那邊怎麼回應吧。”茱莉亞索性換了個話題。
奧克冷笑一聲:“一個億,他們當然拿不出來。現在就是要將帝星的水攪渾。呃,茱莉亞,你說,我們要不要派人把希爾移出去——”
茱莉亞終於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只是,還未等茱莉亞嘲笑丈夫,便聽到通訊中隊友凝重的聲音:“老大,快回來。魔獸來了。”
奧克神情一肅:“快,掉頭!”
茱莉亞和奧克趕回駐紮的小星球時,魔獸們已經和海盜們交過一次火。他們從預先準備好的隱秘星港降落,剛回到指揮室,就有人立刻迎上來,“老大!”
“情況怎麼樣?”
來人苦笑:“魔獸的確很難打,我們有上百個兄弟受傷。幸好魔獸們不知道怎麼回事,停了下來,否則我們真的撐不到你回來。”
奧克:“魔獸一方的損傷呢?”
“它們也好不到哪裡去,來了五十頭,剛才那一次,少說有十頭喪失行動能力。”那人語氣中帶著淡淡的驕傲。
的確,相比於帝國軍的慘烈的戰績來說,這一回交鋒,奧克一方的成績堪稱亮眼。
“繼續準備。”奧克從監控中看到了魔獸們的模樣,臉色一沉,“這場戰不必抓捕洛克菲那次難打,打起精神來,將你們的情緒都收一收!”
想起受傷的隊友,男人低頭道:“是。”
只是和魔獸的第二次交鋒,奧頓等人等了三個小時也沒來。
“它們在等援兵?”
茱莉亞沉聲建議:“洛克菲老賊已經被轉移走,我們撤吧!”
很明顯,與魔獸硬抗,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並不是一件明智的選擇。
奧克眉頭一皺:“你帶人先走,我掩護你們。”
“不行,我們一起走。”茱莉亞熟練地部署,非戰鬥人員已經陸續被轉移走,現在只剩下戰鬥人員的撤離。
奧克:“聽話!”
茱莉亞咬著牙,氣氛冷凝,就在此刻,她眼神一掃,突然看到光屏中的魔獸們有了行動。
“注意魔獸!”
盯著魔獸們的一線隊員屏住了呼吸。
“它們想幹什麼?”
只見魔獸們拖著同伴,朝後方撤退,再一會,雷達突然偵查不到它們的存在。
“……撤了?”
奧克和茱莉亞面面相覷,魔獸們來的詭異,撤的也快,它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突然想起什麼,奧克悚然一驚:“快,洛克菲老賊有沒有出事?”
隊友跟著緊張起來,另一邊很快傳來消息:被綁來的洛克菲將軍,還好端端地在他們手裡待著。
奧克摸不著頭腦。
脫離危險,隊友們開起了玩笑:“說不定是魔獸們的老大被綁架了呢。”
·
楚喬做了一盤佛跳牆,擱在布尼安眼前,“嘗一嘗?”
布尼安面無表情地坐著。
趙琉睨了布尼安一眼,伸手,將東西移到自己面前,抄起筷子,愉快地品嘗起來。濃密的醬汁香味源源不斷地飄了出來,縈繞在布尼安的鼻尖和心頭。
布尼安轉過頭:“它們都撤了,我可以走了吧?”
鳳池在一旁縮成一團,聞言,沒忍住抬起頭,看了布尼安一眼。
沒想到有一天,布尼安也會被騙。
“吃了飯再走。”楚喬招呼道,作為好客的主人,他怎麼能讓客人空著肚子離開?
布尼安深呼吸兩下,壓抑著內心快要噴出的怒火,繃著臉:“不用了。”
抬步欲走,卻發現自己的腳有千斤重,怎麼也邁不動,他青著臉轉頭,只見趙琉翹著二郎腿,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聽話。”
布尼安只好重新坐下來。
楚喬又做了餛飩出來,明明餛飩湯香氣四溢,可無論如何也擋不住布尼安的內心的憤懣,幾口將餛飩倒進嘴裡,他終於被趙琉准許離開。
可是,怪誰呢?
布尼安在離開之前瞪了鳳池一眼。
就是這個蠢貨告訴他,吾王和那個人類發生了劇烈的爭吵,兩人眼看就要拆夥,一兩天,連交流都不再交流了。布尼安起初沒在意,等到晚上,鳳池傳消息來,說王正在找他。
這可是新鮮事!
自從王覺醒,就一直處於胳膊肘向外拐的狀態,上一次因為黑貓事件拆了他的台,布尼安心中的鬱悶簡直難以言說。
這是給自己請了個祖宗回來!
這一次,吾王終於知道人類不可靠,成就大業才是正途嗎?
於是,一接到趙琉的消息,布尼安就麻利地將自己送了上門,誰知道,趙琉非但沒有隨他離開的意思,還將他留了下來。
布尼安如坐針氈,偏偏還不能告訴下屬,他是被它們的王綁架了。
至於針對海盜們的行動,在趙琉的強烈要求下,布尼安只好吩咐下屬取消,並且承諾,不再參與到人類的內部事務中。
布尼安出了門,確保自己的安全之後,終於忍不住轉過頭,恨恨罵道: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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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獸們來了又走,奧克等人摸不著頭腦。可擱在某些人眼中,卻被解讀成是海盜們擊退魔獸。
消息傳到帝星,又是一輪群情激奮。
好不容易將沸騰的聲音壓下去,太子等人對著這一億的贖金發了愁。給?哪來的一個億?軍費沒有,洛克菲家族自己出?
不給?帝國將軍若是死在海盜手裡,他們也就不用活了。
難道要去尋求共和國的幫助?帝國會喪失自主權,也不行。
一片愁雲慘澹。
終於有人試探著問:“難道除了洛克菲將軍,帝國真的找不出個穩定的大局的人了?”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怎麼可能?只是奧頓元帥出事之後,隱退和出走一批,洛克菲將軍上任之後,又被清理掉一批,擁有將帥之才的人才不是蔬菜,清洗一波春天還能再長出來。
沒有合適的環境,沒有鍛煉的機會,臨到緊要關頭匆忙地要人,哪有這麼好的事?
太子望著底下的一群相互推諉的老臣,心中莫名地生出幾分悲涼:“給錢吧,湊一湊。”
沉默如雕塑的修斯猛地抬起頭,“臣有辦法。”
☆、第80章
在修斯講述自己的計畫時,鳳池這個暴露身份的奸細,也正處在水深火熱中。
麥倫醫生從外面買了菜回到家,剛一進門,便看到一隻倒吊在窗前吊杆上的七彩鳥。這鳥體積實在有些大,龐大的身軀壓得吊杆咯吱作響,這時見門口有響動,胖鳥轉過頭,吊杆又劇烈地晃動起來。
“你這是幹什麼?”老麥倫嚇了一跳,拍著胸脯將氣喘勻,抬起脖子沒好氣地問。
“啾啾。”
胖鳥可憐兮兮地道,奈何麥倫先生聽不懂鳥語,翻了個白眼,提著菜籃子穿過吊杆,頭也不回地拐進了廚房。
“外面這是怎麼了?”
楚喬在廚房裡琢磨新的菜式,聞言從麥倫手中接過食材,朝門口望一眼,組織語言:“它大概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在自我懲罰。”
麥倫秒懂。
八成是那鳥做錯了什麼事情,害怕楚喬不理它,自己在玩花樣呢。苦肉計嘛,什麼時候連只鳥都要搞心機了?
想到此,麥倫嘿嘿一笑,幸災樂禍:“那讓它多掛一會兒。”
“啾啾!”
太壞了,側著頭偷聽廚房動靜的胖鳥欲哭無淚,想不通它明明沒有得罪過老麥倫,對方為什麼要坑它?
但很快,胖鳥才知道自己還是太單純。
“嘗一嘗?”楚喬站在吊杆下,一隻手端著一盤紫薯糕,胖鳥不用抬頭,便能嗅到熱騰騰的、飽含著甜蜜的香味。
“……啾!”鳳池的叫聲變得纏綿。
就在鳳池伸出頭,一眨不眨地盯著那盤糕點時,楚喬仿佛突然想起什麼,一縮手,將遞出去的紫薯糕收了回來,滿含歉意道:“我忘記了,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吃東西。”
楚喬看了胖鳥一眼:“我不能打擾你,繼續加油吧。”說罷,當著胖鳥的面將紫薯糕塞進嘴裡,而後端著盤子,竟然就打算這樣離開。
這人太壞了!
胖鳥吊在吊杆上,頓時覺得生無可戀。誰知楚喬玩上了癮:第二趟,是胖鳥喜歡的炸蝦球;第三趟,雞米花。
胖鳥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刑|訊”,欲哭無淚。招,他都招了,還不行嗎?
“布尼安派人告訴你,這裡有人可以治療你的傷勢?”
鳳池狼吞虎嚥:“嗯,我開始不相信,只是來試一試,沒想到就成了。我猜他找我,可能是因為我和黑貓認識,你們不會懷疑我是他的人。”
後來就順理成章了,作為交換,打入內部的鳳池只要得到與魔獸的相關的消息,都會傳遞給布尼安。
“那聖泉呢?”
楚喬不明白,既然布尼安把持著聖地,鳳池應該去找布尼安才對,而不是繞著彎,來他們這裡打聽。
“你知道聖地?”鳳池終於停了下來,表情驚訝,“只不過,我不久之前回去過一趟,聖泉已經乾涸了!”
否則當年被布尼安趕出去的他,也不會不計前嫌,聽從布尼安的差使。聖獸們被布尼安統統趕了出去,現在聖泉乾枯,不知道布尼安到底在搞什麼鬼。
那黑貓?
楚喬臉色一沉,如果按照鳳池所說,布尼安所謂的帶著黑貓回聖地治療,是在騙他?
·
傍晚,墨由隨著趙琉回家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優待,一時間,他的世界仿佛被分成了兩半,一邊是楚喬如同春風一樣和煦的對待,另一邊,則是趙琉停在他身上,針紮似的危險目光。
一瞬間,墨由竟然有點羡慕被趙琉派出去的沙蠍。
還好,就在墨由糾結著要不要變成黑貓溜走時,不速之客們替他解了圍。
“請進。”
可不是難得一見的客人?打開門,太子、修斯,德洛麗絲、連同一大批陌生面孔湧了進來。楚喬轉過頭,和趙琉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笑意。
在成功解決布尼安後,楚喬就曾預言過,修斯等人會很快來找自己,只是,沒想到這個預言來的這般快。而且,修斯採用的方法,似乎和楚喬想像中的不同。
沒有綁架和試圖交換人質,修斯進門後,撲通一聲,當著所有人的面跪在了楚喬麵前。
楚喬詫異地挑眉,一側身,避開了修斯。
“這是怎麼回事?”楚喬心中有數,但表面上卻表現得足夠驚訝,“有什麼話,非要跪著說?”
修斯抬起頭,目光中滿是悲切。
家中的頂樑柱驟然坍塌,修斯承受的各方面壓力難以想像,再加上他和他的父親感情頗深,焦急、迫切、祈求……這些深重的情感,根本不需要刻意醞釀。
何況他正跪在昔日的情敵面前,拼命壓抑著從心底湧現的屈辱,修斯垂下頭:“希爾,求求你,讓奧古放了我父親,好嗎?”
周圍人面露不忍。
楚喬忍不住在心底歎氣。
要不是瞭解過原主一家的經歷,光是看此情此景,他恐怕真的以為自己一家不近人情,憑著武力欺負洛克菲家族。可事實究竟是怎樣?
楚喬給趙琉使了個眼色,趙琉不顧來人警惕的神色,一把將跪下的修斯拽了起來。
“奧克?”楚喬驚訝道,“我的朋友中,沒有一個叫奧克的人。而且,就算希爾這個名字,也是在我來帝星之後,經別人告知後才知曉的。你們……是不是找錯了人?”
“等等,”楚喬提高音調,“聽說洛克菲將軍是被海盜綁架,難道說,這個奧克就是罪魁禍首?”
楚喬皺眉,環視一周,“諸位,我雖然因為一點意外失去了記憶,可是並不傻。之前有人叫我‘希爾’,沒問題,如果這個名字能夠給誰帶來一點慰藉,我不反對。但是,先生們,現在不光是‘希爾’,還出來一個相關的‘奧克’,甚至後者和駭人的大案聯繫在一起,恕我膽小,但是我還想強調一次:我叫楚喬。不認識奧克,謝謝。”
來人被楚喬這一番話炸的目瞪口呆。
太子膛目結舌:“希爾,可是你上次……?”
楚喬淡淡地解釋:“殿下說我用“殺父仇人”的理由來拒絕你嗎?很抱歉使您產生了誤解。不過我相信任何人聽到了希爾的故事,都會和我一樣,做出同樣的答覆。”
太子臉色蒼白。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盯著一旁的德洛麗絲:“那你們怎麼會認識?”
這次倒是不用楚喬回答,德洛麗絲主動解釋:“這位楚喬先生是我在赤沙星認識的朋友。楚先生按照規定湊夠了貢獻點,獲得釋放的條件。哦,當然,也是我主動邀請他來帝星生活。只是沒想到,我的好心給他帶來了如此大的麻煩。”
作為記者,德洛麗絲插刀的功夫也是一等一,只見她做了一個無奈的手勢:“我告訴過各位,這位楚先生只是和希爾有點像而已——我明白大家都很著急,可是,希爾的確已經死了。”
忍了忍,德洛麗絲還是沒控制住自己,毫不留情地補了一句:“如果希爾活著,看到自己這樣受重視,應該會很愉快吧。”
這一番暢快淋漓的反擊,楚喬就差為德洛麗絲的鼓掌了。
的確,原主生前名聲不佳,旁人提起他大多嘲笑。奧頓元帥被殺後,修斯偷來“家主令”,趁亂將人擄走,而後找死囚偽裝成原主的屍體,並且宣佈死訊——在得知原主的死訊時,當時這些人是什麼態度?
除了太子悲痛欲絕之外,在場諸位大多覺得罪有應得,大快人心:擋路的奧頓元帥被踢走,希爾這討厭的傢伙,再也不會壓在他們頭上耀武揚威了。
誰知道命運如此奇妙,兜兜轉轉,原本討厭的攔路虎,竟然又成為他們不得不祈求保護的對象!
料想過楚喬拒絕,也想像過楚喬拿自己撒氣,可修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承認,更可怕的是,在場所有人,包括太子,都無法拿出確切證據,證明眼前的楚喬,就是在法律中“死去”的希爾。
他們有求於人,將人帶去醫院檢查,這路也走不通。
這不行,那也不行,修斯只覺得喉嚨裡的卡了東西,令他渾身難受。可這場戲必須要繼續唱下去,修斯在趙琉手中掙扎兩下,抬起頭:“奧頓元帥為人正直,恪盡職守,被譽為是帝國的保護神,只是沒想到他的兩個孩子,一個當了海盜,另一個是縮頭烏龜。我敬重元帥,但現在卻只為他可惜。”
“沒錯,洛克菲家族的確做過對奧頓家族不利的事情,可那只是官場上的手段。現在不同,事態緊急,如果我的父親一直被海盜關押,先不說共和國會有什麼行動,光魔獸,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希爾——不,楚喬,你要眼睜睜地看著帝國人民因為你們的一己之私,陷入水火之中嗎?”
早在修斯提到奧頓元帥的時候,楚喬的臉色就沉了下來,等他說完,就更是滿心憤怒,毫不客氣地拆穿修斯:“你說的很有道理,只是這話你應該早點告訴的父親才對!”
楚喬被人噁心,自然要噁心回去:“既然你說劫持將軍的人是奧頓元帥的兒子,那麼,為了帝國的安康,不如你主動請求帝國將你父親交出去——等那人替元帥報了仇,平息了怒火,說不定會主動帶著下屬回歸帝國。最近的消息你也聽到了,海盜們人雖少,但也擊退了魔獸。相比起來,洛克菲將軍在指揮上,卻是連海盜都不如。修斯少爺滿腔愛國情,不如考慮考慮我的建議?”
修斯大怒:“你……”
楚喬冷笑一聲:“元帥端方,所以能被小人暗算。可人只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一次,你們將無恥當作工具,但別想讓別人來配合你們!”
“還等什麼!”修斯怒吼道。
門外的侍衛們沖了進來。
☆、第81章
這是惱羞成怒了麼?
楚喬冷靜地分析現場情況,修斯這一趟打的主意很好猜,帶上太子和諸位大臣,對方是想示弱,並且以國家大義逼迫自己就範,主意打的不錯,可修斯八成沒有想到事情會朝相反的方向發展,非但沒能施加壓力,還被他正面頂了回去,一時間情緒失控,改成武力強攻。
這應該不是這一行的原計劃。楚喬一腳將迎面而來的侍衛踹翻,目光掃過數張驚訝的面孔——用無力捉拿他的決定,更像是修斯臨時起意。
果然,被楚喬踹翻的侍衛狼狽地砸倒一串,火石電光的交鋒瞬間將這些“和平使者”們從延遲中喚醒,有人被這戰鬥波及,踉蹌退後:“這、之前說了不動手的……”話沒說完,就被外間沖進來的、裝備齊全的士兵截斷了後面的話語。
士兵們一窩蜂上前按住侍衛,堵住侍衛的嘴,將人反手摁住肩膀,提起來靠在牆邊,其餘士兵持槍對準諸位面色發白的大人們,一時間場面寂靜,只剩下圍觀的胖鳥在另一個房間發出一聲震驚的“啾”聲。
楚喬眉心一動,這劇情,可是出乎他的意料。
“太子!”修斯已經從趙琉手中轉移到了士兵手裡,被最先進的□□指著腦袋,修斯的怒火簡直要化成實質的火焰,“你想幹什麼?”
按住修斯的士兵手上加強了力道,光面堂皇的大人們不敢動,圍成一圈,哆哆嗦嗦地擠在一起。
除了楚喬和趙琉藝高人膽大,準備以不變應萬變外,此刻表現的最為沉著的人,是太子。楚喬的眼神在對方挺直的脊背和平靜的面孔上停留片刻,長久停留在心中的違和感終於有了解答。
這才對。
如果太子真如他表面上表現出的窩囊,那萊斯利也不會心心念念將原主交給太子,並且篤定只要得到太子的原諒,自己的家族就能安然無恙。
這問題或許可以用萊斯利身處遙遠的赤沙星,不瞭解帝星局勢來回答,可事實是,萊斯利能身居重要位置,其家族紮根於帝星,楚喬猜測,太子很可能私底下和萊斯利的家族接觸過,並且有一定的合作意向。除此之外,萊斯利被麥倫醫生擊斃,但他們一行人來到帝星,萊斯利的家族沒有半點動靜,如果不是有人在其中調停、處理,他們在帝星的日子,不會如此平靜。
那麼,保護他的人是誰,答案可想而知。
楚喬心情有些複雜,這時候,太子終於開了口,目光不再刻意地遊移,神態中也沒有那股窩囊勁兒,他言簡意賅:“修斯,我們來之前說好不用武力。”
修斯哪裡還有心思管用不用武力,他死命地盯著士兵身上紅色火焰的徽章,這徽章代表著這些突然沖進來的傢伙,都是赤火軍團的士兵。
赤火拱衛帝星,在十二軍團中的位置最為重要。赤火軍團的團長一直聽從皇室的調遣,年前,洛克菲家族趁著赤火軍團團長去世,刻意挑撥,赤火內部幾股勢力鬥得厲害,局面複雜,加上太子年輕又無能,皇室幾乎失去這張最大的底牌,變成任人宰割的鬧事孩童。
可現在赤火還在好端端地聽從太子的調遣!觀察其裝備,哪裡像是被內鬥耗盡了元氣的烏合之眾。
被騙了,所有人都被騙了!
修斯渾身戰慄,抬起頭,不甘心地朝其他大臣們看去,發現這些洛克菲派系中的有些分量的大人們,眼睛裡都浮現出絕望的神色。
不、不行,修斯提醒自己不能放棄,他沙啞著嗓門,“太子,剛才是我錯了,我一時心急,可我不得不著急,我的父親還在海盜手裡,時時刻刻都有危險。他為帝國盡忠職守,你不能就這樣放棄他啊!”
太子平心靜氣:“你說的對,帝國能有今天,洛克菲將軍居功甚偉。我怎麼可能不會管他,只是這一億帝國財政實在拿不出來,不如讓洛克菲家族自己先付,等日後情況好一些,再由帝國返還給家族?”
這一回,沒等修斯說話,便有大臣急急地打斷太子,擦了一把汗,乾笑:“太子說笑了,洛克菲家族只是個家族,怎麼可能拿出這筆鉅款?”
“是嗎?”
太子面不改色:“可我拿到的帳冊上,洛克菲家族光是貪污的軍費就不止一億星幣,光是給在場這幾位大人送禮,總價值都上千萬。這樣的財力,難道不願意花錢,換回將軍的命?”
完了。
大臣們動了動嘴角,腦袋發昏,腳一軟,跌倒在地。
就在此刻,有陌生的下屬急匆匆地來報:“殿下,洛克菲家族已經查抄完畢,只不過很多重要據點,在屬下帶人趕過去時就已經空了。”
“人呢?”
“洛克菲夫人帶著孩子消失了。據保姆說,夫人在幾個小時前出門訪友,屬下順著線索搜查,沒有找到洛克菲夫人。還有,洛克菲夫人改嫁前生的兒子安德魯,也不見蹤影。屬下判斷,洛克菲家族剩下的資源,如今都掌握在這位安德魯的手裡。”
也就是說,眼前為了救回洛克菲家主的修斯,其實只是一枚用來吸引其他方面注意力的幌子。早在他們帶著人來,試圖逼迫楚喬就範時,洛克菲家族早已經決定撤離。
太子看了修斯一眼。
修斯還沒從家族拋棄自己離開的消息中回過神來。
“安德魯,安德魯不會這樣的,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是我未來的左膀右臂……”
屬下咳嗽一聲,“這個安德魯是帝國曆449年出生,算一算時間,當時現任的洛克菲夫人,正是在那時候與將軍重逢,因為,我們不排除安德魯是洛克菲將軍親生子的可能性。”
“帶走吧。”
大概是最後的消息來得太過刺激,修斯沒有半點反抗,悄無聲息地被拖走。
楚喬看完了這場情感倫理的精彩大戲,胸口的八卦之魂還在熊熊燃燒,一轉眼,就看到太子正看著他,欲言又止。
“恭喜。”
楚喬真心誠意地道,這場戲唱到這裡,他大概摸清了事情的脈絡。在這場有關洛克菲將軍的綁架案中,太子剷除自己的心頭大患,是最大的贏家。
太子露出了點笑意,目光在趙琉臉上停了一下,低聲道:“也沒有什麼值得開心的。洛克菲家族雖然倒了,可是帝國已經被折騰的滿目瘡痍,為了扳倒他,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只能看著他們作惡,躲在一旁,什麼也不能說。你應該感謝你才對,如果不是突然得到了你的消息,這一步也不會來的這麼快。”
楚喬靈光一閃:“這次綁架?”
塵埃落定,期間辛秘也沒什麼好隱瞞,太子點點頭:“是,是奧克和我一起做的。我安插在洛克菲身邊的人獲得了他的信任,帝星方面的順風順水讓洛克菲放鬆警惕,被我們得手。”
被綁架的洛克菲將軍是這一次的關鍵,可從大軍中綁架出主帥,需要的不僅是實力,還有萬中無一的運氣。
也正是奧克的成功得手,太子才決定乘此機會,提前實行自己的計畫。
見楚喬還有疑問,太子歎了口氣,從頭敘述道:“當時元帥去世,帝星大亂,我自己去拖住父皇,派人先去與奧克匯合,誰知道奧克剛脫困,還沒來得及去帶你走,就被洛克菲的人發現。我只好讓奧克先帶著伯母離開,我親自帶人去找你,但找到你的時候,你的牢房裡只剩下一具燒焦屍體,屍體上帶著我送給你的項鍊。”
“我不相信你就這樣死了,還想繼續找下去,但是父皇見我情緒失控,害怕我做出什麼傻事,將我關在了寢宮裡,幾個得用的手下也被看管起來,第二日,就有人告訴我,你的屍體已經火化,入了葬。”
太子苦笑一聲:“這幾年,奧克一直不能原諒我,我的父親害了元帥,而我,沒能救出你,間接導致的你的去世。這些年,我一直沒有放棄,一邊不停地示弱裝傻,另一邊暗地發展自己的勢力,尋找能夠扳倒洛克菲家族的證據。孤軍奮戰,實在太艱難了,要不是我從赤沙星得到你的消息,恐怕早就堅持不下去。”
“多虧了你,希爾,這一次要不是有你,奧克不會和我合作。我想要得到赤火等幾個軍團的支持,也沒有現在這麼容易。”
這位年輕的太子收斂了懦弱的偽裝,目光灼灼地盯著楚喬,“你現在不用擔心了,希爾。奧克和茱莉亞答應會回帝星,不會有人再欺負你。當然,如果你不想回憶起往事,你當“楚喬”也沒有問題。只是,我祈求你,在某天想起我們的過去的時候,請告訴我,好嗎?”
楚喬有些尷尬。
原主已經離開,他怎麼可能會想起他們的過去?何況,就算太子之前的所作所為是為了讓自己“窩囊無用”的人設更加合理,可觀念已經定型,楚喬對其還是沒有半分好感。
趙琉卻將楚喬的沉默當成默認,心中燃燒起熊熊的妒火來,金色眸子一暗,“太子雖扳回一局,可別忘記了死去的奧頓元帥。”
這的確是兩家的癥結所在,只不過太子早已經有了對策:“等奧克回來,我會宣佈恢復奧頓元帥的名譽。我父親那裡……我會勸他下罪己詔,向元帥道歉。”
太子沒有說的是,皇帝其實已經病入膏肓,全靠藥物吊著命,這番聽到帝星的變動,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楚喬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由奧克決定吧。”
見太子還要說什麼,楚喬提醒:“太子妃和德諾大概都嚇到了,還請你派人去和她們都說一聲。“
太子的眸光暗淡下來。
·
十月十二這一天,闊別帝星兩年有餘的奧克帶著妻子,一同踏上了帝星的領土。
隨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剛剛被帝星以貪污瀆職的罪名免去一切職務的洛克菲將軍。
太子親自迎接,跟隨在他身後的,除了那些在過去一段時間被排擠到權利邊緣的臣下外,還有一小部分曾經的中立黨,以及表面上傾向於洛克菲派系的大臣。
就在前一天晚上,帝國皇帝病入膏肓,無力救治,撒手人寰。在他死前,頒佈最後一道旨意,自陳生前錯誤,作為補償,封奧頓為公爵,由奧頓元帥之子奧克承襲。
楚喬也是在這時候,見到了原主真正的哥哥。
☆、第82章
或許是從赤沙星到帝星的一路上,從旁人的語氣態度,所經歷的一切中逐漸刻畫出了原主的形象,內外聯繫中,楚喬對原主漸漸生出一種奇怪的錯覺:有時候覺得原主就是他,他們巧合地擁有相同的名字,是處於不同世界輪回的不同階段,有時候又將原主當成一個特殊的朋友,雖素昧平生,但卻因為不斷地瞭解,心中時不時浮現出些類似憐惜和關切的情感。
作為寄住在原主殼子的異世靈魂,楚喬承認,在得知要見到原主哥哥時,仍然有些難言的忐忑。
事實上,這一場未來在歷史上大書特書、具有重要轉折意義的見面,它的氣氛並沒有想像的輕鬆。在經歷過例行的安全檢查後,一艘銀白色星艦緩緩降落,經歷為時兩年的顛簸流離後,奧克夫婦終於重新踏上了帝星的領土。
回望,遮風擋雨的大樹坍塌,家族一朝傾覆,如喪家之犬般毫無尊嚴地逃離,一幕幕依稀還在眼前。可如今,不過兩年的時間,無論帝國、帝星,亦或者人,都已經物是人非。
“奧克。”
即將繼位的年輕的帝王拋開群臣上前,目光停在奧克臉上,仿佛是在這張面孔上尋找熟悉的影子,很快,他冷峻的面孔舒展開,眉眼中浮現出久違的笑,“歡迎回家。”
回家?
