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述走進攝影棚的時候，敏銳的發現一股詭異的暗流正在攝影棚內湧動著，大家都顯得格外的興奮，臉上都是強壓著興奮的表情。有什麼東西和往常不一樣，但是他就是找不出來。        


    林述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走進公用化妝間，發現今天給他化妝的candy拋棄了以往烈焰紅唇的禦姐造型，畫了個格外小清新的淡妝，還紮了個韓劇女主的丸子頭。        


    “你怎麼了？”林述用一種詭異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瞬間化身為韓劇清純女主角的candy，“失戀了？”        


    “要死啦～人家還等著抱得男神歸呢，哪兒來的失戀啦！”candy瞪了他一眼，“快點坐下來讓我干活，別耽誤我等會兒看美男！”        


    “美男？”林述重複道。        


    “哎呀！”candy一跺腳，眼睛里的刀子刷刷的朝著他的身上紮去，“你忘了？馬修布魯姆的扮演者丹尼爾·嘉今天進組！第一場就是和你的對手戲！”        


    林述有些遲鈍的說：“我知道今天要演什麼啊……哦！”林述忽然恍然大悟，他並不是不知道丹尼爾·嘉是誰，他隻是一時間沒能把丹尼爾·嘉和劇組詭異的氣氛聯系起來而已。現在，他終於發現劇組和平時不一樣的地方在哪兒了：大家今天都收拾得格外漂亮。        


    candy給了他一個“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又對著鏡子整了整自己的丸子頭，撥弄了下新剪的空氣劉海，“丹尼爾上個月接受采訪的時候說他喜歡溫柔型的，你說我這個造型夠不夠溫柔。”        


    “夠，非常溫柔。”林述笑著搖了搖頭，心想candy好歹也在娛樂圈呆了這麼久，怎麼面對藝人還這麼沉不住氣。他轉身去換衣服，開始為開機做準備。        


    丹尼爾·嘉，中文名嘉奕然，是一名中英混血的好萊塢巨星，今年23歲，有一張360°無死角的俊臉，氣質優雅，連續三年蟬聯最受全球男同志歡迎冠軍，並連續五年入圍全球最帥100人前十名。        


    這樣的多金帥哥，難怪整個攝影棚都在蠢蠢欲動，不僅所有的女藝人和女性工作人員，連不少男人都在坐立不安。        


    不過，讓林述記住這位巨星的，並不是他的俊臉，而他出色的簡曆。嘉奕然十六歲進入影視圈，一出道，便打敗了全球兩千多名競爭者，在好萊塢最賣座商業導演道克瑞的新電影中擔任男主角，自此一炮走紅，二十歲拿到了柏林電影節最佳男主角，去年又在戛納電影節上拿了個最佳男主角，年紀輕輕，就已經達到了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達到的高度了。        


    更讓人驚歎的是，嘉奕然並非表演專業出身。他十八歲考入倫敦大學學習計算機，出資組織了一幫同學，一起創建了目前全球排名第二的社交網站k。因此，如今他不僅僅是一名好萊塢巨星，還是上市公司的股東，十足的才財色三全型霸道總裁。        


    這樣的人物，居然會屈尊降貴，來到國內，在他們這個小破都市時尚偶像劇劇組擔任一個配角，簡直比奧巴馬來中國當村官還讓人難以置信。不過有傳聞說，嘉奕然現在是投資他們劇組的藝皇娛樂有限公司的股東之一，所以，這是股東前來查看投資項目，檢查工作？        


    candy心不在焉，頻頻朝著化妝室外看，豎著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每次外面聲音大一點，都扔掉手里的化妝工具衝出去看發生了什麼。來回幾次，林述這個簡單的妝畫毀了好幾次，到最後candy也不好意思了，靜下心來安安靜靜的幫林述化妝。        


    林述倒是不生氣，他已經31歲了，candy才剛剛二十出頭，他一個大男人，不至於和一個小姑娘生氣。再來，他在娛樂圈沉浮了十幾年，從當年的前途無量的新星，到如今的前途暗淡的十八線配角，看過太多的眼色，早已不會為了這點無心的怠慢影響心情了。        


    還有半個小時就要到定好的開拍時間了，最重要的角色遲遲未來。導演心煩意亂走來走去，男主角今天沒戲份，卻也坐在外面，拿著劇本翻來翻去，女主角端莊的坐著，身邊圍著四五個助理給她扇風，生怕因為天熱妝花了。國家現在講究節能減排，攝影棚所在的寫字樓中央空調開了跟沒開差不多。        


    林述看了眼外面兵荒馬亂的場景，安靜的低下頭，翻看著劇本。這些事情，他早就看明白了。自己性格內向，不善交際，並不是八面玲瓏，會結交大人物的料子，與其跟著大家湊熱鬧，還是本本分分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忽然，一陣喧囂從外面傳來，一個工作人員快速的跑了進來，對著導演喊：“來了來了！”        


    一瞬間，大家的開關好像都打開了一樣，全都站了起來，呼啦一聲朝著外面湧去。林述放下劇本，透過化妝室的大門向外看。不過目前他什麼都看不見。        


    “啊，嘉先生，今天辛苦您了，這麼大熱的天，讓您跑這麼遠……”導演的大嗓門壓過嘈雜的人聲，清晰的傳了進來。        


    外面突然一靜，一個林述沒有聽過的男聲隱隱約約的傳了過來，林述也好奇的豎起耳朵仔細聽，然而遺憾的是他什麼都沒聽清楚。        


    “好好好！嘉先生可真是敬業啊，那寒暄的話，咱們晚上接風宴的時候再說。”導演的大嗓門又開始響了起來，而且伴隨著一陣混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您的化妝室在這邊，大家都準備好了，馬上就能開始工作。”        


    一大群人忽然出現在公共化妝室的門口，朝著隔壁走去，不到一秒的驚鴻一現中，林述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鶴立雞群的那個男人。他太高了，又是一頭金發，皮膚白皙，鼻梁高挺，耳朵上釘著一枚綠寶石耳釘，帶著黑墨鏡，氣質冷冽出眾，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真是帥啊。林述在心中感慨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覺得自己剛剛好像看到嘉奕然偏了偏頭，向化妝室內看了一眼。        


    “行了行了，別擠一堆兒了，趕緊該干嘛干嘛去啊！”副導演開始維持秩序了。大家紛紛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林述看到candy捧著一臉嬌羞的紅暈，飄乎乎的走了回來。        


    “好帥～真的好帥～”她魂不守舍的抓起粉底刷，手都在顫抖，就朝著林述臉上戳。        


    “喂！醒醒，我都化完妝了好吧！”林述連忙躲開。        


    “哦，抱歉……”candy轉身對著鏡子開始犯花癡。“我老公怎麼可以這麼帥！說話聲音怎麼可以這麼好聽……”        


    林述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繼續看劇本。        


    就在這時，已經平靜下來的攝影棚忽然又喧鬧了起來，幾秒鍾以後，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忽然大步的邁進了公共化妝室。        


    已經摘下墨鏡的嘉奕然，站在化妝室的門口，環視著整個房間，眉頭微皺，嘴唇緊緊抿著，表情嚴肅，一言不發。        


    大家都被他過於嚴肅的表情嚇到了，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冒犯了這位海歸影帝和頂頭上司，都有些緊張的看著他，沒有人敢說話。        


    “抱歉，抱歉。”一個女人從他的身後擠了出來，她有張亞裔的面孔，口里說著中文，不過帶著點外國人特有的奇怪口音，打扮得十分利落，對著大家有些抱歉的笑了笑，“我是丹尼爾的經紀人索菲亞，專用化妝室的空調壞掉了，房間太悶，能不能在你們這里借個位置？”        


    “嘉先生，您坐我這兒吧！”一個男配角忽然跳了起來，熱情的獻出了自己的位置。        


    “您坐這兒！”        


    “坐這兒吧！我這兒靠近空調！”        


    嘉奕然依舊表情淡漠的看著眼前的人們獻著殷勤，目光掃來掃去，似乎哪一張椅子都沒看上，足足僵持了一分鍾，這才挑了張椅子坐了下來。那張椅子剛好在林述的背後，兩把椅子面前的鏡子正好相對。        


    被選中的那把椅子原來的主人激動得好像被皇帝翻了牌子的嬪妃，站在一旁，試圖和嘉奕然說話。而其他人也不甘示弱，圍了上去。        


    林述扭著上半身，回過頭饒有興致的看完了整場熱鬧，這才坐了回去，繼續看劇本。剛看了一頁，他抬起頭，忽然愣住了。        


    面前的鏡子里，正好坐在他背後的嘉奕然正透過鏡子看著他。        


　　☆、第2章        


林述眨了眨眼睛，覺得自己是想多了，低下頭繼續看劇本。然而這個認知就好像是在他心里長了根刺，幾秒鍾以後他又抬起了頭，發現對方好像真的在通過鏡子看他。        


    或許隻是巧合吧。林述心想，人家隻是想隨便看個方向，房間里這麼多人，不管看向哪兒都會看到人的，而他隻是剛好坐在了他習慣放置視線的地方。        


    然而，當林述第三次抬起頭，在鏡子里和嘉奕然視線相對的時候，他確信，嘉奕然確實是在看他，因為這一次，嘉奕然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而且他的視線並非放空時的毫無焦距，而是真真實實，準準確確的落在他的臉上。        


    難道是因為我沒上去跟他問好？林述心想。整個劇組幾乎所有的參演人員都已經上前和嘉奕然打過招呼了，雖然嘉奕然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看起來並不在意被人圍起來，也沒有心思和大家交流的樣子，可說不定他是那種，不會因為被獻殷勤而對對方產生好感，卻會因為對方不來討好自己而產生反感，的那種人呢。        


    林述並非清高不與他人同流合汙，人與人相處中最基本的人情往來他還是懂的，隻是他並不擅長，況且嘉奕然是今天大家著重討好的對象，而在場的每一個都比他更會為人處世，自己與其巴巴的跟在別人身後，一句話也說不上，給人一種笨拙的印象，還不如躲到一邊看劇本，等開機了要和嘉奕然演對手戲的時候，再打招呼也不遲。        


    可眼下，自己與眾不同的行為明顯引起了嘉大影帝的注意。對方盯著自己看了半天，現在不去打個招呼的話，恐怕會讓人覺得自己太傲慢了吧。        


    林述滿心糾結，最後還是放下劇本，決定也圍上去，說不說得上話且在其次，先把自己的態度展現出來，不要讓嘉奕然不滿才好。        


    他從椅子上站起身，朝著身後的人群走去。嘉奕然自己帶來的化妝師正在揮退圍在身邊的人，有些不高興的說：“請讓一讓，要化妝了。”        


    林述立刻停下自己的腳步，正猶豫著要不要坐回去，就看到嘉奕然忽的站了起來，轉過身看著他。        


    大家以為他是被吵得不耐煩了，都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得後退了半步，卻發現他什麼都沒說，隻是背對著鏡子站著，目光灼灼的看著人群的後面，表情更加凝重。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最後視線都落在了林述身上。竊竊私語的聲音漸漸的響了起來，大家不明白嘉奕然為什麼要用這樣表情盯著林述。林述是誰，不過一個混了十幾年依然不溫不火，萬年配角粉絲寥寥的n線藝人罷了，怎麼可能和嘉奕然這樣的國際巨星有什麼牽扯？        


