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蘭孩子的閱讀能力在PISA測驗(國際學生能力評估計劃)中常居世界之冠,在生活中,我也感受到了芬蘭人重視閱讀的力量。
第一本書是芬蘭政府送的
孩子的第一本書是芬蘭政府送的,那是每個芬蘭寶寶都會擁有的詩歌繪本,是芬蘭語瑞典語雙語的硬板書,它是隨著“嬰兒盒”一起來到孩子身邊。政府希望幼兒從小就在父母的吟詠中,吸收語言的韻律節奏。 原來芬蘭人愛看書的習慣,真的是從零歲開始。
芬蘭是全世界圖書館最密集的國家,我常看芬蘭爸媽推著嬰兒車或背帶孩兒,在圖書館的兒童區裡盡情玩耍閱讀,圖書館每周也有固定的說故事時間,邀請爸媽帶著孩童來聽故事。
我在芬蘭朋友家做客的時候,她還給我介紹了嬰兒的洗澡書,洗澡的時候也可以聽到爸爸媽媽念繪本,鴨子、海豚、小船一頁一頁地漂浮在水面上,帶給嬰兒感官好奇,成為陪同小寶貝洗澡的好玩伴。給孩子洗澡的時候,我沒有念過洗澡書,不過我有放小鴨子、小海豚的玩具在水裡,他一樣玩得不亦樂乎。
家裡的布書、有聲書,孩子都嘗過。吃一口,原來紙這麼硬;按一下,竟然有聲音冒出來;抓握、翻頁,是綠色的森林,再翻頁,是廣闊的白雪。其實,我一點也不在乎孩子是否認識這些“物”,我更在乎他打開一個新世界時,臉上的喜悅和驚喜,我想這就是閱讀最初的趣味——滿足和激發好奇。
當家長看到孩子跟一本書互動,手舞足蹈、樂不可支的時候,千萬不要去干擾、阻止或教育他,那是他最好的時刻。
最讓我頭疼的,是從圖書館借來的立體洞洞書,裡面有翻翻疊疊的“隱性圖案”,我那7個月大的孩子對圖案組合有很好的察覺,挖孔、摳洞,極大地滿足了他的視覺好奇。借書的時候,我跟工作人員聊起:“孩子這個階段,特別喜歡吃東西,書被他咬壞了怎麼辦?要賠嗎?”
“我理解,我們的嬰兒書常常會遇到這個問題,不用賠,我們有專業的書本維修人員,他可以盡情閱讀。”這真的讓我感動,圖書館的人覺得書壞了是他們的責任,要找人維修,而不是限制嬰兒閱讀,或讓家長補償。在這樣的閱讀環境下,書籍成了嬰兒的玩具,陪伴孩童成長。
(我的兒子在市圖書館裡玩書)
出門就是圖書館
走道裡,三五個學生橫七豎八趴在地上,頭向著中心,拼成一朵花。
這是我去芬蘭小學參觀時,學生在一起閱讀的場景。看著他們趴在地上閱讀,我有點不習慣,二年級的班級老師告訴我:“在芬蘭這很正常,小學低段的學生一周有兩節自由閱讀課,學生在學校裡閱讀是不限場合、不限姿勢、不限文本的。學生可以在教室、走道、圖書館、角落,任何他想待的地方看書。”
(圖片攝於Jväskylä Normaalikoulu)
芬蘭的小學與當地的圖書館有非常緊密的合作,學生走出學校,可以去市圖書館,或者離家很近的社區圖書館閱讀。在芬蘭,7歲孩子就能辦理借閱卡,他們可以去實體圖書館借閱,也有流動圖書館專門為學校和幼兒園提供服務。
我去社區圖書館給孩子借書的時候,除了驚訝於小小的社區也有自己的圖書館之外,更敬佩這裡的高效便捷的借閱制度。一張小小的圖書卡,足不出戶就可以借到想要的書;即使你附近的圖書館裡沒有你要的書,只要在圖書館的網頁上搜索一下,然後點擊鼠標,過幾天,你的郵箱裡就會有郵件告訴你,這本書已經在離你最近的圖書館或者你指定的取書地點了,這麼方便的服務你只需花5毛錢。
如果你特別喜歡一本書,在你續借了三次之後,圖書館的電子系統會主動問你,是否需要圖書館幫你訂購這本書,你只要付款,他們就會為你購買郵寄到你的家裡!讓人不僅感慨,這裡真是讀書人的天堂。
據說芬蘭是世界上圖書館密度最大的國家,300多家中央圖書館、500多家地方圖書分館、150所流動圖書館和12500多個流動圖書館停靠站,構成一個密集的圖書館網路系統。
每2千個芬蘭人就擁有一座圖書館;一個芬蘭人平均每年去十次圖書館,借閱18本書。
從十九世紀開始,“做文明公民”的遠見讓芬蘭人開始建設大量的圖書館。即使住在鄉野,沒有圖書館,也可以跟豐富的書籍零距離接觸,因為芬蘭的流動圖書館會把書送到每個人身邊。
在芬蘭,流動圖書館作為圖書館體系裡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也非常受歡迎。芬蘭的第一輛流動圖書館啟動於1962年,現今芬蘭境內有150所流動圖書館和超過12500個停靠站,即使在人口稠密的芬蘭南部,一年內流動圖書館行駛可達50000公裡行程,在北方則更遠。