奧克沒有伸手,任憑對方的善意停頓在半空。
大臣們倒吸一口涼氣,連忙低下頭。
茱莉亞眉頭一皺,碰了碰丈夫,轉眼抬頭,臉上掛了笑,主動握住太子的手,“謝謝,奧克和我都很開心能回來。”
尷尬的場景總算沒有發生,立在太子身後的群臣們默不作聲地低著頭,暗自松了口氣。只是這一口氣還沒喘勻,就聽新上任的奧克公爵不滿道:“回什麼家,兩年前我就沒了家。”
大概是茱莉亞又在暗地用小動作提醒丈夫,奧克的聲音驀地放大:“我說錯了嗎?”
茱莉亞被自己丈夫的反應弄的苦笑連連,這傢伙,當時在選擇時,不已經說服自己不計前嫌,和太子合作了嗎?合作過程倒是順利,可臨到頭,當著這麼多大臣的面,怎麼又犯起了倔來?
奧克這樣,就算是鐵打的交情,也遲早被他折騰的半點不剩。茱莉亞身為妻子,有時候卻操著當媽的心,見奧克不肯低頭,她只好出言給丈夫掃尾:“抱歉,殿下,奧克他遇到點事,您知道他的,性子直,動不動就感情用事……”
這還是遷怒吧?
沒法選擇自己的父母,太子只好捏著鼻子,將自己爹做的孽認下來,摸了摸鼻子,笑道:“無礙,奧克大哥的性格我是知道的。”
“誰是你大哥。”奧克總算被勸回來,氣哼哼地道,但總歸沒有說什麼出格的話。目光四周一掃,落在了楚喬身上。
一直在觀察著奧克反應的太子見狀,體貼地吩咐官員頒佈委任狀——除了老皇帝封下來的公爵爵位之外,太子自己又毫不客氣地將軍團最高的權柄授予奧克。由此,奧克取代洛克菲將軍,成為帝國總領十二個軍團的最高將領,即元帥之後,奧頓家族再一次站上權利的巔峰。
可奧克早就沒有心思注意其他,他的目光像是有了粘性,粘在楚喬身上,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短短時間裡,已經將遠處的身影打量了無數遍。
迎接的官方環節結束,大臣們飛快地散去,但在這時候,奧克的腳好像生了根,邁不出一步。
從小,希爾就比自己更受父親喜歡。父親那樣嚴厲的人,自己無論多努力,都難得在父親那裡得到個笑。希爾不同,父親願意抱他,逗他,親手做木雕玩具給他。奧克小時候不是沒有不平過,可每當看到弟弟瘦弱的身板、和母親相像的精緻面龐,心中就莫名地生出當兄長的責任感。
希爾身體不好,和母親一樣,都是需要他保護的存在,這是奧克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停催促自己向前的動力。可兩年的時間,如同一道看不見的阻隔將兩人分開,再相見時,奧克卻覺得什麼不一樣了。
是什麼改變了呢?
和母親愈發相像的面孔?比起記憶中的面孔,希爾的五官似乎在這兩年裡發生了神秘的化學變化,奧克甚至能夠通過他,看到年輕時被譽為“帝星第一美人”的母親的影子。可,除了五官,眼前的希爾帶來的又是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奧克無法用語言的來形容,可他能從對方沉靜的眼神中察覺到,眼前的人,不再是記憶中那個需要自己保護的小男孩。
奧克迎著楚喬的目光回望了過去,心中五味雜陳,開心于希爾成長的同時,心裡又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種種情緒交錯翻滾,在短短時間內發酵,醞釀出難言的滋味。
於是,這一場原本該親人抱頭痛哭,共訴思念的煽情的場面,就這樣不受控制地變成楚喬和奧克沉默地遙遙相望的詭異畫面。
太子終於忍不住,咳嗽一聲,打斷了這不知道會持續多久的尷尬:“諸位,不如我們換個地方……”
“不必。”兩人同時道。
楚喬轉頭,發現奧克竟然也同時轉過頭,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尷尬的氣氛一掃而光。
血脈的力量或許具有隱秘的力量,縱然這是楚喬和眼前高大魁梧,年紀輕輕就蓄起了鬍子的男人第一次見面,心頭卻無端湧現出些許熟悉與親近感,楚喬主動伸出手。
奧克回握。
在這默契的舉動中,當了若干年孤兒的楚喬突然體會到點兒親人的感覺。
尷尬的會面變得溫情起來。料想在回來之前,對方已經從太子那裡得到了有關自己的消息,見對方不提“失憶”的茬,楚喬暗自松了口氣,這樣造成的後果是,兩方明明都有很多話要說,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除了奧克之外,楚喬還見到了原主的嫂子茱莉亞。相比於面對奧克的輕鬆,楚喬敏銳地察覺出隱藏在茱莉亞笑容和客套之下的疏離,只不過,對方的這種不喜並不是針對他,而是一種反射性的狀態,也就是說,這位元茱莉亞,並不喜歡丈夫的這個弟弟。
楚喬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伸手將當了很久壁花的趙琉拎了出來,“趙琉,我朋友。”
奧克的目光鐳射似的,瞬間停在了趙琉身上。事實上,早在一開始,他就注意到這個立在弟弟身後的男人,在注意到對方穿著的同時,奧克幾乎在一瞬間開啟了家長模式。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極具存在感的男人,只是被那雙金色的眸子掃一眼,奧克的直覺就拉響了危險的警報。這位一看就絕對不好惹的男人身上,正穿著和希爾相同款式的西裝。
如果說其中沒點兒什麼,奧克打死都不會相信,何況那男人看希爾的目光,可不是簡單的“好朋友”能夠解釋。奧克下意識看了太子一眼,果然,對方的面色可以用陰沉來描述。
楚喬不知道奧克已經為自己頭疼起來,倒是趙琉,被介紹之後朝奧克態度良好地點點頭,笑道:“奧克大哥。”
奧克下意識想回句“誰是你大哥”,可話到嘴邊,卻像卡殼似的吐不出來,目光一斜,果然,太子的面色如墨,濃得化不開。
作為家長,哪怕是面對兩位氣勢驚人的准弟媳,奧克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挽回點尊嚴的,他的手肘暗自碰了碰妻子,使了個眼色。
對小叔感情生活沒有半點興趣,作壁上觀的茱莉亞被拉下水,瞪了奧克一眼,無奈地順著丈夫的劇本走:“趙先生,你好,不知道先生在哪高就?”
趙琉微微一笑:“以前在帝國大學教書,現在和楚喬一起投資,開了個飯店。”
教書好啊!
奧克暗自點頭,倒是站在一旁,安靜許久的太子突然開口:“原來是帝大的教授,不知你是教哪一門,我怎麼沒見過你?”
奧克懷疑的目光朝趙琉掃過去。
趙琉氣定神閑:“冷兵器研究與考證,我記得太子是指揮系,沒見過我也不奇怪。”
太子又問了幾個帝大的問題,趙琉回答地格外流暢,倒是楚喬自己什麼都不懂,心中暗自琢磨趙琉到底是什麼時候撿了個差事。
這廂,茱莉亞得到丈夫的示意,繼續問:“那你和……你們,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呢?”
這問題倒不用編造了,趙琉含笑的眸子朝楚喬望過去,“他是我的飯店合夥人。”
營養液愛好者的希爾,會成為飯店合夥人?奧克和茱莉亞對視一眼,彼此看到對方眼中的納罕,不過,記憶都沒了,改變愛好又算什麼,在一瞬間,奧克腦補出楚喬在赤沙星的所受的委屈,喉嚨和眼睛都有些酸澀。
茱莉亞沒有丈夫那般的多愁善感,在她看來,相比於剪不斷理還亂的太子,這位年紀輕輕的大學教授的確是更好的選擇。奧克願意不計前嫌地回到帝星,除了為元帥洗刷冤屈之外,還有繼承元帥遺志守衛帝國的緣故,太子人品不錯,可茱莉亞卻不願意讓丈夫和太子之間上下級的關係,攪合進其他的元素來。
可太子是輕易善罷甘休的人嗎?
茱莉亞突然回憶起丈夫的弟弟在曾經差點成為太子妃,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怎麼可能一句失憶說沒就沒,這樣一想,她又覺得腦袋抽疼。
罷了。
茱莉亞自暴自棄地想,反正她也管不到這個丈夫心愛的弟弟身上,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好了。可沒等她這flag立完,就又聽丈夫擔憂地道:“你現在就住公寓樓裡嗎?會不會太窄了?不然你還是搬回來和我們住?”
茱莉亞一口氣沒喘上來。
路上說好的各住各的!公寓樓別人都在住,怎麼就他一個人覺得小了?
茱莉亞忍不住回憶起自己剛嫁過來時的場景,元帥和丈夫生活都是簡單樸素,婆婆臥床不提,其餘整個奧頓家的豪奢都堆在希爾身上了,光是希爾一個人的身家,都抵得上一個小家族的家財。
這一下希爾受了苦,丈夫又要變本加厲了。
“不用了。”楚喬連忙拒絕。
太子恰到好處地插嘴:“希爾以前的別墅我已經打掃出來,不如最近搬進去?”
奧克贊同地點頭。
趙琉似笑非笑地看著太子獻殷勤,怡然不動。果然,楚喬擺手通通拒絕:“真的不用,現在的地方很好,方便我每日上班。”
“上班?”奧克露出心疼的神色,“你還要去上班?老闆是誰,有聯繫方式嗎?”
眼看就要將楚喬上班的地方買下來。
楚喬實在受不了奧克熱情,帶著趙琉狼狽地撤了。到家,還沒上樓,便看到蹲在樓下等他的謝馥。
謝馥瞟了一眼楚喬身後的趙琉,站起身,笑嘻嘻地打招呼:“楚喬,我離婚了,現在要回共和國,你要不要和我走?”
離婚?
謝馥隨意地揮揮手,解釋:“哎呀,奧克少將軍回來了,太子哪裡還需要我這個糟糠妻——我說,你真的不考慮考慮我?咱們一起玩,過兩年生個寶寶出來玩,一定很可愛的。”
楚喬無語,想了半天才湊出來一句;“我們……不合適。”
謝馥聳肩:“那你看我哥怎麼樣?你當我嫂子也行。”
趙琉臉色一變。
楚喬幻想了一下自己和道尊談情說愛的場面,連忙搖頭,將這可怕的畫面從腦海裡趕出去。
謝馥有些無奈,看了趙琉一眼,“我知道了,你就是喜歡他是嗎?他到底有哪裡好?”
論權勢,不及太子;論帥和人氣,不及她哥;至於貼心和周道,連她都不如,楚喬到底看上這個人哪裡了?
趙琉挑眉,金色眸子注視著楚喬,等待楚喬的回答。
楚喬瞬間想起了萌萌的小綠蛇,遲疑片刻,他不確定地道:“……乖巧?”
作者有話要說:
☆、第83章
一陣寒風刮過,謝馥牙齒打了個顫,也不知道到底是被冷風刮的,還是被楚喬給出的答案噁心到,她“哦”了一聲,行屍走肉似地朝座駕走去,待玫果打開車門,坐好,懸浮車引擎發動絕塵而去後,這才回過神。
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轉頭,玫果正好奇地看著她。
“幹什麼?”
“您是被拒絕了嗎?”玫果眨眨眼,“可您不像是失戀呀。”
謝馥的手一頓,冷靜道:“我想通了。”
“啊?”
謝馥:“我和美人這輩子是沒有可能——美人,他的口味實在獨特了!”反正,她是沒能從趙琉身上看出什麼“乖巧”來,危險還差不多。
“……啊?”
玫果摸不著頭腦,謝馥卻不願意多說,默默縮在一邊生悶氣了。
這廂,口味獨特的美人正在為自己說過的話埋單——乖巧的趙琉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他做飯時,這人就雙手插在褲兜裡,吊兒郎當靠在門口,那目光簡直和鐳射沒什麼差別,停在楚喬背上,差點能將人的五臟六腑燒個對穿。
可等楚喬受不了,要趕人出去時,對方又刻意瞪大眼睛,“乖巧”地朝他眨眼,活像是一隻被馴服且智商不線上的大型犬。
“你——夠了。”
楚喬腦仁抽疼,他知道是“乖巧”二字戳到眼前這位妖尊大人敏感的自尊,也的確是他失言,可讓他正兒八經道歉,又覺得不合時宜,沒臺階下,又被人這樣盯著,楚喬就像是被硬趕上牆頭的雞,一時間乍起了毛。
趙琉收斂了目光,乖巧無害的他仿佛被楚喬的語氣嚇到,瞬間低下頭,壓著嗓子,用兩人都聽得見的聲音委屈道:“你剛剛才誇過我。”
我的媽。
仿佛頃刻間一道劫雷從天上劈下來,砸的楚喬眼冒金星,又仿佛是剛從過山車上下來,內臟和血液攪合在一起,楚喬忍了忍,還是將手中的刀放下,佯裝心平氣和:“說人話。”
趙琉見好就收,刻意彎曲的脊背挺立,那股裝出來的弱受勁兒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成年男人所具備的存在感。
——像是小火爐,哪怕隔了一小段距離,楚喬依舊能感覺到來自對方的灼熱。
站在自己身後的,是趙琉,而不是小綠蛇。
楚喬腦海中莫名其妙地跳出這個堪稱多餘的認知,可奇怪的是,屬於綠蛇的畫卷和趙琉的慢慢融合,兩種固有印象的交匯,帶來的是腦海中短暫的空白,在空白的間隙,楚喬下意識地抬起頭,眼前人在一瞬間,以特殊的方式破除迷惘和記憶的虛影,貨真價實地出現在他面前。
不是妖尊,也不是小綠蛇,他就是趙琉。
沒有兄弟、故人、朋友之類的標籤遮掩,當一個男人以不容置疑的姿態站在楚喬麵前時,他突然記起了自己的性向。
“你剛說什麼?”喉嚨莫名其妙地乾澀,楚喬咳了一聲,將突然冒出來的膽大包天的念頭壓在心底,拿布裹住,又用繩子綁了,生害怕這駭人的念頭再不合時宜地冒出來。
趙琉似笑非笑:“我說,你乖巧的蛇寶寶餓了,快點給蛇寶寶做飯吃。”
哐當。
這是命運多舛的菜刀。
“——打擾了。”這是步伐踉蹌,滿臉僵硬的麥倫醫生。
楚喬尷尬的要死。
麥倫走了兩步,總覺得事情不對,秉持著那點和楚喬共患難所培養出來的情分,轉過身,拼命地挺直駝背:“昨天趙先生和我打聽什麼職業最受丈母娘喜歡——不知道您相親結果如何?”
這是把趙琉當成腳踏兩隻船的渣男了。
楚喬聞言心頭一跳,只見趙琉聳肩:“沒見到丈母娘,不過大舅子挺滿意。”
楚喬:“……”
·
楚喬這是第一次知道趙琉如此會撩,心裡沒鬼倒罷,頂多當成哥們之間調節氣氛的玩笑,可這心裡一旦有了鬼,就像是打開的潘朵拉魔盒,翻來覆去的猜想止也止不住。
楚喬是頂著一雙熊貓眼去飯店的。
帝星無論遭遇多大的動盪,食客依舊得吃,用他們的話來說,美食是撫平心靈創傷的最好的方法。聚眾鬧事為奧頓元帥鳴不平的幾位早被放出來了,奧克被封公爵,他們比誰都高興,徹底化為“奧克”吹,話裡話外都透露著洋洋得意:
“聽說那時正緊急啊,你說,這魔獸來了怎麼辦?嗨!奧克公爵不怕啊,他冷靜地指揮著手下,開上那一艘戰鬥系X-098星艦,自個兒操作著機甲,奮不顧身地就朝魔獸們沖了過去——”
“魔獸們哪裡見過這陣仗,嚇得呆在原地,奧克公爵那鐳射炮一對準,引擎轟鳴,只聽嗡的一聲,魔獸就被打的血花飛濺……”
楚喬一邊炒著菜,一遍拿客人的故事伴奏,故事中的奧克哪裡是昨日自己見到的那個,活像是當年地球電影中的超人,一揮手一起飛,瞬間拯救人類。
誰知這故事還沒能將對方的才華發揮到極致,早場人不多,反響不好,等午場時,這位客人又將故事進行大幅度的改編,掐頭去尾地省去其他屬下的所作所為,將奧克的主角光環開到最大,這下簡直不能用超人來概括了,那位新任的奧克將軍,簡直變成了打不死的蟑螂。
誰知這故事受眾頗多,食客們吃完飯也不走,偏留著將故事聽完,外頭人只好等著,耿直的肥鳥溜進廚房抱怨了幾次。
楚喬沒想到的是,這故事竟然還講出了亂子來。聽到騷亂,楚喬匆匆從廚房趕出來,講故事的客人正憤怒地朝另外一人吼:“你他嗎竟敢侮辱我的偶像——老|子哪裡講錯了,啊?!你嫉妒奧克公爵就直說,我告訴你,你說不出來,今天就別出門!”
另一人聲音更大:“神經病,奧克就是個普通人,你真當他銅牆鐵壁啊,還和魔獸硬抗,一邊開著機甲還指揮,真當在打網路遊戲?我也告訴你,你這是歪曲事實,狗屁故事邏輯不通!”
兩人眼看就要掙脫束縛扭打在一起。
“……哥。”
奧克瞬間閉了嘴,一轉頭,露出點小學生抄作業被抓的窘迫,收起張牙舞爪,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扯出個笑:“嘿嘿,我、我沒事,就是順道過來看看你。”
打了雞血的客人也瞬間安靜下來了。
“哎喲小老闆,這是你親戚啊,失敬失敬。”這傢伙,目光從楚喬那臉上一掃,語調瞬間柔和的不像樣。
鳳池機靈地掏出菜單結帳:“一共五百二十星幣,謝謝惠顧。”
一場難言的衝突就這樣被楚喬輕而易舉地化解。奧克差點和自己的腦殘粉打一架,想起來格外尷尬,只不過,這尷尬很快溶解在了楚喬親手做的一碗雞湯肉絲麵裡。
狼吞虎嚥,又加了兩碗,拍著肚子的奧克將腦補出來的心酸咽下去,終於想起來正事:“我要去帝大一趟,看看機甲研究的最新情況。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這些,要不要一起來?”
男人哪裡能抵抗機甲的誘惑?
只不過同去的不光是楚喬,還有神出鬼沒的趙琉,對方的理由很是正當:“雖然掛了個名,但有空還是應該回學校看看。”
真當自己是個教授?
楚喬還沒嘀咕完,趙琉就真的帶著他們去了辦公室,輕車熟路地和同事們打了招呼,旋風式地去了又走。
“哦,我是特聘教授,不用坐班。”
太子見到趙琉,原本就有些不悅,此刻再聽到這一句風淡雲輕的解釋,任他涵養再好,臉上也掛不住,“趙教授,這機甲涉及帝國軍事機密,你在場,不太合適吧?”
趙琉仿佛早就料到了這句話,伸手掏出張聘書來。這聘書正是機甲系開出的,職稱是特聘教授,大鋼印,偽裝不了。見太子臉色沉沉,趙琉愈發虛偽地謙虛道:“不才,不久之前冷兵器系正好和機甲系聯合解決了機甲關節優化和重構問題,我正好幫了點忙。”
這忙,恐怕不小吧。
太子咬著後槽牙,將心中的不忿壓了下去。
奧克眼神一亮,看向趙琉的目光裡多了鄭重。
楚喬這才恍惚間窺見了點趙琉神出鬼沒的行蹤,一抬頭,就見對方朝自己眨眨眼。可怕的是,那點荷爾蒙帶來的悸動,仿佛還沒消散,這一下,心跳又加速了。
“雖然人類和魔獸的衝突已經有兩三年,但由於各種原因,帝國軍團遇到魔獸只是被動挨打,資料的搜集趕不上共和國,新式針對性武器的建設也很落後。機甲代表著人類最頂尖的戰力,可是我們的機甲,已經有將近兩年沒有更新,兩年意味著什麼?魔獸在進化,而我們卻一直在原地踏步。不進則退,這道理相比大家都知道,我不管過去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研究停滯,現在,從現在起,帝國將會全力支持研發,諸位,人類存或者亡,就在你們的掌控之中!”
熱烈的掌聲裡,太子沉穩地從坐下。
奧克側過頭:“如何?”
楚喬誠懇地評價:“很有領導風範。”
和之前的慫包相比,方才的演講完全是兩個風格,演技線上,講話、煽情,都只是小菜一碟。
趙琉坐在一旁,聞言冷笑一聲。
學生們心情激昂。
這位年輕的帝王如何臥薪嚐膽剷除洛克菲家族,如何化解積年舊怨將奧克將軍請回來,這些帝星的變化都逃不過這些年輕的學子們的眼睛,種種細節私底下早已經議論過千遍,說起來,這位帝王算上來還是他們的學長,各種因素混合,太子在不知不覺中收穫了一大批崇拜者。
想要在偶像面前表現的心思簡直要溢出來,在後面的演戲環節中,這些年輕的熱血青年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勁頭,機甲對戰、戰鬥機器人指揮,排兵佈陣,壓箱底的絕技都使了出來。
太子深諳禦下的技巧,評價時多以讚揚為主。學生們打了雞血似的,另一旁,奧克也在連連點頭。
趙琉打了個哈欠,泛著霧氣的目光朝楚喬的方向望去——只有看著楚喬,他才能說服自己待在這裡不是浪費時間。
這行為在群情激昂的氣氛中顯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扎眼,等一波試煉結束後,奧克終於忍不住,開口問:“趙教授,你有什麼看法嗎?”
大舅子的面子是要給的,趙琉坐直了身體,含蓄道:“這機甲不錯,不過操作水準嘛……”
魔獸可不是固定靶子,讓人能夠定點攻擊。
太子早看不慣趙琉吊兒郎當的樣子,“那趙先生有什麼高見?”
這一回面子也不用留了。
趙琉:“我勸諸位還是多想想魔獸來了如何逃跑,將希望寄託在機甲上,還不如抓鬮選一選別的死法。”
一盆涼水就這樣澆下,熱鬧的氣氛瞬間凝滯,在這一瞬間,趙琉就像是一個異類,這討厭的言論,炸彈一樣的引爆學生們的憤慨,眼看摩拳擦掌,就差把這個不合時宜的討厭鬼趕出去。
太子:“你是說,面對魔獸,我們無力反抗,只能逃命?”
趙琉撐著下巴補充:“還可以選擇死法。”
“一派胡言!”
機甲系學生們盯著趙琉就像是在看仇人,否認機甲存在的意義就意味著他們的存在沒有意義,年輕人剛被誇獎過,怎麼可能受得了這打擊?左右一合計,就有代表站出來:“說話要有證據,你說機甲沒用,憑什麼?”
憑什麼?
趙琉歪頭想了想,“憑我喜歡實話實說?”
無視學生慘不忍睹的表情,趙琉手一撐,從臺上跳下去,背著手溜達到一台機甲旁邊,伸腿一踹,堅硬的機甲甲殼凹了進去。
“……”
“還有什麼疑問嗎?”
學生從震驚中回過神,漲紅臉:“那、那是巧合,我們換台機甲打一場!”
趙琉不吝再教教年輕的小孩學做人,能體現出自己對人類的友善,又能打擊情敵,還能獲得大舅子的好感,何樂而不為?
機甲引擎聲轟鳴。
趙琉抬頭瞟了一眼,正琢磨著幾招結束,突然,一隻手攔住他,手的主人正盯著他不小心粘上灰塵的腿。
趙琉心念一動,身子一歪,朝楚喬靠過去,“疼。”
銀白色機甲正轟隆地朝楚喬兩人所在位置大步邁來,體積之大,震得地面發顫。在機甲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人類,就好似一隻弱小的、毫不起眼的螞蟻。
奧克和太子要嚇瘋了。
“他什麼時候過去的!快,讓機甲停下來!”
“媽的不許用武器知不知道,你在這裡,我去救人——”
機甲離楚喬兩人越來越近,楚喬手腕一轉,尋龍匕出現在他手中,將趙琉小心翼翼地放下,靠在石頭上。他閒庭信步一般,主動朝機甲的方向沖了過去。
“這是在保護我。”趙琉樂滋滋地想,完全忘了自己裝殘廢的行徑有多不要臉。
坐在機甲艙裡的學生早在啟動機甲後就後悔了,人怎麼能和機甲相抗衡?可——他總不能不戰而退吧?不如先操縱機甲,嚇唬嚇唬那個大放厥詞的男人。
誰知道,一道身影就這樣朝機甲沖過來,那身影所代表的紅點仿佛只是一閃,就到了機甲面前。
學生手忙腳亂地想要機甲停下,誰知忙中出錯,停止的按鈕沒摁下去,倒是粒子炮按鍵突然亮起,機械的女聲響起:“攻擊準備。”
……靠!
“取消、取消攻擊!聽到沒,取消!”學生瘋狂地按著停止鍵,機甲卻和失控一般,粒子炮自動對準唯一的目標,空氣扭曲,白色能量波伴隨著撕裂一切的聲音朝楚喬沖了過去。
這一擊有築基期的實力,楚喬飛速判斷,不敢硬抗,整個人如炮彈一般,轉換方向,朝機甲沖過去。
“轟!”
鍛體訣第四層,身硬如鐵。
機甲被沖的踉蹌後退,楚喬趁著機甲傾斜的功夫閃躲在機甲之後,機甲形成一個絕好的屏障,將一擊濺起的灰塵擋住。
操作的學生大汗淋漓地松了口氣,活像是從地獄裡轉了一圈回來,只是他還沒弄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便聽到耳邊響起尖銳的系統提示音:“機甲損壞:20%”。
什麼?
“機甲損壞,30%”
“搞什麼——喂!”
學生伸手扶住操作臺,這才沒有摔得太過狼狽,他狼狽地伸出手,調出損壞詳細的介面,只一眼,便愣在原地——機甲的腿,斷了?
楚喬用尋龍匕從關節處卸下了機甲的腿,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灰塵,站起身,找到假殘廢趙琉。
兩個非洲人對視一眼,笑了。
·
“在場的學生都拉出做做工作,今天的消息絕對不能透露出去。”奧克教訓著弟弟,太子只好善後。
事實上,在場各位青年才俊早被這大動靜嚇成鵓鴣,眼神恍惚,重新將碎成一片片的三觀撿起來。
太子暗將心頭的驚駭壓住,咳嗽一聲,先安撫這些被嚇破膽的小鵓鴣:“所以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們不能妄自尊大,但也不必灰心。”
大棒加蘿蔔,總算將小朋友們勸了回去。
只是,還沒等太子好好審一審這位膽大包天,敢和機甲硬抗的廚子,就有下屬匆匆趕來,神情焦急:“陛下,關在牢裡的洛克菲將軍,他被救走了!”