    林述覺得自己尷尬極了，他確定嘉奕然就是在看他，那目光就像餓狼盯著獵物般尖銳，讓他連裝傻躲開都做不到。他腸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自己就干脆埋頭苦讀劇本，抬頭干什麼。可現在他又不能坐回去，隻能故作鎮定，一步步上前，站在嘉奕然一臂遠的地方，自我介紹道：“嘉先生，您好，我是林述，是何永銘的扮演者，今天和您有三場對手戲。能夠和您這樣的國際巨星合作，真是我的榮幸。”        


    嘉奕然沒有說話，依舊深深的凝視著林述。被這樣一個帥哥看著，林述覺得非常的亞曆山大，而且有點頭暈。嘉奕然雖然是混血兒，但是臉型更偏向於亞洲人，隻是五官比亞洲人顯得更立體，帶著一絲異域風情，可如果用黑色美瞳把那雙綠色的眼睛遮蓋住，說他是中國人，也會有人相信。        


    林述雖然在娛樂圈呆了十幾年，見過不少帥哥美女，但是帥成嘉奕然這樣，本人和硬照毫無差別，甚至因為是真人，更多了幾分硬照無法體現的男性魅力的帥哥，還真是第一次見到，而且林述是個同性戀，被男人這樣盯著，多少還是有些難以保持平穩的心態。        


    “丹尼爾……”站在嘉奕然身後的經紀人索菲亞小聲道：“rs！（注意你的禮貌！）”        


    嘉奕然緩緩的向林述伸出右手，林述鬆了口氣，連忙也伸手握住。兩人的手剛握在一起，林述差點叫出來，他覺得自己的手好像被捕獸夾扣住了，而且力度還在加重，他感覺照這樣下去，要不了半分鍾他的手就要斷掉了。        


    “嘉先生？”林述勉強維持著臉上的微笑，抬起頭看著比他高了一頭的男人。不管自己曾經在不知道的什麼時候到底怎麼得罪了這尊大佛，他都希望對方能夠放他一馬。        


    嘉奕然的嘴唇動了動，緩緩的張開了：“p……”        


    一個短促的爆破音在脫口而出的三分之一秒內就又被強行打斷了，其結果就是，林述被嘉奕然噴了一臉的口水。        


    “……”林述表情木然的眨了眨眼睛，在場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氣，房間里安靜得隻剩下空調發出的呼呼聲。        


    “d！jesuschrist！”索菲亞壓著嗓子驚叫出來，她踩著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衝上來，一把將林述的手從嘉奕然的手里解救出來，接著從口袋里掏出一條手帕，可對著夏希上好了妝的臉，不知道從何處下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真是太抱歉了，丹尼爾絕對不是故意的！這真的是個意外，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丹尼爾！”她像家長一樣，轉身對著嘉奕然一聲怒喝，“快點道歉！”        


    嘉奕然的表情已經有些猙獰了，他再一次張開嘴，林述覺得大事不好，連忙笑道：“啊，沒事兒沒事兒，意外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哈哈，嘉先生還沒化妝呢，我就不打擾了。抱歉抱歉，我先去做準備了。”        


    林述一邊說著一邊朝著門口後退，一臉賠笑的躲了出去。        


    來到攝影區，林述在一旁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有些疲倦的歎了口氣。臉上的口水還在，怕蹭壞了妝給化妝師添麻煩，他也不敢擦，剛剛被緊緊握過的右手，現在開始泛起淡淡的青紫色，隱隱約約的顯露出根根手指的痕跡。他活動了一下右手，還好，不算很疼，應該不會影響拍攝。又想到剛剛發生的事情，他覺得說不定過了今天，自己就再也不用來劇組了。        


    攝影區的人漸漸的多了起來，男主角和兩個飾演醬油角色的模特坐在不遠處聊天，聲音不高不低的傳了過來：“有些人啊，也不好好照照鏡子，一張老黃瓜的臉，還到處巴結人。自不量力的結果，不就是被人噴一臉，自取其辱嘛。”        


    林述面無表情的聽著他們笑成一團。這種事情他經曆太多，已經無法讓他心里起什麼波瀾，一個劇組就是一條食物鏈，他這樣的食草類動物，既沒有老虎獅子為他撐腰，也沒有象征毒性的斑斕皮毛或者利爪尖牙保護自己，大部分情況下隻能裝傻。並非他懦弱，不敢回擊，隻是雖然頭上長著尖角，可也隻能在關鍵時刻使用，不讓自己跌入食物鏈的最底層，因為用得多了，隻會磨損尖角的銳利程度，判斷不好形勢，還會把尖角折斷，失去保護自己的能力。        


    副導演劉鍾走過來，瞪了那群人一眼，在林述身旁坐下，小聲道：“你什麼時候惹過那位大神了？”他下巴一努，指了指公共化妝室。        


    “我以前根本沒見過他。”林述無奈的回答道，“我還想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兒呢。”        


    “草，怎麼這麼寸！”劉鍾低聲咒罵了一句，“是不是哪個臭不要臉的說了你壞話？”        


    林述聳了聳肩，拍了拍劉鍾的肩膀，道：“你幫我探探導演口風，方便的話，說兩句好話，不管做什麼我都會好好配合的，可別……”        


    劉鍾了然的點點頭。如果林述被踢出劇組，到時候損失的可就不是這一部戲了。接著他又看到了林述右手上的痕跡，再一次低聲罵了句國罵，道：“我給你叫candy，手上得多打點粉了。”        


    林述所在的劇組名叫《紙迷金醉之複仇》，改編自一部系列小說中的一部，講一個家破人亡的大家小姐，如何找到家族企業破產的原因，和男主角一起向始作俑者複仇，並重新振興家族企業，最後和男主角結為良緣的愛情故事。        


    林述在其中扮演害女主角家破人亡反派boss何永銘，而嘉奕然飾演的男配角馬修布魯姆，一開始準備和反派合作，最後卻因為愛上了女主角，決定背叛反派的陣營，和男女主角一起對抗何永銘。今天要拍攝的劇情，就是何永銘和馬修布魯姆第一次見面，進行商務會談的場景。        


    又過了半個小時，嘉奕然化好妝走了出來，又在攝影棚內引起一陣騷動。導演跟他講過戲後，終於可以開始拍攝了。        


    林述忐忑不安的在布置好的會議室內坐了下來，嘉奕然明顯有些針對他，不知道等會兒拍戲，會不會又出什麼幺蛾子。        


    場記板啪的一聲拍下，林述迅速切換自己的狀態，現在，他是傲慢而又貪婪的何永銘，正準備迎接自己的合作者，借助這把外來的刀，一起瓜分國內的化妝品市場這塊大蛋糕。        


    會議室的大門被人輕輕的敲響，女秘書走了進來：“何董，布魯姆先生來了。”        


　　☆、第3章        


嘉奕然緊跟著走進了會議室，林述立刻起身迎了上去，伸出雙手，哈哈笑道：“布魯姆先生，歡迎歡迎！”        


    嘉奕然盯著他的臉，握住了他的雙手，一句話也沒有說。        


    “……！”林述的額頭開始冒汗，手上再一次傳來被捕獸夾夾住的痛感，傷上加傷，比剛剛那個在化妝室那次還要疼，這讓他的表情差點繃不住。而且按照劇本，嘉奕然應該是和他握手，然後兩人把手鬆開，說點什麼寒暄兩句，再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開始商量合作的事情。然而現在嘉奕然重創著他的手，也不動，也不說話，這要怎麼演？！        


    “哈哈……”林述演了這麼多年戲，圓個場還是會的，於是他強忍著痛，抓著嘉奕然的手上下動了動道，“布魯姆先生旅途如何？今天晚上我做東，請你品嚐一下我們中國的美食，怎麼樣？”        


    嘉奕然依舊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哈哈哈……”林述嘴巴不敢停，竭力的迎合嘉奕然所塑造的冰山總裁寡言少語的形象，“來來，咱們坐。您是喝茶，還是和咖啡？”        


    嘉奕然依然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林述終於編不下去了，導演喊道：“卡！”從監視器後面走出來，搓著手看了眼林述，又看了眼嘉奕然，小心翼翼的問道：“嘉先生，是不是還沒倒好時差？要不今天咱們先拍別的，您來這邊坐會兒？”        


    嘉奕然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緩緩的鬆開緊握著林述的雙手，點了點頭，來到一旁坐了下來。場務們立刻像皇帝身邊的小太監一樣，殷勤的端了桌子還有茶水零食上來，擺在他身邊，又扛了兩個電風扇，生怕中央空調溫度不夠，熱到大影帝。        


    林述微皺著眉頭，不斷活動著雙手，再一次去找candy，苦中作樂的想，這下兩隻手可算是對稱了。        


    導演合計了一下，決定把明天的拍攝任務提前到今天。幸好男主角就在現場，趕緊去換衣服化妝，繼續進行拍攝。        


    嘉奕然雕塑一樣的坐在椅子上，看著攝影區內導演給林述和男主角女主角講戲。他的表情陰沉沉的，嚇得其他想拍他馬屁的人都不敢上前打擾他。        


    索菲亞在嘉奕然的身邊坐了下來，兩人立刻湊到一起小聲的交談了起來，偶爾飄出幾個單詞，都是聽不懂的非英語單詞，劇組里沒有一個人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        


    “丹尼爾，丹尼爾，瞧瞧你在做什麼？”索菲亞用法語說道，“你不是最喜歡林了嗎？怎麼剛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不知道的話，還以為你恨他。”        


    “我……”嘉奕然挫敗的閉了閉眼睛捏緊了拳頭，也用法語回答道，“我隻是太緊張了……老天！該死，真該死！”他小聲咒罵道，“我怎麼這麼愚蠢！怎麼會干出這麼蠢的事情！該死！”        


    “沒事兒了，沒事兒了！”索菲亞忙握住他的拳頭，安慰道，“沒什麼大不了的，還有補救的機會。沒關系，時間還長著呢。”        


    嘉奕然點了點頭，深深的吸了口氣，鬆開了拳頭。        


    “林述跟嘉先生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旁幾個場務聚在一起說悄悄話，“你看嘉先生的表情，剛剛好恐怖啊！”        


    “是啊是啊……”        


    “咱們還是離林述遠一點吧，免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場內準備就緒，繼續開拍。        


    這點偶像劇的內容，對於林述來說非常簡單。他雖然這麼多年依然是個沒什麼名氣的萬年配角，但是實際上他拍過不少在國內並不出名，但是難度和深度都非常高的文藝片，也經常參演話劇，演技精湛，功力深厚。但是娛樂圈的事情，不是你有實力就能紅得了的，演技是最不缺乏的東西，而一個人想要成名，更多的要看機會和人脈，看有沒有人願意捧，看能得到多少宣傳的機會。        


    而林述缺乏的正是這些至關重要的東西，他又是個不善交際，甚至可以說，有點輕微社交恐懼的人，如果可以，他寧可待在話劇團，隻管表演就好。可演話劇養不活自己，他總要為父母，為自己的將來考慮，隻能硬著頭皮在娛樂圈掙紮。好在這個圈子向來回報豐厚，錢來的又多又快，像他這樣的人，混了這麼多年的資曆，也能供得起房買得起車，比大部分白領都過得都滋潤。        


    不過現在，即使是演技高超的林述，也覺得有些吃不消了。坐在場外的嘉奕然，一直緊緊的盯著他，眼神之銳利，讓他覺得如芒在背，仿佛頭頂懸著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又像被人不斷的鞭打，盡了全力才沒讓自己脫戲ng，而男主角和女主角已經被導演叫停了好幾次。        


    林述苦不堪言，在嘉奕然的近乎猙獰的注視下，他發現，自己已經默默的被整個劇組排斥了，沒人敢和他說話，他好像染了瘟疫的重病患者，大家都怕沾染黴氣，繞著他走。而再一次休息的時候，他聽到男主角和導演之間的談話：“……嘉先生明顯對林述不滿意，導演您為了這部戲付出了多少，可不能因為他一個人就全泡湯了啊……”        


