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君說:無論是為未來考取美國名校增加籌碼,還是圈層文化下的社交需求,培養孩子個性化體育愛好本無可厚非,但是如果“霸王硬上弓”,可能讓危機潛滋暗長。今天我們分享的這篇特稿,值得深思,但也權當拋磚引玉,歡迎討論。

上海梅賽德斯奔馳文化中心的商場裡,生意並不火熱,三三兩兩的顧客未見得比營業員的人數多多少。而商場底層,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這裡有一片半專業的真冰場。

說半專業,是它雖然勉強有著專業冰場的尺度,卻並不隔絕娛樂客戶,因此,冰場上有著蹣跚學步的笨拙初學者,也有著能夠在冰上滑行但不會花式動作的成人在逆時針繞圈,其間還穿插著一批極其炫酷的孩子們,她們可以輕松做出各種讓你眼花繚亂的花式跳,高速旋轉,燕式平衡。

這樣一批專業范的孩子在一批笨拙的初學者裡騰挪閃躲,見縫插針,碰上巴掌大的空檔就趕緊練個蹲轉。

(在初學者之間靈巧騰挪的小冰童。本文圖片由采訪主人公Alice媽媽提供)

冰場外,隔著一塊玻璃,後面一排高腳凳,坐了一排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們,爸爸們通常在看電腦或手機,有的把工作帶到了冰場,媽媽們大都三三兩兩在聊天,眼睛卻是盯著在冰場的孩子

有位奶奶還在織著毛衣,旁邊的咖啡桌上零星堆著孩子們的飯菜,冰場提供免費的微波爐,孩子下冰後立刻就能吃上熱乎乎的飯菜。

Alice媽媽就曾是這些冰媽中的一員。孩子小學在美國從一年級讀到三年級,然後遷徙回中國,她對於中外冰場的種種如數家珍。

 “這冰場,江湖很深”。 她感嘆道。

初級菜鳥一年燒6萬

運動推媽”的無奈

Alice 6歲時,一次偶然機會跟著鄰居去了冰場玩,兩個小時下來,Alice居然能夠跌跌撞撞走完全場,南方土生土長的媽媽覺得有幾分驚喜,四周的冰媽們也不斷慫恿,給Alice媽媽掃盲——滑冰是一項多麼好的運動。

Alice便這樣開始了她的滑冰歷程。

開始還只是想玩一玩,用媽媽的話說,將來上大學時和同學們出來玩不至於坐冷板凳。但是隨著投入的逐漸增大,這個目標顯然已經太低了。

先是上了個零基礎的班,上一次課半個小時,大概一百塊左右一次。當基礎滑行學會以後,師暗示孩子不錯,可以報個私教,看看周圍的冰童們誰不是用的私教?於是充值買卡。

教練根據資歷不同收費不同,貴的500一個小時,便宜的180元一個小時,而且好的教練很難排得上,來的次數不頻繁,相應教練就教得不怎麼上心。頂級的教練不愁學生,甚至會對家長直言,想報我的班可以,一周至少保證來四次。咬咬牙,堅持接送,堅持投入。

上了沒多久,教練建議換專業的冰鞋,想想也是,教練費這麼貴,沒有好的冰鞋不是浪費了?於是托朋友從加拿大買冰鞋,2500元是入門級,滑到一周半之後必須換更專業的鞋,冰場平均水平5000元左右。問題是孩子的腳每年都在長,這鞋不能買大,買大了增加摔跤風險,只能按實際腳碼買,所以基本上一年得換一雙鞋。

然後,有一天教練又來說了,“你看冰場上滑的好的孩子,都是堅持參加考級和比賽的,你們是不是也考個級或比個賽?”這考級和比賽一年就這麼幾次,全國各地甚至世界各地,來回機票酒店,教練陪同費用,基本在江浙滬參加個比賽也需要1萬打底。

一位媽媽在孩子終於通過了花滑二級之後感嘆道:“這個運動真的是燒錢!”

