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有些人可以不用做家事。
以前我們家算是「三代同鄰」,以爺爺奶奶為核心,我爸爸是大哥,一家五口,我叔叔是一家四口,我姑姑是一家三口,晚上常常都是大家一起吃飯的。
煮菜的時候,我奶奶做大廚,嬸嬸、姑姑還有我媽媽會互相幫忙。吃飯圍著一個十幾個人的大桌子,小朋友沒有桌邊的位置坐,捧著碗,坐在電視機前面的小凳子,邊扒飯邊配電視看。
大家吃完東西,走到廚房把髒碗筷丟著,就趕緊去做其他「要緊的事情」。小時候的我,從來沒有想過,飯菜會出現在桌子上,乾淨的碗盤會自動放到櫥櫃裡,其實是需要大量「勞動」的結果。
男生好像都不用洗碗。我爺爺,我爸爸,我叔叔,我姑丈,在大家一起吃飯時,從來不用「主動」去洗碗,我弟弟,我堂弟,也很少在飯後被叫去洗碗給大家看(表示這個孩子真的很乖)。有次,不知道家裡的「女人們」在鬥什麼氣,沒有人洗碗,廚房裡的碗堆得跟小山一樣,水槽、灶台、地上,我每次經過廚房,都匆匆逃跑,深怕被長輩抓去洗碗。
但我被叫洗碗的次數還是比弟弟們多得多,在堂妹出生以前,我是大家庭裡唯一的女孩,如果我被叫去洗碗,我第一句抗議一定是:「為什麼是我?」接著我媽媽就會說:「因為妳是女生。」
有一次,我犯了個錯讓姑姑抓到,被處罰清洗那些碗盤。我那時應該是小學六年級畢業,看到那堆碗盤我眼淚就掉下來了。一個人在廚房裡,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清洗完那百來個碗盤。洗完,從廚房走出來,我姑姑說了聲:「謝謝喔。」我太生氣了,對姑姑扮了鬼臉。姑姑一怒之下說:「只是洗個碗,不要那麼計較,幫家人付出應該是很開心的。」
我沒有辦法忘記那種「因為妳是女生,妳應該主動去做家事,沒有主動去做就已經是不對了,被人家叫去做還擺臉色,一點都不自愛」的屈辱感。
傳統性別分工下的無奈,以及身為女性必得吞忍的委屈,一語道盡。但理解歸理解,在那樣的大家庭模式下,牽一髮而動全身,今天我委屈,明天妳委屈,女人有女人的委屈,男人也有男人的委屈,想要過得舒心自在,談何容易。
後來我一個人搬出來住,煮飯、打掃、洗衣,都得自己一個人包辦。我才發現,其實我並不討厭做家事。我喜歡煮飯,而碗盤則一定是使用過隨手清洗,我喜歡把家裡整理乾淨。而小時候,那種死都不願意,不要做的心情卻再也沒有出現,也許,那種委屈感並不是來自於做家事本身,而是來自於「女人就被期待要多做家事,而男人卻不需要承擔這些期待」的相對剝奪感。
直到現在,我原生家庭裡的飯菜跟碗盤,還是由她跟奶奶包辦。但我受不了,所以我逃了,但有多少傳統婚姻裡,「主動」為家人犧牲奉獻的女性,她們不能逃,也不想逃。
透過要求女人做家事,塑造出來的「男人比女人高等」的權力運作。所以,只要一起生活的對象,不再對妳抱持著這樣的期待與要求,多做一點,少做一點,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如果未來,我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小孩,也許,我會試著換個方式來處理家事分工。
千萬不要跟小孩說:「你去讀書,碗我來洗就好」,或者:「你是女生,本來就應該多做一些。」
家事,不是女人的事,沒有誰「本來就應該」多做一點。不是上班時間比較長的人,或明天要考試的人,就可以自外於家事之外。
不論是賺錢或者讀書,家庭都是我們的後盾。是家庭在背後支持你打拚事業,是家庭在背後支持你求學。可是目前大部分的台灣社會,還是認為,家事是女人的事,沒有經濟效益的家事不算正事,只有做家事的人是家庭資源的依賴者。結果,自願犧牲的女人們親手寵出一大堆媽寶、嬤寶,再回過頭來被媽/嬤寶們瞧不起:「妳只是待在家裡做家事,有什麼了不起。我拿錢回來,才是真正的辛苦,回家好好休息是應該的。」
該是打破這些傳統枷鎖的時候了!把家事條列出來,分工合作,讓家人挑選自己願意做的事情,能夠付出的時間來進行,也許是個好辦法。而煮飯洗碗等每天都得進行的事情,也許在大家下班回家後一起進行,我煮飯你洗碗,或是我煮一道菜你煮另外一道,也是一個好方法。
只要有共識,能相互肯定對方的付出,讓相對剝奪感不要跑出來搗亂,其實家事是不是真的「平等」分工,真的不會有多少人在意的。大家最在意的,其實是自己的心意有沒有被感受到啊!
孫中興老師在夫妻相處中,有個八字箴言:「平等對待,共同奮鬥。」開頭兩個字,就是「平等」,這句話,也許比台灣社會裡常提起的「夫妻同心」,或是「家和萬事興」,更適合現代家庭。不管男人或女人,都不該委屈自己,更不需要為了「家和」而吞忍,卻又自覺委屈。感到不合理之處,拿出來討論與溝通,並不是計較,而是為了能更長遠地,與家人共處,而一起努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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