    “這里面說不定有什麼誤會，林述說他以前也不認識嘉先生，應該不是什麼大矛盾，咱們晚上接風宴的時候讓林述給嘉先生道個歉，多喝幾杯也就好了。”劉鍾給他說好話。        


    “那可不見得。”男主角陰陽怪調的說，“誰知道林述背地里都干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嘉先生性格寬宏大度，整個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怎麼就對林述那麼大意見。”        


    林述有些聽不下去的站起來，去外面的走廊透氣。攝影棚位於一座寫字樓的高層，他透過落地的玻璃幕牆，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心里盤算著晚上要喝多少杯酒，打算等會兒拜托某位場務給自己買幾盒解酒藥和胃藥。在娛樂圈這麼多年，林述雖然依然學不會能言善辯八面玲瓏，但是練出十分可觀的酒量，而有時候，什麼討好奉承的話都不如干一斤白酒來得痛快。        


    他望著遠處的天空發了會兒呆，正準備回去，一轉身，就看到嘉奕然站在他的身後，嚇得後退了兩步，撞在玻璃幕牆前的欄杆上。        


    “小心。”嘉奕然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了回來，手卻沒有鬆開，依然抓著他的胳膊。        


    “……謝謝。”林述低聲道，也不敢亂動。        


    眼前是個好機會，沒有別人，而嘉奕然的態度看上去還不錯，至少還跟他說了句“小心”。林述咽了口唾液，鼓起勇氣，小聲問道：“嘉先生，抱歉，我可能，以前無意中做了什麼，讓您不高興了，但是我真的……”        


    “沒有這回事！”嘉奕然硬邦邦的打斷他的話，臉上露出氣惱的表情。        


    “我……真的很抱歉……”林述勉強把這句話說完，便心驚肉跳的看著嘉奕然的臉越來越黑，在他來得及哀歎自己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之前，嘉奕然鬆開他的胳膊，轉身大步流星的走開了。        


    林述扶了扶額，很想時間倒流，阻止自己去干蠢事。        


    因為有嘉奕然的緣故，今天的拍攝早早的就結束了。導演在附近的高級酒店定了個大包廂，所有的演員和主要工作人員都要去給嘉奕然接風。        


    開宴之前，副導演特地把林述叫到一邊：“我跟導演說好了，等會兒叫一瓶五糧液，你到時候起來，也別說什麼道歉不道歉的，畢竟人家什麼都沒說，明顯是在裝傻，你主動說了就好像人家小肚雞腸似的……”        


    林述在心里恍然，原來自己剛才話說錯了，怪不得嘉奕然更生氣了。        


    “……你就說自己一直很仰慕嘉先生的才華，能夠和他合作非常榮幸，自己也不會說什麼，干一瓶白酒，以示尊重。”        


    林述點點頭，道：“我知道了。謝謝你了。”        


    “今天主動點。”副導演重重的拍了拍他的後背，“你不是對電影很有研究嗎？好好奉承一下他的演技什麼的，拍馬屁拍得專業點，他肯定高興。哥們兒隻能幫你到這兒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然而等到開宴之後，男主角好像和林述杠上了，不停地跟嘉奕然說話，根本不留給林述一點插嘴的機會。他不停地誇獎嘉奕然演技多麼高超，從他出道的第一部作品開始誇起，連他的廣告和mv都不放過，看來是下了大工夫做功課。而嘉奕然似乎很高興一樣，臉上也有了淺淡的笑容，一直在聽他說話，還時不時的回應兩句。整個接風宴上完全就成了男主角的主場，林述半句話都插不進去，叫來的五糧液放在一邊，直到接風宴結束都沒能起到它該起的作用。        


    “草他大爺的。”副導演暗罵道，“那孫子記恨之前導演說他演技差，讓他跟你學學怎麼表演這回事兒呢。”        


    林述苦笑一聲，頗有些心灰意冷。        


    “別急，還有機會，等會兒一起去唱k，導演說嘉先生也去。”        


    林述下巴都要掉了，想想國際影帝坐在ktv包廂，和他們一起舉著麥克風唱歌，他覺得簡直不要太違和：“嘉先生不像這麼親民隨和的人啊？”        


    “誰知道。”副導演聳了聳肩。        


　　☆、第4章        


定的ktv就在酒店的旁邊，大家全副武裝，戴好帽子和口罩，浩浩蕩蕩的來到ktv，好在帝都向來霧霾嚴重，戴口罩並不顯得有什麼奇怪的。        


    ktv包廂內，大家明顯比剛剛在酒店包廂里要活躍了很多，而剛進門沒幾分鍾，索菲亞就接了個電話，離開了包廂。        


    經紀人一走，女孩子們更活躍了，拚死頂住嘉奕然身上不斷冒出的冷氣，爭先恐後的擠在他身邊坐下，又是倒酒又是端零食，鶯聲燕語，言笑晏晏。擠不上去的，就連忙跑去點歌，務必要用自己優美動聽的歌聲吸引嘉奕然的注意。        


    林述被擠到最遠的地方坐著，隻好無聊的掏出手機，翻看著自己的通訊錄，心想如果這個劇組待不下去了，還能去投奔誰。        


    “林哥。”一個聲音打斷他的思路，林述抬起頭一看，是劇組的一個男配角，手里正端著兩杯酒，一杯遞到他面前，“林哥，劇組這麼長時間了，多虧你一直照顧我，教我怎麼演戲……”        


    林述微微皺起眉頭，這人明顯是在找事兒，他跟這人一點都不熟，平時隻打過幾聲招呼，什麼時候指點過他的演技。        


    “來來。”對方將酒塞進他的手里，飛快的在他的杯子上碰了一下，道，“林哥，咱倆碰一杯，我先干為敬哈！”說完，他仰頭，一口將杯里的東西喝得一干二淨。        


    林述看著他的表情，一眼就發現他杯里其實是果汁，而自己杯里的透明液體，散發著濃濃的酒精味。看來是想整他。        


    他想拒絕，反正和這人關系也就一般，不喝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不知怎麼的，整個包廂里的人好像都發現了他們這個角落，忽然開始起哄：“干、干、干……”        


    林述環視著整個包廂，除了幾個平時跟他關系好的臉上露出一絲擔憂，剩下的全都是在看好戲的表情。他掃過有些得意洋洋的男主角，視線落在同樣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嘉奕然的臉上。這事兒八成是男主角攛掇的，怕就是為了討好嘉奕然。        


    不過……林述忽然心一橫，舉杯一口干了。如果這樣能夠讓嘉奕然消氣，也未嚐不可。        


    大家立刻又是鼓掌又是吹口哨的叫喚了起來，一個女配角也端起酒杯，姿態婀娜的湊了上去：“林哥，咱倆也碰一杯嘛。我不會喝酒，就以果汁代酒，敬林哥一杯咯～林哥可不要嫌棄啊。”不等林述說什麼，她也一口干了果汁，接著把另一個杯子里的酒遞到林述面前，一副你不肯喝我就不走的樣子。        


    林述心中冷笑，卻隻說了一句“客氣”，便再一次接過來一口干掉。他可不是沒經曆過車輪戰剛出道的年輕人，到最後誰喝倒誰還不一定呢。        


    “好！”大家又一次歡呼起來。        


    嘉奕然皺起了眉頭。        


    第三個人、第四個人……整個包廂的人都開始圍上去湊熱鬧，打起了車輪戰。        


    嘉奕然的表情有些難看，轉頭去問已經蹭到他身邊的男主角：“大家為什麼都要敬林先生酒？喝這麼多，對身體不好吧。”        


    男主角受寵若驚，正要回答，就被導演搶了話：“因為大家都喜歡阿述。中國人嘛，講究的是感情深一口悶，喝的越多，感情越好！”他笑嗬嗬的說，“嘉先生放心，阿述酒量好，一兩斤白酒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是嗎？”嘉奕然又轉頭去看林述，隻見林述表情淡定，臉色一點變化都沒有，還帶著點淡淡的微笑。嘉奕然第一次來中國，關於中國的酒文化，他聽說過各種稀奇古怪的傳聞，並不敢確定導演說的是不是真的。        


    不過最後他還是問了一句：“你們不是在……為難他吧。”        


    “那您可就真是冤枉我們了。”導演笑道，“年輕人愛熱鬧，那里就是欺負了？國內的孩子不像國外的那麼懂事，就是喜歡瞎鬧，不過都沒惡意的。”        


    “可是喝這麼多，不太好吧。”嘉奕然低聲道，“畢竟酒精對身體不好，適可而止吧。”        


    “阿述可不勉強。”導演指著林述毫無推脫之意的接過酒杯的舉動，“大家也不會勉強他的，嘉先生放心吧。”        


    “喝的越多，感情越好？”嘉奕然低聲重複著，若有所思的看著林述，似乎有些難以相信，眼前這個略有些消瘦的男人，能有這麼好的酒量。        


    “是啊。”導演嗬嗬笑道，“感情都是喝出來的嘛。”        


    整個包廂的人都已經向林述敬過一遍，馬上就要打第二圈，林述卻仿佛什麼事兒都沒有一樣，表情平靜，就跟隻是喝了點水似的。        


    “林哥好酒量！”發起這場敬酒的男配角再一次湊了上去，給林述倒酒，“來來，這次咱們……”        


    不等他把話說完，手里的酒瓶忽然被人抽走了。他剛想罵人，就看到嘉奕然站在他旁邊，手里端著一個酒杯，正在給自己倒酒。        


    包廂里立刻安靜了下來，連正在唱歌的人也住了口，包廂里隻剩下一首抒情歌悠揚的鋼琴配樂。        


    “我和林先生也喝幾杯。”嘉奕然給自己倒滿，又給林述滿上，“干杯。”他用自己的杯子主動碰了一下林述的被子，然後學著其他人的動作，一仰頭，全部喝干，緊跟著就咳嗽了起來，看起來是不太適應和這種白酒。        


    林述連忙站起來，也一口干了，從嘉奕然手里搶過酒瓶說，“您一杯，我三杯，就當是賠……就當是給您接風洗塵了，您百忙之中還能來咱們劇組指導工作，大家都感到特別的榮幸。”他一邊說著一邊一杯接著一杯，喝水似的干了整整三大杯。        


    “沒什麼，我自願來的。很高興能夠來你們劇組。今天給你添麻煩了。”嘉奕然把杯子遞到林述面前，“來，我們再來喝一杯。”        


    林述猶豫的看了眼導演。導演也有點傻眼，不知道怎麼辦。林述隻能小心翼翼的給他倒了一點點，剛剛沒過杯底。        


    “倒滿。”嘉奕然說。        


    林述看了他一眼，見他表情堅定，隻能給他倒滿。        


    “干杯。”嘉奕然用自己的杯子碰了林述的杯子一下，再一次一飲而盡。林述連忙緊隨其後。        


    “這次，你一杯，我三杯。”嘉奕然把酒瓶從他的手里抽了出來，“就當是謝謝你為我接風洗塵。”        


    林述目瞪口呆的看著嘉奕然緊皺著眉頭，連喝了三杯白酒，喝到最後，嘉奕然被嗆到了，忽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踉蹌了一下，差點摔了酒瓶。        


    “您小心！”林述連忙伸手扶著他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要喝點水嗎？”        