☆、第84章
突生事變,奧克來不及對楚喬進行徹頭徹尾的拷問,於是只好打包,買一送一地將兩個不省心的東西帶上,與太子一起匆匆地朝監獄趕去。
依照洛克菲將軍的重要程度,帝國不客氣地將最重量級的監牢騰出來讓給他。重刑犯關押地的位置在城西,離帝大有一段距離,懸浮車上,太子顧不得多說,將通訊器打開,一道道指示發下去,等車停在目的地,被召喚來的大臣們早已經整整齊齊等著了。
見楚喬和趙琉從太子懸浮車上下來,大臣們緊繃的臉上透出兩分詫異。
“愣著做什麼?”奧克完全進入工作狀態,“都進去。”
重刑犯的關押地並不如楚喬想像中的那樣陰森潮濕,反倒和曾經科幻電影中見過的高科技實驗室有些像,四周金屬牆壁偶爾折射出無機質的光芒,一道道身份驗證和隨處可見的監控與隱蔽的武器,於無聲中給人一種壓迫感。
只是這一切都因為不速之客的光臨而變得一片狼藉。
楚喬的目光停在扭曲的金屬門上。那道原本應該厚重堅固的門被什麼東西用力從另一側破開,在來人的手中變得像是任由揉搓的橡皮泥,奇形怪狀不成樣子。
對於來人而言,監牢的防禦形同虛設。
太子叫住監獄長:“現場不看了,監控在嗎?”
“在。”
顯然,帶走洛克菲將軍的人並不屑於遮掩痕跡,或者說,這是一種毫不掩飾的狂妄——他根本不認為自己暴露身份會有什麼問題。
監控鏡頭完好無損,拍攝出的畫面完整地還原出一切:那是幾隻魔獸和一個年輕的男人,男人除去揉開擋路的門外,其餘時間都懶洋洋地跟在魔獸後面。魔獸們由一隻土黃色的狐狸帶頭,輕而易舉地開路、推進,最後將沉默的洛克菲將軍從封閉的小黑屋裡帶出來。
全程,只有一兩隻魔獸受了輕傷。臨到離開時,男人停下腳步,仰起頭,朝著監控的方向惡意地笑了笑。不一會,監控的畫面中,就只剩下躺在地上呻|吟的獄警。
“追的人呢,他們去哪個方向了?”
監獄長低下頭:“追了,朝東去。只是……跟丟了。”
這倒是意料之中,太子繼續問:“人員傷亡?”
“重傷兩個,沒有死亡。”
太子點點頭,“派人封鎖要道和星港,赤火全員出動,爭取把人留住。對方的身份查出來了嗎?”
“技術部門正在對照,結果還沒出來。”
通過長相查找身份,光是帝星一個星球,數千萬人口,符合篩選條件就一大把。想在短時間內找人,談何容易?
“他叫布尼安。”楚喬突然插嘴道。
場面突然安靜了一下。
太子斬釘截鐵地吩咐:“搜索布尼安。”
報告很快交到太子手上,“布尼安,32歲,原籍法藍星,材料商人。常來往的朋友……”太子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目光如利箭一般朝趙琉射去,奧克意識到不對,探過頭過去,也瞬間愣住。
照片上,趙琉與布尼安正與布尼安面對面交談。
“抓住他。”
話落,跟在太子身後的警衛瞬間朝趙琉撲過去,只是他們還沒能碰到趙琉,便被楚喬伸手一拂,被寒風掃過似的跌去一旁。
“希爾!”奧克露出慍色。
楚喬早在看到鏡頭裡的布尼安時,就知道會有這一幕,他冷靜道:“和他沒有關係。”
“他是在報復我。”
這時候再不說話,大舅子的好感值就要拉不回來了,被楚喬擋在身後的趙琉眨了眨眼,舉起手:“我們先把人抓回來再說別的,好嗎?”
“你知道他們去了哪?”太子追問。
趙琉在這時候竟然還不忘開玩笑:“當然,我們是好朋友。”
事實上,知道“好朋友”行蹤的不是趙琉,而是很久沒有出現過的沙蠍。沙蠍聽從的趙琉的吩咐,一直跟在土黃身邊。土黃實力不強,性格又沒有布尼安那樣敏感多疑,被沙蠍“陪伴”將近一個月,竟然絲毫不知。
趙琉在監控中見到土黃的蹤影,便通知沙蠍要將人“留下來”。
小紅在短時間裡,竟然又訓練出一大批小弟,仗著數量多,一路打消耗戰拖延,等楚喬和趙琉趕過來時,正在和土黃等幾隻獸負隅頑抗。
“它們是在拖時間,別管它們了,”布尼安甩開一隻沙蠍,“快走。”
可地上只要有泥土,沙蠍們就是黏皮糖,怎麼甩都甩不掉。更可怕的是,領頭的沙蠍實力不容小覷,就算在布尼安籠絡的一批的魔獸中也排的上號,而布尼安這一次為了行動方便,帶的獸不多,他被小紅糾纏著,竟然一時間邁不開腳步。
遠處已有腳步聲。
“把那個人類殺了,我們走。”
土黃趁著沙蠍們攻擊重點在布尼安身上,一咬牙,朝一旁倒在地上的男人沖過去,鋒利的爪子如刀,閃過鋒利的冷芒。洛克菲將軍的瞳孔緊縮,死亡離他越來越近。
“叮——”
一聲脆響,土黃只覺得自己爪子被重物擊中,那劇烈的痛感恍惚間讓它以為自己可憐的腿骨斷成幾段。迫使它偏離運動軌跡的兇器落在它身旁,土黃不甘心地斜眼,一把精緻的匕首映入眼簾。
是楚喬。
“快走!”
布尼安低嘯一聲,變成一頭獅子。趙琉冷笑一聲,紫光一閃,布尼安就再也邁不出腳步,可奇怪的是,布尼安看似焦急,但實際上,眼神深處卻依舊鎮定——
“退!”
趙琉臉色大變,猛地一轉身,朝楚喬撲過去。靈氣如同煮沸了水,激蕩著、咆哮著,朝趙琉的方向呼嘯而來。
白茫茫的一片,楚喬的脊背抵在冰冷的地上,咯的疼,他伸手抹了一把臉,手指上就沾上了粘稠的液體。他心頭一沉,伸手推了推趙琉。
“你沒事吧?”
趙琉撲通一聲從楚喬身上翻了過去,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喂、喂,趙琉?趙琉!”楚喬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五臟六腑的疼,也顧不得眼睛還處於失明狀態,伸手摸索趙琉的臉:“你他|媽|的別嚇我。”
不是妖尊嗎?
不是已經化形,不是很厲害嗎?
楚喬的聲音都變了:“醒醒啊,你沒事吧?”伸手要去探趙琉的鼻息。
突然,他的手被握住,然後手背被親了一下,虛弱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著兩分不合時宜地笑意:“你這麼擔心我,我怎麼會死?”
楚喬心臟突然快了一拍。
頓了兩秒,他甩開趙琉的手,幾乎是透支未來一百年的涵養和耐心,才沒有趕出殺人滅口的禍事來。
·
太子和奧克帶著人圍過來,布尼安發了大招後,利索地帶著幾隻倖存的魔獸跑了,洛克菲將軍躺在一旁,一探鼻息,人已經死透了。
楚喬和趙琉作為傷患,被送進了醫院。
在趙琉的強烈要求下,兩人被安排在一個房間裡。救洛克菲將軍時,太子和奧克雖沒接近,但遠遠也能估計出現場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加上要處理案件的後續,兩人默契地選擇避開,給雙方一個緩衝的時間。
畢竟,剛剛找回來的弟弟不但不復以前的柔弱,還能手拆機甲、和魔獸們正面杠,這種電影中酸爽的情節發生在現實中,實在不屬於讓人輕易接受的範疇。
麥倫先生帶著墨由和鳳池來醫院看兩人。
“魔獸們不是很喜歡你嗎?怎麼還受傷了?”想當年,中二期的老麥倫還攛掇著楚喬驅使魔獸,建立自己的王國呢。誰知這王國沒建成,倒是因為魔獸受了傷。
楚喬:“旁邊不還躺著個魔獸之王嗎?”
趙琉躺了一槍,無辜地瞪大眼睛。
墨由和鳳池對視一眼,幸災樂禍地朝趙琉笑。
“……哦,還有兩位無家可歸的聖獸。”
兩隻可憐的聖獸低下頭,默默地閉了嘴。
一番無差別打擊後,楚喬胸口的悶氣總算一掃而空,等來訪的客人離去,他總算有了興致探究起經過。
“他手上有法器。”
趙琉:“如果我沒猜錯,這法器至少是仙器的級別。”
想必這次要不是為了保命,也不會輕易拿出來。
楚喬眉心一蹙,眼睛恢復過來,可身體上,被靈氣波及的疼痛猶在,他突然反應過來:“……那法器有問題?”
趙琉點頭:“是,法器殘缺,如果它完好無損,我們現在已經是一對亡命鴛鴦了。”
不理會趙琉的調笑,楚喬面色一點點染上凝重。
上一世,大乘期就是被人仰望的存在,如今布尼安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個殘缺的仙器……說也奇怪,明明是好端端的科技世界,有一些力量驚人的魔獸不說,如今又出現了法器。
“布尼安到底想幹什麼?”
楚喬皺著眉問,布尼安真的只是他想像的那樣,單純地仇視人類,單純地通過不停的擴張來鞏固自己的權柄麼?
仿佛有朦朦朧朧的迷霧籠罩在布尼安身上,讓人看不清前路。
趙琉伸了個懶腰。
楚喬敏銳地意識到他有所保留,皺眉:“有什麼話,快說。”
趙琉一頓,金色的眸子裡露出些委屈:“你凶我。”
楚喬轉身要走,卻被趙琉一把拉住,“為了你,布尼安不認我這個王了。你就沒有什麼表示嗎?”
表示?
楚喬暗自冷笑,惡向膽邊生,垂著頭朝趙琉靠近,兩人越來越近,近到——趙琉能夠感受到楚喬清淺的呼吸,感受到他熟悉氣息籠罩著自己的感官。
暈眩。
趙琉發現自己突然不會眨眼了,紅色順著耳廓蔓延,一路紅到了脖頸。
“……沒有。”
楚喬若無其事地直起身子——這是在回答趙琉的問題了,仿佛剛才的曖昧只是幻覺,此刻的他,活像是一個拔掉無情的渣受。
“哦。”
趙琉伸手摸了摸脖子,表現的若無其事:“我建議去審一審修斯。布尼安不可能大張旗鼓來救人——就算他的本意可能是為了報復和挑釁。洛克菲如果真的和布尼安合作,說不定手上會留下點對方的把柄。”
“修斯?”
趙琉:“相比于被各方堵截的洛克菲夫人和私生子,修斯雖在帝星監獄待著,但他的確是更安全的那一個,不是嗎?”
楚喬恍然大悟。
只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臉頰突然被溫熱地觸碰了一下,趙琉彬彬有禮道:“感謝你的認真傾聽,請允許我表達我最誠懇的謝意。”
☆、第85章
順著趙琉的思路,太子一方很快撬開了修斯的嘴。洛克菲將軍生前的確定期交給修斯一樣東西,是手寫的帳本。
“有印象嗎?”奧克問。
太子搖搖頭,長期對洛克菲家族追查,他的手裡掌控不少關於對方行|賄受|賄的證據,但手頭這一本,卻是從來沒有見到過。
“星華?”太子指著其中一項。
“他買了星艦。”奧克解釋,“這家星華公司表面上經營生活用機器人,私底下非法製造星艦。整體品質雖然不及帝國軍用星艦,但經過改造,攻擊力卻很不錯。不少海盜組織都從星華拿貨,沒想到他們也還摻和進來了。”
太子低頭盯著帳本上兩千萬的資金流向,眉心擰了個疙瘩。
奧克拿起另一本帳本翻看。不用刻意掩蓋資金去處,帳本上的條目其實並不多,故而,洛克菲家族和魔獸們的交易很清楚地展現在兩人面前。
武|器、星艦、糧食……
每一項,都是支撐魔獸們不斷攻佔人類星球的基礎。
太子飛快地翻完了帳本,捏著賬頁的手指用力,泛出不受控制的青白來:“他到底為了什麼?”
洛克菲家族原本就是帝星上的望族,就算不與魔獸們勾結,也是帝國的頂樑柱。為何要想不開,最終淪落到如此地步?
奧克“啪”地一聲將東西扔在桌子上,雙手抱胸,看著眼前憤怒的年輕帝王:“可憐他們?”
“沒有。”
嘴上雖然說著反駁的話,可一瞬間,太子腦海中浮現出昏黃燈光下,修斯蒼白的的臉頰和失去神采的眸子,坐在修斯面前,他能清楚地感受對方的生命力在一點點地流逝。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走向死亡卻無濟於事的狀態,並不好。
奧克的聲音冷靜地有些殘酷:“如果不是運氣好,我們抓到了洛克菲,一舉扭轉了形勢,現在飄零四散的,不是對方,而是我們。”
的確,太子明白,如果他沒有得到奧頓元帥留下來的人脈和資源,憑他自己,很難如此之快地獲得幾個重要軍團的支持。沒有武力的護航,縱然他私下謀劃周全,最終結果可能會和預料中的那樣,在被榨幹最後一點用處後“暴斃”。
“我明白,”太子低歎一聲,將心頭那點不合時宜的感慨揉成一團,扔了出去。
“我記起來了,”奧克突然說,“你還記得,洛克菲將軍有個弟弟嗎?”
“記得,等等,你是說?”
奧克:“他的弟弟小他兩歲,我記得那時我剛剛畢業,老洛克菲病入膏肓,當時帝星到處都在傳老洛克菲屬意小兒子,準備越過現在的洛克菲將軍,將家族交給小兒子。”
太子:“結果小兒子死了。”
“是,死的不明不白,連屍體都沒找到。”奧克低聲說,“會不會在這個時候,洛克菲就已經和魔獸勾結在了一起。”
這就說的通了。
如果洛克菲真的勾結魔獸殺害了自己的弟弟,把柄握在對方手中,想不聽話都不行。
太子深呼一口氣:“我們還需要驗證一下。”
十分鐘後,他們拿到了洛克菲將軍的履歷,一頁頁地翻過去,兩人的呼吸越來越輕,到了最後,奧克臉上已是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寒冰,散發著駭人的冷氣。
“是這樣。”
在洛克菲攢夠資歷準備升職時,他的上司,總是在恰當的時候,用恰當的方式死去。死因各式各樣,由於幾起案子都間隔不斷的時間,竟然沒有人懷疑過其中的聯繫。
走捷徑,是會上癮的。
奧克仿佛從深淵裡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的父親,是他的最後一步。”
奧頓元帥死後,洛克菲取代他,成為帝國的最高統帥。
太子:“我很抱歉。”
奧克擺了擺手,沉默片刻,終於壓抑住內心的酸楚和憤怒,低聲轉了話題:“再看看吧,還能得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其實沒有什麼了,帳本一共沒有幾頁,記載的大多是資金的去向,總共也只是幾個固定的名字。
“你看這裡!”
太子指著最後一張紙上倒數第二筆款項:“這個一百萬。”
奧克:“維爾尼斯?”
太子解釋:“這是主營天然食物,是帝星一家很高檔的西餐廳。一百萬,足夠吃一百次了。”
將帳本向前翻,發現這個叫做維爾尼斯的餐廳只出現過一次,綴在尾頁,和星艦武器和廉價營養液相比,畫風格外不同。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看到對方眼中的困惑。
難道這高檔餐廳的支出,是為了犒勞魔獸中的貴賓嗎?
“去看看。”
半個小時候,維爾尼斯餐廳的經理被帶到太子面前。這位先生平日接觸的都是帝星有頭有臉的人物,從未有過被武|裝的軍隊包圍的經歷,此刻見到太子,膝蓋一軟,就差跪地求饒。
“上個月?”經理叫苦不迭,“陛下,我們餐廳都是按時納稅,從來沒有拖欠過啊。”
奧克一腳將人踹翻:“事到如今,還敢隱瞞?”
太子極為配合地制止奧克,轉頭淡淡道:“你想好了,此事關乎一個極為危險的罪犯,包庇通緝犯的罪行不必我說,想必你也明白——上一個月,店裡真的沒有讓你印象深刻的客人?”
“這、這……”經理縮著頭。
太子:“換個人來。”
“我說!”經理不等赤火抓人,連忙交待:“上個月有位客人,給了一百萬,要求餐廳給他做一種……肉乾。”
“拉下去。”
經理大聲道:“真的是肉乾,三種口味的肉乾,他要的量很大,餐廳歇業了三天,所有師傅一起加班加點才把東西湊齊。肉乾還留了些,如果您需要的話,現在就可以去拿。”
奧克冷哼一聲。
屬下在員工的提示下找到了東西。
經理總算松了口氣,爛泥似癱在地上,額頭汗水如豆般大顆落下。太子伸手取了一塊,湊近聞了聞,除了肉乾本身少見外,其餘並無特殊的地方。
“客人是誰?”
經理又陷入了遲疑,但這一回,他大概明白自己瞞不過去,低聲道:“是洛克菲將軍身邊的龐克。”
分開審問主廚們的下屬對太子點頭,證明經理所言非虛。
“帶走。”
等餐廳的人被帶走拘留,太子連同奧克一起,對肉乾發了愁:“這又是怎麼回事?”
只是沒等他們猜出個大概,就只聽奧克的通訊器響了起來,是他設定的特殊鈴聲。
“茱莉亞?”
茱莉亞冷靜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奧克,快看星空線上。”
光屏展開,女記者正激動地道:“各位,這個男人,正是奧克公爵的弟弟,現在的他在帝星經營一家餐館,請注意他的側面。但是!這位死而復生的希爾先生,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廚師嗎,錯!讓我們再看一次視頻!”
視頻中,一個男人帶著黑色面具,在他的對面,是一隻雙眼赤紅的蝙蝠,兩兩對峙,戰局一觸即發。可就在這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男人朝蝙蝠
伸出手,蝙蝠遲疑,嗅了嗅男人的手,竟然沒有攻擊。
光屏中打出黑色面具人和楚喬的對比。女主持滔滔不絕:“據有關人士透露,希爾先生在家族突變之後,正是逃到了赤沙星,也就是說,這位擂臺上的人,很可能就是希爾。請看這兩張照片!”
一張背景是帝星的餐館,楚喬正與一隻黑貓言笑晏晏,另一張的背景是赤沙星的彩光街,同樣的黑貓,同樣的年輕男人。
“那麼,視頻到底能證明些什麼呢,蝙蝠為什麼不攻擊這位希爾先生?他為什麼能從危險的赤沙星脫身?他和魔獸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這都是需要我們探尋的……”
光屏一閃,信號中斷。可報導的戛然而止並沒有影響帝國人民的愈發高漲的好奇心,一時間,各種討論喧囂塵上。
“將軍,根據星網提供的位址,屬下趕到的時候,人已經跑了。”
“這家星空線上以前是星光必傳媒旗下的教育台,因收視不佳,在去年賣給私人經營,平時用於遊戲直播,有一批固定的粉絲。”
“控制住輿論,我們去醫院。”
醫院,太子和奧克匆匆趕到的時候,趙琉正在給楚喬削蘋果,這兩人淡定的表現,令奧克徒然生出歲月靜好的錯覺。
“視頻看到了嗎?”
楚喬: “當然。視頻是真的,黑貓也不假——別激動!我沒受多少苦,現在也很好。如果猜的沒錯,接下來會有人扒出更多的證據,證明我就是驅使魔獸的幕後黑手,當然,不止我,大家都逃不開懷疑。這叫,禍水東引?”
奧克的淚意硬生生被楚喬的一席話壓下去,前一天由於楚喬“超能力”帶來的隔閡,瞬間消失不見。奧克再次發現,他的弟弟無論有多厲害,還是需要他的保護。
趙琉將削好的蘋果遞給楚喬,洗了手:“如果布尼安真要找事,他的手段不可能這麼簡單。”
帝星星港。
“請出示登陸許可證並報備此行目的。喂?有人嗎?”
星艦直直沖了進來。
“快攔住!”
星艦被高能粒子擊中,歪歪扭扭地墜到了地上,員警們持著槍,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艦門。
十幾隻魔獸沖了出來,迷茫地看著周圍陌生的一切。
說好的,肉乾呢?
☆、第86章
“一隊二隊,和我上去圍住魔獸,吉倫,你去請求增援。動作要快!”
誰也料想不到一艘外表普通的星艦,裡面竟然裝著十幾隻魔獸,這景象就如同將一顆定時炸.彈扔進鬧市,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在人群中爆炸,帶來無可挽回的傷害。
不,吉倫飛快地移動腳步,比起定時炸.彈這種死物,魔獸們可怕多了,它們會行走、會移動,戰鬥力驚人,還與人類是死敵……
是誰將魔獸送來帝星?
吉倫不敢多想,但刻意不去想,事實上也是一種暗示,他只覺得自己越來越緊張,趕往操控室的步伐輕飄飄的,像是踩在雲朵上。
他跑了起來。
背後已經響起了槍聲和魔獸低沉的、極具威脅意味的吼聲,他不敢回頭,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操控室的門就在眼前。
“快通知上面!”操控室的同事們早在聽到槍聲時便意識到不對,此刻再聽完吉倫的敘述,發出通訊的手都在顫抖。就在此刻,吉倫掏出自己的槍,轉身朝門外沖去。
“你回去幹什麼,找死嗎?”
的確是找死。
吉倫如何不知自己這次回去,很可能就就此為這一生劃上句號,可他卻不能放任自己當逃兵。
“隊長。”
吉倫趕到時,發現現場和他想像中的有些差距——兩方並沒有像想像中的那樣不死不休地交戰,相反,十幾隻魔獸們靠在一起,蹲好,活像是幼稚園裡等待家長接送的小朋友。
“別說話!”隊長低聲呵斥,瞪了吉倫一眼。
吉倫噤聲,猛烈跳動的心臟卻像是來了個急刹車,乍然間頭暈目眩,緊接著,他發現其中一隻魔獸——白色的、外形是狐狸的魔獸,側過頭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錯覺,吉倫總覺得,對方眼神裡帶著幾分……嘲諷?
“它們好像能聽懂我們說話。”吉倫小聲說。
隊長沒有理他,目光直視前方,冷靜道:“等援兵一來,我數一二三,一起開槍。不能讓它們逃脫,知道嗎?”
吉倫忍不住掙扎:“它們沒有攻擊我們。”
說不定不用動用武力,就能解決呢?
隊長沒有理會吉倫,就在這時候,呼嘯的警笛聲由遠及近,隊長的目光暗沉,握搶的手一緊,口中數到:“三——”
魔獸們仿佛也在此刻感知到了危險的氣氛,吉倫只見那只白色的狐狸目光一肅,而後弓起脊背,那是一個攻擊的姿勢。吉倫咽了咽口水,心跳驟然加快。
“二——”
吉倫已經恢復到全然的冷靜狀態,他握著槍,思緒中沒有任何雜念。
“一——”
“不要開槍!”
吉倫只見自己眼前閃過一道白色的影子,緊接著,淩亂的腳步聲出現,一批人簇擁著兩個男人匆匆趕來,正是他們等待的援軍。
可吉倫卻顧不得去關注其他,他的目光像是被吸鐵石牢牢地吸住,只見一個年輕的男人穿著病服,走到了魔獸面前。
……危險!
吉倫的心跳到喉嚨眼上,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人蹲下身,朝那只曾經有過“一眼之緣”的白狐伸出了手。
“啊!”
吉倫聽到同事的抽氣聲,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哪怕受過專業訓練,吉倫還是無法控制自己坦然去面對血肉模糊的兇殘畫面。
耳畔又是幾聲低低地驚叫聲,吉倫只聽隊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睜眼吧,沒事。”
何止是沒事!
吉倫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只鄙視過自己的白色狐狸,此刻正親昵地繞著男人打轉,其餘的魔獸們也不甘示弱,從喉噥眼裡散發甜膩的輕鳴,活像是使出百般絕技邀寵的三宮六院。
男人伸手摸了摸白狐的頭,魔獸們像是得到鼓勵一般,騷動起來。
吉倫眼睜睜地看著兩隻魔獸因為站位誰更近的問題明爭暗鬥,用盡心機,活生生地將危機四伏的諜戰劇拐到上古古裝劇的片場。
只不過,吉倫注意到,無論魔獸們怎樣爭寵,都極有分寸地將爭鬥控制在自己內部,並且刻意保護著男人,避免他受到波及。
“臥槽。”
吉倫聽到向來淡定的隊長爆了句粗口。
“……臥槽。”
吉倫喃喃地也罵了一句,他的內心驀地冒出一種可怕的衝動,他好想湊過去向男人請教,要怎麼樣才能獲得對方這種獸見獸愛的技巧。
“好了。”男人站起身,魔獸們依依不捨地望著他。
有人提醒吉倫等人:“收起武器。”
小隊遲疑片刻,最終收起武器,退後一步。援兵——赤火軍團的軍人們一字排開,擋住了不必要的視線,與此同時,有人開來一輛寬敞的近乎豪華的超大型懸浮車,恭敬地打開了車門。
“走吧。”
吉倫站得近,他聽到男人吩咐一句,而後那些魔獸就這樣乖乖地跟著男人,依次排隊上了車。車門關上,吉倫聽到身旁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那是誰?”
“實在是太帥了。”
援軍們呼啦啦地撤走,吉倫甚至沒有來得及注意到場的還有哪些大人物,同事們扔了槍,也不回去休息,就這樣熱火朝天地討論起那個神秘的男人來。
終於有人舉起手,“那個男人,好像就是……奧克公爵的弟弟。”也正是網上正傳的沸沸揚揚的,與魔獸有千絲萬縷關係的希爾先生。
場面突然安靜了下來。
·
在這種時刻,以這樣的方式見到舊友,楚喬的心情有些複雜,他雙手環胸,平視著眼前的白狐:“這是怎麼回事?”
魔獸們嘰嘰喳喳地想要回答問題,結果被極境熊吼了一聲,車廂內一下安靜了下來。
白狐繼續使出比劃大法。
楚喬自己翻譯:“上次那頭獅子忽悠它們,說這裡有肉乾,你們擔心出事,所以跟上來?”
白狐點點頭。
楚喬:“說真話!”
白狐羞澀地表示,看管這群笨蛋魔獸只是一部分原因,其實它和老婆都很想念楚喬……的肉乾啦,當然,順便來看看熱鬧。
典型的看熱鬧不嫌事大。
豪華的懸浮車停在維爾尼斯餐廳門口,廚師看到去了又回來的太子等人,頓時嚇得面無土色。更可怕的是,等士兵將四周清了場,那輛超大型的運貨車裡,下來了一排魔獸。
只聽哐當一聲,兩位保安一閉眼,嚇暈過去。
楚喬吩咐趙琉看管好“來客”,炫︾浪︾言侖︾壇轉過頭,臉上浮現出堪稱和藹的笑容,親切地對嚇得哆哆嗦嗦的經理道:“借用一下廚房和師傅們,可以嗎?”
……能不行嗎?
幾分鐘後,楚喬被迎進打掃的光鮮亮麗的廚房。
廚房裡,大概是魔獸們帶來的震撼,令這群帝星頂尖的廚師們無暇在意其他,被楚喬這麼個年輕人在自己的地盤上指揮地團團轉。
只是,等餡料處理妥當,皮兒擀好,這群大廚們突然琢磨出點兒不對勁來。
這是要做什麼?做東西給魔獸們吃嗎?
可做東西,這明明是他們擅長的啊……怎麼反倒變成幫廚了?
大廚們一時間有點難以接受。
楚喬卻在等待水燒開的當頭,發現了擱在一旁的肉乾。
原創者看到仿製品,這種心情總是有些複雜。大廚們卻當他是好奇,挺挺胸,存心想要讓眼前的年輕人長長見識。
“嘗嘗?”大廚們慷慨道。
楚喬拗不過他們的熱情,撚了一塊放進嘴裡,咀嚼,眉頭卻是慢慢皺了起來。
“怎麼樣?”
楚喬沉默片刻,“真的要聽?”
半小時後,熱騰騰的小籠包出了鍋,楚喬剛想伸手端菜,便被人搶先一步截住,轉頭,是大廚笑成老菊花的臉:“哎喲,楚師傅,這種活我們來就行了,您歇著,歇著啊!”