她保留了一年所有圍繞花滑的賬單,費用是六萬元。而這僅僅是一個初級菜鳥的水平,對於那些天天泡在冰場的冰媽,到了集訓季一個月一萬很正常,再碰上一年幾個站的亞洲聯賽,春天趕泰國站,夏天趕韓國站,這一年幾個地方跑下來,又一個十萬加上去了。

但是,讓花樣滑冰媽媽們感到心理稍微平衡點的,是同壕戰友——冰球,更加燒錢, 據說基本一萬元一個月打底。

家長行至這一步,幾個還能對孩子沒要求?

所以,後來Alice 媽媽回憶起做“冰媽”的那段日子,玻璃窗外,一排媽媽們坐在高腳板凳上,嘴裡聊著天,眼睛卻緊盯著冰場上的娃兒,誰跳出了兩周半,誰的旋轉有進步,都逃不過媽媽們的法眼。一個字——“拼”!

Alice媽媽總結道:“拼家長的財力和耐性,拼娃的毅力和恆心。

這時候,Alice已經進入到四年級下學期,小升初的壓力日益增大,Alice媽媽發現:如果想在初中堅持繼續花樣滑冰,最好是轉國際學校。

事實上,冰場情況也是如此,能堅持訓練的孩子99%是來自國際學校,雖然都是亞裔面孔,但當你出去比賽的時候,你會發現整個上海的代表隊就好比一個小小聯合國。

這裡面的原因,一方面是國際學校的孩子有時間開展體育活動,但更重要的原因是:體育特長在國際教育升學背景下,是一個重大加分項

須知連“藤校”這個稱呼的由來都是來自於體育聯盟。在美國任何一所學校,無論是公立還是私立,無論是貴族學校還是平民階層,籃球明星永遠都比學術全優生、奧數牛娃更受人歡迎。

在美國這樣一個以教育投入門檻來維護階層精英統治的社會,常春藤學校在學術之路上的門越關越緊,挑學生的胃口越來越刁鑽,卻唯獨對“通過體育特長進入藤校改換階層”這條路大開方便之門,如果你是一個棒球隊長,或者籃球俱樂部的leader,冰球明星防守,大學對你簡直是囊中之物。

即使是人們印象中不思上進的黑人家庭,因其籃球基因優勢,一些黑色大媽的瘋狂也並不亞於亞裔推媽們,美國的社區籃球訓練營上經常看到激動的黑媽們為自己的孩子搖旗吶喊,這對她們而言,比起學術比拼,是一條更為靠譜的改變階層之路。

在這個背景下,“美國名校喜歡什麼樣的孩子”自然成為家長行為判斷的准則。

斯坦福、哈佛、耶魯這些學校都有自己的赫赫有名的擊劍隊,家長們自然就對擊劍趨之若鶩。在中國,不少留學中介甚至給家長出主意,十個月突擊練習擊劍,為申請美高增加亮眼籌碼。也正是在這個背景下,中國新一代“運動推媽”誕生。

即使不為升學的功利性目的,也需要為孩子轉美國後的社交自信考慮。

有過旅居海外經歷的Alice媽媽補充道。

(通過運動提升人際素養和社交自信,是許多體育特長“推媽”的訴求)

停不下來的“紅舞鞋

Julie的孩子,今年剛剛成功申請到了美國排名前十的美國私立初中。

這所位於康州的山頂貴族學校在發來offer的同時,也附上了學費清單,一年7萬多美金的學費,比Julie原先從中介了解的價位要高,多出的一部分主要在於增加了孩子冰球課、擊劍課、馬術課和體育類夏令營的費用

“看來這些東西不學不行,”Julie從清單中嗅出了危機感和焦慮,馬上又去浦東那家最大的擊劍俱樂部奉上萬元學費,決心讓孩子抓緊赴美之前的最後三個月,趕緊突擊一把,以免過去受人嘲笑。

