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確幸不是台灣特有現象,經濟學研究發現,歐美千禧世代的特質其來有自。與其不斷要求他們複製上一代,不如讀懂千禧世代的哀與愁。
當教授超過15年了。除了專業領域問題外,最常被問到的對於千禧世代的擔憂:現在大學生是不是越來越混?是不是表現越來越糟糕?越來越以自我為中心。原本以為這是台灣社會獨有的文化。今年,剛好在史丹佛大學進修,在和一些同儕學者聊天,發現即使來自美國或歐洲學者也常常被問到類似的問題,似乎在不同社會上的中壯世代都很擔憂,這些千禧世代能不能像他們一樣扛起未來。
美國、歐洲、台灣都擔憂千禧世代
這類對千禧世代的擔憂約略分成二類。最常見是擔憂他們是否具備足夠能力。不少四五年級家長認為七年級世代在學習上求快求短而不求精,流於膚淺而不深入。在學習上偏好沒營養的懶人包,而不喜歡大堆頭的經典著作,導致專業能力越來越欠缺,無法應付外面競爭的社會。在性格上則缺乏耐心,無法接受挫折,常常才開始就準備放棄。
第二類擔憂在於這些新世代是似乎對許多社會成就不感興趣,不追求個人財富,也不喜歡投資買房。許多宅男宅女生活比較清苦,也想要過自己的生活。按照日本社會的說法,這些新世代似乎越來越像「草食動物」,而非具攻擊性的肉食動物。若以台灣社會的語言,則是這些新世代過份注重日常的「小確幸」,缺乏撐起大格局的「狼性」。
究竟這些擔憂有沒有道理呢?首先,隨著科技的演變,許多在過往視為理所當然的能力,在未來世界中不見得扮演關鍵角色。舉例來說,寫的一手好字在早年可說是一個工作條件,但自電腦普及後,「打」的一手快字才是求職能力。過去「博學強記」是判斷一個學者能力的重要標準,但自從網際網路出現後,許多大學生都選擇問Google而不問老師。
可想見的,隨著記憶和背誦能力的重要性降低,是否能整合跨領域知識以及自信展現成果,才是創造自我價值的重點。從這個角度來說,七年級世代反到比起這些過往世代更勇於表達自我,諄求自我目標,應該更能適應未來社會。
但新世代所面對的社會環境,確實較過往嚴峻許多。
1985年以後出生,只有一半過得比父母好
台灣千禧世代中,有高達八成大學(專)畢業生,可說是有史以來教育程度最高一個世代。但他們成長時剛好面對冷戰後的更大規模全球化風潮,而台灣很不幸的在這波競爭中失利,勞動薪資停滯快20年,導致七年級生中約有3成月薪在3萬以下。同期間的台灣房價卻成長超過4倍,這些千禧世代以薪資餬口尚有困難,怎有能力儲蓄買房。
很自然的,千禧世代會注重消費而非投資。相同的,缺乏經濟能力也使得新世代選擇不婚或晚婚,結婚後4成選擇僅生育一個小孩。在這些基礎上,千禧世代自然和過往世代有相當不同的價值觀。
這些社會環境的巨變並不是台灣獨有,許多已開發國家也發現類似的情況,也引發許多學者開始研究世代間的機會不均等這議題。在這些研究中,比較著名的是任教於史丹佛大學經濟系的Raj Chetty。他使用美國過去50年的戶口普查資料,比較這些不同世代的生活水準。在調整物價指數後,計算每個世代中有多少比例的生活水準高過他們父母世代。
對於二戰剛結束後出生三、四年級,絕大多數都過得比上一個世代更好的生活;但隨著時間越來越拉近,過得比上個世代好的比例穩定下降,到了1985年出生世代,竟然下降到一半機率超過他們父母世代。當這些新世代沒有把握趕上父母的生活,如何期待他們和上個世代具有一樣的價值觀,願意更努力投入以改善經濟條件?
展望未來,過去的發展經驗不見得適用,還不如袖手旁觀讓他們成長。與其不斷教育新世代應培養「狼性」來改善生活,不如設身處地瞭解千禧世代的處境。想想老祖宗的智慧:「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當馬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