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利在當水電工前,最後一份工作是當社區保全。那是有錢人的別墅社區,在那裡,麻利發現了囤積的樂趣。照麻利的說法,當時社區裡有位單身女老師,喜歡買衣服。有天發現家裡有老鼠,於是開始把大量衣物往回收場裡丟。麻利在好奇心驅使下去翻找那些衣服,竟然在一件外套裡發現了700元現金。「那時我就是顧收發室,對面就是回收場。對我來講人生都開闊了,超棒。」

像是在找回自己錯過的人生那樣,麻利不斷把垃圾搬回家。除了社區裡的垃圾,麻利也去二手商店找。「我在收集的時候,會變得很強大。我覺得我是很強的,什麼都有。」「我就是個挖礦的人啊,在一堆垃圾裡面,或者在二手商店裡找到一些超乎它的價值的。有時候你挖到一些老品,很棒的,它有歷史價值,就覺得,幹怎麼會這樣被人家丟在那邊。」麻利神情惋惜,彷彿被丟棄的是自己。玩具占了麻利收藏的一大部分。他說小時候父母常丟他的玩具,這是報復。麻利的收藏品各式各樣,幾乎沒有什麼規則。圖中佛像上的手銬,是麻利自己裝上去的。而女朋友阿秋就負責幫他善後,把東西歸位,直到再也受不了為止。「

她說:『我覺得我不愛你。』那是我連守衛的工作都搞丟的時候。」之後麻利徹底放棄找份正職工作。他決定回家幫忙父親做水電工程,成了一名水電工。「31歲分手,我沒詳細問理由。我朋友說她是不是對我經濟因素什麼的感到不安,我覺得也有可能,但絕對不是主要原因。這樣說她的話,就有點小看她。她對我還是個很特別的人。她盡力了。」還不能下班的人 都好像默默的低頭工作 都好像默默的低頭在哭 起立然後蹲下 〈是夜班〉2015「他是個脆弱敏感的人,所以經常沉迷某種習慣逃避,可能是酒可能是其他嗜好。」麻利的好友,獨立樂團「傷心欲絕」的主唱許正泰這樣形容麻利。除了垃圾、酒精,讓麻利上癮的還有寫詩這件事。奇摩交友之後,麻利持續地寫詩,直到2015年被獨立音樂圈的朋友看見,鼓勵他自印詩集販售。「他的作品是很特殊具備抒情性格的。雖然說歸類在工人寫作會降低麻利詩文的魅力,但他的作品在台灣工人寫作裡一定是很重要的。」詩人及詩評家印卡這樣評論。被出版社相中,麻利今年即將出版第一本詩集,名為《我們的戒菸失敗》。麻利自印的手寫詩集,在次文化出版或小眾藝品店中寄賣。攝影記者想翻拍麻利的自印詩集,當他從房間走出來時,竟像個剛抽到稀有球員卡的小孩般,誇張地拉長語尾炫耀:「評價很高喔!」那是他整段訪談唯一稱讚自己的時刻。我問他,如果要選一樣絕對不能清掉的東西,會是什麼?於是麻利搬來一大盒火柴盒小汽車。「這個啊。你看車底年分,都是很久以前做的!」麻利說。那些玩具車底印著3、40年前不等的西元年分。「但這似乎是原車生產的年分,並不是玩具製造年分。」一旁的攝影記者好奇拿起玩具車把玩,卻不經意地打破了麻利的夢。「真的嗎?不一定吧?你看像這個,應該是玩具生產年分吧?」麻利急急地想替破舊的玩具們辯護,攝影記者也趕緊附和。「反正我知道它們很珍貴啦,這絕對不能丟。」最後麻利鬆開了眉頭,想通了似地這樣對我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