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讚國觀點：小英的公公婆婆
張讚國
風傳媒2017年6月27日 上午8:01
蔡英文能在民進黨群雄林立，尤其是大老環視的等級體制下，兩次成為總統候選人，顯然是巧婦。2016年1月臺灣大選，身為民進黨主席，她以689萬對381萬的懸殊票數，撃敗對手國民黨主席朱立倫，並帶領民進黨成為國會最大黨，更不是省油的燈。至於坐擁總統大位後，小英的統治能耐，則是另外一回事。
從民進黨主席到國家領袖，蔡英文縱橫的環境場域，大小不同，身份更是公私有別。不管是黨主席或總統，她位居領導人，在抽象角色上沒有什麽差別。依德國社會學家韋伯的定義，所謂領導（leadership），就是打動群衆並贏得他們追隨的能耐，這種能力不假外求，多少出自政客本身的魅力（charisma）。
蔡英文在總統大選中，左打朱立倫，右打親民黨主席宋楚瑜，証明她的能耐經得起試煉，至於是否跟個人魅力有關，就很難說了。一個不容否認的事實是，國民黨馬英九總統執政八年引起的「賭爛」情緖，瀰漫於市井之間，特別是中間選民，民進黨難免坐收其利。水漲船高，小英也就登上權位巓峰。
小英看似溫馴，其實堅決果斷，相當有個性，外國媒體以「亞洲的梅克爾」形容她，大致不差。不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加上一堆公公婆婆，小英就任總統一年多，舉手投足，動輒得咎，弄得裏外不是人。這些公公婆婆可分三類，有些天生親家，無從選擇，更多的是毛遂自薦，越俎代庖。
第一類公婆自然屬於民進黨，小英毫無廻身的餘地，怠慢不得。因為天下是他們打出來的，在台灣講究輩份的官場文化裏，論資排輩，這些公婆都有一席之地，講起話來，小英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佛既然不可欺，小英雖然不會低聲下氣，多少得讓公婆三分。
不論是充満宮庭官僚腐化色彩的「四大天王」（呂秀蓮、遊錫堃、蘇貞昌和謝長廷），或是過氣的大老（許信良）和失意的前立法委員（沈富雄），誰都有話說，指指點點，或指桑罵槐。尤其是呂秀蓮和沈富雄，前者頗像白頭宮女，看盡權力的光環與衆星拱月的光彩，總遺憾沒登上大位；後者即使不是満腹經綸，也胸懷大志，在民進黨內卻難以施展手腳更上層樓。兩人針對小英的話語未必刻薄，倒有「此路我開，留下買路財」的尖酸。
20170616-前副總統呂秀蓮下午召開「如何化外交危機為契機」記者會。圖為呂秀蓮現場展示她為台灣發聲所設計的領帶。（蘇仲泓攝)
前副總統呂秀蓮召開「如何化外交危機為契機」記者會。圖為呂秀蓮現場展示她為台灣發聲所設計的領帶。（蘇仲泓攝)
第二類公婆出現在國民黨內，小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得虛應一番。由於是在野的最大反對黨，又在八個縣市執政，國民黨在台灣的政治光譜上，算是小英未過門的「親家」。設身處地，他們當然會對小英說三道四，品頭論足，只差打入冷宮。
從卸任總統馬英九，到國民黨前後任主席（洪秀柱、呉敦義）或副主席（郝龍斌），或是國民黨立法院黨鞭廖國棟，還有他們身邊的跟班（羅智強、蔡正元、邱毅等），每個人談起小英全一鼻孔出氣，把小英數落得一文不值，特別是馬英九與洪秀柱，一如豪門公婆看收養的小媳婦，一無是處。
馬英九雖然還不至於指著小英破口大罵，卻是一付熬成婆的架勢，教訓小英如何洗手做羹湯。小馬到底當過總統，沒吃過豬肉，也該看過豬走路，細說媳婦難為，無可厚非。洪秀柱就不免飛象過河，在中華民國被巴拿馬打了一巴掌後，還跑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大罵小英為婦不仁，企圖聯合中共把小英掃地出門。這種公婆豈止不知好歹，簡直唯恐天下不亂。
國民黨主席洪秀柱今（17）日赴廈門出席第9屆海峽論壇，並會見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政協主席俞正聲。（國民黨文傳會提供）
即將卸任的國民黨主席洪秀柱今（17）日赴廈門出席第9屆海峽論壇，並會見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政協主席俞正聲。（國民黨文傳會提供）
第三類公婆，是住在北京的遠親，有幾十年老死不相往來，國民黨曾經以「漢賊不兩立」切割，在馬英九執政期間竟變成難兄難弟，這種曖昧關係交到小英手裏，剪不斷，理還亂。他們堅持只要小英認祖歸宗，一切好談，包括偏安海角一隅，在台灣打著宗族的名號，獨守一間加蓋的鐡皮屋，像香港特區一様。
不同於前兩類公婆，第三類公婆從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以降，都是一個模子打造成型。習大大堅持小英在「九二共識」下，過堂拜祖，黨國高官，如國台辦主任張志軍、海峽協會會長陳德銘和全國政協主席俞正聲，就全面佈置「一個中國」的禮堂。其他的大小官員與在台灣的代理人，則到處敲鑼打鼓，為祖國宗祠的完整，左右叮嚀，弄得小英心神不寜。民進黨縣市長又舉棋不定，為「親中」與否，逞口舌之快。臺北市長柯文哲更為明年市長選舉，仗恃藍綠投鼠忌器，參加雙城論壇，從中攪局。各方一再糾纒，幾度攻防，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北京公婆因此更顯得氣焰囂張，非要小英認賊作父。
基本上，小英的公公婆婆分屬韋伯歸類的兩種政客：一種為政治而生（live for politics），另一種靠政治而活（live off politics）。以目前的台灣政局看，民進黨公婆靠政治而活，一旦小英不能當家作主，樹倒猢猻散，他們的日子將失去意義。國民黨公婆則為政治而生，他們念茲在茲的，無非是如何贏取下次總統大選，重新指點江山。至於中共公婆，黨國専制是他們的生命，民族高於民主，一山不容二虎。
因為公婆衆多，彼此又舌槍唇劍，小英想要自立門戶，恐怕還有得爭吵。至少在塵埃落定前，這些公公婆婆不會輕易罷休，讓小英獨領風騒。
＊作者為國立政治大學傳播學院客座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