    “喝點果汁吧！”“吃點西瓜解酒！”“快把音樂關了，太吵了！”大家七嘴八舌手忙腳亂的出主意，生怕嘉奕然出什麼事。        


    嘉奕然靠在沙發背上，緊緊皺著眉頭，一手捂著嘴，看起來有點想吐的樣子，另一隻手卻抓著林述扶著他胳膊的手腕，一言不發。        


    周圍的人越來越吵。林述有些頭疼，這個時候了，不想著先解決問題，還忙著爭，也真是夠了。他從單手從褲子里掏出一板解酒藥，扣了一顆，遞到嘉奕然面前，低聲道：“我這兒有解酒藥，您要不先吃一顆？”        


    嘉奕然抬眼看著他，綠色的眼睛在ktv包廂昏暗的燈光下，如寶石般流光溢彩。他盯著林述的眼睛，緩緩的低下頭，張開嘴，從林述的掌心里舔走那顆解酒藥。        


    溫潤的舌頭從自己的掌心劃過，林述隻覺得一陣詭異的麻癢從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半邊身子都冒出了雞皮疙瘩。他來不及多想什麼，連忙從桌子上拿起一瓶還沒開瓶的水，夾在膝蓋上單手開了蓋，遞給嘉奕然。        


    嘉奕然沒有抬手接水瓶，依然望著林述。頓了片刻，林述認命的把水瓶遞到他的嘴邊，喂他水喝。        


    咽下了解酒藥，嘉奕然彎起嘴角笑了笑，小聲說：“謝謝你。”        


    “應該的。”林述也對著他笑了笑。放鬆下來的嘉奕然笑起來的模樣，簡直像個天使，看得林述心都顫了，再一次對上帝的不公平有了更為充分的認識。        


    嘉奕然立刻眉眼也彎了起來，重新向後靠在沙發背上。林述的手臂還被他捏在掌心里，被他的動作一帶，也隻能靠在沙發上。        


    幾秒鍾以後，林述感到肩膀上一沉，嘉奕然的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低下頭去看男人的表情，卻隻能看到他的睫毛微微的顫動著。        


    外國人的睫毛果然都是又長又彎，連男人也是。林述心想。        


    “別吵了！都閉嘴！”導演終於出來維持秩序了，他上前小心的打量了一下閉著眼睛靠在林述肩膀上休息的嘉奕然，瞪了林述一眼，好像剛剛是林述強迫嘉奕然干了四杯白酒一樣，小聲問道：“嘉先生，不舒服的話，要不我們現在送您去醫院？”        


    嘉奕然搖了搖頭，現在他整個身體都靠在了林述的身上，抓著林述手腕的動作，也變成了將林述的整條胳膊抱在懷中。        


    “發生什麼事了？”終於打完了電話的索菲亞回到了包廂，一臉疑惑的看著眼前亂糟糟的情況，然後才發現難受的靠著林述的嘉奕然，“天哪，丹尼爾？你喝酒了？”她連忙上前，在他面前蹲了下來，用英語問道，“你還好嗎？”        


    “我很好。”嘉奕然堅定地說，點了點頭。        


    索菲亞明顯不信，她有些不高興的掃了眼包廂內的人，似乎在譴責他們讓嘉奕然喝了酒，然後繼續對嘉奕然說：“那你是先休息一下，還是現在回酒店？”        


    “我不想動。”嘉奕然含糊不清的說，靠在林述肩膀上的頭拱了拱，頭發蹭著林述的脖子。        


    林述因為脖子上異樣的麻癢忍不住動了動，卻又聽到嘉奕然不適的悶哼聲，立刻停下來。        


    大家尷尬的坐了下來，誰都不敢走，也不敢出聲說話，隻等著嘉奕然緩過勁兒來。        


　　☆、第5章        


林述不斷的低頭觀察嘉奕然的表情，見他緊縮的眉頭漸漸鬆開，臉色也好看了很多，身體也沒那麼緊繃了，這才放下心來。剛剛的難受看來是喝酒喝得太猛，現在酒精已經被吸收，酒勁兒上來了，剩下的隻需要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嘉先生，咱們回酒店吧。”他試探的問了一句。        


    “酒店？”嘉奕然遲鈍的重複道，“咱們？”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好啊！走吧！”他搖搖晃晃的想要站起來，還沒站直，又向下一坐。        


    林述連忙撐住他的身體，男主角也上前幫忙：“嘉先生，我扶您！”        


    “走開！”嘉奕然一把推開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一字一頓，表情嚴肅的說，“don＇！（別碰我）”接著把整個身子都搭在林述的身上，將他抱在懷里，用臉蹭了蹭林述的頭頂，道，“走吧。”        


    林述的身高將近一米八，可混了歐洲人血統的嘉奕然身高已經超過一米九，且林述身型遠遠沒有嘉奕然結實，這麼一個龐然大物壓上來，他差點沒撐住，踉蹌了半步才沒讓兩個人都跌倒。        


    “啊，林先生。”索菲亞上前，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一臉懇求的表情，“今天真是太抱歉了，可是能不能麻煩你幫忙把丹尼爾送回去？他喝多了就不輕易讓人近身呢。丹尼爾練過散打和摔跤，不是專業人員根本按不住他。所以如果你不送他，他今天估計就走不了了。”        


    林述猶豫了一下，但是不等他想好，靠在他身上的男人又用下巴使勁的蹭了蹭他的臉，就像是孩子在蹭自己懷里的毛絨玩具，嘴里哼哼道：“回家～我們回家～”        


    劉鍾在導演身後對著他擠眉弄眼，林述頓了一下，道：“好的。這也沒什麼麻煩的，就是怕外面有記者，萬一拍到了就不好了。”        


    “沒事兒。”索菲亞笑道，“大家第一天合作，稍微喝了點酒，不是什麼醜聞。走吧。”她走在前面把門拉開，林述拖著嘉奕然緊隨其後。其他人相互看了看，還是跟了上去，看上去就像犯了錯的小學生，跟在老師去辦公室，不知道自己會受到什麼懲罰。        


    黏人的醉鬼不是一般的沉，林述沒走幾步，就有些邁不開腿的感覺了，更糟糕的是身上的醉鬼還使勁把他朝一邊壓，幾次兩人都差點撞在牆上。        


    “我明天會讓丹尼爾向你道歉的。”索菲亞一臉的”我已經看不下去了”的表情，“他平時不這樣，除非演戲需要，他私下里不抽煙也不喝酒的。他是個很有自控能力的男人。”        


    林述對索菲亞的辯解持保留意見，不過還是笑道：“沒事兒，沒事兒，舉手之勞而已。”比起探究嘉奕然是不是個酒鬼，林述現在其實更想問問索菲亞能不能告訴他，為什麼嘉奕然這樣針對他，不過他還是忍住了，如果嘉奕然承這個情，不用他說什麼，下一次見面應該都不會再這樣了。        


    大家走到ktv的門口，剛剛走出旋轉門，眼前忽然亮起一片閃光燈。他們被潛伏在ktv外面的記者包圍了。        


    “嘉奕然，今天第一天進國內的劇組，有什麼感想嗎？”        


    “嘉奕然，你為什麼挑選《紙迷金醉》劇組？有什麼特殊原因嗎？”        


    “嘉奕然……”        


    大家的問題還算比較溫和，不過都圍繞著普通的問題展開。林述拚盡全力撐住嘉奕然的身體，低著頭，默不作聲的往前走。        


    “嘉奕然是怎麼了？不舒服嗎？”一個記者大聲喊道，“是喝多了嗎？是不是喝醉了？嘉先生，你現在還清醒嗎？”        


    這個問題簡直像是一滴水掉進了油鍋里，現場像被扔了一百枚閃光彈一樣的閃爍起了閃光燈。索菲亞和幾名劇組工作人員衝上前將越來越靠近的記者推開，不讓他們擠到嘉奕然。        


    嘉奕然被閃光燈晃得閉緊了眼睛，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搖了搖頭，但是依然沒能逃脫閃光燈的摧殘。見狀，林述勉強騰出一隻手，蓋住嘉奕然的眼睛。男人立刻安靜了下來，把臉靠在他的頭上。        


    “嘉奕然在國外以不碰煙酒潔身自好著稱，今天喝醉酒，是因為你們灌他酒了嗎？”一名記者的手臂勇猛的穿過索菲亞等人形成的而圍牆，他把錄音筆塞到嘉奕然的嘴前，幾乎要戳到他的臉。這個記者很顯然是想寫一篇抨擊國內醜惡的飯桌酒文化的文章。“嘉奕然，有人強迫你喝酒嗎？你是和誰喝的酒？某個人還是所有人？是張遠導演嗎？還是……”        


    導演的臉已經開始發青了。他敢說今天如果不另外交出個供大家口誅筆伐的對象，不用一個小時，“抵製陋習，張遠滾出娛樂圈”的熱搜就會出現在微博的熱搜欄里。        


    “不是張導，大家可不要隨便汙蔑我們啊。”男主角忽然發聲了，他笑眯眯的，好像不是被記者圍堵逼問，而是在記者招待會上，回答一個無足輕重的問題，“都知道嘉先生是從國外回來的，也不喝酒，哪里敢灌他酒喝啊。不過嘉先生看林哥和大家打車輪戰打得熱鬧，所以就跟著喝了點，不過當時林哥挺激動的——其實大家都挺激動的，畢竟面對的是影帝嘛——就多敬了嘉先生幾杯。大家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真的。”        


    “所以林述是你灌嘉奕然酒的，對嗎？”記者敏銳的捕捉到了男主角真正想要說的話，錄音筆一轉，戳到林述的嘴巴下面，“林述你很喜歡和別人喝酒嗎？”        


    林述幾乎繃不住自己故作平靜的臉，男主角明顯是在故意陷害他，然而他幾乎無法辯解，因為他說的大部分都是真的，然而那小部分的虛構，解釋起來隻會像狡辯。        


    “我沒有灌嘉先生酒。”他平靜的說，然而實際上他氣得緊緊的抓著嘉奕然的衣服，指關節都捏疼了，“事情到底怎麼樣，可以等明天嘉先生酒醒了再說。”        


    “所以確實是你強迫嘉先生喝酒的，對嗎？”記者非要坐實林述的罪行，“你知道嘉先生不喝酒嗎？為什麼要和他喝酒？還要把他灌醉？你們喝得什麼酒？白酒嗎？你和他喝了多少？幾杯？”        


    “好多杯。很多。非常多。”嘉奕然忽然睜開眼，臉湊上來，一板一眼的對著錄音筆說。林述被他擠得頭不得不向後一仰，結果身體的平衡被打破，又被腳邊台階絆了一下，兩人踉蹌著摔倒在ktv門口的台階上。        


    “嗯，非常多。”嘉奕然干脆在台階上坐了下來，腦子明顯還停留在剛才的問題上，表情十分嚴肅的確認道，“喝的越多，感情越好。”他伸手摟住林述的肩膀，一把將正準備把他拽起來的林述樓進懷里，“我喝了很多，感情……非常好。”林述的臉可在他的肩膀上，牙齒差點咬到舌頭。        


    “誰告訴你喝的越多感情越好？”記者窮追不舍，“是林述嗎？”        


    然而另一個記者發現了更有價值的問題：“什麼感情好？嘉奕然你和誰感情非常好？是不是這個劇組有你喜歡的人？你喜歡誰？”        


    “我喜歡……”嘉奕然笑了起來，鬆開了林述的肩膀。然而就在林述以為自己終於擺脫了他的糾纏時，嘉奕然忽然用雙手捧起了他的臉。他用他碧綠得如同用清晨的露珠滋潤過的嫩葉一般的眼睛，深深的凝視著林述，嘴角的笑容溫柔靦腆，在他身上縈繞了一整天的嚴肅凜冽入寒冬的冷氣消失得無影無蹤，這讓林述想到嘉奕然幾年前拍的一部校園電影，那個暗戀鄰家女孩十幾年的男孩兒，每次看到女主角的時候都是這樣的笑容。        


