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和胡勝翔一起舉辦過公開婚禮,交換過戒指,宣告過誓言,也做了同志伴侶註記的潘世新因病過世了。胡勝翔在臉書上標記為「喪偶」,以媳婦身分出席家祭,名字也放在訃聞的配偶欄下。唯有註記的法律關係,隨著一方的逝亡即刻失效。相戀10年、結婚2年,在法律上如一場空。逝者已矣,未亡人堅強起來爭權,除了向行政院申請配偶喪葬津貼,也希望同性婚姻通過那天,能夠溯及既往,讓他在身分證上填入潘世新名字。他說:「撿殮人身分對我來說,是個羞辱。」║長銷熱賣款║銀髮樂齡族 愛用!輕鬆接聽電話Sponsored巨泉助聽器他要政府承認,他是未亡人,也是護喪妻。未亡人引我們入屋,暗暗室內,首先襲來的是刺鼻貓尿味,再來是藏傳佛教簡易靈堂無休止的誦經放送。貓被關在籠裡,和胡勝翔一樣被拋在人世的小狗在腳邊竄,窗邊則養著被小缸圍困的鬥魚,缺乏生氣地游著。死亡聲息如暗氣籠罩,一屋的未亡生物,都彷彿思念著不在了的人。 撿殮人身分對我來說,是羞辱。思念使生者喪失正常生活的氣力,但這次的未亡人胡勝翔,沒有太多時間無力。2017年11月24日,「酷兒盟」的創辦人和理事長潘世新過世,公祭儀式上,胡勝翔以配偶身分站在女方一側,像一個寡婦扛起後事。所謂的後事,還包括他給我的一張法務部回函,回答胡勝翔的疑問:「已完成同性伴侶註記之人民若發生死亡事故,其註記伴侶得否依勞工保險相關規定請領家屬死亡給付?」潘世新過世後,胡勝翔計畫著要將以往約會的地點做一次完整巡禮,這天來到馬場町,舊地重遊,胡勝翔的表情始終哀戚。這個問題若獲得正面回應,胡勝翔將可獲得9萬元左右的「配偶喪葬津貼」,若無,他亦能以「撿殮人」身分申請,換句話說即是「雖無法津關係,但他的葬禮是我負責的。」附上單據,請款。但他不要。他要以配偶,以護喪妻,以未亡人等名正言順身分申請。他說:「那個金額對我來說不是重點,重點是接下來同性婚姻如果過了,我可不可以溯及既往?我的身分證配偶欄上能不能出現他的名字?我沒有辦法忍受我只有二張公文,我覺得是很大的羞辱。」然而法務部的回覆是,要以「對社會造成最小衝擊及凝聚最大共識等原則審慎研議」,期限則以去年5月24日大法官釋憲所訂的二年為準。去年12月8日,胡勝翔透過酷兒盟去函行政院詢問此事,共獲得2張回函,另外一張是勞動部回函,公文如鐵面冰冷表示:「被保險人請領配偶死亡之喪葬津貼,以其民法上之配偶為限,未包含已註記之同性伴侶。」躁症來襲,身體無敵,但精神非常疲憊。胡勝翔拿不到他的9萬元。去年12月,我們採訪了還深陷喪夫之痛的胡勝翔,失親使他鬱症發作,「絕望、厭世,常常想從5樓的窗戶跳出去。」3個月後,他已經可以平靜回顧這段生命最黑暗的時期,淒風苦雨寒天裡,穿著薄外套和我們在戶外碰面,抽大量的菸,像要維持體溫,非常快速地講很多話,沒有一絲顫抖。胡勝翔(左)和潘世新(右)結婚時,除了公開宴客,也拍了婚紗照,和一般夫妻並無二致。(胡勝翔提供)進入躁期了,或也是一種進步?但他否認,說真正的躁期才不只如此,而是:「想做很多事情,一直講話。我最多曾經4天睡不著覺,然後就送急診。基本上身體呈現無敵狀態,但其實精神是非常疲憊的。」一週後,第3次碰面前,他回傳訊息給早在樓下等著的我,說:「你們慢慢來,我也還在打扮。」這回他畫了口紅,戴了耳環,穿上守喪服般的黑長衫,隆隆重重地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