這些流動圖書館多以大型巴士為載體,不僅提供了各種書籍、雜志、報紙及音像材料,同時也配備閱讀椅、沙發,搭配著特色的休閒空間,就連音樂都不會少,在流動圖書館裡你照樣可以享受不一樣的多元化空間。
它主要服務於較偏遠的社區及學校,還有那些出門不便的老人,到訪次數大約每周一、兩次。這個舉措無疑將芬蘭人奉行的公平享受文化資源的內核落到實處。
如果偏遠地區的孩子們無法去圖書館,那就讓圖書館去到孩子身邊。
(芬蘭流動圖書館)
正是這樣踏實的教育理念、政府及社會的支持,讓芬蘭成為世界上圖書館利用率最高的國家。閱讀不是學校的強制行為,而是生活的一部分。
學前兒童的“閱讀能力”評估
在我孩子6個月的時候,我在大學裡遇到了Heikki Lyytinen教授,他是大學的心理系教授,研究的是兒童閱讀障礙,同時也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教席教授。近些年,他致力於提高全球兒童的讀寫能力。
我們談及芬蘭兒童閱讀,他的講述讓我震撼。有兩個主要因素導致兒童的閱讀障礙:
“第一類是生物原因,是孩子的基因導致的,從世界的范圍來說,有5%的孩子的閱讀障礙是生物原因導致的。在芬蘭,這個數字大概是3%。
第二類是環境原因,例如對孩子的閱讀教育沒有到位,使得孩子出現了閱讀問題,從世界的范圍來說,這樣的孩子能達到90%,這裡包括很多發展中國家,比方說非洲國家。但是在芬蘭,由於環境原因導致閱讀障礙的孩子幾乎為零。” Heikki的工作就是在全球范圍把這個90%降得越來越低。
90%對0?聽到這個數據,我目瞪口呆。
收起驚訝的表情,我詢問:“芬蘭怎麼去評估孩子有閱讀障礙呢?”。
“我們有一個閱讀能力評估,是針對芬蘭4、5歲小孩的閱讀能力測試,看看孩子上小學前是否具備閱讀能力,以應對接下來的學習,地方政府會派特教老師去每一間幼兒園,一對一的評量每個孩子,找出可能需要幫助的孩子,及時提供協助和干預。”
要知道芬蘭的幼兒園,一向沒有任何正式的課程,孩子們的主要活動就是玩,包括老師帶領的團體游戲和自由游戲時光,幼兒園裡甚至沒有給孩子很正式的評量。
然而,政府居然要派專門的老師來“評估閱讀”?(通常是一個特教老師、一位心理學者、一位口語治療師)這反映了芬蘭人“把資源留給需要幫助的小孩”的教育觀,同時,也反映出他們的學前教育理念:小孩不見得需要學認字,但是一定要及早了解發現孩子有沒有閱讀的能力和興趣,因為這樣的能力,才會真正影響孩子的學習生活。
(圖片攝於Jväskylä Normaalikoulu)
還有一種情況,孩子需要做閱讀能力評估,就是家長想讓孩子提前上學(法定的學前班是6歲),那家長需要定製私人的閱讀能力測試,到閱讀診所,讓專家鑑定孩子具備這個能力。
“如果這個評估沒通過怎麼辦呢?真的說明孩子有閱讀障礙嗎?”我希望Heikki繼續為我解惑。
“沒通過不要緊,我們有好玩的閱讀游戲來幫助孩子提升,它是GraphoGame軟體,通過有趣的的闖關游戲,幫助孩子學習語言與字母的關系。”
研究發現,1~2年級學習跟不上的孩子,通過GraphoGame軟體學習語言和字母的關系,會比老師一對一的教學效果好、學習時間也更短。這個計劃成功就在於,在孩子落後之初就及時診斷、協助和干預,而且過程是通過愉快的游戲。
(GraphoGame游戲界面)
芬蘭的家長,如果孩子沒有通過這個閱讀能力評估,他們可以登錄一個名叫LukiMat的教育網站,獲得更多信息和材料,輔助在閱讀能力和數學發展方面有困難的孩子,完成幼升小的順利過渡。因為芬蘭人相信閱讀是一切學科的基石,只有夯實基礎,才能慢慢蓋起學習的大廈。
幾百年前,芬蘭路德教會規定,一定要先能識字,才能結婚。這樣的歷史,無形中已經在芬蘭人的價值觀中,紮下鼓勵識字與閱讀的根。
如今,芬蘭人從0歲的詩歌繪本,到遍布全國大城小鎮的圖書館,再到創造鼓勵閱讀的家庭小環境與社會大氛圍,以及用閱讀能力測評,找出需要幫助的孩子,在孩子7歲上小學之前予以協助和干預,更重要的是,強調要用游戲來激發孩子的閱讀和學習興趣。
如此全方位的、以孩子為出發點的考量,不僅讓人看見他們對閱讀的重視,也反映了背後尊重兒童的教育理念。
就這樣,孩子通過閱讀,飛到太空,潛入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