    但是，當嘉奕然用這個靦腆到可愛的笑容看著自己的時候，他隻覺得背後的寒毛全都豎了起來。        


    “丹尼爾！”索菲亞大叫道，試圖撲過來阻止他，然而所有的記者忽然統一了戰線，堅強的將她和嘉奕然隔開，“丹尼爾，快閉嘴！”        


    “……你。”嘉奕然完成了最後一個詞。他臉上的笑容更大了，然而緊跟著眼圈就紅了，他直接撲了上來，緊緊抱著林述的後背，把頭埋進他的脖頸，就像一頭和主人失散已久的哈士奇，再一次見到主人一樣，“我喜歡你，林！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啊！你不知道我多喜歡你！我真的、真的太喜歡你了！我一直想告訴你這些，我想告訴你，我從十二歲開始就喜歡你了！你的每一部電影，每一部電視劇我都看過！我中學的時候還攢錢來中國看過你的話劇！我學中文就是為了你，就是為了來中國找你！我終於見到你了！我一定是在做夢……”他顛三倒四語無倫次的說了一堆“喜歡”，到最後他換成了英語，沒幾句話又切換成了其他語言，語速飛快，根本沒有人能聽懂。        


    “……”林述覺得自己的大腦好像死機了。他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連見都沒見到過。他所有的經驗都無法指揮他如何處理眼前的窘況。        


    記者們簡直要被這個大新聞搞得瘋癲了：“嘉奕然你是同性戀嗎？”“林述是你的男朋友嗎？”“你們在一起多久了？”“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林述你是被嘉奕然包養了嗎？”        


    “請不要用那樣的詞語侮辱我對林的感情！”嘉奕然忽然蹭的站了起來，被他夾在手臂間的林述也被迫站了起來。        


    “那你對林述的感情是什麼感情？”記者壓抑著興奮，小心翼翼的引導著，“是真愛嗎？你們會結婚，是嗎？你是打算退出娛樂圈嗎？”        


    索菲亞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嘉奕然盯著問話的記者，似乎在用力理解他的問題，然後他的臉更紅了，眉眼之間帶了點扭捏的羞澀，“我對林先生的感情，是非常，非常，非常，真誠的，認真的，純潔的，熱情的……”他絞盡腦汁的去想形容詞，被他夾在身旁的林述用一隻手捂著臉，在心里算著還欠銀行多少貸款，以後轉職幕後，還能不能找到工資足夠還貸的工作。        


    “……真摯的，忠貞的，粉絲對偶像的崇拜之情。”        


    大家忽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盯著嘉奕然，每個人都一副“我耳朵出問題了”的表情。        


    林述放下了遮住臉的手，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抬著頭看著他。        


    “……粉、粉絲？”提問的記者結結巴巴的重複道，“粉絲？嘉奕然，你知道粉絲是什麼意思嗎？”        


    “我知道。粉絲，是fans的漢語音譯。fans，f－a－n－s，fan的複數，意思是，崇拜者，嗯，們。”嘉奕然很認真的給他解釋道，還特意強調了s的意思“我是林先生的粉絲，很多年了。恩，很多年。而且，我還是，林述全球後援團，的團長。”他一邊驕傲的說，一邊在身上摸來摸去，大家都盯著他的手，看他要找什麼東西。最後，他出手機，單手劃拉了半天，打開了手機屏幕，又打開瀏覽器，翻出一個網頁，伸到林述面前給他看：“這是我、我給你做的網站，里面的視頻都是我親自剪輯的……”        


    記者們拚死把相機擠到六寸的手機屏幕前，爭取把網站頁面拍攝清楚，甚至還有人想去搶他的手機。林述眼疾手快攔了下來，把嘉奕然的手機收起來鎖了屏。        


    “林，你、你喜歡我給你做的網站嗎？”嘉奕然任由林述把手機塞回他的衣服口袋，低下頭小聲問道。        


    “謝、謝謝……”林述尷尬的低聲回答道，嘉奕然的頭靠的太近了，呼出的熱氣都噴到他臉上了。        


    “其實，這次我來中國，”嘉奕然慢吞吞的抬起頭，對著面前的記者們說，“最重要的目的之一，就是……”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羞澀扭捏，“就是希望，能認林先生，做干爹。”        


    “林、林先生……”他低下頭，看著手臂間的林述，一臉憧憬和盼望，身體因為期待，緩緩的向前壓去，而後者屏住了呼吸，上半身因為躲避而向後彎起，用手撐住他的胸口，臉上全是受到了驚嚇的表情，“我、我能、我能，叫你，叫你爸爸嗎？”        


　　☆、第6章        


扔下這麼一枚炸.彈後，嘉奕然就對記者失去了興趣，一直緊緊抱著林述不撒手，嘴里哼哼個不停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最後，在索菲亞、嘉奕然的助理還有幾個劇組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林述總算是把嘉奕然拖上了車，擺脫了記者的糾纏。        


    一路上，嘉奕然給他唱了不下二十首情歌，其中有一半是他參與拍攝的影視作品的主題曲。嘉奕然參演過歌舞劇，唱功十分不錯，聲音也非常好聽，被粉絲稱作是“蘇到能散發出荷爾蒙味道的聲音”，如今林述對此深有體會，特別是當聲音的主人緊緊抱著他，嘴唇對著他的耳朵低喃不止的時候，其雄性荷爾蒙的攻勢讓他身上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腿都軟了。        


    一個小時候以後，筋疲力盡的林述把醉得已經誰都不認識了的嘉奕然扔進了酒店套間的床上，坐在床邊喘了口氣，最後還是認命的起身給他脫鞋脫衣服。嘉奕然全程十分配合，他還沒睡死過去，坐在床上，讓他抬腳就抬腳，讓他抬手就抬手，讓他躺下就乖乖的躺下。        


    別看嘉奕然現在任他為所欲為，乖巧得不得了，剛剛在酒店走廊里，還差點踹飛一個想要過來幫忙攙扶的服務生，幸好林述及時拖住了他，否則以嘉奕然出腿的力度和速度，這一腳下去的後續問題估計得警察叔叔才能解決了。        


    林述給嘉奕然換上酒店提供的睡袍，累得完全沒心思欣賞美男的秀色可餐的*。最後為他蓋上被子的那一刻，林述覺得自己好像是個養了個巨嬰的新晉爸爸，終於把孩子送上了床，可以歇一口氣。        


    終於可以休息了。林述扶著累得發酸的腰，揉著過度使用而開始肌肉顫抖的手臂，直起身體，正準備離開，忽然發現自己的衣擺正被嘉奕然攥在手里，後者乖乖的躺在被子里，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他，一臉的無辜，如果不是早知道他喝多了，林述會以為他根本就沒醉。        


    “怎麼了？”林述重新彎下腰，耐心問道。        


    “他應該是想要要個晚安吻。”索菲亞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林述抬起頭，不敢置信的反問靠在門框上的女人：“晚安吻？”        


    “不是那種……”索菲亞抬了抬手，比劃了個毫無意義的手勢，“額……就是那種額頭或者面頰上，隨便哪兒都可以的那種……”她打了個響指，“就是電影電視劇里，父親和兒子之間的那種……”        


    林述用一種“我覺得你瘋了”的表情看著她，然而索菲亞聳了聳肩：“你可以不相信，其實把外套脫了就好，不用管他發瘋。”        


    林述決定照做，迅速的脫了外套，擺脫了嘉奕然小小的糾纏。        


    一切到了這里本應該告一段落，然而林述回了頭：他看到手里依然攥著他衣服的嘉奕然，已經紅了眼圈，有水光在他的眼眶內閃爍著，仿佛再眨一下就會掉下眼淚來。        


    讓這樣美麗的人露出這種表情，簡直就是犯罪……他停下腳步，一邊在心中高呼受不了，一邊返回床邊，捧起嘉奕然的臉，猶豫著不知道從哪里下嘴。最後他在嘉奕然的額頭上小心的印下一個吻：“晚安。”        


    “goodnight（晚安）。”嘉奕然露出一個小小的幸福的笑容，單純的如同隻是個孩子，“papa（爸爸）。”        


    林述渾身一震，被這句“爸爸”叫得內出血，隻能無語的退出房間，為嘉奕然關上門。        


    順著雕花的旋轉樓梯來到一層客廳，靠牆的一角有一個小小的吧台，索菲亞站在吧台後，正手法熟練的調製著兩杯雞尾酒。        


    “無酒精的。”她捏著兩隻酒杯細長的杯腿走了過來，遞給林述，“我知道你很累了，不過能再耽誤你十分鍾的時間，陪我把這杯喝完嗎？”        


    “謝謝。”林述接過酒杯，跟著她來到靠窗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唔……”索菲亞盯著面前的桌子，似乎在思考說什麼來開啟一段對話，“白天的事情，真的是非常抱歉，丹尼爾沒有惡意，他隻是太緊張了，所以才……”她指了指林述的手，“一直想問問你，沒有大礙吧？”        


    “沒事。”林述笑著活動了一下，“早就不疼了，你不說我都忘了。”        


    “謝謝你的寬容大度。”索菲亞道，“他從未想過要給你帶來這麼多麻煩。還有剛才，謝謝你送他回來，真的是辛苦你了。”        


    “不要緊。”林述擺了擺手，“我以為我……既然是誤會，解開就好了。至於送嘉先生回來，這不是什麼大事，畢竟也是因為我才喝成這樣，應該的。”        


    “你可真是個溫柔體貼的紳士，林先生。”索菲亞微微一笑，身體放鬆了些，斜靠在沙發扶手上，用手撐著頭看著林述，“那麼，開門見山的說吧，其實，剛才丹尼爾在記者面前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確實是你的粉絲，這並不是喝多了的醉話，而是酒後吐真言。我和他從幼兒園時期就是朋友了，按照你們中國人的說法，就是……額……”        


    “青梅竹馬。”林述接話道。        


    “對。”索菲亞道，“他的一切我都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歡你，非常喜歡你的作品，像普通的崇拜者喜歡著自己的偶像一樣的喜歡著你。”        


    “額……”林述捏緊了酒杯，覺得手心開始冒汗。剛才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太多的信息湧入大腦，在他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注意力又被醉得一塌糊塗的嘉奕然牽走了，現在靜下來，才覺得這一切簡直不可思議。        


    自己居然被擁有兩個影帝頭銜的好萊塢巨星當成偶像一樣的……崇拜著？誰來把他敲醒，告訴他這隻是個荒謬的夢？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林述的內心確實湧起一絲虛榮的喜悅。被人承認，被人喜歡總是一件好事，特別是自己的粉絲還是這樣的大人物。他不是不重名利的聖人，他也會感到開心。        


    “我感到十分的榮幸。”林述最後謹慎的說，小心的不讓自己露出任何笑容，免得讓人覺得自己過於得意忘形，“也感到十分的……震驚，畢竟嘉先生是兩任影帝，而我……”他頓了一下，“隻是個小人物。”        


    “你隻是運氣不好罷了，成功是需要運氣的，還有別的東西。無論是我還是丹尼爾都堅信，隻要給你機會，你所能獲得的成就絕對不會亞於他。”索菲亞笑了笑，“那麼……你知道他為什麼想要認你當父親嗎？”她換了個話題。        


    林述立刻想到剛才在主臥里，嘉奕然那一聲軟軟的“papa”，立刻覺得尷尬得耳朵都燒起來了。雖然他的年齡已經可以成家立業做一個父親了，可是被一個隻小了八歲的人叫爸爸還是非常超過他的心里承受能力。“為什麼？”他問道。        