莫納是1992年到美國讀本科的上海人,畢業後進入美國智庫工作,是典型的美國通。這周卻在群裡焦慮。

她必須要為自己曼哈頓四年級的女兒找到一個團隊型運動項目,否則就感覺她女兒進入初中沒法混下去了。不擅長任何運動——這在美國白人精英階層眼中是一件多麼丟臉的事!而且這項運動還最好是集體運動。

中國華裔在美國是出了名的喜歡單打獨斗,以前大多數中國媽媽推的都是網球,游泳。“靠自己本事吃飯,不和別人發生干係,也不要被別人拖累” 往往是中國第一代移民的生存邏輯。

但這些年,越來越多的中國人意識到,運動在美國是social,在美國,體育和社交是融合的,是家庭生活中重要的組成。冰球手的家長,籃球隊的家長,這些標簽都是美國家長們很樂於往自己身上貼的。

在美國任何一所學校,每學期都有各種體育球類的營,平常周中訓練一次,周末就出去打校際比賽。你以為有這麼多專業教練嗎?沒有,在小學階段,這些孩子的教練就是由家長志願者來做的,他們非常有耐心,而且組織得非常專業,儀式感很強。

一期baseball訓練中,家長會輪流值日負責給所有孩子准備零食和飲料。在結業的那一天,家長會為孩子們准備好定製的獎杯,上面刻有每個孩子的名字,會有一個小小的頒獎儀式,還會有不亞於奧斯卡精彩程度的頒獎詞,每個孩子都會被熱烈的擁抱,親吻。有的營教練還會邀請大家找個餐館小聚,家長一桌,孩子一桌,隊友的家長也成了朋友。

美國人就這樣潤物無聲地傳承著他們這個民族對體育的熱愛。早期留過學的中國家長們耳聞目染,也慢慢看明白了美國白人的階層關系學,於是一些原本看不到亞裔身影的運動項目,也開始出現黃色面孔,比如最著名的美國三大球——橄欖球,棒球,籃球,經常在比賽中也能零星聽到幾個中國姓氏了。

風潮波及到上海,家長們的選擇也全面跟上。根據對國際學校孩子的調查情況來看,目前最受中國中產階級家庭青睞的項目主要有:擊劍,花樣滑冰,網球,高爾夫,冰球(旱地冰球),另外,射擊,皮劃艇,山地自行車,馬術也時有耳聞。

這些項目的最主要特點:“高大上”!

第一,從裝備到教練費用,都具有較高的投資門檻,非中國普通工薪階層家庭可以承受。冰場的家庭情況調查下來,主要有以下幾類人群: 外籍港澳台家庭,企業主家庭,金領高管家庭,拆二代家庭。

曾經有國外比賽時裁判發出感慨:中國來的孩子水平怎樣先不談,但出來的那裝備幾乎都快達到奧運級了。

這背後的深層次原因,可能還是和得獎有關,中國能供養起此類運動的,只能是大城市的經濟實力靠前的家庭(國家近兩年開始推“北冰南展”,背後也是這個原因)。這個池子門檻高,魚少,只要你堅持,得個把獎並非難事。

花樣滑冰的獎項基本都是全國獎項,因為單一個省,根本沒有這麼多選手可以組織比賽。作為全國的獎項,無論在小升初還是申請美高,寫在簡歷裡都是很好看的。

第二:這些項目大都起源於歐美,很多項目的主教練都是老外面孔,甚至需要用英語教學。孩子們參加的賽事也大都是拉到國外進行國際性的俱樂部比賽。

第三:這些項目大都是民間俱樂部制的培養環境。體校環境並不適合這批孩子,曾經有家長為節省費用送孩子去體校進行擊劍訓練,最終還是不歡而散。

kitty爸爸在俱樂部陪女兒擊劍一年後,看女兒悟性不錯,想將女兒納入到體校正規訓練體系。忍受了體校的訓練環境的粗陋,忍受了體校個別同學的行為粗魯說髒話,但最終還是沒有忍受住他認為不科學的高壓體能訓練。

