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出“分手”兩個字的時候,電話那邊的他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崩潰。
他沉默了良久,輕聲說:“好。那答應我最後一個要求吧。讓我去你的學校陪你一天,做最後一天情侶。”
我應允他。終於要分開了,不免有些傷感。三年了,我們分隔兩地,每天只能靠著電話、電腦聯繫。摸不著,看不著,管不著,這樣虛無縹緲的愛情,我早就受夠了。我從沒體會到別人口中所說的大學生活的美妙。看著情侶們手牽手從校園正門散步到後門,看著男生幫心愛的女友打開水,看著下雨天男生背著打傘的女友一步一傾斜的往宿舍走,我的心就生疼生疼。甚至連吵架,都沒辦法得到一個安慰的擁抱。我清清楚楚的記得我屢屢無助的握著電話幾近崩潰,可最終這些難以啟齒的柔弱,都要自己把握。
想必他也受盡了折磨吧,不然怎麼答應的這麼爽快。
他風塵僕僕的來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后了。在這兩天內,一場大雪不眠不休的覆蓋了我所在的城市。他披著滿身的雪花,綻放出一個溫暖的笑容。我生硬的回應著。不得不承認,這三年內每次見到他溫婉如玉的面容,原本想好的分手措辭都會咽回肚裡,堅硬的心都會融化。這次,也不例外。可是我立刻告誡自己,不能因為貪戀短暫的溫柔,而承受長久的寂寞。
我說:“先去吃飯吧。”他說:“不急。這麼冷的天你打開水沒?”我的心猛的一緊。“去把你的暖瓶拿下來,先打好熱水再忙別的,免得晚上沒有用的,用別人的還要看別人臉色。”他喋喋不休的說著,我的眼睛卻早已濕潤……三年了,為什麼在分手的時候才懂得彌補。我回到宿舍戴了個毛茸茸的手套,把暖瓶拿了下來。打好水他的手已經凍的通紅通紅。我把手套脫下來戴在他的手上,然後把自己的手也艱難的塞進去。這樣,我們的手便緊緊的貼在一起。雖然他的手很冰冷,雖然手套裡的空間很逼仄,但是我卻體會到了和其他女生一樣的甜蜜。他深情的看著我,悲傷在臉上流轉。
接下來便是去吃飯。我點了紅燒茄子,紅燒肉後便把菜單遞給他點。他輕輕一笑:“我想點的也是這兩個。”我笑著說:“你在跟我客氣嗎?”他的笑容慢慢消失,淡淡的說:“你的習慣早已變成我的習慣了。”我把目光轉向窗外,沒有看他。他還是愛我的,不是嗎。
吃好飯,我們漫步在純白的世界中,誰都沒有說話。“吃冰淇淋嗎?”他突然問道。我詫異的看著他,他從來不讓我在冬天吃冰淇淋,說怕我生病。“你不怕我生病了?”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後悔了。馬上都要分手了,誰還管你生不生病。“現在我在你身邊,我還怕什麼。”他悠然的看向遠方,像是看到了另一個世界那樣遙遠。凜冽的風掃過臉龐,我捂著臉背過身去,眼淚卻不聽使喚的滴落在手指間。我看到我們走過的腳印,蜿蜿蜒蜒的爬成了一條路,望不到盡頭。
我拿著冰淇淋蹦蹦跳跳的踩在咯吱咯吱的積雪上。他笑著跟在後面喊:“慢點!”我邊跑邊轉身:“放心吧,不會摔……”話還沒說完,我感到腳下一滑,身子向後仰去……他及時的從後抓住我拿冰淇淋的胳膊,身子卻因跑的太急了向前栽去...於是,兩聲“咚”交錯響起,我仰面朝天摔了個結結實實,他面朝大地摔了個正著。不僅如此,更好笑的是,我手裡的冰淇淋只剩個空殼,四下望去沒有找著摔出去的冰淇淋。再向他看去,只見他滿臉粘滿了冰淇淋的殘狀。我們相視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我遞給他紙巾後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他沒有站起來,而是順勢向邊上一滾,躺在雪地中。我驚訝的看著他,剛準備說地上涼,他就起身了。雪地上呈現出一個凹進去的人形。他蹲下身在人形的心臟部位畫了一個心,裡面寫了三個字:ZYH。ZYH,我的名字。我凝視了良久良久。“我該回去了。”我說。我抬頭仰望蔚藍的天空,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後來,我才知道那時的眼淚沒有流下來,是因為已經逆流到心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