    “你還記得你早期有一部作品叫《小父親》嗎？就是那部入選了威尼斯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競選的《小父親》，那丹尼爾看的你主演的第一部作品。”        


    林述當然記得這部電影，那是他還沒畢業的時候，主演的一部講述中國偷渡勞務者在海外心酸生活的電影。林述飾演的男主角十幾歲便偷渡到美國打.黑.工，懵懵懂懂的和同船的女孩發生關系後導致對方懷孕。然而女孩年齡也不大，生產時大出血，最後因為怕被遣返回國，不敢去醫院，死在了陰暗的地下室，給林述留下一個孩子。這是電影的背景。        


    電影的大部分劇情，便是講述也不過是個孩子的林述，是如何艱難的撫養自己的孩子，雖然充滿了苦難，卻也不乏真情與溫馨。影片的最後，林述偷渡者的身份被人告發，他必須被遣返回國，而他的孩子可以留在美國，父子二人即將面對分離。得知判決結果的林述跪在法庭上嚎啕大哭。        


    可以說，《小父親》是他職業生涯中的最高點，那部電影入圍了當年威尼斯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的爭奪，雖然铩羽而歸，可那時他也走了紅毯，成為廣大媒體口中為國爭光、星途坦蕩的新星。隻是那時他還是個看不清現實的文藝青年，隻覺得自己做的是藝術，不屑與粗製濫造的商業片“同流合汙”。《小父親》之後，和一群同樣做著藝術夢的同學一起，拍了很多可以算得上是莫名其妙無病□□的文藝片，等到他醒悟的時候，他的熱度早已退去。然而很多時候，機會隻有一次，他錯過了這次機會，此後再也沒有機會翻身。        


    “你可能也有所耳聞，媒體也早就扒得一干二淨了，這些都不是什麼*了。”索菲亞繼續說，“丹尼爾雖然出身於非常富裕的家庭，但是他的童年並不是那麼美好，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兩人協商每個人撫養他六個月。隨後丹尼爾的母親忙著去當女強人，經常把他拜托給外公外婆，隻是丹尼爾的外公是個軍人，他隻會用嚴苛到不近人情的訓練軍人的方式對待丹尼爾，而丹尼爾的父親重新組建了家庭，丹尼爾在那里隻是個格格不入的外人，備受冷落。”        


　　☆、第7章        


“父母角色的缺失讓丹尼爾對來自親人的關愛格外的渴望，他也一直沒有對他的父母徹底失望，一直期望著他們有一天能夠變成他想象的那樣。然而不幸的是，在他十二歲的時候，他的父親因為意外去世了。”        


    “我很遺憾。”林述喃喃道。        


    “別放在心上，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丹尼爾早就放下了。”索菲亞擺了擺手，像是要把這個插曲揮到一邊去，“不過當時對他來說，意外的發生還是讓他感到非常的痛苦，畢竟他一直渴望著父親能有一天轉過身來，變成他理想中的好父親，那場意外讓一切可能都化為了烏有。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你的《小父親》。他……”        


    索菲亞停了下來，似乎是在找合適的形容詞，“他非常感動，非常喜歡，或者說是狂熱的迷戀上了你飾演的那個年輕的父親，雖然角色本身並不比他大幾歲，但那種可以為孩子撐起一切的父親形象，幾乎讓他神魂顛倒。那幾乎就是他理想中的父親形象，深愛，包容，全然奉獻，無畏無悔。他失去了現實生活中的父親，但是他得到了一個精神上的父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這……”林述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內心忽然誠惶誠恐了起來。他從不知道自己所飾演的某個角色會成為某個人的精神寄托。        


    “從那個時候起，他就成了你的粉絲了，而且是最瘋狂的那種。如果你是個歐洲演員的話，我想他一定會在你家樓下搭個帳篷，就為了每天能夠看到你。”索菲亞露出了個有點懷念的表情，“他很想要個你這樣的父親，或者更準確的說，是你飾演角色所展示的那種父親，而你身上有種很可靠很包容，溫柔到讓人落淚的氣質，也接了不少這樣的角色，這些都是他的死穴，他完全無法拒絕。”        


    “今天早上的意外也是這個原因。”索菲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開始解釋早晨的時候，嘉奕然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噴了林述一臉口水，“其實我們私下里，丹尼爾一直堅持叫你‘papa’，他見到你的真人，太過激動，一時忘了，差點把這個私下里的稱呼叫出來，幸好他及時反應了過來，然而已經來不及了……所以，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失禮的。”        


    “原來如此……”林述咳嗽了一聲，以掩飾自己心中尷尬，被人一直提醒有個成年人把自己當成父親一樣的依賴，實在是一件讓人羞恥感爆棚的事情，“其實我也覺得應該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畢竟嘉先生不是那種會故意做出這種事的人。”        


    “林先生，我和你說這些，除了解釋一下，以免你疑惑以外，還有些別的事情想要趁此機會說清楚。”索菲亞臉上的微笑還在，可突然間，一種官方式的冷漠悄然散發出來，帶著一股銳利的迫人氣勢，悄悄的把剛才輕鬆的氣氛一點點的驅散，她的手肘離開了沙發扶手，挺直了背，從剛剛略顯放鬆的姿態變得端正嚴肅，這讓林述也忍不住坐直了身體。        


    “你也明白，粉絲對偶像的憧憬，不過是對內心所虛構的幻想的憧憬而已，一旦幻想被真實打破，粉絲變心會比最善變的花花公子還要迅速。丹尼爾對你的崇拜，完全建立在他的內心需求上，雖然狂熱，但並非毫無理智。他並不是那種毫無理智毫無思考能力的小姑娘，他絕不會允許自己被欺騙或者被利用。”        


    忽然變得嚴肅而刻薄的氣氛讓林述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他還是很快就調整了過來，明白了索菲亞威脅的暗示：“所以……”        


    “請原諒我的無禮，我絕非有意看輕或者羞辱你，但有些話，必須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說清楚，你們中國也有句古話，叫先小人，後君子。曖昧和含糊不清是誤會產生的溫床，一開始不舒服，總比以後撕破臉要強百倍。所以，林先生，希望你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都不會想過去利用丹尼爾對你的喜歡，做出什麼別的事情來。”索菲亞看著他的臉，雙目如炬，“丹尼爾喜歡你，我們都認為你是個非常優秀的演員，隻是生不逢時，一旦給你機會，你將大放異彩，這是我和丹尼爾的共識。因此，我們可以有很多合作，但是更多的。”她緩緩的搖了搖頭。        


    林述迅速的垂下眼睛，抿了一口酒，以掩飾自己內心的不悅和因此而感受到的羞辱感，把酒含在嘴里等了一會兒，才咽下去笑道：“這些話聽著雖然不舒服，不過有些話提前說明白了，才能避免誤會。”        


    “非常感謝你的理解。”索菲亞微笑道，身上尖銳的氣息漸漸的隱藏了起來。        


    “至於你剛才說的什麼合作之類的……”林述盯著大理石地磚上的花紋，輕輕的轉動著酒杯，“其實不管嘉先生是不是真的是我的粉絲還是什麼，你們都沒有必要做到那一步。畢竟我不是什麼大紅大紫的明星，和嘉先生之間的差距，說實話實在太大了，如果突然冒出來很多合作，恐怕會引起不小的非議。特別是別人都知道他是我的……這麼說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知道他是我的粉絲這件事後，我們之間更應該避嫌。我不想以後讓別人說，我的工作都是靠抱大腿、走後門、占喜歡我的人的便宜得來的。雖然我隻是個普通的十八線小藝人，但我也有最基本的尊嚴和堅持。希望你能理解。”        


    “林先生……”        


    “已經很晚了。”林述放下酒杯，微笑道，“我得回去了，明天還要拍戲。打擾了。”        


    “林先生……”索菲亞還想說些什麼，但是最後隻是低聲道，“今天太晚了，你不如留在這里休息吧，樓上還有次臥，衣服可以交給酒店清洗，明天一早就能烘干送來，不會耽誤你去劇組的。”        


    “謝謝，不過還是算了吧。真的不方便。”林述堅定的拒絕，這次要是留下來了，豈不更是坐實了他想抱嘉奕然大腿的事實了？        


    他毫無回轉餘地的拒絕了索菲亞的一再挽留，索菲亞沒辦法，隻能送他下樓。酒店安保設施十分齊全，沒有房卡或者服務員的帶領，是無法使用電梯的。雖然送林述出去這件事可以交給候在走廊里的服務員，不過索菲亞還是堅持自己親自送他下樓。        


    “明天我們會開一個小型的記者招待會，解釋一下幾天晚上的事情。”等電梯的時候，索菲亞對林述說，“能請你明天出席嗎？會問的問題和答案我們會提前為你準備好。”        


    “這樣不太好吧。”林述拒絕道，“畢竟這件事情原本與我無關，真要是出席了，就好像真的有什麼牽扯了似的。”        


    索菲亞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把自己想解釋的話全都又吞了回去。這個林述看起來溫柔寬厚，想不到性格一點都不軟。索菲亞心想。一切還是都等明天丹尼爾醒了，讓他來解決吧。        


    兩人相對無言，林述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卻發現屏幕上擠了一排來自經紀人袁兢的未接來電和短信，這才想到自己設置了靜音忘了調整回來。        


    正猶豫著要不要先回個短息，告訴他等會兒再通電話，又一個來自袁兢的電話撥了進來。林述看了眼索菲亞，索菲亞立刻做了個請便的手勢。林述道了聲抱歉，轉身接了起來：“阿兢，怎……”        


    “你貓哪兒去了咋不接電話？”袁兢的河東獅吼即使隔了兩個手機依然震懾力驚人，在電梯間里響亮的回蕩著，“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你咋不跟我聯系呢？你怎麼開始和嘉奕然傳緋聞了？”        


    想到站在自己身後的索菲亞，林述一邊飛快的按住音量鍵把聲音調小，一般敷衍道：“這事兒等會兒再說吧，挺複雜的，我回家了再給你打電話……”        


    “還回什麼家啊，你知道你樓下現在蹲了多少記者嗎？”袁兢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你現在是不是在柏亨大酒店？你也別出來了，直接在里面開間房住一晚上吧，明天我去接你。你信不信，你現在隻要一出酒店大門，馬上就會被狗仔隊堵上。”        


    林述皺起眉頭，不過他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隻能掏出自己的錢包：“我今天沒帶卡，也不知道現金夠不夠……”        


    手機忽然被人從手中抽出來，林述一回頭，看到索菲亞拿著他的手機走到了一邊，一邊走一邊對著手機說：“請問您是林述的……啊，您好您好，我是嘉奕然的經紀人，姓徐，您叫我索菲亞就好了。事情是這樣的……”        


　　☆、第8章        


林述覺得一股怒火立刻燒到了心頭，他快步上前奪回自己的手機，語氣生硬的說：“我想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隨便打斷別人的電話都不是件有教養的事情吧。”        


    然而袁兢在電話里卻直接拆了林述的台：“老林你趕緊把電話還給索菲亞，談正事兒呢！”        


    索菲亞微微一笑，把手機又從林述手中拿了回來，重新貼在耳邊，和袁兢繼續交談了起來。        


    林述站在原地看著索菲亞的背影，氣得想踹牆。但是他什麼都沒干，隻是板著臉跟了上去，最後又回到了嘉奕然的套房內。        


    然而不過落後的幾步，索菲亞已經和袁兢達成了共識：“並不麻煩，到時我們給您和林先生添麻煩了……好的好的，等下我們再討論關於記者招待會的事情……過來也好，面談更方便一些……”她掏出手機迅速的記下了袁兢的電話，又給了對方地址，這才把手機還給林述，“袁先生還有話跟你說。”        