身為醫生的父親看到孩子在教練高壓體能訓練後出現嘔吐、耳鳴的現象後,和教練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有家長不客氣地說:“中國傳統體校的培養機制,是建立在損失了一大批孩子身心健康而成就幾個少數精英的基礎上的,並不適合這樣一批被寄予維護中產家庭希望的孩子。

因此,這批孩子仍舊只能繼續在高昂的會費裡前行。

在這個背景下,冰場溫度有多低,訓練就有多熱火朝天,如火如荼。你暑假拉到美國練步伐,我寒假就拉到俄羅斯集訓,哪個國家學步伐好,哪個國家學旋轉強,大家都做足功課。你一周來四次,我就一直來六次,這時候的家長,就好比穿了紅舞鞋,完全停不下來。

“那不是我的愛好

只是我的特長

經過三年的學習,Alice已經可以做出華爾茲跳、阿克謝爾跳、魯普跳、點冰魯普跳等難度動作,也參加了全國的俱樂部聯賽獲得兒童女子B組的第一名。

但小升初前的一個晚上,學校要填寫簡歷,有興趣愛好一欄,Alice啪啪啦啦寫了芭蕾,現代舞,乒乓球等十幾樣項目,甚至連籃球,孩子都如數家珍,卻沒有寫花樣滑冰。

媽媽去問,為什麼花了最多投入的花樣滑冰隻字未提?

Alice說:那不是我的愛好,只是我的特長。

於是,她的五年花滑之路戛然而止。

現在,Alice升入了初中,Alice的表弟也開始學習滑冰了,Alice 媽媽帶孩子來冰場陪表弟玩,當沒有教練,沒有訓練,沒有考級時,孩子似乎找回了滑冰的樂趣,偶爾看看以前的視頻,也覺得自己好厲害,滑冰似乎也很有趣。

Alice媽媽碰到了以前的難爸難媽們,發現一年的功夫裡,很多天天泡在冰場的冰粉已經身影不在了,有的因為搬遷,有的因為學業太忙,有的因為發育期體重急升。

當年的四大高手只有一人還在,據說沒考上IB學校,指望靠花滑回到老家拿個獎,為申請美高另闢蹊徑

但是,冰場上又多出了一大批4到6歲的小娃娃們,她們比當年的Alice更刻苦,繞著圓圈一圈又一圈的壓步,專注持續了兩個小時也不下來休息,爸爸媽媽姥姥們備著熱乎乎的飯菜在場外等候。似曾相識,但又青勝於藍。

Alice媽媽有點恍惚了,聽難爸說,他們的孩子已經換到最好最貴的教練那裡,一周來六次。

“不奢望能有什麼成績,但孩子的那所國際學校以體育決定社交地位,孩子已經被貼上花滑這個標簽,撕下來會覺得很難受。馬上初中了,時間緊,估計也就還能堅持一年多。”

其實想通了,總有退的那一天,有一個和Alice同期的小朋友,曾經差點要進國青隊了,那時候練得就差住在冰場了,現在還是退下來了。

真愛的孩子是有的,但是靠真愛能抵擋住長期枯燥乏味的訓練恐怕也是臆想。這背後一定是整個家庭的意願和付出,甚至需要一些功利性目的和環境迫使才能走下去。

這些孩子真的能在升學上受益嗎?

這些孩子真的能夠在升學這件事情上得益嗎?

坦白說:有,但是極少數。

Jane是花樣滑冰的佼佼者,她會早上五點自己起床到媽媽床邊,執拗地請求媽媽起床送她到冰場訓練,家裡經濟條件並不好,爸爸突然中風住院,連冰鞋的費用都成問題,她硬是憑借亮眼的成績給各個冰鞋商家寫信,終於申請到了長期的冰服冰鞋贊助。最終,這個勵志的女孩也憑借花滑成績和背後的體育精神得到了藤校招生官的青睞,靠花滑改寫了自己的命運。