等菜上完,楚喬又被簇擁著出了廚房。這群大師傅們有些體格,畢竟是帝星頂尖的師傅,平日被人捧著誇著,久而久之也養出點睥睨的氣勢來,這樣十幾位拱衛著楚喬一起走出來,襯托的楚喬也有了幾分大佬的派頭。
趙琉笑盈盈地看著不一樣的楚喬。
倒是經理心頭駭然,這短短時間內到底發生什麼了,這群大爺們的脾氣他是領教過的,能降服這群硬骨頭,讓他們心悅誠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是,他很快沒有精力關注其他了,籠屜打開,一股前所未有的誘人香氣飄了出來。
這是一個堪稱魔幻現實主義的畫面,偌大的廳堂被分成兩個部分,一面,魔獸們正你爭我搶,上演一齣餐桌上的宮心計;另一邊,太子、奧克,連同赤火軍團的士兵們坐在桌旁,暫時將警惕和忐忑拋開,享受起眼前的美食來。
在這一秒,楚喬詭異地體會到一種類似天下大同的意味。
這才是記憶中的味道。
白狐幸福地喟歎,轉頭,發現其他獸們也是同樣的神情。
的確,布尼安中途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些肉乾,外形和味道和上次都不一樣,品嘗過真正好的,哪能將就次品?所以這次布尼安提出要送它們去見楚喬,很多獸明知不對勁,可卻沒辦法抗拒……
酒足飯飽,魔獸們心底的焦躁被徹底撫平,變得乖順無害起來,懶洋洋地躺在地上曬太陽,膽子大的,湊近楚喬撒嬌讓揉肚子。
奧克遠遠看著,心情很是複雜: “這群魔獸怎麼安置?”
知道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太子張張嘴,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等等吧,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
所謂眼前的問題,此刻正在星網上發酵。
等布尼安一方的寫手編輯好諸如“魔獸背後的黑手,是巧合還是道德淪喪”、“大陰謀!他竟然想通過魔獸控制世界”、“大批魔獸突然而來,原來是為了找他”、“注意,我們發現了隱藏在人類中的魔□□細”等危言聳聽的標題時,星網已經被楚喬高.清無.碼正面美照席捲——
“什麼?他的美竟然能感動魔獸?!”
作者有話要說: 咩哈哈哈,前兩天都在走劇情,今天輕鬆一章~
☆、第87章
“這是什麼鬼?”
在布尼安一方寫手們對著螢幕上亂七八糟的題目乾瞪眼的同時,楚喬也從奧克那裡看到了鋪天蓋地的報導。
“這些……都是誰寫的?”楚喬差點一口氣喘不過來,沒錯,提出先發制人,將地球上引導輿論的手法拿過來對抗布尼安的人是他,可這也不代表他願意將自己的照片貼的滿星際都是啊。
奧克摸摸下巴:“我倒是覺得寫得不錯。”
時間回到幾個小時前,在趙琉斷言“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很可能還有後招”時,楚喬腦海裡冒出一個念頭:操縱輿論,這不是現代上商業社會玩爛了的手段嗎?
相比於已經被官方控制的星空線上單個頻道,自己一方明明掌控了更多的媒體喉舌。與其讓布尼安使壞,將事情朝壞的一面引導,為何不找到另外的切入點,穩定民眾們的情緒。
果然,似乎是為了配合聳人聽聞的爆料,魔獸們被送了過來,楚喬無法,只好大概將自己的計畫說了,由太子去安排,自己匆匆忙忙趕往星港。
可誰知道,他竟然變成這場輿論戰絕對的主角。
楚喬瞥了一眼各大貼著他照片帖子的轉發量,只覺得腦袋發暈。只是,這次他們小團體內部也叛變了——趁著餐後休息的功夫,奧克笑呵呵地和太子討論著旁人對自己弟弟的誇獎,太子撐著下巴聽著,興趣盎然。
奧克這邊沒法交流,楚喬只好轉身,用眼神去搜尋他的魔獸小夥伴。
魔獸旁,楚喬發現了消失的趙琉,這位先生姿態隨意地坐在白狐身邊,一邊流覽著光屏,一邊揉著白狐的毛,任憑小白敢怒不敢言。
楚喬走近,瑟瑟發抖的魔獸們仿佛找到了保|護|傘,一溜煙跑了,只剩下趙琉抬起頭,嘴角含笑,意味不明地在楚喬臉上打了個轉。
楚喬莫名地老臉一紅。
然後,他便聽他對面的男人用低沉悅耳的聲音讀道:“希爾先生,他不但長相俊美,還有一顆柔軟善良的內心。當年遭遇家庭巨變來到赤沙星,他幫助了一隻黑貓,之後又陸續認識其它幾隻魔獸……”
楚喬:“停!”
趙琉翻了一頁:“和魔獸相處的經歷加深了他和魔獸的感情,他現在的願望是人與魔獸之間和平相處。但,如今的現實是,因為一些野心家的存在,魔獸們……”
“不、要、讀、了!”
“別誤會,”趙琉關掉光屏,換上一副正經地討論學術的模樣,“我是想說,這位元記者深諳人類獵奇的心理,既能吸引眼球,又能達到宣傳效果。”
事實也的確和趙琉說的一樣。
有官方的加持,短時間內,配有楚喬照片的通告席捲了星網每個角落。不得不說,除了管道得力,楚喬那張清晰的照片也出了大力氣。
這是一張抓拍的照片。照片裡的楚喬正彎腰做著點心,大概被朋友叫了一聲,他詫異地抬起頭,朝鏡頭看過來,那張無暇的臉龐上浮現出幾分疑問。午後溫暖的光線落在他微卷的額發上,柔化了場景的單調和刻板,增添幾分獨屬於少年人的無辜和親切,如同春日裡一株生機勃勃的青松。
人們對美好的事物,總會多幾分好感。
至少,在趙琉點進評論中時,幾個小時前沸沸揚揚的“魔獸幕後黑手”的陰謀論只剩下為數不多幾條,取而代之的,是輿論的一邊倒:
“希爾他看起來好乖巧,之前的爆料是不是搞錯了?”
“對啊,以前對魔獸們沒什麼瞭解,現在看來,其實不是很壞嘛。希望戰爭不要再繼續了。”
“對希爾一事不發表感想,不過我是奧頓元帥的粉絲,我相信元帥兒子的人品。”
趙琉順手給幾個支持楚喬的評論點了贊。
“是德洛麗絲!”這廂,楚喬順著照片抓到了“幕後真凶”。抬頭,見趙琉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怎麼了?”楚喬不明所以地打量自己。
趙琉:“沒什麼。”
他只是在得意。
星網上所有的誇獎加起來,也抵不上這個人萬分之一,而這個人,一直在他身邊。
·
溫馨的午餐時間結束,楚喬在離開之前,出乎意料地收到餐廳經理偷偷遞過來的橄欖枝。
“大廚們都服您,恰好餐廳總廚辭職,您感興趣的話,可以時不時來指點一次,薪水什麼的都好說……”
經理這也是沒辦法了,他先從一位相熟的廚師那裡得知眼前這個人方才在後廚與大廚們“經驗交流”,從各方面碾壓,馴得其他人服服帖帖,又在桌上嘗過味道,在對方的指導下,同樣的菜,味道比平日不知道高了幾個層次,這樣的人,他要不抓緊機會留住,說不定能後悔一輩子。
楚喬哭笑不得:“抱歉,我自己也經營了家飯店。”
經理雙手拉住楚喬,期盼道:“需要投資嗎?需要人手嗎?不然這樣,我派幾個師傅過去幫你,我們交叉持股,怎麼樣?”
最後還是奧克親自出馬,這才從走火入魔的經理手中搶走了人,經理癡癡地望著離去的車隊,活像是什麼稀世珍寶被當著面搶走,心痛得無以復加。
魔獸們被安排在一棟別墅中。這棟別墅位於皇城南郊的一座小山的半山腰,青山綠水,寸土寸金。魔獸們到來之前,太子率先派人去清了場,真正到達時,迎接他們的唯有漫山的寂靜。
“接下來該怎麼辦?”
茱莉亞等在別墅門口,眼睜睜地看著楚喬將魔獸們帶進屋子裡安置,小聲道:“難道希爾一直要這樣守著它們嗎?”
“這群魔獸沒關係,”奧克聳聳肩:“現在的問題是,希望那個布尼安,不要再弄出什麼事情來。”
當然,奧克嘴上說著這話,心裡也明白不可能。
搞輿論抹黑楚喬,又將這群魔獸送過來,說起來都是小打小鬧,誰知道對方正醞釀著什麼大招。
現在情況很清楚了,要想平息這場戰爭,唯一的辦法就是解決掉布尼安。可這交手過幾次的經驗證明,對方又狡猾又強大,不是簡單貨色。
楚喬從屋內出來,雲淡風輕地扔了一顆炸|彈:“我想去紫微星一趟。”
奧克吃了一驚:“不行。”
太子皺眉:“太危險了。”
楚喬自然有自己的理由:“我聽墨由和鳳池說,紫微星還有它們的一位故人,和布尼安很可能有些關係,我想去見一見。”
當然,楚喬還有第二個原因沒有說,距離紫微星大約十萬星裡的小星球,就是傳說中魔獸們的聖地。
見兩人還要阻止,楚喬連忙道:“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你們幫忙。”
“儘管說。”
楚喬:“我會留下肉乾的製作方法,在離開之前,也會自己先做一批,如果魔獸們攻過來,你們將肉乾交給白狐,讓它們帶著肉乾去談判。”
奧克暈暈乎乎地聽完,總覺得這世界在不經意間變得不太科學,可他還想說什麼,卻被趙琉打斷。
“不必擔心,我陪他。”
奧克望著眼前一臉誠懇的男人,男人的第六感讓他敏銳地察覺出掩蓋在男人嚴肅面孔下的歡欣。
——能不開心麼?
沒有其他人的阻攔,這一行完全就是二人之旅。
“我……”太子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能說出“我也去”的話,作為一國的君主,他沒有任性的資格。抬頭,太子盯著楚喬熟悉的面容,喉嚨裡像是灌了一碗黃連湯,滿是苦澀。
他心中從未這樣清楚,屬於他的希爾,早已經遠去了。
趙琉無聲地勾起唇角。
只是,下一秒,於無聲中KO情敵,正歡欣鼓舞的趙琉聽到楚喬篤定的聲音:“不用,我自己去。”
·
讓趙琉留下,也是楚喬深思熟慮過的,帝星畢竟是帝國的根基,加之他們剛剛和布尼安結了大仇,趙琉留下,說不定還能在危險時幫上忙。
翌日,奧克夫婦連同太子將楚喬送到星港。
趙琉始終沒有出現。
星艦響起了輕鳴,提醒乘客們登艦。
“保重。”縱然對希爾有些成見,可在離別的這一刻,茱莉亞仍然紅了眼眶。
奧克:“平安回來。”
楚喬點點頭,提起行李箱,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朝遠處望去。沒有,沒有趙琉的身影,楚喬低頭,微微皺眉,壓抑著心中的失望。
為了不引起布尼安的注意,楚喬沒有坐軍用的專機,反倒選擇了這艘不起眼的客用艦。剛剛出了名,楚喬刻意全副武裝,帶了口罩,誰知道就這樣周圍仍然有人悄悄討論:
“他和那位希爾先生長得好像。”
“希爾怎麼會坐這種廉價的客艦。”
“也是……”
楚喬無奈地將口罩拉高,隱約間,他聽到自己的行李箱中發出輕微的響動。
什麼東西?
楚喬盯著自己的行李箱,突然,箱子以一角被什麼東西從裡面撬開,金色的大眼睛在漆黑的箱子裡眨了眨,表現地格外無辜。
“啪”地一聲,楚喬麵無表情地合上箱子。
作者有話要說:
去見道尊啦,還有最後一個副本,寫完就能完結了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88章
這艘小型客運艦經歷過三次空間遷躍,進入了最後的平穩行駛階段。老張睡了一路,打了個哈欠,搖搖晃晃地往洗手間走。
洗手間排著隊,站在他前面的男人帶著口罩,年紀不大,面無表情地排著隊,看上去心情不佳,最奇怪的是,這人上洗手間竟然帶著行李箱,在一群睡眼惺忪的大老爺們兒中間顯得格外奇怪。
箱子裡裝著什麼奇珍異寶啊,神神秘秘的,老張心裡暗自嘀咕,斜著眼瞥了兩眼箱子,沒瞧見有什麼不同,心底哼笑兩聲,眯著眼睛繼續神遊。
一個個人進去又出來,約莫兩分鐘,終於輪到行李箱男。
男人進去足足有十分鐘,老張打了個哈欠。終於,在他第五次腹誹對方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時,門推開,男人終於提著箱子走了出來。
“洗手間壞了。”
“……哦。”老張連同身後排隊的人轉頭四散,找別的地方解決。老張揉了揉臉,犯了懶,心想著馬上就到,乾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從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洗手間門口的情況——那個帶著口罩的神秘男人並沒有離開,反倒等在洗手間門口,過了一會兒,門重新打開,一個身姿頎長的陌生男人從中走了出來,緊接著兩人相攜而去。
臥槽?
老張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那個男的,什麼時候進去的?
轉念,又覺得自己沒必要嚇自己,再想想,腦袋裡轉而冒出點不合時宜的黃色廢料來——怪不得進去了十分鐘,十分鐘,嘖。
楚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為被有心人各種解讀,重新回到座位上,趙琉這廝還在囉嗦不休:
“你把我留下是不對的,你一個人大家多擔心啊。萬一……你說萬一呢?”
“況且,帝星還有小白和小紅在,你身邊呢?你真想一個人去?”
楚喬不吭聲。
趙琉知道自己的切入點找對了,吊在半空的心松了松,話風一轉,低聲道:“你這一走不知道多久,我肯定忍不住想你。我們認識這麼久,還沒像這樣分開過。”
楚喬捏著行李箱手柄的指頭松了松。趙琉知道自己有戲,三分的委屈,硬生生增加到七分,可憐巴巴地看著楚喬,活像是一隻擔心被主人拋棄的大狗。
“你是不是要去找他,所以不讓我去……”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道尊。
他這樣,連鄰座阿姨看著都有些不忍,開口幫忙:“小年輕好好過日子,吵什麼喲?這外頭日子也不太平,誰知道哪一天魔獸就來了。小哥,你瞧這孩子,他也認識到自己錯誤了,聽阿姨一句勸,這就給他個機會,啊?”
趙琉活了千年,第一次覺得人類女性的形象如此高大,送給阿姨一個感激的眼神,又轉過頭去看楚喬。
楚喬額頭青筋直冒。
擱幾年前,他做夢都想不到堂堂妖尊竟然是這種幼稚鬼,尤其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趙琉這傢伙不知是不是被雷劈壞了腦子,越發的沒臉沒皮,越活越黏人。
只是楚喬的心還是軟了一下。
“坐好。”他低聲道。趙琉眼睛一亮,乖乖坐好,壓抑著興奮,問自己的救命恩人:“謝謝您,您有什麼心願嗎?”
阿姨頓了頓,仿佛是不想打擊這位連老婆都哄不好的窩囊男人,嚴肅道:“世界和平。”
·
紫微星。
謝家大宅位於紫微星中心城市的東北角,這是一座仿遠古時代水藍星時代華夏風格的建築,帶著點明清四合院的意思,平時謝家人方便起見大多住在城裡,很少回老宅,今日是特殊情況——在外巡演的謝清恒完成了一個階段的工作,謝馥也從帝星歸來,一家人難得地團聚在一起。
“不是說巡演下個月才結束嗎?”許久沒見兒子,謝夫人先將“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擱在一旁。
道尊慢吞吞地將飯菜咽下去,淡淡道:“有點事。”
謝夫人:“什麼事?”
她真是要被這個兒子急死了,問一句說一句,不知道哪兒來的毛病。這脾氣,能給她拐個兒媳婦回來嗎?
謝馥想插嘴,被她哥瞪了一眼,悻悻地低下頭,只聽道尊雲淡風輕地一帶而過:“見朋友。準備去一趟帝星。”
……見、見朋友?
謝夫人的眼睛瞬間被點亮,整個人難得地激動起來:“男的女的,叫什麼?我和你爸爸認識嗎?”說著將謝將軍也拉下水。
不怪她反應過度,實在是她兒子受傷醒來之後,整個人狀態不對勁。以前還算是冷傲,傷好了,就直接進化成冰塊,除了能和他們這些親近的人交流幾句,面對外人,吝嗇地一句話都不多說。
如今冒出個需要他親自去帝星見的朋友?
謝夫人瞬間對那人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謝將軍也有些好奇,但他不會像自己妻子那樣直白,敏銳地他瞬間發現謝馥的不對勁,曲裡拐彎地問:“小馥?你有話想說?”
謝馥哪裡還能忍?嘰裡呱啦地將她哥賣個徹底,賣完還不忘告狀:“我哥也真是,看起來挺正經,誰知道一聲不吭搭上了我男朋友,慢得還真緊,要不是我偶然發現……”
“你男朋友?”
謝馥:“哦,夢裡的男朋友——這不重要。問題是,我哥是不是春|心萌動?”
“別胡說。”
謝馥不懷好意:“不過,楚喬親口承認他喜歡身邊姓趙的男人,瞧著我哥八成沒戲。”
道尊聽到趙琉的名字,眉頭一擰。
謝夫人跟著失望,搞了半天,只是空歡喜一場啊!
謝馥通訊就在此刻突然響起,她低頭一看——楚喬。
“抱歉,有些冒昧,我在紫微星,不過……誒!”楚喬匆匆報了位址,通訊掛斷了。
謝夫人:“誰?”
謝馥拉起謝清恒,匆匆往外沖:“我老公!”
沒過多久,兩兄妹撿回兩個陌生男人。楚喬狼狽地搓搓臉,帶著趙琉進門,和謝家夫婦打招呼。
謝夫人吃了一驚:“……哎!這是怎麼了?”
楚喬的口罩不知什麼時候被扒掉,衣服上皺皺巴巴,突出重圍時又被踩了幾腳,不像來探親,倒像是逃難來的。
這事還得從他下了星艦說起。
他和趙琉一起,先找人問了問謝家大宅的大概位置,誰知道,被他攔住詢問的女孩原本就是個謝粉,見眼前人帶著口罩,一副見不得人的模樣,登時警惕起來,揮手叫來了周圍巡邏的員警。
楚喬的口罩自然沒法再帶下去,乖乖露出了臉。
叫來員警的姑娘尖叫一聲“你就是那個希爾”,激動地朝楚喬撲過來。星港人流量多大,姑娘這一喊,瞬間招來無數目光,脫星網的服,楚喬幾輩子第一次體會到被人群淹沒的酸爽滋味。
最後還是員警施以援手,帶了一小隊人,將兩人隔離出來。楚喬這才聯繫了謝馥,從隱蔽的員工通道被帶走。
於是,說好的低調出行,又泡湯了。
謝將軍咳嗽一聲,解釋:“帝國和共和國在魔獸上達成一致,保持統一步伐。關於‘布尼安’的資料我們已經收到了,所以,這次輿論反擊戰,我們也是同時進行。”
也就是說,此刻共和國的星網上,也全部都是他的照片。
楚喬的表情一時間變得非常精彩。
飯後,謝將軍及時攬著一臉好奇的謝夫人離開,將空間留給年輕人。
“來。”
父母撤了,謝馥還沒來得及敘舊,便驚愕地看著她哥摸出一把劍扔給楚喬,楚喬接住,兩人沉默地一前一後走到庭院,比劃了個奇怪的姿勢,打了起來。
說是“打”也不太準確,憑藉她的肉|眼和近乎空氣的見識,隱約琢磨出,是楚喬在進攻,她哥接著,時不時還指導一番。
反正,這一來一回刀光劍影格外地好看。
不單是人好看,一招一式中,似乎還飽含|著些不可用語言描述的韻味。見兩人都有分寸,謝馥便將一顆心收回肚子,安靜地繼續看下來。
但——
不對。
就在她以為這番“交流”快結束時,她哥突然加快了出劍的節奏和力度,不光再“指導”,反倒帶起了攻擊的節奏。
楚喬鼻尖冒出了汗。
這就是練氣期和大乘期的差別了,縱然靈氣限制,但境界卻是天上地下。哪怕鍛體訣已有小成,在面對道尊時,仍如腳入泥潭,動彈不得。
“啊!”
謝馥驚呼一聲,道尊的劍尖已經擱在楚喬喉嚨前兩釐米處。
“叮——”
謝馥只覺一陣清風從自己身旁刮過,只是眨眼的功夫,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趙琉突然出現在楚喬身旁,伸手一推一拂,將楚喬推出戰局,側過頭,冷冰冰地看了道尊一眼,迎了上去。
“你沒事吧?”謝馥連忙扶住楚喬,忍不住抱怨,“都怎麼回事,見面不說話,先動起手來了。”
楚喬緩過氣,捏住顫抖的右手指尖,低聲解釋:“這是規矩。”
為了防止弟子偷懶,玄天宗的確有這麼一條規定,師長在分別後見面時,需要親自考教弟子的功課。道尊這一番,就是在檢查功課了。
只是後來——
道尊故意做出樣子,激趙琉出手。
楚喬苦笑一聲,撐著劍勉強站起身。道尊和趙琉兩人的身影已經快得他看不清,楚喬閉了閉被劍光閃得刺疼的眼睛,果斷帶著謝馥先撤。
這兩位,倒真是相愛相殺。
楚喬沏好一壺茶。不同於帝國偏西化的生活方式,共和國明顯沿襲了古華夏的文脈,無論起名字的方式,還是生活的方式,都帶著一股濃濃的古韻,熟悉的環境令楚喬精神舒緩。
約莫兩盞茶的功夫,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門,這兩人像是約定好似的,面上都是如出一轍地平靜無波。
“誰贏了?”謝馥好奇地問。
沒人回答她。
楚喬挑起了眉,目光在兩人臉上找尋,想找出點蛛絲馬跡。可這眼前兩位,都是活了千年的老妖怪,真心想藏,任楚喬看瞎眼睛,也看不出個一二。
“喝茶喝茶。”
楚喬暗自腹誹這兩個裝神弄鬼的老傢伙。
清亮的茶湯從紫砂壺口緩緩倒入茶杯,倒映出頭頂的竹林和天空,楚喬端起一杯,想要親手遞給道尊,誰知半路被攔下來。
茶杯到了趙琉的手裡。
趙琉眯著眼睛,盯著道尊兩眼,嘴角微微露出一個笑。他舉起茶杯,來到道尊面前,“師父,請。”
謝馥瞪大了眼。
楚喬張了張嘴,總覺得這劇情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道尊沉默地盯著杯內倒映出的半片天空,半晌,接過了茶。
楚喬倒吸一口涼氣。
謝馥嘰嘰喳喳:“原來是我哥贏了?”
道尊:哼。
趙琉愉快地笑了,好像完成一樁久存的心事。
道尊淡淡地抿了一口,將茶盞放下,找了個藉口支走謝馥,轉過頭,對楚喬道:“你的功課做得不錯,看來你一直沒有放鬆對自己的要求。”
道尊:“那一劍……我一直很愧疚。現在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楚喬心頭一澀:“您不必自責。”
趙琉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道尊深呼一口氣,像是在壓抑心底的潮湧,半晌,他閉了閉眼:“在來之前,我本來想收你為入室弟子,只是如今再無玄天宗,從此之後,你也不必再叫我師傅,若不嫌棄,將我當作兄長便是。”
楚喬連忙點頭。
道尊轉過頭,瞥了趙琉一眼。
趙琉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極端不妙的預感。
道尊:“孽徒,還不過來拜見你師叔?”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泥萌猜一猜,比武是誰贏了~
☆、第89章
“輩分之爭”就在楚喬毫不留情的大笑中暫且畫上一個句號。
“咳,好,我不笑了。”接收到趙琉幽怨帶著點控訴的眼神,楚喬終於良心發現,強迫自己停下來,只是眼中的笑哪裡擋得住?眸子中滲出水意,波光瀲灩,勝似人間美景。
趙琉被擺了一道的鬱悶就如春日的積雪,飛快消散。
道尊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將談話調整到正常的頻道:“你們來紫微星,不止是見我吧?”
這也是基於道尊對楚喬的瞭解——要不是有事迫在眉睫,憑楚喬的性格,絕對不會在這樣敏感的時機一聲不吭地突然前來。
楚喬隨手將一杯茶遞給趙琉,沉吟片刻,從赤沙星開始講起,將兩人與布尼安的淵源講了一遍,重點轉述了趙琉對於布尼安手中仙器的猜測。
“仙器?”
道尊吃了一驚,轉而擱下茶杯,“你沒看錯?”
趙琉輕哼一聲。
道尊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他雖看不慣趙琉這人,可不得不承認對方眼力還是有的。
穿來這個世界不短的時間,令他對星艦、機器人、宇宙之等概念逐漸瞭解,瞭解的過程也是疑惑的過程——相比於上個世界漫天的修真者,這明顯是一個屬於普通人類和所謂“科技”的世界。
偏偏魔獸的存在,令世界的畫風偏轉,透著不和諧。
魔獸能撕碎機甲、跨越宇宙星空,甚至幻化成人?就他自己而知,上輩子的妖獸們想要化形,尚且需要諸多艱苦的考驗。
現在又冒出了仙器。
就如同虛空中有一隻大手,以絕對的力量,將固若金湯的世界障壁劃破,將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隨手塞過來,亦不管這些超出原本世界所能承受的能量,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說起來,我們,也算是被塞過來的東西。”
聽完道尊的感慨,趙琉冷不丁地道。
桌面的敲擊聲突然停住。
楚喬一個激靈,如同一股細小的電流從腳心順著經脈飛快竄上來。在短暫的一瞬間,他的思緒如同飛快運轉的機器,飛快地向前回溯,他突然想起自己三人的“死而復生”來。
他們的穿越,真的只是一場意外嗎?
如果不是意外,又是誰帶他們來這裡?
越想越複雜了。
楚喬深呼吸,揉著眉心,不敢繼續想下去,他強迫自己將多餘的、不著邊際的思緒清理出去,沒有證據,多思無益,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搞定布尼安,阻止對方下一步的瘋狂。
“我可以提供什麼幫助?”楚喬能想到的東西,道尊自然可以,他面色沉著,重新端起茶杯。
這倒是的確需要道尊説明了。
楚喬:“我從墨由那裡得知,和它一樣的聖獸一共五隻。布尼安控制住兩隻,剩下三隻潛逃在外。墨由和鳳池是其中之二,還有一位,據說最後一次出沒地在紫微星,我想找到他,打探消息。”
據墨由說,這一位聖獸,在幾個之中年齡最長。從其他幾隻誕生,這一位就已經是成年的狀態。當時布尼安一心想要拉攏它,沒有成功。最後墨由和鳳池受了傷,也是靠著這位的庇護,才順利地逃了出去。
道尊眉心一動,變換了個姿勢。
“打探什麼消息?”
楚喬轉頭看了趙琉一眼,趙琉接道:“有關魔龍。”
當日在趙琉化形後,布尼安高興之余,並沒有向他隱藏內丹的來源。
也正是從布尼安的隻言片語中,趙琉察覺到這世界,曾經有過一條“魔龍”,布尼安以為他是魔龍的後裔,將他當作新王,並且不遺餘力地幫他化形。
道尊怔了怔:“魔龍?據我所知,魔獸中的確有關於魔龍的傳說。據說很多年前,這片宇宙只是一片完整的大陸,人類還沒有誕生,魔獸們是唯一的主宰,所謂的魔龍,是統治魔獸們的王。”
道尊:“但這只是一個古老的傳說。古老到很多年輕的魔獸都沒有聽說過。何況,傳說只是傳說……”
話說到一半,道尊硬生生地將否定的論斷咽下去。這世界已經冒出一把仙器,誰知道會不會真的冒出一條魔龍呢?