    林述僵硬的勾了勾嘴角，接過手機飛快的退到一個角落里：“你在搞什麼鬼？”        


    “我還想問你呢！”袁兢又壓低了聲音，“24k的鑲鑽金大腿就擺在你的面前，是個人就知道去抱你居然把他推開？你腦子是不是有病？機會難得啊老林！那可是嘉奕然！多少女星想跟他傳緋聞都沒成功，你直接上了本壘的本壘，給人家當爸爸了！多轟動的新聞！影帝居然是你的粉絲！我跟你說你小子就要轉運了！運作得好，你別說……”        


    “袁兢！”林述壓著火氣喊了他的全名，“我是個男人，我要想要什麼我自己會去爭取，我不會……”        


    “又沒讓你去陪.睡，你特麼一副我要賣了你的樣子似的，要干嘛！”袁兢立刻吼了起來，吼完了才想起來要壓低聲音，喘了兩口粗氣，停頓了幾秒，道，“你為啥這麼激動？覺得要靠別人提高知名度傷自尊了？那你給連哭都不會哭的貨色當陪襯的時候，怎麼不想著你的自尊呢？你拍戲的時候被剛考上電影學院的小兔崽子連扇了十幾個巴掌，結果人家連聲抱歉都沒有的時候，怎麼不想著你的自尊呢？你管小你十歲的小王八蛋叫哥給人家賠小心的時候，怎麼不想著你的自尊呢？你特麼的為了個出場沒幾集的配角，求爺爺告奶奶給家人喝了好幾斤白酒在廁所吐得昏天暗地的時候，怎麼不想著你的自尊呢？”        


    說到最後，袁兢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林述迅速的眨著眼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袁兢是他的同班同學，兩個當初都有著雄心壯志的年輕人，一個轉了行，一個還半死不活的掙紮著，如今終於有了轉機，林述明白袁兢激動的心情。不過他還記得房間里有個索菲亞，他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我不管你現在作什麼妖，統統給我收起來去睡覺。我現在就過去，明天早上早點起，咱們商量記者招待會的事情。”        


    林述深吸了一口氣，袁兢說的是對的，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我知道了。”便掛了電話。轉身一看，索菲亞正在房間的另一邊打著電話，看到林述結束了通話，她也掛了電話，走了過來。        


    “你就睡在次臥吧。”她帶著林述上樓，“沒必要在開一間房，反正明天都要在這里集合。而且如果丹尼爾知道你就睡在他的隔壁房間，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次臥就在主臥的旁邊，比主臥稍微小了一點，但也裝修的十分豪華，落地窗外便是帝都輝煌的夜景。索菲亞幫他把窗簾拉上，道：“衣服你扔在門外就好了，我等會兒叫人來取。好好休息，別緊張，記者招待會隻是個小問題，就算你明天對著記者說不出什麼來，還有丹尼爾在。他會拚全力為你救場的。”她調皮的挑了挑眉。        


    “謝謝。”林述站在房間里，等著索菲亞出去。        


    “還有……”索菲亞收斂了笑容，聳了聳肩，“我知道你現在恐怕非常討厭我。我剛剛羞辱了你的人格，隨便用你的手機，完全的沒有尊重你。對此我真的很抱歉，希望你不要因此討厭丹尼爾。不過我想說，我做這些，並非我討厭你，看不起你，或者別的什麼，隻是……你看，這就是我的工作。丹尼爾做了討人喜歡的部分，讓人厭惡的部分總得有別人來完成。”        


    林述沉默了片刻：“我明白。是我太玻璃心了。”        


    “不不不，與你無關。應該說是個人都會覺得憤怒。”索菲亞攤手道，“所以很多人都恨我，這非常正常。如果你去美國，你就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給我寄炸彈，好把丹尼爾從我這個刻薄的巫婆手里解救出來。”        


    林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即正色道：“你辛苦了。”        


    “哦，你可真溫柔，林先生。”索菲亞一邊笑著一邊退出房間，“晚安。”        


    房間里終於隻剩下他一個人。林述打量著這間房間，歎了口氣，脫了衣服去洗了澡，又把換洗的衣服疊好放進洗衣筐內，擺在門外，上床準備睡覺。        


    臨睡前，他掏出手機搜了搜最新的娛樂新聞，果然，嘉奕然和他已經霸占了各大頭條和熱門搜索，什麼《酒後吐真言，嘉奕然或將出櫃》，什麼《嘉影帝深情告白同性藝人，泣不成聲》，什麼《是炒作還是真情流露，小透明何以贏得嘉奕然真心》，還有什麼《嘉奕然被潛規則？三線藝人或是隱形權貴》，標題一個比一個引人遐想，內容引用的圖片一個比一個角度詭異，明明嘉奕然隻是靠在他身上而已，但是所有的照片看起來都像是嘉奕然在吻他。        


    “天哪……”林述強迫自己關機睡覺，雖然還沒有去微博和貼吧，但是他已經可以想象嘉奕然暴動的粉絲會怎樣的鞭撻自己了。        


    林述以為自己會失眠，然而困意來的比他想得要早很多。而在睡著之前，他的腦海中一直反複回放著剛剛的事情，嘉奕然英俊帥氣的臉在他的眼前揮之不去，那句充滿了期盼的詢問在他耳邊不斷的重播：“林先生，我能、我能叫你爸爸嗎？”        


    真是……林述一個激靈，然而沒等他想出該用什麼詞來形容今天發生的一切，便睡了過去。        


    嘉奕然是被渴醒的。他痛苦的睜開眼，差點從床上滾到地上，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被一百頭大象踐踏過，而嘴里有一股怪怪的味道，仿佛細菌在他的嘴巴里繁殖了一個公共廁所。        


    “god……”他揉著酸痛的脖子，活動著肩膀，先去浴室漱了口，這才從桌子上開了瓶礦泉水喝。        


    涼爽的礦泉水滋潤了干渴得好像要燃燒起來的喉嚨，嘉奕然舒服的吐出一口氣，站在落地窗旁看著腳下的城市清晨漸漸熱鬧的起來的街景。公路上的車還不算擁擠，現在時間尚早，還沒有形成早高峰。清晨的陽光沐浴在他大理石一般緊繃光潔的皮膚上，勾勒出肌肉完美的線條。        


    然後，昨天喝醉以後發生的事情就像一枚出乎意料的核彈，擊中了他的大腦，在他的腦海深處炸出一萬朵蘑菇雲。        


    “啊！該死！該死！！該死！！！”他發出一聲慘叫，“我都干了什麼！”他衝回去在床上翻找自己的手機想給索菲亞打電話，然而他把床都要拆了還是沒有看到手機的影子。        


    “混蛋混蛋！”嘉奕然轉身衝出房間，準備去找索菲亞。        


    套房里傳來杯盤碰撞的聲音，嘉奕然向來是一個人住，房卡除了索菲亞有一個備用，不會給其他人。下樓才下了還沒到一半的嘉奕然直接翻過樓梯扶手跳了下來，還沒站穩就立刻用英語怒吼道：“索菲亞，昨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後他愣在了原地：在他正前方的餐桌旁，穿著白襯衫和西褲的林述正挽著袖子，一手端著一盤三明治正往桌子上放，聽到聲音回過頭來，正好對上嘉奕然的眼睛。        


    這一瞬間，嘉奕然覺得無數顆炮彈炸進了自己的大腦，把腦海里的海水炸的都沸騰了起來。        


    “……早上好。”林述率先打破了沉默。        


    “早、早上好。”嘉奕然面無表情。他現在已經失去了控製面部神經的能力了。        


    “索菲亞和我的經紀人正在隔壁討論記者招待會的事情。”林述放下盤子，轉過身正對著他，“就是，額，為了昨天的事情，要向記者們做出一個解釋。”        


    “哦……”嘉奕然根本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你……”林述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嘉奕然的睡袍現在大大的敞著，里面他隻穿了一條黑色內褲，昨天晚上為嘉奕然換衣服的時候，因為光線和心情的緣故，他沒有看太清楚，而現在，在夏天清晨明亮的陽光下，他能清楚的看到嘉奕然身上每一塊肌肉的線條，當然也包括那塊被黑色布料包裹起來的不容忽視的突起。        


    “我去告訴索菲亞你已經醒了。”林述紅著臉衝了出去。一大清早就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誘惑，對於一個多年來隻和手有過親密接觸的gay來說，刺激實在有點太大了。        


    嘉奕然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林述有些倉皇的離開自己的套房，幾秒鍾以後，沸騰的大腦冷卻了下來，控製神經的能力終於重新上線。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造型，立刻轉身衝上了樓，把自己鎖進了浴室。        


　　☆、第9章        


幾分鍾以後，房門被敲響，正在洗頭的嘉奕然腳一滑差點栽倒在浴缸里。他正猶豫著是假裝沒聽到，還是圍著浴巾去開門，還是披上浴袍去開門，房門已經被打開了。他一腔的激動立刻冷靜了下來，會不等他回應就開門的除了索菲不會有別人。        


    “我給你送衣服。”索菲亞敲了敲浴室門，剛準備離開，浴室門就從里面打開了，頂著一頭泡泡的嘉奕然把她抓了進去按在馬桶上，自己重新回到花灑下衝掉頭上的洗發露：“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給我說清楚。”        


    索菲亞對著他的背影吹了個輕佻的口哨。他們兩人是交情能夠追溯到社區幼兒園時期的朋友，早就熟悉到可以忽略性別的地步了，而且索菲亞知道嘉奕然是gay。        


    “女人，管住你的眼睛！”嘉奕然怒喝了一聲。        


    索菲亞聳了聳肩，開始從頭到尾一字不差地向他描述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最後林先生隻能親自把你送回來，你身上的睡袍也是他幫你換的。哦，對了，睡覺之前你還想他要了個晚安吻，叫了他一聲papa。”她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可愛的丹尼爾寶寶，我真想把你的模樣錄下來。”        


    “你為什麼不阻止我！”嘉奕然捏爆了沐浴露的瓶子，臉漲得通紅。        


    “親愛的，你這是在無理取鬧。在我能夠阻止你之前，你自己已經把一切都說出來了。”索菲亞躲過飛濺過來的沐浴露，“昨天的事情不是重點，那是已經過去了的事情了。重點是今天。你知道你昨天晚上的勁爆發言在網上引起了多大的風波嗎？不知道沒關系，可以上網查查。等會兒我們要在劇組召開一個小型的記者招待會，正式宣布進《紙迷金醉》，然後解釋一下昨天晚上關於你宣稱‘自己對林述充滿了真誠的、認真的、純潔的、熱情的、真摯的、忠貞的粉絲對偶像的崇拜之情’這件事。”        


    “啊，該死！”嘉奕然關掉花灑，抽過一條毛巾用力蹂.躪自己的金發。        


    “還有一件事。”索菲亞站起來，“昨天晚上我已經向林先生簡單解釋了一下你是什麼時候、如何以及為什麼會成為他粉絲這件事。”        


    “嗯。”嘉奕然輕描淡寫的哼了一聲，翻出吹風機準備吹頭發，然而濕漉漉的頭發下，兩隻通紅的耳朵暴露了他真實的心情。        


    “然後我告訴他，我們以後會有很多合作，但是我不希望他趁機利用你的感情，做什麼別的事情。”        


    吹風機砰地一聲掉在了梳洗台上，嘉奕然猛的轉過頭，憤怒的瞪著索菲亞，綠色的眼睛好像深夜里覓食的惡狼：“天哪，你……你怎麼能這樣對他說話！他不是那些想借我上位的人！你怎麼可以這樣羞辱他！”        


