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道明一直被視為演員中的「異數」——在這個媒體熱衷於製造話題的年代,他鮮有話題,也不迎合他人製造話題;作為國內身價最高的男演員,他時常以演藝圈邊緣人自居,對自己的演員身份若即若離。究其原因,「演員」這個身份是命運強加給他的,他一直「很被動,總是被推著往前走」。
讓世界無奈於我
演員這個職業其實有點矛盾,戲演得好的通常都不是那些宣稱自己熱愛表演的人。像陳道明,有著公認的好演技,影迷涵蓋老中青三代,卻經常以戲子自居,對給予自己榮耀的演員這個職業沒有太多好感。但無太多好感不代表不敬業,他尊重自己的職業特性,珍惜上天賜予自己的安身立命的方式,拍戲時遲到早退、不做功課、現場擺譜等情況從來不會出現在他身上。
陳道明是從慢時代里走過來的,沉默冷峻如他,也常常會在接受採訪時情不自禁地提及早年的拍戲經歷:那時候,一部10集的電視劇拍上100天、一部小電影拍上四五個月,都是常有的事。劇組裡的人想法都很單純,戲能不能拿獎、能不能火、投入和回報是否成正比根本不在創作概念里。為了晒黑皮膚,導演可以帶著演員們去水庫邊曬上一個月太陽;為了演一部40分鐘的獨幕話劇,全劇組可以去車間實習3個月。更誇張的一個例子是20世紀80年代中期拍《末代皇帝》,一部30集的電視劇竟然拍了整整3年,這在現在是不可想像的,但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覺得很正常。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演員變成了一個高負荷、高回報的職業,拍戲也變成了一件非常浮躁的事。很多劇組一開工,大家腦子裡想的都是怎麼提高效率,停工一天會損失多少錢,演員們也越來越關心合約完成後有多少錢打入自己的賬戶。大環境的改變讓陳道明很不適應。起初,他屢屢強調:「我是文藝圈的人,不是娛樂圈的人。」但舊時的文藝圈逐漸分崩離析,讓他無所依憑,內心的糾葛也越來越多。面對這種衝突,陳道明只好選擇了精神上的遁世:他不再看電視,也不讀報,不看小說,而是寄情於書畫和鋼琴,並努力鑽研古籍,將自己修鍊成最具文化修養的藝人。
1990年拍完電視劇《圍城》之後,陳道明一直保持著拍一部戲歇兩年的節奏。不想演的片子,給再高的片酬他也不演,可一旦接下一部,他就會踏踏實實待到殺青,相比那些四處串戲趕工的年輕演員,他反倒成了全劇組最清閑的人。他拍戲還有個癖好,那就是不帶工作椅,有時一站就是一天,因為「想保持精神的亢奮,不給自己犯懶的機會」。看到這麼大牌的藝術家都站著,整個劇組只好全體陪站,陳道明也因此落下了「難搞」「不好合作」的名聲,但他對此不以為意,只是淡淡地解釋說:「我並非不好合作,只是覺得你首先要尊重這個職業,這個職業才會尊重你。我無奈於這個世界,只好讓這個世界也無奈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