趙琉不再隱瞞,將布尼安拿出魔龍內丹幫助自己化形,並且奉他為魔獸之王的故事和盤托出。
道尊靠著椅背,眉頭擰成一座小山。
如果魔龍真的出現過,並且如同傳說中所說那樣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話,那事情或許就有些複雜了。
道尊抬起頭:“所以,你們知道想內丹的來源?”
楚喬點頭:“是。我們懷疑,布尼安找到了魔龍留下的遺物——包括內丹,和那件仙器。”
在修仙界,許多修為極高,又沒有傳承的仙人們也喜歡這樣玩。死前將自己的半輩子的積蓄打包,封印在洞府之類的地方,再設置點什麼關卡和陷阱,放出訊息。等人死燈滅,後輩們卻會為了“寶藏”前赴後繼,死而後已,運氣好點,還能撈個傳承者,怎麼看都不虧。
道尊的態度鄭重起來。
很顯然,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魔龍的遺物都絕對不止這兩件。誰知道布尼安手裡還掌握著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之前布尼安帶著魔獸攻佔星球,道尊一直沒什麼感覺——布尼安這傢伙做事很有分寸,就算佔領法蘭星、海藍星之類,也極有分寸地將人類趕走,並沒有濫殺無辜。
現在再仔細想來,這種冷靜地克制,未嘗不是一種先抑後揚。
“他到底想做什麼?”
道尊在不自覺時,已經喃喃地問出聲。
楚喬苦笑:“這也是我們想知道的。所以,我想找到這位聖獸,看看能不能得到一點線索。”
話落,道尊嘩地一下站起身。
繞著庭院走了兩步,他停下來:“他們有沒有提到……那只聖獸?外貌,原形,名字,別說是找獸,就算找人,也得有點線索吧?”
楚喬恍然間明白了點什麼。
他下意識地轉頭看了趙琉一眼,後者心有靈犀地朝他眨眨眼。楚喬低下頭咳嗽一聲,然後轉過頭,一本正經地講起這位“素未謀面”的聖獸先生的好話來——
什麼武力高強,能力出眾,心底善良,品格端方,統統不要命地朝道尊湧過去。
至於原形?
黑貓和胖鳥都沒有提到過,怎麼,有問題嗎?
“名字呢?”聽到楚喬兩人不知道原形,道尊明顯松了口氣,整個人變得鬆弛,重新將自己塞回那一把大的懶人椅上。
楚喬:“他叫青燈。”
楚喬故作詫異:“怎麼,您認識嗎?”
道尊淡淡道:“巧了,我穿越的這具身體,原本的名字也叫青燈。”
作者有話要說:
☆、第90章
第九十章
道尊這具身體的身份,比楚喬還要複雜。
剛穿越過來時,他是“謝清恒”,是謝家長子,家喻戶曉的大明星。原主由於排練時一時不慎,從半空的舞臺跌下,磕了頭暈過去,再清醒過來,殼子裡就換了個人。
但那只是表像。
事實上,看似年輕強壯、生命力旺盛的謝清恒,身體內部卻是垂垂老矣,他的每一根骨頭,每一根髮絲,在經過漫長的時光潮水侵襲後,散發著不堪一擊的腐朽氣息。
這是無論原主幻化出的人類多麼年輕,都無法改變的現實。原主還沒來得及給自己安排一出合情合理的死亡,便因為意外出事,之後道尊穿越過來。佔據這具身體。
是道尊的到來,為這具身體重新注入了活力。
就像對是一台老舊機車的改造,保持著外觀不變,內在的發動機、零部件都換成了全新的,身體重獲新生不說,連帶著性能也升了級。
“我起初以為這具身體只是單純的人類,結果某一天,我洗澡的時候……”道尊停頓了一下,冷哼一聲,囫圇將發現過程掩蓋過去:“總之,在那個時候,我才發現這具身體有點問題。”
道尊:“恰好,這段時間魔獸們攻佔了法蘭星,鬧得沸沸揚揚。於是我猜測,這具身體或許和那群魔獸有關。”
楚喬假裝自己沒有注意道尊的停頓,認真地點頭:“那您是怎麼知道‘青燈’這個名字的呢?”
道尊:“是布尼安。”
楚喬一瞬間挑起了眉:“他找到了你?”
道尊的原身是那只成熟的聖獸,也就是說,雖然聖獸們離開聖地,布尼安也沒有放棄對它們的追逐。這樣說來,青燈光明正大地選擇住在紫微星,很可能是在為黑貓和胖鳥製造逃離的機會。
這恐怕也是黑貓和胖鳥建議他們來找青燈的原因。
道尊:“布尼安是原主的追求者。”
“???”
楚喬瞬間被這個勁爆的消息吸引了注意力。不光是他,連趙琉也忍不住側過頭。
道尊對楚喬的反應有些不滿:“很奇怪嗎?原主長相和性格都不錯,否則也不會有許多人類喜歡。”
倒不是因為這個。
楚喬端詳著道尊的面容,心中明白,在這個問題上,是道尊理解錯了——如果真如對方所說,原主在他來之前已經垂垂老矣的話,只要布尼安沒有戀父傾向,八成是被眼前這個生機勃勃的道尊吸引。
楚喬突然覺得昔日高嶺之花一般的道尊有些可愛。
趙琉不放棄任何機會嘲笑自己的老對手:“哦,那這麼說,不如你犧牲一點,使用美人計抓住布尼安,到時候要殺要剮,還不是聽我們的?”
拿下布尼安,也正所謂是釜底抽薪。可事實上操作起來哪有那麼簡單。布尼安不傻,加上手上有東西保命,哪能那麼容易被捉住?更何況雙方翻了臉,如今面對他們時,就愈發地提防。
明明是開玩笑的話,誰知道尊竟然認真思考起來。至少從他的眼神來看,這位略顯古板的劍修,是真的在腦海內推演三人一起降服布尼安的可行性。
楚喬哭笑不得,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駁。
從道尊的表現來看,青燈的記憶他半分也沒繼承到,他所得知的那點消息,多是從周圍人的言語中獲得。雖說見到道尊也是增添了一大助力,可“青燈”的線索,跟到這裡也算斷了。
那接下來要從哪裡打開突破口?
現在他們所知道的,就只剩下聖地——難道真要去聖地一遊?楚喬一時間拿不了主意。
聖地是布尼安的大本營,也是他的根基所在,據楚喬從各方瞭解的情況來看,聖地的確不一般,楚喬知道的為數不多幾個可以“化形”的聖獸,都是出自那裡,這裡也是傳說中魔獸統治時代最後一塊遺留地。聖地目前被布尼安牢牢把持著,沒有布尼安的允許,別說是登陸,他們恐怕連具體位置都找不到。
想來想去,現在竟然真的只有試圖從的布尼安身上獲得點隻言片語。
可是,他會說麼?
楚喬聽見有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下一秒,在三位為宇宙和平鞠躬盡瘁的男人瞬間噤了聲,警惕地望著來人的方向,這做派,頗有幾分偷雞摸狗小蠢賊的意思。
助理先生氣喘吁吁地出現在庭院,撫著快被心臟衝破的胸腔,目光飛快地掠過庭院中的另外兩名客人,長長地舒一口氣:“我的大明星喂,您就見見他吧,那位叫布尼安的,他又來了。”
楚喬與趙琉面面相覷。
道尊面無表情地站起來,整了整衣領,手背在身後,一聲不吭地朝前走。楚喬見他這模樣,腦海中立刻浮現出當年趙琉前來鬧事時,道尊一劍而來時的睥睨,現在就差那一句:“誰敢來我玄天宗撒野?”
楚喬連忙快步跟上。
還好,道尊只是外表看起來嚇人,大腦並沒有被布尼安的到來沖昏。他冷靜地吩咐助理將楚喬兩人帶去屏風後,自己去見人。
楚喬從屏風淺淺的縫隙中,觀察到一個前所未見的布尼安。
對方穿著筆挺的藍色西裝,短短的頭髮被梳到腦後,用類似髮膠的東西固定。除了著裝正式之外,配飾也必不可少——手腕上價值不菲的手錶,西裝上的黑寶石袖扣,為了應景,耳朵上也戴上了黑色的耳釘。
整個人,包括髮絲都散發著“我來見的人很重要”的訊息。
嘖。
楚喬轉過頭,發現趙琉正盯著布尼安打量,若有所思。
在這短暫的時間內,道尊和布尼安已經打過招呼坐下了。對於不喜歡的人,道尊對待的方式異常直接:“找我有什麼事?”
這架勢,仿佛對方只要多廢話一句,他就能立刻端茶謝客。
布尼安微微一笑,絕口不提其他,問候道:“我聽說你結束了演唱會回到了紫微星,所以來看看。近日身體如何?一切可順利?”
這番情景,就如同老友重逢,沒有絲毫距離感。事實上呢,憑藉布尼安對自己和道尊的關注,楚喬相信布尼安絕對得到什麼消息,這才匆匆地趕過來。
布尼安來,想做什麼呢?
眼看道尊就要端茶謝客,布尼安突然笑了,改口道:“別著急,我是覺得,我們之間可能發生了點誤會,請容我解釋,好嗎?”
等等。
楚喬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小錯誤——布尼安並不瞭解他和道尊之間的關係!
穿越這件事誰能輕易想到?撇開穿越帶來的這層天然關係,明面上,自己和謝清恒這位大明星之間,只有謝馥這一個紐帶。謝清恒不是傻瓜,不可能輕易向一個陌生人吐露自己聖獸的身份,也就是說,布尼安認為,短時間裡,兩方不可能摸清對方的身份,他是打這個時間差,前來阻止謝清恒倒向他們這一邊的!
這就有意思了。
楚喬屏息凝神,給趙琉使了個眼色,將存在感降到最低。還好,眼前的屏風顯然被道尊改良過,不但將他們的身形遮得嚴實,似乎將聲息也遮蓋住了。
至少,布尼安看上去並沒有發現這房間裡除了他和謝清恒外,還有多餘的第三人。
道尊言簡意賅,居高臨下:“說吧。”
布尼安: “我是想來問一句,你還記得當年那個傳說嗎?”
道尊心尖一顫,瞬間回憶起楚喬剛剛過的,有關魔龍及其遺產的論斷,眉心微蹙:“魔龍?”
布尼安:“你果然還記得,那你還記得我當時的承諾的嗎?”
道尊有些厭煩這種“你記不記得”的環節。
還好布尼安察言觀色的本領在這時候發揮到極致,不等道尊皺眉,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當時我說我會帶領同類們重現先祖的榮光,重新讓魔獸成為這片土地上的唯一主宰,我邀請你和我一起,你卻拒絕我,還告誡我說這是虛妄,是瘋狂且遙不可及的狂想,你帶著其他兩隻聖獸離開聖地,之後也不願意和我見面——現在,我距離我的目標只有幾步之遙,你……你後悔了嗎?改變自己的結論了嗎?”
布尼安:“如果你願意改變想法,我現在很歡迎你回來,和我一起,完成這件偉大的事業。”
道尊:“你今年幾歲?”
布尼安怔了怔:“什麼意思?”
道尊:“統治世界,這是我十幾歲時候睡不著覺偶爾會想想的事情,沒想到你這麼多年還是沒有長大。那麼,讓魔獸統治世界後,人類呢,人類怎麼辦?”
“自然會給他們活路,”說起人類,布尼安顯得格外冷漠,說話的口吻,如同在對待什麼不起眼的小蟲子。語氣中不帶絲毫的優越感,是因為他根本沒有將自己與人類比較過,相比起來,當時他覺得楚喬“有用”,這已經是很了不得的誇讚了。
“你知道,在魔龍王的時代,人類還沒有出現,”布尼安似乎第一次認真思考這個問題,“雖然他們每一個都很弱,但當成低等魔獸不太合適,到時候專門給他們劃分領地好了,不過,要控制他們生崽,人的數量一多,就不好控制……”
竟然有點將人類也當做魔獸管理的意思,不得不說,這布尼安,頗有幾分獸、人一家,天下大同的寬廣氣魄。
道尊第一次不知道要說什麼,他發現布尼安腦海中有一套完整的內在邏輯,漫長的時間讓他完善了自己的理論,無論外力如何,都無法輕易打破這堅韌的內部堡壘。
說得不客氣些,這位就是一位神經病患者,晚期的。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如何對付一個神經病?
依照道尊幾百年前作為玄天宗首徒教導奇奇怪怪的師弟師妹們的經驗,不必多說,直接扔去思過崖吹風便是,等吹幾日冷風,餓過幾頓,對世界有了清醒的認識,自然會乖乖練劍修行。
只是眼前這個神經病有些棘手。道尊的眼神刻刀一般從布尼安的脖頸掃過,暗自掂量著對方的實力,最終在意識到自己的修為只有不到昔日十分之一,這才緩緩收斂眼神,打消念頭。
“你在做夢,”道尊說,“人類不是玩偶,怎可能任你擺弄?”
這包含著試探意味的話,被道尊冷冷地說出來,竟帶著渾然天成的挑釁。
屏風後的楚喬剛松了口氣,瞬間又提起來,生怕道尊一言不合就拔劍。
誰知布尼安不但不怒,反倒低低笑起來:“任我擺弄……結果你不是看到了嗎?只要我願意,接下來將有無數個法蘭星。”
道尊目光犀利:“人類已經聯合起來,你的好日子要結束了。”
變.態們需要什麼?是別人的驚歎、讚賞,亦或者恐懼。毫無疑問,道尊連番的質疑令布尼安有些不悅,他煩悶地換了個坐姿,說話的音調提高了一個度:
“就算聯合起來又怎樣,帝國和共和國打了多少年,積累了多少仇,這合作怎麼可能堅固無摧。何況,就算正面打起來,他們能扛得住我的魔獸大軍嗎?”
道尊冷笑一聲:“魔獸大軍?烏合之眾罷了。它們怎麼會聽你的?”
布尼安:“它們除了跟著我,還有什麼選擇?我給它們想要的,幫助它們杜絕後顧之憂,它們憑什麼不聽我的!”
說話越來越急。
道尊:“胡說,每個魔獸都有自己的領地,它們還需要什麼?又有什麼好顧忌的?”
布尼安呼吸加重,“它們需要什麼!人類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大,領地?領地早晚要被侵佔——你沒感覺到嗎,那力,你身體中的力,它越來越弱,我們一代比一代弱,新的魔獸不及老魔獸,老魔獸在加速衰敗,我們慢慢在失去魔龍王的遺澤——而人類呢!星艦、機器人、機甲,雖然目前看來像是玩笑,可他們在不斷進步,在上升,照著這個趨勢下去,這片土地,早晚沒有我們的位置,你能接受自己從這片土地滅絕的結果嗎?”
“你在說謊。”哪怕內心早已經掀起驚濤駭浪,可道尊面上卻表現地足夠冷淡,他像一個刻薄的挑刺者,他的態度只有抗拒,他拒絕相信布尼安的每一句話,“你說你不在乎人類,錯了,你不是不在乎,你調查他們,關注他們,甚至自己親自混進人類中,你對人性的瞭解比一般人類還要清楚——不要反駁,我是在害怕他們,恐懼已經支配了你的神經,雖然你表面上看上去足夠的強大。”
“我沒有恐懼!”布尼安像是被針紮了的耗子,瞬間竄起來,“人類想要發展也需要很多年,在這些年裡,我能很快拿下他們,到時候世界上只有魔獸,就算我們實力大減,也是這片土地的主宰!”
縱然布尼安說話前後矛盾,虛張聲勢,可從對他的刺激中,楚喬仍然窺探到這未知世界的冰山一角。
魔龍的傳說,是真的。楚喬能夠想像布尼安從小聽著這久遠傳說入睡的畫面,那無所不能的魔龍王,是布尼安的精神支柱。魔龍的傳說,支撐他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魔獸走到今天這一步。
人類的威脅,魔獸們的衰弱?也不假。至少,就楚喬所知,魔獸們幼崽的成活率,並不高,除了頓悟的沙蠍小紅外,赤沙星那些被抓走的幼崽,它們的實力並不及父母。
前有美好的藍圖,後有人類和自身的威脅,楚喬幾乎能想像出布尼安說服魔獸們時的那套說辭。
可事情真如布尼安所說的這樣簡單嗎?
不,楚喬瞬間想起鳳池提到過的,聖地已經乾涸的聖泉!
布尼安還有事情瞞著!
楚喬的心跳驀地加速,他的目光宛若實質,仿佛在一瞬間穿破了屏風,劃開布尼安遮遮掩掩的皮囊——
“那你今天來找我,是在急什麼?”道尊冷靜地問。
就是這個問題!
楚喬激動地差點想沖出去給道尊一個大大的擁抱。可不正是如此!如果真如布尼安所說,魔獸們的時間還很長,那為什麼布尼安會這麼著急?著急著抹黑他,一聽見自己住進道尊家,就急不可耐地前來拉攏?
其中一定有什麼東西,令他不能徐徐圖之——聖泉乾涸,難道說,是聖地出了什麼問題?
果然,布尼安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他坐在椅子上,像一隻被紮破的氣球,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激將法不管用了,道尊瞥了布尼安一眼,心道。他輕呼一口氣,改變策略,刻意放緩了音調,“你和我還有什麼不能說呢?你來找我,不就是因為信任我嗎?”
道尊通情達理起來簡直無人能擋:“以前是我誤會了你,我只當你是被虛無縹緲的的傳說迷住了的小朋友——我錯了,現在,我看到了你的能力,也看到了你的責任感和善心。你是在為魔獸們的未來憂心,是嗎?雖然你挑了一個很多人都無法接受的理由,但事實上,你擔起了它們的未來。魔龍王給予魔獸和平,你帶給它們生的希望——你做到了,你將和偶像一樣偉大。可是,偉大不代表你必須擔起所有責任,你不代表你孤獨前行,你可以擁有分擔者,我很希望能幫上忙。”
這話簡直要說到布尼安的心坎裡,他只覺得一股熱流上湧,雙目發紅,肩膀上壓著他的沉沉壓力,終於有了疏通的管道——
“聖泉幹了”布尼安說,“聖地是魔龍王的埋骨地,所有魔獸——無論是聖獸還是高階魔獸,體內的力量都是來自聖地,如今聖泉乾涸,聖地的效果也在減弱。也就說,在接下來,要不到二十年,魔獸們很可能失去所有的優勢。”
聖泉的變化,瞬間將魔獸們的退化之路縮短。
“那要怎麼辦?”道尊聽見自己問,“我們現在,有什麼辦法嗎?”
布尼安沉默下來,他打量道尊,仿佛在判定眼前人值不值得他吐露內心深處的秘密。
半晌,他輕聲說:“我發現了魔龍的遺物……”
“什麼人!”布尼安的目光似劍,縱身朝屏風撲去。
☆、第92章
糟糕。
這是屏風被布尼安掀翻那一刻楚喬的全部感受,這一秒被拉長,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楚喬眼睜睜地看著繡著花鳥的屏風被布尼安攪成碎片,露出布尼安憤怒的面龐。
功虧一簣。
楚喬無奈地苦笑,猛地被趙琉向後一拉,避開布尼安的全力一擊,趙琉側身迎上去,剩下楚喬和道尊相顧無言。
道尊臉色難看:“屏風上陣法失效了。”
楚喬瞬間明白。依照道尊昔日大乘期的修為,隨手布個陣法自然沒問題,可如今他換了個殼子,境界雖然還在,可修為卻是大減。顯然,道尊在佈陣的時候,忘記了這一點。
何況,誰又能想到,這次的見面能持續如此之久?只差一點,就能得到最重要的消息。
楚喬:“我們先出去。”
必須要搶救一下。
顯然,趙琉也明白布尼安的重要性,交手時刻意留著餘地,顯得格外遊刃有餘,與之相比,剛剛發覺自己被道尊的欺騙的布尼安,就像是胸腔裡裝了炸藥包,鼻孔中差點要噴出實質性的火焰,沒有招式,也沒有理智,給他一個木頭樁子,布尼安就能揮刀亂砍一年。
趙琉在關鍵時刻表現地格外靠譜,他仿佛化身幼稚園院長,不知道從哪裡借來了足夠的耐心,一直陪布尼安玩著這幼稚的把戲。
楚喬和道尊沒有說話,一時間,空氣中只有布尼安粗重的喘氣聲。最終,趙琉趁著布尼安力竭,一把將人摁住,扭到楚喬眼前。
“冷靜下來了麼?”楚喬說,“我們來談一談吧。”
布尼安紅著眼瞪他。
楚喬:“除了攻佔人類,還有別的方式嗎?”
布尼安冷哼一聲,垂下眼睛,擺明不想和這群鬼鬼祟祟的小人說話。
楚喬望向趙琉:“放開他吧。”
趙琉沒有動。
楚喬:“他身上還有武器,如果他想跑,我們都攔不住。”
這倒是,趙琉回憶起布尼安手中的仙器,緩緩松了手,與此同時側過身,不著痕跡地將楚喬擋住。道尊抬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趙琉,最後將目光落在楚喬身上。
楚喬深吸一口氣,“我無意冒犯,只是想問,如果你願意放棄用武力解決這一切的打算,我願意加入你的隊伍。別,先別急著反駁我。我想你也知道,我自己雖然是人類,可我的朋友、親人,他們都是魔獸。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在未來的二十年,他們也會面臨同樣的困擾,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之間並沒有仇恨,相反,我們有合作的可能,不是嗎?”
布尼安不吭聲。
倒是趙琉有些好笑,玄天宗的劍修們,都這麼能說嗎?
楚喬侃侃而談,手心卻捏出了汗,“就和道……謝清恒說的一樣,換個角度來看,就算你堅持攻佔人類,事情也絕對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之前你看似勢如破竹,但實際呢?其中有多少水分,洛克菲家族幫了你多少忙,想必你自己最清楚,何況,現在帝國和共和國已經聯合起來了,在你的威脅下,他們的合作戰線,絕對足夠穩固。”
楚喬:“但是如果你願意換種方式,我們合作……”
“然後讓人類來圍剿我們嗎?”布尼安打斷楚喬。
布尼安冷冷道:“如果人類知道魔獸還有二十年,他們會排著隊,駕駛著機甲來收割我們的皮毛和身體。不、是、嗎?”
楚喬噎了一下,他想反駁,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冒出地球上某國捕鯨隊的新聞,一時間嘴巴像是被縫住,嗡嗡地說不出話。
布尼安取得了今日以來的第一個勝利,扯了扯嘴角,乘勝追擊:“很多獸都很喜歡你。”
楚喬:“?”
布尼安:“赤沙星的一群,墨由和鳳池,包括土黃和你身邊這兩位,他們都很喜歡你,你也承認,他們都是你的親人和朋友,既然如此,你怎麼能看著他們蒼老和死亡——我知道你是人類,我亦不要求你加入我,你只要不妨礙我,以前的賬一筆勾銷,如何?”
楚喬的心情很複雜,沒能說服布尼安,還被對方反過來忽悠,這感覺……
“不行。”他斬釘截鐵。
布尼安變換了個站姿,在短暫的交鋒中抓住了楚喬的軟肋,他瞬間從道尊的打擊中恢復過來,語氣中帶著點得意:“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打擾我——除非,你承認你不在乎魔獸們對你的信任。”
魔獸的信任,這一頂大帽子壓下來,楚喬深吸一口氣,不想再和布尼安繞圈子:“魔龍的遺物裡有什麼?”
布尼安:“為什麼要告訴你。”
楚喬面不改色:“魔獸的信任。你也是魔獸,別忘了。”
布尼安像是被燙了一下,一個哆嗦跳起來,“胡說!我才不……”
楚喬:“那你為什麼還不離開?你的法器,不是具有傳送功能嗎?”
布尼安瞳孔一縮。
楚喬上前兩步,直直地看著布尼安,逼問:“告訴我魔龍的遺物中有什麼,或許我們能從魔龍那裡找到突破口。”
布尼安:“不行,別過來。我警告你,別過來——”
一道亮光閃過,楚喬只覺得脖頸一涼,旋即有些刺痛,但他顧不得這小小的差錯,他的目光盯著布尼安手中的法器,那是憑空出現的一把劍,除了顏色和大小之外,無論花紋還是材質,都令楚喬覺得熟悉。
估計錯了,它竟然是把劍,那為什麼布尼安在對戰的時候為什麼不拿出來?這是楚喬的第一個念頭。
第二個念頭:它和尋龍匕有什麼關係?
布尼安握著劍的手在顫抖,大概是沒有受過專業的指導,他持劍的姿勢很業餘,楚喬想出口指點兩句,卻覺得頭暈目眩,伸手一摸脖子,滿手血。
迷迷糊糊之間,楚喬只看到趙琉恐懼的金色眸子,他的傷口被趙琉用手緊緊捂著,對方手心傳來的溫度,不停地彌補著楚喬流失的熱量。
沾染上楚喬的血液,隨機性罷工的劍像是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劍身發顫,輕聲嗡鳴,道尊還未來得及攔下布尼安,只覺得眼前一花,原地不見布尼安的蹤影。
道尊冷哼一聲,轉過頭,發現趙琉不知何時不見了,只剩下一條綠色的小蛇,它一邊舔著楚喬脖子上的傷口,急的金色的眼睛裡冒著淚花。
卡在喉嚨中,想要勸說楚喬遠離趙琉,慎重對待這位妖尊的話語,突然像是被太陽曬過的水汽,寥寥地蒸發,心中空蕩蕩,一時間喉頭發幹,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讓開。”
道尊捏著小綠蛇的脖頸,一把撈起來,“別他|媽哭了,他的傷已經好了,現在是睡著,不是死了,懂嗎?咬我?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奔波疲憊的楚喬翻了個身,忽略耳旁的雜訊,安穩地入了眠。
道尊和趙琉停了下來,並排坐在地上。
趙琉:“你不反對?”
道尊:“反對有用嗎,我是古板,又不是傻。他這次願意帶你來,不也說明他的態度?他的性格我知道,既然他願意原諒你,我也不必多說什麼。”
趙琉盯著道尊看了很久,心中無比慶倖,還好他下手快,還好他死纏爛打,比起那個莫名其妙的太子,眼前這位才是他真正的勁敵。
“好好珍惜。”
道尊拍拍趙琉的肩膀,站起身:“言歸正傳,不要辜負他拼著受傷換來的線索,製造尋龍匕的那位仙人,他還有同系列的其它作品嗎?”
·
布尼安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地上,那珍貴的仙器被哐啷一聲,隨手扔在地上。
聖地已經是黑夜了,黑暗伴隨著濃霧壓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空氣中沒有一絲多餘的聲音,聖獸和魔獸們被他陸陸續續地趕走,現如今聖地已經是他一個人的後花園。
可布尼安卻絲毫開心不起來。
腳下的綠意隨著聖泉的乾涸而退化,只剩下一層枯黃的草皮,黑色的土地沙化,滿地的砂礫讓布尼安異常不舒服。
布尼安閉著眼,將今日發生的一切回憶了一遍,心中說不出該是憤怒還是無奈。
他伸手撿起那把劍,劍刃上楚喬的鮮紅的血跡還在。布尼安隨手在空中揮舞兩下,發現這破玩意又罷了工,如同廢銅爛鐵,毫無聲息。
難道,真要他危急關頭才會有用?
