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玫說她早就想跟我談談了。不過那時,她想的是傾訴與老公的幸福往事,以及他們愛情的來之不易。

  她說自己沒料到,等她終於能坐在我的面前,竟是因為一切都已改變。

  十幾年前,中學畢業後的我去北京找了份工作,閑暇時常去舅舅家玩。舅舅是北京某部隊的高幹,配有專職的司機。每次我去了,舅舅都派他的司機接送。這個司機,便是小伍。

  小伍和我同歲,車接車送中漸生情愫。應該說,是他追的我吧。小伍很英俊,個子高高的,非常挺拔帥氣。認識小伍以後,他沒事就開著車來看我,帶我到處去玩。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充滿快樂。

  我們的戀情很快升溫,被舅舅知道了。他很生氣,他反對我和小伍交往,因為這事,他把小伍發配到了山西。眼看著,我跟小伍就要被棒打鴛鴦了。

  其實我很怕舅舅,平時去舅舅家,我都不太敢跟他說話。得知小伍即將遠行的消息,我也不知哪來那麼大勇氣,居然跑到舅舅家哭著求情,死活央求舅舅網開一面。因為那時,我已跟小伍同居了,我不能沒有他。舅舅長嘆一聲,最後還是拗不過我,答應再幫小伍疏通。

  我後來才知道,舅舅為這事很丟面子。人是他發走的,可再要回來卻不那麼容易。他不得不放下臉面再去求人,為此很是鬱悶。

  小伍雖然留京了,卻被轉至延慶。窮山溝里的部隊,看他一次都難。可我什麼阻力也不顧,只要有時間,我就踏上列車向他奔去。記得有一年元旦,我好不容易趕上一趟去延慶的慢車,車上沒有座,又趕上晚點,我硬是站了個小時才到小伍的駐地。那裡是一個風口,寒冷徹骨。可是對我們來說,有愛就有溫暖。

  後來,小伍調回石家莊,我跟著他一起回來了。其實,我和小伍的事得到了彼此家庭的反對。小伍若找一個北京女孩結婚,戶口就能落下。我也一樣,或許可以通過婚姻落戶北京。而我們選擇了彼此,就意味著,必須放棄留京的希望。

  小伍先是調到石家莊某部軍需庫,隨後又轉業至一家市直單位。而我,經常處於半工半歇的狀態。家裡的經濟來源主要依靠小伍,他待我很好,把自己的工資卡交給我。平時也很關心我,我們很少吵架,一直過著非常恩愛的生活。

  再後來,小伍就越來越忙了。他的工作是給領導開車,他總是說要陪領導應酬、出差、辦事總之有很多理由晚歸或不歸。而我也有很多事情,先是我妹妹生下一對雙胞胎,我正好歇在家裡,便幫她照顧。孩子剛滿周歲,妹妹又查出得了白血病,我除了照顧孩子還得照顧妹妹,變得更忙了,有時乾脆就住到妹妹家,對於小伍更是疏於關照,我們各有各忙,倒也相安無事。

  今年秋天,小伍對我說起,總是閑在家裡也不是辦法,讓我跟他認識的一個人去跑葯。在他的安排下,我和那個人見了面。她叫阿黎,個子不高,人也長得極其一般。但由於是跑業務的,頗擅言辭。她跟我攀談了一個下午,我也不知道小伍到底為什麼讓我跟她見面。後來,這個阿黎又出現過幾次,還給我的弟弟介紹過女朋友,僅此而已。

  一個流言傳到我的耳中:有人看到小伍跟一個女人在翟營大街的菜市場買菜,而且樣子很親密。我不相信。因為我們婚後租住的房子就在體育大街,小伍怎會如此大膽,在這麼近的地方另覓新歡?雖然不信,心裡卻也嘀咕,會不會是真的呢?

  十一的時候,小伍說單位要出差,連假也不放。我先在醫院照顧了妹妹幾天,後來妹妹堅持要出院,於是妹夫便開車送我回自己家。也是心血來潮,我突然決定繞到翟營大街轉轉。事情竟然就這麼巧,剛走到槐中路口,我就看到了小伍的車,透過車窗,隱約看到副駕駛上坐的是阿黎!