但並不是每個故事都這麼勵志。

梅子的爸爸是在孩子小學二年級開始有意識推孩子的體育活動的。起因也是因為不滿體制內教育,希望孩子將來考出國,他開始為孩子選擇了花樣滑冰。一次在冰場上看到一個女孩小指頭生生被冰刀削掉一個尖後,心裡害怕了。這時在離家不遠的地方開了家很好的擊劍館和壁球館,於是轉而開始練習擊劍和壁球。

兩年過去,孩子有靈性,也出了些成績。但是當真的開始為成績而戰時,瓶頸出現了:孩子優勢是腦子好使,會動腦筋,但缺點是體能不夠,這是幾乎所有走非職業道路卻希望孩子能夠有幾個亮眼獎項的家長共同頭痛的問題:大強度的體能訓練對這些並不野性的孩子又必然帶來一輩子的運動傷害,這也是這批家長不能承受的痛;但體能上不去,又不可能有美國學校看得上的成績。

上個月,梅子爸爸把女兒轉去了射擊,他感覺射擊可能對體能要求沒那麼高,卻對腦力和心理素質要求較高,而這恰是學霸女兒的強項。梅子爸爸坦言比較後悔當年選擇了擊劍。

但是射擊又能滿足這一層功利性目標嗎?

 在美國必須是全國獎才對錄取有直接作用,州際的獎也就只能是寫寫充數而已。無論在中國,還是在美國,想拿到省級以上的名次又談何容易?付出的代價要到多大? 無法想像。

這些孩子真的能在升學上受益嗎?

這些孩子真的能夠在升學這件事情上得益嗎?

坦白說:有,但是極少數。

Jane是花樣滑冰的佼佼者,她會早上五點自己起床到媽媽床邊,執拗地請求媽媽起床送她到冰場訓練,家裡經濟條件並不好,爸爸突然中風住院,連冰鞋的費用都成問題,她硬是憑借亮眼的成績給各個冰鞋商家寫信,終於申請到了長期的冰服冰鞋贊助。最終,這個勵志的女孩也憑借花滑成績和背後的體育精神得到了藤校招生官的青睞,靠花滑改寫了自己的命運。

但並不是每個故事都這麼勵志。

梅子的爸爸是在孩子小學二年級開始有意識推孩子的體育活動的。起因也是因為不滿體制內教育,希望孩子將來考出國,他開始為孩子選擇了花樣滑冰。一次在冰場上看到一個女孩小指頭生生被冰刀削掉一個尖後,心裡害怕了。這時在離家不遠的地方開了家很好的擊劍館和壁球館,於是轉而開始練習擊劍和壁球。

兩年過去,孩子有靈性,也出了些成績。但是當真的開始為成績而戰時,瓶頸出現了:孩子優勢是腦子好使,會動腦筋,但缺點是體能不夠,這是幾乎所有走非職業道路卻希望孩子能夠有幾個亮眼獎項的家長共同頭痛的問題:大強度的體能訓練對這些並不野性的孩子又必然帶來一輩子的運動傷害,這也是這批家長不能承受的痛;但體能上不去,又不可能有美國學校看得上的成績。

上個月,梅子爸爸把女兒轉去了射擊,他感覺射擊可能對體能要求沒那麼高,卻對腦力和心理素質要求較高,而這恰是學霸女兒的強項。梅子爸爸坦言比較後悔當年選擇了擊劍。

但是射擊又能滿足這一層功利性目標嗎?

 在美國必須是全國獎才對錄取有直接作用,州際的獎也就只能是寫寫充數而已。無論在中國,還是在美國,想拿到省級以上的名次又談何容易?付出的代價要到多大? 無法想像。

凌晨冰場綵排的小孩

“運動推媽”們心裡都明白,人多多少少都有賭徒心理,訓練到一定程度,如果不加大投入,前面的機會成本就收不回來了。所以籌碼越加越大,期望能有所回報。

除了金錢成本,還有另一項更大的代價:時間成本。

任何一個冰媽,是沒有休息日的。

Vale是冰場最有天賦的孩子, 她的媽媽當年從美國回來,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但是因為家裡有這樣一位體育特長生,媽媽的生活就變成了冰場—學校—家三點三線的生活。到了周六周日,早上從虹橋開到浦東來滑冰,中午帶孩子回去吃飯睡午覺,以保證孩子有充沛的精力能夠繼續在冰場上從下午戰斗到深夜。松江一家冰場休息室的沙發傳聞是從某冰孩家裡搬來的,因為想方便孩子冰場睡一會兒。