布尼安將劍收起來,想要回住所,心中卻又莫名地一動,抬腳,朝聖泉的位置走去。
聖泉昔日清澈的泉水,已經被一層銀砂所取代,布尼安腳步向前,不一會兒,他的眼前出現一顆圓球狀的石頭,這塊石頭在這裡很久了,以前被泉水泡著,現在聖泉不再,它便露出來,接受風吹雨曬。
布尼安隨手將劍扔在地上,隨之坐了下來,盯著蒼茫的夜色發呆。
陷入迷茫的布尼安沒有發現,那凝固在劍刃上的血跡,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融化,一瞬間鮮活起來,它又固體重新變成了液體,滴答滴答地下落,落在那一塊石頭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布尼安只聽耳畔哢擦一聲,轉過頭,石頭裂了個縫,一條漆黑的小蛇,探出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蛇寶寶來了……
我真是大寫的親媽,楚喬喬白撿個兒子,還不用十月懷胎= =
☆、第93章
江小涵在紫微星東城的天樞中學讀初一,天樞中學位於城東,從她家去學校,要經過一片新建的商業區。
這片商業區剛剛投資修建完工不久,店面嶄新,風一吹,迎面撲來一股裝修味。再一抬頭,便看到印著謝清恒面孔的廣告懸在最高一層樓樓頂。
謝清恒代言了一家飯店,這是他這兩年來,接的唯一的一個廣告。廣告中,謝清恒穿著簡單的白襯衣和休閒褲,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走進這家叫做“星辰”的飯店中,坐下,店員為他端上熱騰騰的小籠包和餛鈍,兩樣食物冒著誘人的香氣,主人公渙散的意識慢慢聚集,面上的表情從漫不經心變成了鄭重,他咽了咽口水,拿起筷子,誰知,在這時候,一道黑影竄了出來,搶走一隻小籠包,回頭,扔給男人一個鄙視的眼神,搖著尾巴得意地“喵”了一聲,緊接著,異變突起,一隻七彩鳥而天兒降,成功貓口奪食。
主人公呆滯地望著這一切,一轉頭,眼前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一群魔獸,正眼巴巴地望著他……桌上的食物。
這個廣告在很長一段時間席捲江小涵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老實說,她不是謝清恒的粉,也對美食興趣不廣,可這只廣告,病毒似的不斷地在她耳畔提及——
新聞上:這是人類與魔獸的破冰之作,探尋了兩方關係的新模式和新可能。
家裡:真不打仗啦?多好呀。哎喲,你瞧,那只貓真可愛……魔獸都是這麼可愛嗎?
學校:星辰什麼時候來紫微星開分店,我謝神的大本營在這裡,店家怎麼也不考慮考慮,好想吃。哦對了,聽星網上說,有人真的在帝星的總店裡見到幾隻魔獸了,還有人和它們合影,這是照片,帥不帥?
江小涵沒忍住,在某次放學時停在街邊,借著臨街的光屏看完了整個廣告,看完,滿腦子如同被高壓水泵沖過,只剩下一個虛弱的喊聲:這到底怎麼回事?
好像一個夢一樣。
和對著謝清恒那張帥臉花癡流口水,被新任網紅各種魔獸們萌得嗷嗷嗷直叫的同齡人不同,江小涵遇事總是習慣多想一些,可這多想的一點,猶如萬丈波浪飛濺起的水滴,打在她心頭,讓她輾轉反復,不得安寧。
她想,帝國在幾個月前,不就被魔獸們佔領了幾個星球麼?
這些魔獸到底哪裡來的?和她想像中青面獠牙的恐怖形象一點都不一樣。飯店背後的人是誰,哪裡來的驚人資源,還是說,這飯店本來就是共和國和帝國之間合作的產物?
江小涵將這些問題悶在心裡,又沒機會開口問,心裡存了事,也就難免顯得有些不合群。故而,那家星辰飯店在紫微星開業三天后,江小韓才得到了消息。
她父親所在的單位聚餐,可以帶家屬。地點就定在新開業的星辰中。
江小涵的父親是名上尉,在某團擔任二把手,所謂的“單位”聚餐,江小涵跟去一看,主桌上坐了一位上將,兩位中將,以及一溜兒少將,比這些大佬還顯眼的,是端坐在其中的謝清恒。
只是謝清恒卻沒有另一位年輕人來的受歡迎。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江小涵估摸著對方年齡不超過二十,他的穿著也很低調,白襯衣、西裝褲,只不過有自身的氣質和顏值加持,這簡單的裝束,莫名地透出幾分驚心動魄的美感。
美人總是受優待的。江小涵遠遠地瞥了一眼,發現一位將軍剛說完,另一位又連忙接了上去,對待親近的子侄似的,態度柔軟的不像話。
又是哪家的公子吧。
江小涵百無聊賴地收回目光,卻見那男人告別了主桌,進了廚房。
“那是誰?”江小涵詫異。
她父親遲疑片刻,最終透露道:“那是老闆。和上面關係很好,和魔獸們也有點關係。你當心,見到人客氣點。”
這已經是江爸爸能透露的極限了。
江小涵心中驚濤駭浪一路沖來,她明白她父親這些人的半藏不露的說話方式,直接地翻譯過來,就是:這男人是官方和魔獸之間的連接紐帶,對人客氣點,別找事。
隨後的兩個小時裡,江小涵的眼神一直跟著那個好看的男人走,一桌香氣四溢的飯菜勾住了其他人的魂,卻沒能勾住江小涵的。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過直接,飯後,一個高大俊美,金色眸子,自稱是老闆合夥人的男人,專門送給她一份小甜點。
男人說:“用餐愉快,小姑娘。”
飯後,江爸將女兒送回家,又急忙趕回去加班。
江小涵經歷了這麼一個飯局,心裡堵塞的小秘密解開了一部分,但又有更多的問題冒出來。在這時候,盯著她父親匆匆離去的背影,她才恍然意識到,縱然新聞上描述的人類和魔獸形勢一片大好,可她父親表現的,卻是截然不同的緊繃。
魔獸們還會來麼?
或者說,真正的大戰還沒開始嗎?
江小涵洗漱好,窩進被子,打開那個廣告又看了一遍,關了燈,閉著眼睛,火石電光間,突然想起那個老闆的身份:不就是幾個月之前,事蹟傳的沸沸揚揚的那位帝國的希爾先生嗎?
廣告中有黑貓。
怪不得。
莫名地,也沒有絲毫邏輯地,江小涵心中仿佛卸下了萬斤重的擔子,或許是因為自己擔心的問題有人正扛著,天塌了有高個子頂,或許因為發現自己就算擔驚受怕,也起不到什麼實際的效果。
總之,江小涵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醒來,她像一個普通的初中女生一樣,興致勃勃地像小夥伴們描述昨晚上品嘗過的菜式,還有帥氣的謝清恒和飯店老闆們,心滿意足地收穫一大片羡慕嫉妒恨的哀嚎。
·
楚喬不知道自己在無聲無息間收穫了一名初中生的信任,事實上,這位看上去胸有成竹、淡定自若的年輕老闆,並不如他面上表現出來的那般淡定。
布尼安接近四個月沒有消息。
自從那次在紫微星上的會面之後,楚喬等人就再也沒得到對方的消息,沒有預料中狂風驟雨般的報復,也沒有帶領他的魔獸大軍繼續征戰,這個人和聖地一起,如同一顆砂礫,在星辰大海深處消失的無影無蹤。
要不是布尼安的手下土黃等獸曾接到過布尼安吩咐它們按兵不動的指令,楚喬恐怕真會懷疑他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某個地方。
人的恐懼來源於未知。
因此,縱然楚喬成功地以星辰飯店為掩飾,在白狐的幫助下,憑藉著他對魔獸超高的親和力和源源不斷的美食,炸毀了不少布尼安一方魔獸的心理防線,收復了兩個星球,可他的心中的不安,也從未減少過。
布尼安是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慘烈地轟開。
何況,如果布尼安的魔獸虛弱論是真的,只要一天不能解決魔獸們的歸宿問題,魔獸和人類之間的平衡就會如一張脆弱的紙,一戳就破。
到那時,楚喬這個中間的紐帶所要承受的壓力和責難可想而知。
楚喬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站上這樣一個無比重要的位置,可命運就是這樣,時局推著他不斷向前,最終,他站在風口浪尖,在這裡,他的每一個行為,都很可能會影響這個世界的歷史走勢,每一個決定,也正書寫著萬千人的個人命運。他所能依仗的,只有自己的良心和壓在肩頭愈來愈沉重的責任感。
“昨晚上一個小姑娘一直盯著你看。”趙琉端著一杯蘋果汁走來,打斷了楚喬的沉思,“你到底什麼時候能改改這招蜂引蝶的毛病?”
救世主·楚順手接過果汁,將腦海裡莫名其妙的思緒拋開,似笑非笑地抬起頭:“所以,作為報復,你自作主張,把我的晚餐甜點拿去送給了小姑娘?”
趙琉咳嗽一聲,一點也不高明地轉移了話題,“道尊剛才傳話,說他們抓到了布尼安的手下土黃,對了,他還想起了那把仙器的來歷。”
“走!”楚喬面色一凝,拿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匆匆地急著去見道尊。
“走啊?”
趙琉還停在原地。
真是服了。楚喬倒回來,伸手拉下趙琉的脖子,吧唧一口,在他臉頰上印了個吻。
下一秒,楚喬見識到了某人出類拔萃的變臉功力——
趙琉一把攬住他的肩膀向前走,嘴上還在責怪:“快走,忙正事呢,我知道你對我有賊心,但現在是工作時間,不要胡鬧。昨晚上的事我就先原諒你了,以後不准再犯,知道麼?”
楚喬:“……”
神經病。
☆、第94章
道尊通知的地點是紫微星的警署,為了照顧員警先生們的感受,這兩人無奈地放棄超自然的手段,而是開著家裡那台張揚的懸浮車招搖過市。
趙琉熟練地開著懸浮車,在對高科技手段的使用上,這位妖尊大人甩了楚喬百八十條街,兩相對比,楚喬有時候也摸不准誰才是真正的“老古董”。
懸浮車開得風馳電掣,楚喬坐在後座,本應該思考事件新變化的腦袋,頑劣地開了小差,隨著目光隱晦地一瞥,落在趙琉身上,腦海中就又浮現出諸多紛亂的思緒。
事情似乎從和趙琉和好之後,就變得有些不對。
先是在帝星時,他有好幾次莫名其妙對著趙琉心跳加速,那時他只當是男人經不起撩撥,糾結幾天後因為忙碌扔在腦後。
後來被布尼安傷了脖子,他迷迷糊糊間瞥見的趙琉捂著他傷口,嚇得死了爹娘似的,那種驚懼,像是一道雷劈在他心坎,楚喬實在沒法再鴕鳥似的縮著腦袋,欺騙自己只是“兄弟情深”。
最後一道雷,來自道尊。
在他醒來後,道尊刻意找了個機會喊他出去,仔仔細細將有關趙琉的前因後果問了一遍。楚喬只當道尊對趙琉仍然有誤會,連忙隱去趙琉的隱私,仔細道來。末了,還以他以自己的人品和眼光作保,保證趙琉決不是喪心病狂濫殺無辜的人。
誰知道道尊聽完後,歎了口氣,盯著他,像是在看個不爭氣的玩意,半晌擱下一句:“要受了委屈就來找我,本尊收拾趙琉還是沒問題的。”
楚喬先是摸不著頭腦,反應過來後瞬間羞躁地滿臉通紅——他又不是出嫁的大姑娘,受了委屈還需要請娘家出面。就算現在他和趙琉很可能有些“情況”,可這也不代表著就定了終身呐,結婚了還有離的時候,再說,修道者一輩子有多長,他數都數不清。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這樣雙方都心裡有數,又心照不宣地處著。合得來一起,合不來就分開,不戳破,不說明白,就能給雙方留點餘地,不至於有一日鬧得太難看。
楚喬幾輩子加起來活了幾十年,正兒八經的戀愛沒談過一次,倒是亂七八糟的理論經驗格外豐富,心滿意足地做好心理建設,在觀察幾天,確定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後,就自顧自地進入了單方面的曖昧期。
具體表現就是出門之前那個極具安撫意味的吻。
趙琉卻開心地要飛起,意氣風發地將懸浮車開出了星艦的水準。從居住地到警署的距離本來就不遠,不過幾分鐘,這輛風|騷的懸浮車就穩穩地停在了目的地門口。
助理被這酷炫至極的停車方式嚇得靜默兩秒,喘口氣,終於記起了自己的使命,連忙迎上去:“你們來得真快,快進去吧,老大等著。”
在道尊的威逼利誘下,這位助理先生在過去幾個月裡,成功將業務從娛樂圈擴展到方方面面,活生生將世俗的價值觀上升到拯救世界的偉光正層面,完成了對於精神世界的昇華。
“警署的人都暫時被請出去了,審問的辦公室暫時由我們接管。”助理先生語速飛快地交待。
楚喬:“抓來的東西也關在裡面?”
助理:“老大親自出馬,現在正守著。”
顯然,在過去的幾個月裡,昇華的不止是助理先生的道德水準,還有無論發現什麼不對勁都能熟視無睹、處變不驚地裝逼核心本領。
楚喬和趙琉進了門,助理閉了嘴,極有眼色地叫走其他人,關上了門。
這是一個非常符合審訊室風格的小房子,一張桌子,幾個椅子,道尊正靠著椅背坐在桌後審問者的位置,越過桌子,一隻土黃狐狸被用特殊材料製成的鐐銬拷在地上。
土黃看上去沒受什麼苦,除了皮毛上有個大腳印,神情格外萎靡外,身體的各個部件兒都完好無損,見楚喬和趙琉進來,還猛地睜開眼睛朝後縮。
自然,被鐐銬招呼著,它自然沒能掙脫,反倒顯得膽小又怯弱,很是符合一個囚犯應有的模樣。
楚喬自顧自地坐下,問:“問出布尼安的消息了嗎?”
布尼安的下落是懸在他們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日不移開,就一日不得安穩。布尼安有動作不怕,就怕他悄無聲息地,一出現就會搞個大新聞。
道尊:“沒,等你們過來。”
三人的目光落在土黃身上,像是自帶炙熱的溫度,土黃哆嗦一下,低下頭。
楚喬頓了頓,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件重要的事:“它怎麼被抓的?”
道尊靜默一秒:“在超市,它被人群堵住了。”
說起來土黃被抓的過程還帶著幾分喜劇所特有的荒誕色彩。
它是在超市被一個小女孩發現的,土黃悄無聲息地溜進去,誰知道在幹正事時被女孩發現,女孩見到它,不但不懼,反倒被激起了興奮的細胞,驚呼一聲“有獸獸”,伸手就要抹土黃的毛。
土黃登時僵在原地。
若是個成年人這麼做,它鐵定一爪過去,掀翻就跑。可換了個人類的幼崽,香香軟軟的一團,土黃的爪子像被粘住似的,僵硬地趴在原地,被小女孩摸個正著,從頭擼到尾巴。
這時候,小女孩的同伴來了,幾個小姑娘嘰嘰喳喳地圍上來,人數一多,自然收到旁人的側目,大人們先是一駭,等反應過來,發現土黃“無害”後,就又放心地招來更多的小朋友,直接將土黃定義成大型的毛絨玩具。
土黃不知道,它能有這待遇,純粹是道尊那廣告帶來的附加效應,再加上它自己長得爭氣,毛絨絨的,看起來不是什麼壞獸,故而也雞犬升天似的被劃為網紅獸的範疇。
小孩們穩住了土黃。
所以等超市負責人為防意外聯繫上警署,警署確定這只獸不在他們的安全名單裡,火急火燎找到道尊時,土黃尾巴上的毛已經被擼禿了,它的耐心也到達一個臨界值。
這時候,小姑娘阻止了對土黃動手動腳的調皮鬼,給了土黃一個香噴噴的親親。
於是瀕臨極限的怒氣值又重新歸了零。
道尊就這樣不費摧毀之力地將土黃帶了回來,那只灰撲撲的腳印,還是它反應過來想要逃跑,道尊不客氣印上去的,除了這個肢體衝突外,一切和諧地簡直可以被當作是構建和諧星際的樣本。
楚喬聽完這童話般的抓捕過程,沉默了一秒,問:“你去超市做什麼?”
楚喬:“你想買什麼?”
土黃沉默。
楚喬轉過頭問道尊:“它被發現時,周圍的貨架上擺著什麼?”
道尊接了個通訊,回復:“嬰幼兒奶粉。”
愣了愣,楚喬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干的問題:“你懷孕了?”
等等。
這土黃到底雌性還是雄性?
☆、第95章
道尊瞟了一眼土黃乾癟的腹部,乾脆利索地將即將帶歪的話題拉回來:“它沒懷孕。”
又加了一句:“它是雄性,生不了孩子。”
“哦。”楚喬皺著眉,土黃恪守沉默是金,他只好信馬由韁的發散,一邊嘴上胡謅,一邊觀察著對方的反應:“那你們是偷了誰家的孩子,或者說小時候沒嘗過奶粉的味道,現在補補課?”
一片沉默。
土黃低著頭,眉毛動也不動,已經是全然的無所畏懼,將死狐狸不怕開水燙的真諦發揮到極致。
楚喬閉上了嘴,像是被對方這拒不配合的態度弄的惱怒,起身踹了桌子一腳,哐當一聲,在寂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土黃緊繃的軀體緩和了些,輕呼出一口氣。
對,就是這樣,只要它什麼都不透露,旁人也拿它沒辦法。
誰知就在此刻——
“這些奶粉是不是布尼安吩咐買的?”
恍若一道雷在耳旁炸開,剛有些鬆懈的土黃猛地抬起頭。半秒,它意識到自己上了當,連忙低下頭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可這已經晚了。
楚喬嘚啵了半天,就是等這一刻,好不容易抓到點線頭,怎麼可能不繼續追問下去。
“布尼安在哪裡?”
土黃繼續裝死。
這時候就輪到趙琉出馬了,他站起身上前兩步,一隻手拎起了土黃的脖子,極為惡霸地冷笑一聲:“說不說,認清自己的身份,真當自己是座上賓了?”
土黃的眸中閃過一絲恐懼,顯然,幾次的交鋒令它對趙琉的脾氣和戰鬥力都心知肚明。
楚喬在這時候扮起了白臉:“別怕,我們找布尼安並沒有開戰的意思,只是將上次沒有說完的話題談完——不信?不信也沒關係,只是談談,你們安排時間和地點,如何?”
比起幾個月前,楚喬今日說這話顯得更有底氣。畢竟,在上次談判時,楚喬只能在口頭上告誡布尼安他驅趕人類的計畫不可行,而這一次,他已經通過白狐等魔獸搭橋,花招百出,成功說服海藍星和法蘭星上的魔獸改變想法,暫時“收復”了這兩塊失地。
現在就差將布尼安找出來,將“暫時”變成“永久”。
見土黃沒有表示,梗著脖子,一副想要和黑|惡勢力抗爭到底的模樣,楚喬只好隨口忽悠:“……布尼安現在情況不太好吧?”
土黃眼珠子不動了。
楚喬繼續發散:“我知道他手上有厲害的寶物,但寶貝之所以是寶貝,平常人很難消受得起,當心傷人不成,反砸了腳。”
這句話,就破得當街擺攤看相的老先生們說話的精髓了。也不說這寶貝到底是什麼,更不講明“如何消受不起”,反正已知布尼安找到了魔龍的遺物,又剛從土黃這裡得知“布尼安的確不好”,那就硬掰扯在一起唄。
誰知道這句充滿中式哲學的模棱兩可的話,真炸開了土黃蚌殼似的嘴。
“你、你怎麼知道?”
以上來自道尊的友情翻譯,從獸語到星際通用語。
楚喬估摸著,他撬了布尼安兩個星球的牆角,對方還沒點反應,以前只當對方是有什麼大計畫,現在看,原來這“不好”恐怕是真的不好。
那就順著這條路繼續忽悠好了。
接下來,楚喬一邊回憶著當年上大學時在網上看的那些有的沒的的文章,一邊絞盡腦汁,狠狠地給土黃煲了一鍋“什麼才是真正合格下屬”的毒雞湯:
真正的好下屬,不光是聽話,還要考慮到老大真正的需求——老大現在不好,你放任他的情況愈發惡化,這不是忠誠,這是愚蠢!
土黃聽的頭昏腦漲,乍一聽覺得楚喬每一句話都站在它的立場上,是為它們好,可又總說不清哪裡不對。
楚喬掀開眼皮,看了呆滯的土黃一眼,暗道這分量差不多了,不慌不忙地放出大殺器來——
“我知道你還有疑慮,這樣,我們發誓不傷害你們一隻獸。見布尼安也由你帶路,我們只去兩個人,不帶任何武器,如何?”
這是很有誠意的條件了。
土黃評估了一下雙方的形勢,內心的鐘擺終於偏向了“做一個替主分憂的好下屬”這一面,點點頭。這時,道尊恰如其分地弄出一張地圖,土黃遲疑片刻,伸出爪子,在紫微星東北星域的某一顆暗淡的小行星上指了一下。
·
三人一起出了門,沉寂的警署瞬間如同一壺燒開的沸水,因為最新的進展而進入忙碌的節奏。
楚喬向辦公室走著,語速飛快:“我想起一件事,我們都忽視了土黃是通過什麼方式來到紫微星,還有,它選好了東西,要怎麼運回去?”
趙琉:“你是說,土黃有同夥?”
楚喬:“對,這個奶粉很可能屬於重要的範疇,是個關鍵的東西,所以土黃親自來挑。但跨越星際,沒有布尼安,它只能靠著星艦。”
“警官——”
警署負責人匆匆跑過來。
楚喬:“我們需要抓到土黃前後時段,那家超市所有人的監控。還有星港上的登記,來自東南部的所有星艦乘客和航長的個人資料,麻煩您快點對比,找出重合的面孔,時間緊急,好嗎?”
警長:“沒問題。”
道尊問:“我們真的要相信土黃的話去找布尼安嗎?如果這只是個陷阱?”
楚喬面容冷峻:“就算是陷阱,也得跳。”
錯過這個機會,誰知道下次再是何年何日。找到布尼安,絕對不單是“布尼安”這個人的意義,現在楚喬不怕布尼安使壞,怕就怕在他中途不明不白地死了,事情朝更糟糕的深淵滑去。
楚喬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焦急,但內心似乎正是有一個聲音,催促著他不停地向前,不敢有絲毫的停息。
“抱歉,”楚喬緩和語氣,他意識到態度有些急躁,“我會聯繫墨由和鳳池,問一問它們對這個位置有沒有印象。這一次我和趙琉去,您留在紫微星坐鎮。”
楚喬:“除此之外,還需要通知帝國方面加強警惕。如果今天的這一切都是土黃自導自演,那它們很可能在我們離開之後行動。”
道尊拍了拍楚喬的肩膀:“客氣什麼,去吧,別給玄天宗丟人。”
楚喬露出了個笑,明白道尊這又擺起了名門正派的臭架子。
對比飛快地進行結束,警長步履匆匆地將結果拿出來:“是有這麼一個人,他叫韓楓,35歲,駕駛著一艘小型A76運輸艦,登記的職業是商人,目的是前來帝星採購。但我們查過這艘星艦的資料,這是它三個月以來第一次來帝星,往日採購的地點,就在那片小行星周圍的主星上。”
楚喬:“人呢?”
警長:“十五分鐘前開走了。”
楚喬心一沉:“識別他的航線,帶上土黃,我們追。”
·
土黃並不知道自己的同夥已經被逮到,它只當楚喬和趙琉是信了它的話,履行承諾去找布尼安。
“向右,然後到第一個加速點。”
現在的獸語翻譯變成了趙琉。
楚喬瞥了一眼星艦的駕駛員,後者微微點頭,表示土黃沒有指錯路。
星艦中除了土黃偶爾發出指路的啾啾聲外,整個客艙安靜地不像話。共和國對於楚喬的支持力度幾乎稱的上有求必應,現在他們乘坐的這艘星艦,是軍隊最新研發出來的小型戰鬥艦,開足引擎,速度快的驚人,相比起來,土黃同夥開的就只能算是老舊的拖拉機。
所以,不過一個小時,“跑車”艦的雷達便偵測到了目標“拖拉機”的身影。
土黃的目光暗了暗。
楚喬心裡咯噔一下,掩飾道:“前面的星艦似乎和我們是同一個路線。”
趙琉助攻:“能超過去嗎?”
土黃悶著不吭聲。
駕駛員搖頭,“不行,這一片有暗礁,超不了,只能跟著。”
前面的運輸艦仿佛也意識到身後有星艦跟隨,在飛過這片暗礁後刻意轉了彎。但土黃給的路線,是繼續向前。
駕駛員投來詢問的眼神。
是跟上,還是相信土黃?
如果相信土黃,失去運輸艦帶領,土黃很可能臨時變卦,給他們指一個完全錯誤的航線。可不信任土黃跟上去,萬一前方星艦是發現不對勁,刻意誤導,憑藉這對這片星域的熟悉,能將他們甩得沒邊兒……
楚喬深呼吸一口氣,抬了抬下巴。
繼續向前。
楚喬蹲下來,盯著土黃的眼睛,誠懇道:“你會是一個很好的下屬,土黃。我們都希望一切向好的方向發展,希望商量出一個雙方都接受的辦法,你也是這樣想的,對不對?”
土黃的爪子在座位上抓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啾啾。”
趙琉同聲傳譯:“在前方右轉。”
一個小時後,“跑車”到達目的地,好一會兒,“拖拉機”這才姍姍來遲。
在這時候,楚喬已經顧不得其他了,他的目光已經被不遠處那一顆緩慢旋轉著的,籠罩著迷離水霧的星球所佔據,心臟在胸腔裡不受控制地撲通撲通地叫囂起來。
傳說中的聖地,到了。
☆、第96章
顯然,聖地的星港是手工DIY水準,一次最多允許一艘星艦降落,“跑車”的駕駛員小哥發揮出了上學時食堂搶飯時練就出來的究極卡位本領,搶險一步甩開後到的“拖拉機”艦,一頭紮進了聖星。
駕駛著破爛民航運輸艦的韓楓猝不及防地被土豪炫了一臉富,低罵一聲,連忙跟上。
穿過空中彌漫的水汽和夜色,星艦飛快地下落,窗外的雲煙霧繞不斷朝身後掠過,再經過一段必要的緩衝,楚喬終於在幾個鐘頭後,重新落在地面上。
“小心!”
剛站起身的楚喬隨著傾斜的星艦趔趄兩步,被眼明手快的趙琉扶住胳膊,這才免於“出師不利”。駕駛員連忙打開自查系統,一看,登時苦了臉:“誰修的這停機點——這地是沙地,艦身右側陷下去了。”
楚喬與趙琉相視一眼,心頭先有兩分不妙。
還好兩人體能都不錯,縱然不易,在終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後成功著陸。只是,踩著細碎的流沙,楚喬環視周圍,只是一眼,便被這聖地的“寒磣”驚得說不出話。
這哪裡是鳳池在回憶時提到的天堂之鄉?
美景沒有半分,倒是綿延無盡的沙土和時不時刮來的狂風,以及不依不饒往鼻腔裡鑽的砂礫更加有存在感些。眼前一週一望,黃色望不到頭,配合著漆黑的夜色和不斷侵入四肢的寒意,這地方,連以艱苦著稱的赤沙星都不如。
難道這就是土黃所說的“不好”?
楚喬心頭沉了沉,一轉頭,突然發現駕駛員小哥正雙手扒拉著艙門,整個人像是快被吹走的、頑固地貼在牆邊的報紙,他的表情萬分驚恐,想說話,卻只有嘴在動,聲音早被呼嘯的風壓下去。
偏偏楚喬和趙琉,包括那只狐狸都表現地格外自然,這畫面,活像是被隔成兩個不同的空間。楚喬忍住笑,友情地一躍而上,將可憐的小哥從門口“撕”了下來。
為安全計,駕駛員小哥只好乖乖地待在艦艙裡,待楚喬離開後重新關了門,也隔絕了凜冽寒風的侵擾,望著對方來去自如的背影,這位精挑細選,綜合能力拔尖的艦長鬱悶地錘了錘自己虯結的臂膀。
被刺激到的小哥不知,這位在他面前淡定自若的楚先生還沒帥過三秒,一轉頭,就被另一艘降落的星艦卷起的沙塵嗆得差點咳出肺。
晚來一步的韓楓抓住楚喬等人這適應的空隙,用極度危險的方法強行降落下來。打開艙門,冷著臉,大步朝土黃走來,劈頭蓋臉便是一聲質問:“你瘋了嗎,帶他們回來?”