  我們就這樣跟著小伍,直到開進了一家小區。在門口的時候我們被警衛攔了一下,耽誤了點時間。再進去找小伍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和阿黎拎著大包小包從車上下來。這時我還是沒有上前,心想他們也許是去熟人家串門。沒走兩步,兩個人竟然親昵地摟在一起。看著這一幕,我驚呆了。

  我躡手躡腳地跟著他們上樓,聽到他們停在樓,開了門進去。我木然地站在樓道里,還是妹妹把我拉了下去。妹妹怕我吃虧,說不如直接報警吧,至少也讓警方做個見證,證明他在婚姻中的過錯。

  這時弟弟也趕來了,幫我報了警。警車到了,上去敲門,我聽到阿黎在房裡應了一聲,來開門的卻是小伍。雖然這十幾年來,我習慣了他早已不復年輕時的翩翩風采。他身體發福,人變得走型,眼神也沒了昔日神采。

  但只有他開門的一剎,我才悲哀地發現:他已經不是我認識的小伍了!他傻傻地站在那兒,看著門外的警察,嘴張著,眼裡一片茫然,看上去蠢笨無知的樣子,真的與我心目中的小伍判若兩人。

  警方並不管家務事,他們了解了情況後,只是簡單教育了兩句就離開了。一個小警察還好心地對我說:大姐,實在過不下去就離婚算了。小伍看已經被發現了,索性一副破罐破摔的樣子,他甚至還對著我笑。他給這個女人租著三室一廳的房子,而我從結婚後就一直跟他擠在一室一廳的蝸居里。一氣之下,我回了家,把隨身東西收拾了一下搬到妹妹家,然後換了把鎖就離開了。

  沒過多久,小伍發現自己進不了門,便打電話找我。我去給他開了門,問他打算怎麼樣。我的弟妹也都去了,小伍臉上有些掛不住,當著我的面把屋裡的衣櫃茶几都砸了,雙方鬧到再一次報警。沒想到這次上門的警察我們都認識,也是曾經在我舅舅手下當過兵的。

  人家勸了我們幾句,說你們當年的事誰不知道,現在十幾年感情了還這樣。其實我又何嘗想這樣!看著小伍的眼淚都快掉下來,我的心又軟了。臨出門時,看他自己找了瓶酒,悶頭喝,我還叮囑了他一句:別空肚子喝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兩次報警,讓小伍有了抵觸之心。他竟然變得特別絕情。給他打電話,他要麼不接,要麼態度惡劣。動輒就說離婚,而且沒有商量的餘地。他不要我給他的鑰匙,寧可在外面漂著。我也不知他是不是還跟阿黎在一起。

  其實那個女人是有丈夫的,只是兩地分居而已。我到單位找過他幾次,卻一直沒碰見他。為了給他留面子,我從來沒說過他出軌的事,可小伍卻斷定我去單位找他是給他鬧事去了,他甚至威脅我說,要把工資卡停了,看我怎樣生活。

  現在我的家人也反對我們繼續下去,母親從老家趕來,支持我離婚。弟妹的態度也很堅決。反倒是我猶豫了起來。畢竟,他是我第一個愛過的人,我也是他第一個愛過的人,這麼多年的感情,我真捨不得就此放下。我甚至為小伍設想過,可能是那個女人太過厲害,把小伍轄制住了,他才會這樣的吧?我現在都不明白,小伍安排我和阿黎見面,到底目的何在?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小伍能夠回頭。後記鴕鳥主義

  當危險來臨時,有些人喜歡扮鴕鳥。以為,只要把頭埋在沙里,就可以當一切都沒發生。

  也有人,不肯相信恩愛夫妻也會變心,兀自念叨著:怎麼會這樣?

  是啊,怎麼會這樣?肯定是有原因的吧?也許是因為不愛了,也許是因為愛太泛濫,也許根本就沒有道理可講。

  如果只是想既往不咎,扮鴕鳥也不是不可取,至少,還落得彼此不尷尬。如果明知危險而不避,甚至玩起掩耳盜鈴的遊戲,苦了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