這還是大城市,對於一些二線城市的孩子,為了追隨好的教練,甚至有人每個周末從杭州趕到上海來上課,也有上海的小學生為了某退役國家隊教練轉學到南京。

無論在日本還是在香港,冰場通常是24小時運行,因為花滑和冰球需要大場地,難度等級越高越危險,要避開普通的娛樂人流。很多孩子集訓的時間段被安排在夜晚11-12點和早上5-6點。孩子經常是滑好冰去上學或者在晚上回去的車上睡著了。

(為了花滑世錦賽,孩子們要綵排到夜晚十一點)

到了寒暑,孩子的計劃要首先服從比賽的時間節點。即使要旅遊,媽媽們也會事先查找好當地的冰場,找離冰場近的旅館,並帶上冰鞋冰服出行。在上海的冰場,如果暑假裡你發現突然來了個陌生面孔的高手,那通常都是這種情況,為了保持冰感,他們的生活必須一切圍繞和服從滑冰這個中心。

那麼看看孩子們,站在他們自己的角度,最終能從這樣一波與國際升學相伴相生的體育浪潮中,收獲什麼呢?

Tom高中去了加拿大,媽媽為其選擇了游泳,Tom天天放了學就去俱樂部游泳,有過急功近利,有過厭惡,有過和母親的對抗,有過自我放棄。

當所有該經歷的都經歷過,Tom在做社區游泳救生員的事情上找到了意義和存在感,並把這個心路歷程寫到了申請大學的文書裡。雖然最終游泳並沒有為他帶來亮閃閃的履歷,但這段故事還是打動了招生官,他拿到了心儀的offer。

在2015年上海舉行的世界花樣滑冰錦標賽上,有一群特殊的表演嘉賓引人注目,她們正是把業余時間全部奉獻給冰場的冰童們,為這件事情,她們請了將近12天的假,在冰場排練。但學校的課可以不上,作業卻不能不交。於是就出現了這樣的一幕:

只要回到休息室,孩子們就自覺趴在凳子上寫作業或者自己閱讀,父母並不在身邊,但是冰場長大的孩子,早已習慣了在車上聽英語,在冰場間歇寫作業,學會了時間管理,學會了在活動和學習中快速切換的本領。

(小冰童們獨立前行的背影)

Alice如今雖然已經離開冰場,床頭卻仍然掛著花樣滑冰競標賽的海報,上面有她心愛的偶像——俄羅斯冠軍普魯申科,她曾經在2015年世界花樣滑冰錦標賽上做冰童為他獻過花。

電視裡放起花樣滑冰比賽時,她看得很仔細。“剛才這個圈數不夠。” 看跳躍的時候人很難用眼睛去數圈數,只能感受滯空時間,一般四周在0.8-1秒,三周在0.8秒,Alice她們更多的是從起跳速度,起跳距離和滯空時間的對比去感受。

冰場的一批朋友還會經常在一起聚一聚,偶爾上娛樂場玩一玩都很拉風。學校的體育課上Alice的協調力和平衡力讓老師非常驚喜,一到廣播操比賽就把她放在前排最顯眼的位置。

媽媽也注意到,當Alice需要為學校某些考試,學術活動加班熬夜時,孩子都能熬得住,默默堅持。可能是再也沒什麼能夠苦得過花樣滑冰的那段日子了吧。

當浪潮退去,當一切泡沫隨時間的流逝走掉,留下來的,才是真正的收獲。

花大錢培養孩子體育愛好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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