以上獸語繼續由盡職盡責的趙琉翻譯。
土黃瑟縮了一下,又迫使自己鼓足勇氣。
獸語?楚喬望著這位氣勢洶洶的男人,稍微一琢磨,心中便對他的身份有了幾分猜測:根據鳳池的說法,聖地一共有五隻聖獸,其中有一只是布尼安的鐵杆擁簇,八成就是這一位。
趙琉不動聲色地將韓楓擋開,楚喬趁機護住土黃,這默契的配合又令韓楓氣的嘔血。
被保護的土黃安了心,氣焰重新高漲起來:“我、我是為了老大,才帶他們來的……你別不識好歹!別攔著,讓我帶他們去見老大。”
楚喬猜測這韓楓被“豬隊友”氣的夠嗆,好半天才從喉嚨眼裡擠出一句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面蹦:“你、個、蠢、貨!
最後一個字落下,韓楓閃身就朝楚喬迎面撲來。作為較弱的那一個,楚喬幾乎每一次都能受到優先的招待,久而久之身體幾乎形成條件反射,肩膀後縮,重心下移,火石電光間,他的手中便出現一把匕首,在韓楓撲過來的瞬間,匕首已經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兔起鶻落,不過數秒功夫。
趙琉提溜起目瞪口呆、臉色大變的土黃,一隻手堵住了它的嘴,又佯裝淡定地收起那顆撲通直跳的心臟,也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驕傲,反正,這複雜心情混合著得瑟,不經意間就從眉梢和眼角蕩了出來。
韓楓的目光落在楚喬的尋龍匕上,就再也移不開。
楚喬淡定地收回這把來自趙琉的高仿貨,不但不介意韓楓近乎赤裸的目光,甚至還刻意露出匕首上的花紋,“幫助”韓楓看清楚。
韓楓八成也曾見過布尼安那件從魔龍遺物裡得到的“寶貝”,故而在當看到這把花紋幾乎一模一樣的匕首時,目光中的驚駭直接地無法掩飾。
楚喬敏感地抓住這關鍵的一瞬間,抓住韓楓這心房動盪之時,當機立斷道:“我們的確沒有惡意,何況,這是你們的地盤,不是嗎?”
韓楓僵硬的身體漸漸放鬆,他深深地看了楚喬一眼,悶聲道:“這東西,你是從哪裡來的?”
楚喬當然不會回答,只是滿含深意地笑了笑。
韓楓妥協:“跟我來。”
不與韓楓發生正面衝突,這不但是楚喬答應土黃的條件,還因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智取就不必用武力的手段,可當韓楓一路準確地帶著楚喬越過沙丘,踏上平實的土地時,楚喬不得不慶倖自己的決定——對方的存在令他們省了許多不必要的功夫。
“這裡以前是聖泉。”韓楓見楚喬四處打量,乾脆出言介紹。
楚喬順著韓楓指的方向,看著這片位於黑土之上的小沙潭,沉默了片刻。這沙潭周圍的確有白色石頭砌出裝飾的景觀,可沒有泉水,加上風的侵蝕,那華麗繁複的裝點如今只好灰頭土臉地聳立著。
這裡沒有任何的靈力,更沒有非自然現象。若不是上空殘存的、沒有消散的水汽和地表上一片荒蕪於無聲處訴說著這顆星球可能存在的美好曾經,眼前的一切,恐怕只會讓人覺得這顆星球“死”了。
這還是為魔獸們提供力量源泉的聖地嗎?
楚喬說不清此刻到底是什麼心情,在來之前,他對土黃所謂的“不好”早已經做了各方面的應對準備,可眼前的這一切,仍然還是出乎他的意料。
熟悉的劍、布尼安的斷言、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嬰幼兒奶粉,楚喬原本以為自己會在聖地找到一些答案,卻不曾想,答案一個沒有,還又添了新的疑惑。
他問韓楓:“布尼安在哪裡?”
按照常理,作為這片土地的主人,布尼安在他們踏進聖地的那一刻,就應當知道陌生客人的到來,尤其是這群客人是敵是友尚且難明。
可事實是,他們一共在沙地裡走了快一個鐘頭,來到了聖泉所在的偏中心位置,但布尼安就和失蹤似的,別說露臉,連個聲訊也無。
難道說布尼安不在?中計了?
楚喬悚然一驚,目光淩厲,下意識朝韓楓望去。
韓楓簡練道:“就在前面。”這話聽不出情緒波動。但從他越來越快的步伐來看,布尼安的銷聲匿跡也對他產生了些影響。
腳下黑色的土壤向前綿延而去,韓楓的腳步跑了起來,在不遠處,坐落著一棟簡陋的建築。
這屋子看上去有些年歲,牆壁上裂出一道巨大縫隙,只一層,奇形怪狀的,不像是典型的結構,倒像是人工做成的洞穴。
“老大!”韓楓的身影被洞穴“吞噬”,旋即發出一聲驚叫。
楚喬與趙琉對視一眼,帶著土黃,三兩步沖了進去,甚至來不及警惕這是不是陷阱。原地到洞穴的距離不長,只是眨眼的功夫,楚喬便見到了闊別幾月的布尼安。
見布尼安的第一眼,楚喬終於明白土黃和韓楓願意鬆口,願意帶著他們前來,不是它們被他說服,而是布尼安的狀況,真的到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程度。
他仿佛一瞬間老了二十歲。
魔獸和人類在年齡上的概念是不同的,楚喬或許不太清楚這個世界“力”的運作方式,可黑貓自身的經歷已經可以說明,只要“力”不散,無論魔獸自身多少歲,所幻化出的模樣都沒有差別。
除非作為根源的“力”受到了損毀。
韓楓跪在布尼安身前,無休止似的呼喚,聽到楚喬等外人的腳步,他警惕地抬起頭,下意識用身體護住布尼安。
大概是楚喬方才那一招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又或許是布尼安出乎意料的昏迷讓他下意識進入應激狀態,韓楓像是一頭護衛領地的凶獸。但這時候,楚喬也沒有時間和他多說,沉聲呵斥道:“想讓他活命就閃開。”
趙琉趁著韓楓遲疑的功夫,已經上前握住了布尼安的手腕。
韓楓駭然:“你們幹什麼?”
他想要撲上去,卻被楚喬攔住,一來一去,趙琉已經將一道靈氣渡入布尼安的身體中,旋即又像是碰了什麼髒東西似的,飛快地松了手。
雖然只是一點點用來“重啟”的靈氣,但用在布尼安身上,趙琉仍然覺得浪費。他冷哼一聲,從翻譯變成了保鏢,黑著臉將韓楓轟走。
韓楓這時也沒心思再幹別的了,他棄了楚喬重新回到布尼安身旁,屏息凝聲。只見布尼安眉心間動了動,然後緩緩睜開眼。配合著那一頭灰白的、失去光澤的頭髮和額頭上的細紋,陪著這幽暗的氣氛和洞穴外呼嘯的風,頗有幾分千年古屍重新現世的恐怖感。
“你……”布尼安的目光落在趙琉身上。
韓楓側耳輕聲問:“您說什麼?”
又是幾個難辨的字元。
楚喬皺著眉,他正想趁著布尼安清醒的功夫問話,還沒行動,便見土黃猶如被燙著的螞蟻一般,“吱”地一聲蹦了起來,與此同時,韓楓的面色也變得煞白。
什麼東西?
只見韓楓瞬間從地上彈起來,一陣風似的朝“洞穴”內刮去。
趙琉在他動的瞬間便緊緊跟上。韓楓沒有拒絕他的跟隨,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時間在意。這洞穴不深,如果說布尼安所在的位置是“客廳”,那麼韓楓的目標方位,就是最裡層的“臥室”!
還有別人?
趙琉瞬間想起了紫微星超市里令土黃落網的嬰幼兒奶粉,難道說,布尼安真在這裡養了個孩子?可如果僅是一個孩子,韓楓用得著這麼緊張嗎?
沒有,什麼都沒有。韓楓沖進臥室,小小的嬰兒床裡,綿軟的沙發,還有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那熟悉又恐怖的聲影!
趙琉靠在門口,雙手環繞在胸前,眼睜睜看著韓楓翻箱倒櫃,就這樣看著韓楓的神情從擔心進化到瀕臨崩潰,火上加油道:“都是小孩的東西?”
他頓了頓,語含深意:“你們不會因為生不了孩子,偷了別人家的養吧?”
這話落在韓楓耳朵裡,猶如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像是一根被點著的炮仗,咬著牙道:“孩子?”
抬起頭,雙目中飽含的憤怒情緒凝聚:“什麼孩子,都是因為它,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它!”
趙琉:“你說什麼,什麼意思,‘它’是什麼?”
短暫的時間讓韓楓從驚駭中恢復過來,他說:“你們不是很想知道聖地為什麼變成這樣嗎?現在告訴你,都是因為那個東西。老大昨天還沒有虛弱成現在的程度,今天就……”
那個東西,是修煉了邪教功法魔頭?
這是趙琉的第一個想法,就他所知,的確有些修魔者正道不走,搞些邪魔外道的玩意兒,譬如用童男女的血肉煉丹,掠奪旁人的靈根,用特殊手段吸收旁人功法的,似乎也不少見。
但如果真是十惡不赦的邪魔的話,怎麼會出現在聖地中,難道說是布尼安想要通過豢養邪魔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短短數秒,趙琉腦海中已經轉了數個念頭,臉色跟著嚴肅起來。
韓楓想起什麼,打了個寒顫:“它什麼都要吃,它能吞噬一切,聖星上的‘力'、所有的‘力’,都是它的食物。吃完了‘力’不夠,它還想吸收我們體內的力,老大不讓它碰我們,他自己成為了它的供養者。那天,那天我採買的時候碰巧帶了幾顆糖回來,它不但吃了,消停了多半天。我就想再買點吃的回來……”
這就是專門去紫微星採購的始末?
“不行。”韓楓深呼吸兩下,振作起來,“不能再放縱它了,聖星會徹底被它毀了。還好它爬不出聖星……”
聖星尚且如此,韓楓想像不到這東西去了別的星球會造成怎樣災難性的破壞。他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
趙琉敏感地注意到了這個“爬”字。
“我也去。”他斬釘截鐵。
趙琉問:“你說的那個東西,它會去哪裡?”
韓楓:“它一定餓了,是出去找東西了……餓了,它需要能量……”
星艦!
趙琉一聲不吭,飛快給楚喬留下幾句話,便拽著韓楓一起,朝星艦的方向賓士而去。
·
星艦內,無聊地練起了廣播體操的小哥,忽然聽到一聲詭異的哢擦聲。
下一秒,系統自動播報:“請注意,艦體損毀:10%。”
駕駛員:“???”
他循著系統的提示,打開內置的探測,畫面上突然出現一條黑色細長的蟲子,圓腦袋,大眼睛,好奇地盯著被打開的探頭。
……蛇?
作者有話要說: 這baby寫的,有種喪屍既視感= =
明天的更新還在晚上_(:зゝ∠)_
最近好忙,儘量三章內完結吧96
☆、第97章
駕駛員小哥愣了一秒,機械地將“星艦壞了”和這條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蛇聯繫在一起。但只是一瞬,他又暗笑自己腦子被風吹壞了——這麼大丁點的蛇,能做什麼,還真能把星艦咬壞,那蛇的牙是合金做的?
等等。
小哥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上句話裡有個大bug,腦子被風吹壞了……這麼大的風,這蛇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麼?
想到這一茬,心頭僅有的那點輕敵也沒了。小哥二話不說,猛虎撲食似的埋進操作臺密密麻麻的按鈕裡,找到“休眠”模式,摁下。瞬間,一道厚厚的防護殼從星艦的側面探出來,原本傾斜在沙地的艦身猛地一震,駭得小哥一把抓住扶手,這才好歹沒摔個滾兒。
這下好了吧?小哥松了口氣。這好歹是頂尖的星艦,研究者們在設計時考慮了各種可能的情況,尤其是安保方面下了不少功夫,就單說這防護罩使用的材料,就是從上千種裡挑選出來的,堅硬度、延展性,樣樣不缺。
有了防護罩的保護,小哥安穩地縮在艦艙裡,連那一點點對黑色小蛇的好奇心也被自己強行摁下去了,端是一副雷打不動的架勢。
只是很快,小哥就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星艦艙內的確是最安全的位置沒錯,可……星艦也不保險了呢?不過幾分鐘,熟悉的系統播報聲又在耳畔響起:“請注意,防護罩受損,請及時進行修復。”
臥槽?小哥臉徹底僵了,他呆滯了兩秒,瞬間像是被燙了屁股的猴子一般,蹦到操作臺旁,“自我檢測,報告結果。快點!”
作業系統無論在何時都是一副不疾不徐地腔調:“請稍等。”
小哥哪裡還敢等?連忙停止自查系統,在收回防護罩的同時按下啟動鍵,他想這蛇既然是從地下冒出來,那星艦飛上天,總能將這東西甩脫了吧?誰知道,這系統溫柔地告訴他,星艦動力源損毀,無法啟動。
這是要命啊!小哥苦笑著,趁著這當頭,回憶自己在一周之前例行寫的那封遺書,在確定該交代的都交代之後,他深吸一口氣,在傾斜的艦艙裡找了個空座位坐著,生死未知,他連廣播操也不想做了。
但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鐘裡,小哥充分認識到什麼叫“自作多情”,什麼叫“想得多”。那蛇在啃開星艦底部後,又孜孜不倦地向另一側進發,多一眼都沒給他。聽著耳畔嘎吱嘎吱的聲音,小哥先是覺得牙酸,聽習慣了之後又莫名其妙地想,這蛇啃星艦,是不是和他們吃蛋糕一樣?
就憑著這豐富的想像力,小哥硬是撐到趙琉來還沒崩潰。靠著座位避著風和沙塵,頑強地活了下來,想想真是感動聖星。
趕到現場的韓楓瞅了一眼一旁自己那被肢解後嫌棄地扔在一旁的運輸艦,再看看眼前這被重點享用的“豪華超跑”,忍不住暗罵一聲那玩意兒一聲勢利。
“在,在下麵呢。”小哥看趙琉像是在看救世主,他剛想和對方商量是用包抄還是誘敵深入,就見對方一聲不吭地上前,將藝高人膽大發揮到極致,手一伸,將那東西捏在手裡。
小哥差點叫出聲。
趙琉皺著眉,盯著手上黑瘦的玩意兒看了幾秒,嫌棄地下了結論:“真醜。”
只是嘴上說著醜,卻沒打算將這蛇交給韓楓的意思。小黑蛇約莫醒來後還沒見過趙琉這麼闊綽的人,渾身上下都是“好吃的”,還放開讓它吃,就算罵它醜,這蛇也忍了,乖乖地待在趙琉懷裡。
能不乖麼,趙琉想,要不是見這東西順眼,又瞧著它餓得可憐,他何時這麼好心放任對方吸收他的靈氣?
這畫面,韓楓嚇得夠嗆:“你沒事吧?”
關心沒多少,驚駭倒是滿腹。要知道老大那副模樣,全是放任這蛇近身鬧得。用個不恰當的比喻,這東西就好像是吸塵器,只要被它挨著,體內無論有多少“力”都留不住。
趙琉瞥了他一眼,沒好氣:“死不了。”
低頭看了懷裡的東西一眼,趙琉更是冷著一張臉——又是蛇,從聖地裡冒出的蛇,再加上這東西這副欲求不滿、八百年沒見過靈氣的模樣,八成又和那條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魔龍有關。
“罪魁禍首”吃了幾周的“垃圾”,總算吃到一頓正餐,幸福地閉上眼睛,打起了小呼嚕。
韓楓:“它……會睡覺?”
這話說的,趙琉反問:“你餓著肚子,能睡著麼?”
韓楓:“餓肚子?”他只覺得這蛇一直都在吃。
趙琉:“你吃肉,但別人一直給你喂沙子,不能消化,你能不餓嗎?”道理就是這樣,靈氣是這條蛇的食物,但聖星靈氣本來就不多,吃完了就沒有了,布尼安等人體內倒是又存貨,可“力”就那麼一點,於是這東西就只好餓著,餓得受不了,就只能啃星艦過過嘴癮。
低頭看了看走錯世界的小可憐,趙琉想起布尼安手中那把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劍,由此,那傳說中魔龍的來歷,也就好確定了。
趙琉轉身要走,卻不曾想一直著急著腳步不停的韓楓突然躊躇了起來。
“有話就說。”
韓楓眸光閃爍,“你真的和布尼安所說,是魔獸之王嗎?”
跟在後面的小哥沒站穩,一個馬趴摔了個臉著地。
找到“魔獸之王”,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令布尼安驕傲的事,但後來趙琉毫無留戀地和他掰了,這關係有些像分手之後的前任,分道揚鑣後,布尼安不但不提趙琉,還不許下屬提。韓楓作為心腹之一,雖然早時一直在幫布尼安管理著別的星球的魔獸,但影影綽綽還是聽到過一點消息。
這件事對布尼安的影響比他自己估摸的大得多,至少,在發現聖泉裡的蛋莫名孵化出一條黑蛇的時候,布尼安欣喜若狂,嚷著這才是真正的魔龍之後,這一回他要親手養大,令它永不背叛。
結果呢?這顆希望的種子變成了催命鬼。
趙琉單手將人拎了起來,嗤笑一聲:“不是。”
又覺得不夠,加了一句:“神經病。”
自由不好麼?非要給自己找個王?
駕駛員小哥吃著沙子,聽了這一通找不著頭腦的愛恨情仇,終於被趙琉拎了回去,雖說被這詭異的建築風格嚇了一跳,但好歹不必受冷風吹。
楚喬在土黃防備的目光中,終於等回了趙琉,和一條黑色的小蛇。
見到這蛇的第一眼,楚喬簡直不受控制:“你剛才是去生孩子了嗎?”除了顏色不一樣,這蛇簡直和趙琉是一個模子刻出來。
趙琉嘴角一抽,下意識想撇清關係,手一松,那蛇這樣吧唧一聲,摔了七葷八素。被這狠狠一下摔醒的小蛇摸不著頭腦,晃了晃腦袋,抬起頭打量四周。
土黃下意識退了一步,但誰理它呢,小黑蛇自從發現楚喬,眼珠子不轉了。
趙琉腦仁疼,又來了,每次都這樣。
不過,這一次似乎又有些不同。如果說往日的萬獸迷屬性是單方向的,楚喬莫名其妙就被魔獸們追著跑,但這一回,楚喬好像稍微明白點原因了。
似乎只是一對眼,楚喬幾個月的惴惴不安消失了,滿心滿腹都是:這蛇怎麼這麼熟悉,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又想,這小東西是不是餓了,怎麼看起來這麼瘦弱?
它想吃什麼?
看著怪讓人心疼的。
這樣想著,就對小黑蛇伸出了手。
“吱——”在土黃拉長的驚恐叫聲中,楚喬成功將這條帶來腥風血雨的蛇捧在手裡。
然後……什麼事都沒發生。楚喬沒有像布尼安那樣瞬間老二十歲,也沒有被吸幹靈氣,相反,被手心裡的小東西親昵地蹭了蹭,他心情大好。
趙琉非常不滿,心想這東西還沒他可愛,楚喬怎麼就這副模樣呢。只是這人心裡鬱悶,又不敢直說,只好拿其他人撒氣,伸出腳踹了踹躺在地上的布尼安,在土黃兩獸憤怒的目光中道:“裝什麼睡,該你交待了。”
布尼安撐著想起身,韓楓連忙上前一步扶住他,借著這點支撐,他坐了起來,只是看上去仍是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樣:“你都知道了……”
趙琉:“這東西哪來的?”
布尼安的表情很奇怪,由於受傷,說話也慢吞吞地:“說起來,這蛇還和你們有些關係。”
楚喬:“什麼?”
布尼安沒有直說,反而問:“你們知道這塊地為什麼叫聖星嗎?”
楚喬等人自然不清楚,布尼安也沒打算等他們回答,自顧自地道:“它是遠古魔獸大陸所保留下來的最後一塊大陸。”
遠古是什麼樣子?人類有許多種猜測,有人說是大海汪洋,有人說是一片混沌,但在布尼安看來,遠古就是另一個世界,那是屬於魔獸們的世界。那時候它們支配這片大陸,它們劃分自己的領地,沒有人類,也沒有生產,它們靠著自然的饋贈而活,捕獵是常態,爭勇好鬥,朝著魔獸之王的位置發起進攻也是常態。
魔龍無疑是這群魔獸中的異類。沒有獸知道它從哪裡來,也沒有獸知道它為什麼能有著超乎想像的強大力量,反正,它一出現,就很快結束魔獸們內部的紛爭,成為唯一的王者。和其他登頂之後就喪失銳利的魔獸們不同,這位魔龍王具備著其它獸不曾有的寶貴精神,它強大自信,銳意進取,又懂的平衡各方能力,沉穩、可靠。
這是一位天賜的領導者,他將內部注意力成功轉移到廣袤的天地中,魔獸們被它描述的無限可能晃花了眼,卯著勁兒向外探索。內部各個勢力的魔獸們因為合作而消弭爭鬥,外部的世界讓它們看到無數可能,作為這一切的推手,在這幾百年中得到前所未有的崇敬,被抬上一個無比崇高甚至神聖的位置。
然後,戛然而止。
“它是怎麼死的呢?”楚喬輕聲問。
布尼安抬起頭:“死在下屬手中。你知道,魔獸們為什麼體內會有‘力’嗎?你知道為什麼聖獸為什麼能變成人嗎?”
楚喬耐心地陪著布尼安玩這追根溯源的遊戲,他問:“怎麼說?”
布尼安:“因為魔龍。”
楚喬有些不明白這一切有什麼關係,只是此刻,趙琉卻是突然想到什麼,臉色大變。
布尼安已經公佈了答案:“它們吃了魔龍的屍體。”
楚喬:“等等,你是說魔獸們的特殊能力,不是一直都有,而是因為魔龍的屍體。”那麼按照這個邏輯,聖獸們豈不是——
“沒有錯,五隻聖獸的直系血親,就是當年殺死魔龍的罪魁禍首。”
布尼安面上的表情變得很奇怪,有諷刺,還有憤恨。楚喬沉默了片刻,他似乎能想像布尼安得知自己一直以來的偶像葬身在血親手裡,而自己絲毫不知,依舊享受著偶像死亡紅利的那種愧疚,就好像突然有一天發現自己是個小偷,是個背叛者,在不知不覺中吃著沾滿血腥的饅頭。
布尼安強迫自己調整了情緒,說:“因為它們漸漸意識到,它們的王在利用它們。”
所謂的星辰大海只是騙局,它們的王並沒有打算帶領它們走向永恆,它只是利用它們尋找一樣東西。那樣東西是什麼,沒有獸知道,所以逐漸傳出了各式各樣的傳聞來:能長生不老,能獲得至高無上的實力……
趙琉忍不住插嘴:“它是在找回家的路。”
布尼安的手不自覺地握緊,又鬆開:“是。”
“除此之外,它的下屬還發現,它們的王在變弱。”
這是因為這個世界無法提供魔龍維持修為所需要的基本能量,楚喬心中補充。
布尼安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還有一次,魔龍受傷流了血,它們偶然間碰到了那血……”
具有魔力的血液,虛弱的王者,貪婪的屬下——潘朵拉盒子開啟了。只可惜,那條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的龍,大概沒想到自己會以這個死法,永遠留在這個陌生的世界。
楚喬想到了尋龍匕,尋龍尋龍,那龍是否知道有人在尋它?
這話題太壓抑了,楚喬不想再繼續,他執拗地將話題轉了回來:“那蛇呢?這條蛇是怎麼來的?”
布尼安:“它從聖泉中的蛋裡鑽出來。”
他頓了頓,抬頭看向楚喬:“……是你的血滴在了蛋殼上,孵化出了它。”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
☆、第98章
布尼安的回答的確出乎意料,但見到小蛇第一眼時的特殊感應,又讓楚喬覺得這回答沒有虛假到標點符號也不能信的程度。他的血?難道是因為血中的靈氣?或者說在趙琉化形時,自己沾了他的光,血液中有了點龍族的“味道”?
楚喬又下意識思考布尼安說這話的目的,擔心他傷害小蛇?還是,有什麼別的念頭?
布尼安將那日的經過形容一遍,他倒沒有說謊,等黑蛇孵出來後,他琢磨過原因,一項項排除干擾因素後,是蛋殼上殘留的一點血紅給了他答案。
楚喬:“你想說什麼?”
布尼安唇角動了動,他的目光停留在纏繞著楚喬手腕玩著幼稚遊戲的黑蛇:“你打算拿它怎麼辦?”
楚喬順著布尼安的目光,同樣落在小蛇身上,大概是錯覺,他竟然從布尼安的語氣中聽到一絲顫抖,他將問題拋了回去:“你說呢?”
布尼安慘笑:“你們會殺了我,否則沒辦法交待。但它是無辜的。”
楚喬沒有說話。
布尼安卻把這當成無聲的拒絕,支撐著他的無形支架失效,他整個人也散了下來。韓楓不忍地轉過頭,沒有說話,他隱約間猜到布尼安繞來繞去,講了許多古,甚至不惜將血親們掩蓋的骯髒掀起來,就是為了最後這一句。
他知道自己這次被抓住,就再沒有重新再來的可能,所以他趁著這能夠面對面交流,抓住楚喬這條線,拼命為那條黑蛇找出路。可問題是,對方願意接手這個麻煩麼?
楚喬反問:“為什麼?”
他有些無法理解布尼安的執念。
布尼安沉默片刻,決定實話實說:“只要它活著,我們就還有希望。”
哪怕黑蛇的出現讓布尼安的計畫付之流水,哪怕被楚喬兩人堵在家門口,功虧一簣,他還仍然沒覺得自己有錯,他搶先驅趕人類,佔領星球沒錯,和洛克菲之類操縱政治,挑撥離間,也沒有錯,他所有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魔獸們的未來。
歷史只論成敗,不道是非,他只是輸給了偶然。
楚喬突然問:“魔獸們真的會衰弱嗎?”
布尼安一怔,下意識點頭。
“那你準備等我將它養大,再被你們殺死,吃掉屍體嗎?”楚喬的語氣冷靜又克制,奈何這話鋒利如刀,像長了眼睛,刹那間奔著布尼安的心窩子紮去。
一群賊偷了雞覺得好吃,消化了還覺得不夠,轉回去發現雞蛋,準備將雞蛋孵出來,養大了繼續煲湯。世界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果然,布尼安臉上血色盡失:“不,不是這樣,我是魔龍王的擁簇,我怎麼會傷害他的後裔……”
楚喬冷冷地打斷他:“我不會傷害它,也不會告訴它任何事。如果真如你所說,魔獸們將在未來的二十年內衰落,我會護著它們。”
但,最多也就是這樣了。
布尼安聽懂楚喬的意思,嘴角顫動,迴光返照一般地變得激動起來,他的聲音嘶啞又淒厲,“你不能這樣做,魔獸們沒有了‘力’,它們要怎麼生存下去?”
“它們——本來——就不應該有。”
如果不是那一條誤闖入異世界的龍,如果不是有它的帶領,在正常的歷史進度中,魔獸們會和地球上的恐龍一般,在某次極寒或者火山噴發裡銷聲匿跡。
在任何時候,說真話都是讓人討厭的,楚喬在這一刻,完美地扮演了這個討厭鬼的角色,他多說一句,布尼安眼中的眸光就暗一分,最終,他像是一個被壓彎的弓似的,彈了起來——
“你們也會和魔龍一樣,異世界來的人,最終都會死在這裡,這也沒有關係嗎?”
灰白的頭髮,佈滿褶皺的臉,布尼安此刻的模樣,就好像楚喬曾經在地鐵上見過乞討者,可直到這時候,這人還在執拗地和他談條件。
忽視在場被布尼安這句話震驚得目瞪口呆的其他人,楚喬顯得異常淡定:“不勞您費心。”
這天,成功被楚喬聊死了。
趙琉上前綁了布尼安,韓楓和土黃也沒有反抗,總之,楚喬擔心記掛了幾個月的布尼安終於落了網,喜悅沒有多少,甚至沒有想像中“大松一口氣”的感覺,聽著窗外的風沙肆虐,楚喬只覺得心底發沉。
他搜了整個“洞穴”,沒費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那把從魔龍遺物中得到的劍。這劍雖和尋龍匕的模樣相同,但名字缺叫“瀾空”,根據道尊講,這劍的主人是萬年前一位天賦極高的大能所鍛,先有瀾空,後有尋龍,“尋龍”之後,這大能也失去了消息。
只是沒聽說這位大能的戀人是龍族。想到這裡,楚喬才猛然意識到,這位以一己之力改變世界走向的魔龍,其實是條懷著孕的雌龍。
怪不得想盡辦法想要回家。
瀾空被楚喬扔給小黑蛇玩,本來這劍就是時靈時不靈,又被黑蛇“洗劫”過,現在只剩下一個好看的花架子,當作玩具倒是合適。
“這就……結束了?”
搜查過洞穴,捕獲布尼安,一切好像都結束了。布尼安後續的處理也不必楚喬親自出面,自然會有共和國和帝國兩方商量著定罪,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至於魔獸們日後的生活,如楚喬所說,他會在接下來的時日裡想辦法護著它們,妥帖地為它們找到生存的辦法,雖然難了點,但他還有二十年可以來謀劃。
聖星的風沙如舊,星艦被小黑蛇當餅乾吃了,他們一時間離不開這裡,通訊信號也時有時無,無奈,只好待在原地,等著外面的人前來救援。
小黑蛇又有點餓了,它耷拉著趙琉的胳膊上吃午飯。
按說這點靈氣趙琉還不放在眼裡,但今日不知道怎麼回事——大概是周圍空氣中一點靈氣也無,在“哺乳”過小黑蛇後,趙琉突然眼前發黑。
他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下,緩過勁兒來,沒聲張,伸手將小黑蛇拎起來,離自己遠點。
又過了幾個小時,駕駛員小哥餓了,肚子咕咕地叫喚。他有些尷尬,韓楓開口,提到他運輸艦艙裡還有不少採購來的人類食物,如果實在堅持不住,可以去取。
小哥自然不肯,何況他一個人也走不出門。
楚喬站起身,瞟了虛弱的布尼安一眼,帶著韓楓一起,去星艦的停靠點一趟。結果到了目的地,卻發現倉庫裡空空如也。
被騙了。
楚喬看了韓楓一眼,飛身原路返回。
回到“洞穴”,布尼安還是老樣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只是身上象徵性的繩索已經去掉,他閉目養神,趙琉躺在一旁,閉著眼昏睡,小黑蛇守在趙琉身旁不明所以,那一把玩具似的瀾空劍,正握在布尼安手裡。
楚喬沒來得及想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他扶起趙琉,探了他的脈——無比虛弱,而且靈氣似乎被什麼東西“遮罩”了,大概是布尼安搗鼓出來的瀾空劍的某種用處。
楚喬眼前發白:“你把他怎麼了?”
布尼安喘息:“別害怕,他沒事,只是用一點小手段。”
“你想做什麼?”
布尼安:“幫我打開魔龍留下的寶藏。”
看見楚喬驚駭的目光,布尼安深吸一口氣,壓抑住肺部的疼痛:“你沒猜錯,我的確只拿到了魔龍寶藏的一部分,還有裡面……我進不去。”
“所以,靠你了,異鄉人。”
黑蛇的孵化以及那把花紋一致的尋龍匕讓布尼安堅信楚喬和趙琉與魔龍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外層尚且有內丹和瀾空劍這樣的寶物,更重要的內側……寶物的品質可想而知。
楚喬:“魔龍是你的偶像。”
布尼安不理會楚喬這極具嘲諷的語句,沉穩道:“所以我要用它留下的東西,來拯救同族。”
楚喬沒理會布尼安的遠大志向。
布尼安被韓楓扶起來:“走吧。”
☆、第99章
布尼安在韓楓的攙扶下起身,拂去衣服上的灰塵,帶著土黃一起,朝“洞穴”的內部蹣跚。
他或許自信於自己的那點“小手段”,又或許是篤定楚喬不可能放棄魔龍的消息,總之,除了被拒絕時的那一點情緒外露,整個過程中,他都表現得足夠淡定自若。
楚喬的確沒準備跑,他將趙琉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低著頭埋著肩,半扛帶著人向前走。趙琉身體的重量都落在他身上,老實說,沒多重,只是走了兩步,又覺得這姿勢極大地妨礙前進速度,於是乾脆半蹲著,將趙琉當作人形麻袋甩上肩膀,最後,順手將呆滯的蛇拎起來,塞進口袋。
等拖家帶口地向前,這路雖然走得不容易,但心裡卻是安穩下來。楚喬心想,他寧願抗麻袋,也再想不想再經歷一次剛才那種“驚喜”了。
被打暈的駕駛員小哥平平地躺著一側,伴著他的呼嚕聲,楚喬腳步,追著布尼安的方向前行。
布尼安的步伐並不快,楚喬沒兩步就追了上來,布尼安像是得了失憶症,忘記前一秒的爭鋒相對,隨口介紹道:“這個地方在當時是魔龍的住所。後來魔龍死了,它的屍體也埋在了這裡。這是禁地,被封了起來,輕易進不去,但是鳳池它們以前喜歡來附近玩,每次都會被家長叫回去,痛駡一頓。”
“小時候——千年前,聖地不是現在這樣,那時候很美,住著幾十隻魔獸。整體面積不大,所以幾乎每只獸之間都認識。魔龍的傳說是幼崽們的啟蒙故事,旁的聽多了不愛聽,只有我抓著一隻老獸刨根問底。”
布尼安也不管楚喬聽不聽,兀自說著,比起講給旁人,倒不如說是他自己的在回憶:“那時候的幾十隻魔獸裡,只有幾頭是聖獸。青燈是最年輕的那一隻,他很強大,脾氣也很好,我們都喜歡去找他說話,別的獸和他說話的時候,我就躲在後面……”
布尼安頓了頓,仿佛意識到自己暴露些不應該與旁人說道的情緒,閉了嘴。
楚喬卻從布尼安絮絮叨叨的幾句話裡咂摸出了點意思——那些下屬們不但在背叛之後守著魔龍的住所,還將魔龍的傳說作為啟蒙故事講給下一代。
隱藏自己的罪孽情有可原,但將魔龍描述得無所不能……就有點意思。
八成是為了緩解心裡煎熬,楚喬暗自想,後悔又害怕。
他們擔心自己的卑劣的行徑暴露,又害怕突然冒出一個和魔龍相關聯的獸找它們報仇,終日惶惶不安。可這些只能掩蓋在地底下,散發著腐朽臭氣的秘密卻不能輕易透露,只能埋在心底,期待著有一天,能隨著它們一起消失在地底下。
唯一沒料到的是,旁人聽完故事就罷,布尼安這個腦殘粉卻行動力十足,真挖出了秘密。
楚喬將背上的包袱向上帶了帶,摟緊些,趙琉的頭靠在他肩膀,這樣近的距離,對方輕淺的呼吸變得存在感十足。楚喬這幾輩子加起來還沒背過誰,眼見趙琉身體又要下沉,連忙伸手拖住妖尊大人的屁股。
緊接著,楚喬感覺自己的肩膀被咬了一口。咬完,趴在他背上的男人又裝起了屍體。
楚喬:“……”
忍住贈送一個過肩摔的衝動,楚喬用了兩秒平靜心緒,放下那顆懸在半空中的心,盡職盡責地將注意力集中在正事上,他問:“那是你怎麼找到的魔龍遺物?”
悶了多年,這時候布尼安就像一個有問必答的機器人,毫不諱言:“你也知道,聽了故事,總是會忍不住去找相關的東西。”
就和看了好看的電影會去找評論,收藏周邊一樣,幼年布尼安開始收集有關那位傳說中英雄的一切,對方用過的杯子、喜歡的花,他還翻找過當年留下的記錄,從老獸們口中旁敲側擊。
只是魔獸們沒有統一的語言,留下的最多是破碎支離的語句。但也在這一點點拼圖的過程中,有了大收穫:他找到進入禁地的方法!
“那時就算找到大概的位置,也沒打算真的進去,直到身邊老年的魔獸們一隻只死去——它們活得比預計的還要短,第一隻時,尚未覺察,等到第二隻、第三只迅速衰老下去,才恍然覺得不對。”
布尼安:“那只喜歡喜歡講故事的魔獸離開的時候,它拉著我的手,嘴裡一直重複這是魔龍王的懲罰……懲罰什麼呢?我迫不得已進了墓穴,發現那張和遺物擱在一起的悔過書才明白。”
楚喬靜默了一秒:“悔過書?”
布尼安:“是,它們害怕有一天魔龍家鄉的獸找來,發現真相找它們復仇。它們不敢動魔龍的遺物,又用獸皮寫了悔過書,很多魔獸都按了爪印……”
“說不清多少年了,”布尼安說,“生|殖、繁衍,幾乎所有的魔獸身上都或多或少都有了‘力’,享受著這一切的同時,深入骨髓的虧欠感,一直都在。”
所以說,布尼安在見到趙琉這個魔龍的後裔時,心情格外複雜。有激動,有愧疚,他默不作聲地將真相隱瞞下來,想用奉趙琉為主的辦法作為補償。
就算趙琉後來不願意,兩方翻臉,布尼安也表現出足夠的容忍和退讓。
楚喬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似乎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下意識伸手將掙扎著想要從他口袋裡爬出來的小蛇塞回去,這才恍然回過點神。
他問:“那你找到原因了嗎,魔獸們虛弱的原因。”
“找到了,”布尼安臉上呈現出一種若隱若現的悲痛,“魔龍的骸骨經過萬年的腐化……要消失了。”
如果說魔龍的血肉給了魔獸們“力”的來源,那麼魔龍骸骨上不停的逸散的靈氣,就是維持這一切的養料。現在,“汽油”即將耗盡了,沒有了後續的供給,被改造的“車”們自然也就跑不起來。
楚喬低下頭,那條小黑蛇趁著這個機會從口袋裡爬了出來,仿佛是見楚喬沒有反應,它得意洋洋地攀登上肩膀這高峰,又耀武耀威地站上了趙琉的腦袋。
這一次,楚喬突然就不想阻止它了。
還好小蛇什麼都聽不懂,楚喬心想。
說完這句話,一行人都沉默了。他們機械地向前,伴著隱隱約約的光亮和布尼安時斷時續的咳嗽聲,下了階梯,拐了幾次彎,昏暗的甬道終於到了盡頭。
“到了。”布尼安說。韓楓上前,推開了沉重的石壁。光線倏然照進來,亮得刺眼。
“這是魔龍王的舊居。”
這裡被高聳的石壁圈住,營造出另一個時空的錯覺。偌大的空間裡,只矗立著一座宮殿似的建築,只不過,那高翹的廊簷塌了一半,富麗堂皇的朱紅色脫落也只剩下斑駁。大概是有魔龍的骸骨存在,這一塊地還保持著最後的生機,草木鬱鬱蔥蔥,張牙舞爪,但又不得不認命地盤桓在方寸之間。
楚喬順著這一地青苔望過去,仿佛走到了玄天宗某個山頭。
這熟悉建築風格……
要說魔龍和上個世界無關,楚喬自己都不會信。
魔龍的骸骨被收攏,埋在庭院裡。都說入土為安,可不知道多少年過去,風將泥土掀開,楚喬背著趙琉走過時,還能隱約看見半截殘缺的骨頭。
小黑蛇突然不鬧騰了,也沒有習慣性地朝逸散著微弱靈氣的骨頭上撲。
楚喬深吸一口氣,對著骨頭鞠了個躬。布尼安唇角顫抖,沒有停留,繼續朝內前行。
很快就到了布尼安獲得內丹和瀾空劍的地方。
那大概是宮殿的內殿,布尼安開了門,一行人踏了進去。內殿比想像中還要小,除了空蕩蕩的桌子外,沒有多餘的物品,或者說,東西已經被拿走了,內殿后,有一條通往地下的通道。
地下室的門緊閉,門上是剔透的深碧色,映著暗紋。看這考究的門,楚喬終於明白布尼安為什麼篤定門後放著魔龍真正的寶藏——那門上,有禁制。
布尼安停了下來,側身望著楚喬。
楚喬沉默片刻,緩緩將趙琉放了下來,靠在一旁。他上前兩步,試探性地將手伸向那道足以決定未來走向的大門。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昨天寫了一半,今天寫著一半……
斷更我的錯QAQ,這章發紅包
目測明天完結章……吧。
嗯有番外,甜甜甜的番外。【我保證。
☆、第100章
這一刻,布尼安忘記眨眼睛。他的目光黏在楚喬的手掌上,跟隨那指尖,距離碧色之門越來越近——“嘩。”
一股輕柔的力量阻隔在楚喬麵前,無聲卻堅定地拒絕了這個同鄉人的觸碰。
這畫面很奇異,周圍人看不見這股無形的阻力,眼前所見,只是楚喬伸出去的手突然停住,而後保持相同的姿勢不動。然後,楚喬手掌握成拳,收了回來。
演默劇一般。
布尼安失望地低下頭,他以為楚喬這個異鄉人不同,卻沒想到對方所得到的待遇,和他沒有什麼兩樣——他也正是被這股力擋回去。
而且無論他用什麼方法,拳打還是腳踢,槍|械亦或者瀾空劍,那股無形的力一直在哪兒,相比起來,他像是一個仰望著櫥窗裡玩具,卻無論如何只能幹看著的孩子。
楚喬收回手,他和布尼安不同,對於這一次能成功幾乎不抱任何期望,故而獲得失敗結果,倒也沒多沮喪。他盯著眼前的門,仿佛透過這門,透過堪稱溫柔的禁制,看到了那只魔龍的影子。
那一定是一頭溫柔的雌龍,沒有多數龍的暴躁脾氣。她懷著孩子,卻被傳送來了全然陌生的世界。她帶領著魔獸們渡過風霜雪雨,一邊也在焦灼地尋找著回家的路。
她回留下什麼東西?
打開這扇門,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
楚喬轉過頭,就發現布尼安正在盯著自己,蒼白的面孔,乾裂的嘴唇,還有那飽含著祈求的眼神,都在無聲地催促著他。
這一次,全然像是個乞丐了,楚喬心想。
楚喬站在原地,像是長在了這方寸之地上。如果,他說如果,如果他沒聽布尼安的嘮叨,沒陪著的對方回憶那些過去,布尼安在他心裡就還是那個喪心病狂的惡獸,一眼都不值得他多看的那種野心家,他就能毫不猶豫地帶著趙琉掉頭就走——可,布尼安是嗎?
楚喬低下頭,默不作聲地咬開手指,在韓楓驚詫的目光中,他面無表情地擠出一滴指尖血,用帶著殷紅的手指,再次朝著門伸了過去。
這種極具點家男頻主人公風格的滴血認主的方式倒也不是楚喬別出心裁,既然布尼安說他的血孵出了小黑蛇,那同理,如果他真的跟魔龍有些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這滴血……該有用吧?
魔龍很快地拒絕了楚喬這門“親戚”,還將那滴血原封不動地退還回來。
楚喬怔在原地。
氣氛一時間有點尷尬,還好小黑蛇實力挽尊,不知道從哪裡伸出頭,纏著楚喬的手臂吧唧將那血舔乾淨,睜大眼睛望著楚喬,就差直說“還要”。
楚喬收回手指,瞟了這漆黑的只剩眼白的蛇一眼,估摸著誰現在扒根草給這蛇吃,對方都能喊他爸爸。
楚喬盯著門上的暗紋若有所思,然後垂下眼,後退一步——這一回,是真的沒轍了。
滴血已經是楚喬能想到的比較上乘的法子,就算布尼安再催促也沒用——不是他不盡力,坦白說,楚喬和魔龍之間最大的聯繫,就是雙方都是異鄉來客。但都是異鄉人,這區別也有些大:一個是實力頂尖的龍族,飛升的層次,另一個呢,只在玄天宗裡待了十年,劍法就學會了兩三套,修為連築基期都沒有,更別說禁制這種進階的高級技能。
唯一點開的金手指是獸類好感加成,但問題是,他眼前要面對的是門,死物,不是什麼賣萌撒嬌打滾的魔獸。
布尼安察覺楚喬動作背後的潛臺詞,掙扎著上前,還好被韓楓扶住,這才沒有摔個大馬趴。
楚喬移開了眼睛。
然而,就在這時候,布尼安卻不依不饒地來到他面前,撲通一聲跪下,仰頭望著他。
“求求你,只要能打開這扇門,你要把我怎麼樣,我絕對不會有半分怨言。你也很喜歡魔獸,不是嗎?有錯的是我,其他都是無辜的……”
楚喬總覺得布尼安是陷入自己臆想的世界裡,固執地不肯出來。挽救衰頹的魔獸,就是他給自己定的信念,是支撐他的支柱。
古人勸人順應自然規律,可又說人定勝天,那麼,到底哪一種才是對的?
楚喬避開布尼安:“接受現實吧。”
“不行,”布尼安執拗地打斷,他拔高的音調中帶著幾分尖利,他說:“為什麼要放棄?楚喬,你真的是沒有辦法了嗎?赤沙星上,你收容了黑貓,收容了沙蠍,幫助噬血蝠找回孩子,在做這些時候,你在想什麼,都忘了嗎?”
“你說它們都是你的朋友,可是你在可以選擇的時候,放棄了為了它們努力,你眼睜睜地看著它們衰落——還是說,它們的生命,在你眼中都不值得一提?”
楚喬的眼神慢慢帶了冷意,加重語氣:“我說過,我會照顧它們。”
“如何照顧?”布尼安尖刻地問,“建一座魔獸園,建一座展覽館將它們放進去,保證他們的衣食無憂嗎?沒有自由,這和殺了它們有什麼差別?不要急著反駁,我不相信在結束對峙之後,人類對友善地對待魔獸。”
楚喬想起地球上被豢養的動物們,沒有說話。
這沉默點燃了布尼安的怒火:“好,就算你能妥善地安置其他魔獸,那它呢?”布尼安指著小黑蛇,“它怎麼辦?魔龍的骨頭小時候,你們從哪裡去給它找‘力’?就算找到,你們怎麼能保證它長大的所需?”
“還有趙琉,越強大的魔獸越危險,他也是龍,他能活幾年?”
這一番話說完,楚喬不得不正視布尼安,以一種全新的、完全不同的目光。他眉頭緊鎖,將布尼安一番話帶來的悸動拋出心間,沉默不語。
為什麼會這樣呢?
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世界,又被那雙被叫做命運的手推到這一步。
他不會上布尼安的當。
楚喬在心裡重複,如果沒有魔龍帶來的意外,魔獸們或許早就不會存在於這個世界,現在所發生的一切,不說還債,說到底只是被拿走那件原本就不應該屬於它們的東西罷了。何況,生死有命,對於魔獸朋友,他或許能幫一時,但憑他一個人,又怎麼能幫它們解決所有的問題?又怎麼能抵抗浩浩湯湯的歷史洪流?
相反,如果真讓布尼安找到為魔獸續航的方法,魔獸和人類接下來的關係,又會是一個難題。
算了吧。
就讓一切停在這裡。
楚喬不斷地告訴自己,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嘴像是沾上了膠帶,拒絕的、放棄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卻一句都吐不出來。
他眼前放電影似的劃過黑貓、沙蠍、小蝙蝠和白狐的眼睛,它們親昵地、信任地看著他,那目光裡沒有半點陰霾——楚喬深吸一口氣。
“那把劍,遞過來。”他聽見自己說。
布尼安立刻將瀾空遞了過來,握著沉甸甸的仙劍,楚喬閉了閉眼,將劍柄上對準門口的暗紋。
韓楓小小地驚呼一聲。
他發現,門上的紋路,和劍柄上圖案的其中一部分一模一樣!
兩種花紋一對應,那扇門的暗紋突然亮了,死氣沉沉的瀾空劍瞬間被啟動,在楚喬手上震顫,發出低沉嗡嗡聲。
布尼安的眼中綻放出驚喜的光,但就在下一秒,這光芒驀地熄滅——光暗,聲停,一切回到了原點。
“怎麼了?”
楚喬冷著臉:“方法不對。”
布尼安半口氣卡在喉嚨,忙道:“那怎麼辦?”
一隻手橫空將劍抽了過去:“讓我來。”
布尼安僵住,躺在地上裝昏迷的趙琉拿著劍,正笑盈盈地望著他。
幸好沒有再耍什麼花招,布尼安心有餘悸。
楚喬將瀾空交了出去。
趙琉轉眼望向楚喬,那一雙金色眸子仿佛在問“真的想好了”,楚喬一怔,心頭浮現一絲暖意,他明白趙琉的昏迷是在給自己思考的機會,而趙琉這時候站出來,也無聲地宣告著打算一同與他面對之後所發生的一切。
他點點頭。
趙琉沒有猶豫。在解決禁制這方面,趙琉雖然也沒系統學習過,但他好歹多活了千年,在這方面比楚喬經驗豐富得多。楚喬已經找到了圖案這個重要的線索,於是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嘗試。
瀾空劍,不行。
加上贗品的尋龍匕,也不行。
小黑蛇搭配武器,還是不行。
還好趙琉耐心十足,一樣一樣地試過來,最終,是趙琉做贗品的手藝拯救了他,憑空用血滴一筆劃出整個花紋,下一秒,大門轟然而開。
灰塵彌漫在光線中,所有人靜了一下,花了數秒,才從一連串的失敗中回過神。
布尼安扔了拐杖,歪著腿竄了進去。
楚喬連忙跟上。
門後的世界簡單地難以想像,面積不大,約摸十幾平米。可擺放的東西卻讓楚喬失去了語言——小號的床,一件件特殊材料製成的小衣服,在桌上的盒子裡,楚喬看到了密密麻麻、被打磨光滑的木棒。
小黑蛇自發地撲了過去,咬著木棍磨牙,露出滿足的呼呼聲。
“寶物呢——”布尼安裡裡外外地找了一圈,也沒找出個什麼具有能量波動的物件兒來,“魔龍身前留下的寶物呢?”
沒有人理會他。
楚喬隨手拿起一本不知道由什麼材料訂起的書頁,上面佈滿密密麻麻的娟秀的字體,前幾頁是魔龍的日記,從她降臨到這個世界開始記錄,到了後面,日記則全變成了給未來孩子的書信,開口的稱呼都變成了“吾兒”。
布尼安的情緒已經頻臨崩潰。
他重複不停地找,一遍一遍地找,逼迫自己從這一屋雞零狗碎的小玩意裡找出那一件足夠完成他英雄夢的物件,可惜,沒有。
楚喬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為這件事加上一個合適的注腳。
或許布尼安從一開始就弄錯了。
那一扇與眾不同,讓人費盡心思的門,的確保護著魔龍生前最重要的物件。除了懷在肚子裡的孩子,就是這些作為母親,悉心為孩子準備的小東西。
魔龍那時候已經開始虛弱了吧。
她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孩子需要更多的靈氣,周圍的環境卻逐漸無法供給,於是,她只好把自己的那一份也拿出來。
陌生的世界,如水的夜。她是否也會眺望夜空,在這片星辰大海中,尋找回家的路?到最後,生命力漸漸變弱,回家的想法也逐漸淡去,她不得不直面自己可能死在這世界的現實。
她害怕自己等不到孩子長大,所以在寫日記時,落下的筆觸,下意識就變成了對著尚未出生孩子說話的語調。
布尼安匍匐在地上,狼嚎大哭。那哭聲中除了束手無策的絕望,還有深深的恐懼。
魔龍寶藏夢碎,也意味著他最後一點希望被打破。
遠處的上空已經隱隱約約傳來轟隆聲。
布尼安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化身為虎,猛地朝那扇門撞去,走到這一步,與其落在人類手上,它寧願死。
一雙手憑空伸了出來,擋在布尼安身前。
“別急著死,”楚喬舉起手中的日記,飛快道:“我們還有希望。”
只見那本日記的最後一頁寫道:
“吾兒,離家的3589天。媽媽終於見到回家的曙光!在大陸的最南邊,媽媽發現了空間壁的鬆動,雖然不知道能不能穿過去,也不知道會不會被弄去另外一個世界,但是為了我的寶寶,媽媽不能等了。晚上的時候,我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阿妮他們,他們的表情看上去很震驚,想來是捨不得我吧,我也捨不得他們。哈,這話可不能讓他們知道,否則怎麼保持我威嚴的形象呢?
如果能離開的話,阿妮他們會不會跟我走?這邊的環境不好,不適合長期生存,給阿妮修煉的妖族功法進展喜人,說不定那邊會更好。我好想早點見到你,媽媽留。”
楚喬讀完這一段,沉默了一下,他忍住去探索“阿妮”是誰的**,也不去回憶魔龍死因,深呼一口氣,繼續向前翻,在前面的某頁裡,找到魔龍提出的回家的辦法,他說:“瀾空劍能夠進行穿越空間,穿過去後,尋龍匕可以作為定位的手段。”
趙琉明白了楚喬的意思:“你是說,我們通過這個空間壁,將魔獸們都帶回去?”
楚喬:“可以嗎?”
他可還沒有忘記,趙琉當時在赤沙星,將一群找上門的魔獸到處傳送來傳送去的本領。
趙琉摸了摸鼻子,咳嗽一聲:“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想想又加了一句:“……那,回去之後,我走一趟玄天宗?”
門下弟子成婚是要給宗門報備的,趙琉沒有直說,但楚喬卻驀地想到了這上面,刹那間從耳朵紅到了脖頸。
趙琉心滿意足地笑開了。
楚喬找到一個大大的口袋,將密室裡所有魔龍悉心給小黑蛇準備的東西一股腦收好,打算留著等小蛇長大之後交給它。布尼安和韓楓連同土黃一起被綁了個結實,打了包。
關上門,離開。
惱人的風沙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橙色的溫柔的光線從地平線照過來,楚喬抱著自己一滴血孵出的便宜兒子,趙琉提溜著布尼安等一串,兩人步伐堅定地在沙地中朝前走。
遠處,道尊穿著帥氣的黑色西裝,帶著墨鏡,靠在一艘星艦門口,等著他們。
夕陽的餘輝灑在每個人身上,一絲暖意湧上楚喬心頭。
他遠遠地道:“師傅,又有了新任務!”
道尊沒好氣:“又是什麼么蛾子?”
楚喬拖長了語調:“回——家——呀!”
-END-
作者有話要說: 一百章完結我真是萌萌噠,下面懶得寫過程了,所以番外直接上回家~去玄天宗提親喔吼吼~從此我兒子也是抱上妖尊大腿的關係派了~還能把所有魔獸帶回去玩養成,建個門派叫獸獸宗嘻嘻。
好啦,正文就到這裡了,番外慢慢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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