    “第一，我為什麼不能？”索菲亞一點都不害怕，她抱起手臂，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第二，我不管你認不認為他是那種人，反正我不知道。別忘了，我是你的經紀人。保護你，提醒他，這都是我的義務。”        


    嘉奕然張了張嘴，但是最後一個單詞都沒有從他的嘴巴蹦出來，然後他的臉上露出絕望的表親：“他現在肯定非常討厭我……”他喃喃道，“他肯定不想看到我……”        


    索菲亞扶額：“林先生不是那樣的人，就算他要討厭，也是討厭我，好嗎？再說了，這是你的機會啊。”索菲亞安慰的把手放在他的背上，“你可以去向他道歉，然後趁這個機會告訴他你有多欣賞他，多喜愛他的表演，他會喜歡你的。我保證。”        


    “真的？”嘉奕然的眼睛里漸漸又有了神采。        


    “真的。”索菲亞堅定的點了點頭。        


    於是嘉奕然又活力滿滿的開始吹自己的頭發。        


    “我看到你把床拆了。怎麼回事？”臨走前，索菲亞隨口問了句。        


    “我找不到我的手機了。”嘉奕然仔細的對著鏡子吹著造型。        


    索菲亞離開了浴室，幾秒鍾以後她又折了回來把，晃了晃手里的東西，放在梳洗台上，“麻煩你再找不到東西的時候彎彎腰，看看是不是在地上。”        


    嘉奕然哼了一聲。        


    “好好干。”索菲亞上前一步，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在他能回擊之前，大笑著跑了出去。        


    嘉奕然憤憤的繼續吹頭發。他破費了一番功夫弄出一個造型後，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        


    鎖定屏幕壁紙是一張從外向內拍攝的咖啡廳的照片，乍一看是一張很普通的都市風景照，然而隻有仔細看，才能看到咖啡廳內靠近窗戶的地方，所坐著的那個正低頭看書的人，竟然是林述。        


    這張圖片是嘉奕然自己ps的，他把林述在其他電視劇里的劇照沒有一絲違和的p進了這張圖片里，既掩飾了自己真正的目標，還能讓自己每次打開手機的時候都能看到自己的偶像。        


    略有些焦躁的心情漸漸的平靜了下來，嘉奕然用手指摸了摸屏幕上林述的臉，有關昨晚的記憶碎片漸漸的在腦海里拚湊成形。他想到林述近在咫尺的臉，懷抱中不算強壯卻也有力的身體，能被他一臂環起的腰，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氣，還有最後，落在自己額頭上柔軟濕潤的嘴唇。        


    嘉奕然的臉轟地變得通紅。他控製不住的上了網，去翻今天的新聞，果然，所有的網站頭條都是昨天晚上的事情，關於他為什麼會說出那些話的原因，媒體們紛紛做出了天馬行空的猜想，從嘉奕然確實崇拜林述，林述為國爭光，到兩人其實是地下戀人，虐戀多年，如今準備複合出櫃，到林述其實是豪門權貴，嘉奕然表面風光實際逃不脫被潛.規則的命運，亂七八糟胡言亂語。        


    然而嘉奕然盯著“戀人”“包.養”“潛.規.則”“出.櫃”“結婚”這些詞，臉上的紅暈卻更深了。和喜歡的偶像能夠被這種曖昧的詞聯系在一次……雖然不是什麼好詞，但是還是好開心腫麼破！        


    點開新聞標題，內容所附圖片比標題還要引人側目，記者似乎都頗具用“用角度改變事實”的能力，每張圖看起來都像是自己在和林述深情擁吻，角度和姿態都曖昧到了*的地步。        


    嘉奕然的臉已經紅得能滴血了。盡管知道房間里沒人，他還是有些心虛抬頭看了看，最後把所有的圖片都下載了下來，準備等能用電腦的時候把水印全去掉，好好的珍藏起來。        


    感覺自己耽誤了太長的時間，嘉奕然強迫自己放下手機，出去穿衣服，又在房間里轉了好半天，直到湧上臉的血都回去了，這才故作鎮定的離開了房間。        


    樓下的客廳內或站或坐著幾個人，大部分都是他和索菲亞的助理，以及他的團隊內最新雇傭的負責國內事宜的公關人員，還有幾個不認識，其中一個高高大大的，長得還挺英俊的男人正在和索菲亞說話，應該是林述的經紀人之類的。        


    嘉奕然隨便的看了一眼，站在樓梯上靠著扶尋找林述的身影。        


    “早上好。”期盼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嘉奕然差點一頭從樓梯上栽下來。抓緊了扶手，嘉奕然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氣，飛快的在心里背了一遍字母表，才緩緩的轉過身，對著站在兩個台階以上的林述擠出一個微笑：“早上好。”        


    眼前這個扭曲的微笑，實在看不出有任何愉悅的成分在里面。如果沒有聽到索菲亞昨天所說的話，林述會覺得嘉奕然這個微笑想要表達的意義是恨不得宰了他。不過，現在，當了解了一起之後，林述再仔細觀察著眼前的男人，這才發現對方紅紅的耳朵，有些躲閃又有些期盼的目光，緊張得繃緊了的脖子和肩膀，和不自然得仿佛犯錯的孩子面對家長的站姿。        


    林述原本也十分忐忑和緊張的心情忽然放鬆了下來。其實他一直不太敢相信索菲亞所說的一切，而想到嘉奕然的成就，也難免會感到幾分自卑。可現在，籠罩在眼前這個英俊男子身上的光環都消失了，林述看到的，隻是一個緊張得不知所措的後輩，表情可愛的讓他很想摸摸他的腦袋。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林述決定主動開啟一個話題，緩和一下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昨天一下子喝了那麼多，很難受吧，早晨起來有沒有覺得頭疼？”        


    “沒有。”嘉奕然硬邦邦地扔出這句話，然後一臉很想給自己一拳頭的表情，加了一句，“謝謝。”        


    林述忍不住笑了起來，嘉奕然的反應未免太可愛了，誰能想到熒幕和媒體前那樣一個高冷的霸道總裁，還能有這樣一面呢。        


    “你吃過早飯了嗎？”林述下了兩層台階站在嘉奕然的身旁，“我還沒來得及吃，要不要一起來。”        


    “好。”嘉奕然立刻點了點頭，緊跟在林述的身後下了樓，來到落地窗前的餐桌旁，兩人面對面坐下，林述端起咖啡壺：“要喝一杯嗎？”        


    “謝謝。”嘉奕然立刻雙手端起自己的杯子送到壺嘴下，努力不讓自己的手因為激動抖起來。然後他看到了林述的手，手背上，幾道青紫的指痕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明顯。        


    陰鬱的烏雲立刻在他的心中堆積了起來，推推搡搡著摩擦出閃電鳴雷。        


　　☆、第10章        


對面原本還激動的好像能發光的人，忽然之間好像被烏雲籠罩了一般，林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對方正在看自己的手。        


    “沒事。”他笑著放下咖啡壺，“隻是看起來有點嚇人，一點都不疼，沒兩天就好了。”        


    “對不起……”嘉奕然聲音輕微得幾乎聽不到，“我從未想過要傷害你，我隻是……”        


    “我沒怪你。”林述連忙安慰道，“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再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震驚地眼看著眼前的男人眼眶都紅了起來，林述果斷的轉移話題，“我前幾天剛看了你的《暗夜》，真的太精彩了。說實話，從劇情上來說，這部吸血鬼電影也就是個中規中矩的爆米花電影，但是你演的反派太出彩了，感情飽滿，形象豐富，直接拉高了整個電影的檔次，你表演的那部分，我看了不下二十遍。”        


    嘉奕然的臉再一次漲得通紅，眼睛也亮了起來：“真的？……其實、其實還好，”他的嘴角忍不住的向上翹，就像個藏不住心情的孩子，“劇本上關於反派的描寫不多，導演就說讓我自由發揮……不過遠遠比不上你的表演，”他急切的說，“前年那部驚悚片《古宅驚魂》，你飾演的那個冤死的大少爺，雖然出場不到十分鍾，但是他對愛人的執念，對愛人轉世後的男朋友的嫉妒，還有被拋棄時的痛苦和絕望，真的太讓人感動了，我每看一次都會哭一次。”        


    “沒想到你還會看那樣的電影。”林述有些意外，那部《古宅驚魂》在豆角上的評分才4.1，還是刷了分的結果，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你的作品我都看過，這是真的。”嘉奕然看著林述的眼睛，小聲說，“我隻是欣賞你的表演，就算是再糟糕的故事，你也能把里面的角色表現的與眾不同，充滿魅力。”        


    “……這太過獎了。”林述有些窘迫的垂下眼睛，第一次被人這樣誇，實在是太羞恥了……        


    “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嘉奕然急急忙忙的說，“《夏日幽香》里那個強迫女主角的富家少爺，雖然隻是個醬油角色，但是你卻把他演出了一種單純呆萌的感覺，還有《碧雲山莊》里那個惟命是從的三師兄，性格明明是最讓人討厭的那種，可看了你的表演，反倒讓人覺得他隱忍得讓人心疼，還有《黑色茉莉》里的走私犯……和你比起來，我差得太多了。”        


    這一次臉紅的是林述了，嘉奕然說出來的這幾部都不是什麼好作品，他擠不進好劇組，隻能在這種片子里混飯吃，而作為一個藝人，手里的作品都是這種貨色，實在不是什麼讓人驕傲的事情：“你居然都看了……別這麼說，你的實力才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兩屆影帝，還有強大的票房號召力，這些都說明……”        


    “那不是憑我的實力才辦到的。”嘉奕然立刻打斷林述的話，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媒體雖然沒有怎麼宣傳，但是實際上，我媽媽是個製片人，她是一家製片公司的執行總裁，而我爸爸是個編劇。我從小就和娛樂圈有很多的接觸，出入各大劇院還有劇組，認識很多明星和導演。我的父母讓我擁有了比別人多得多的機會去爭取那些優秀作品的出演機會，所以我才有了今天。那不是我的成就。和孤軍奮戰的你比起來，我差得太多了。”        


    林述沉默了片刻，道：“雖然你比別人擁有了更多的機會，但你也得擁有比別人更出色的實力，才能駕馭這些機會。我並不知道你的家庭為你幫了多少忙，但每次我看你的作品的時候，都是由衷的為你的演技而感到震撼。那些角色，在你的演繹之下，變得無可替代。”        


    “p……林先生……”嘉奕然差點又叫順了口，他紅著眼睛看著林述，看起來非常感動的樣子，“謝謝你……你真的對我太好了……”        


    “好了，丹尼爾。”索菲亞忽然把一摞紙扔到嘉奕然面前的盤子上，“我必須先打斷你向你的偶像表白，這是今天會邀請的媒體名單，還有要問的問題和答案，你現在趕緊看一下。這是你的，林先生。”索菲亞客氣的把幾張用訂書機釘起來的a4紙放在林述的手邊。        


    “謝謝。”林述拿起a4紙，一眼就瞟到了中間的一個問題“為什麼想認林述當干爹”。        


    “額，嘉先生……”        


    “如果可以的話，就叫我丹尼爾，或者奕然吧。”嘉奕然立刻抬起頭望著他，看起來就像聽到主人召喚的哈士奇，“叫嘉先生什麼的，太生疏了。”        


    “奕然。”林述選擇了中文名，英文名他發不出英語原汁原味的腔調，還是算了，“你也不用叫我林先生，叫我阿述，老林，不介意的話，我林哥，述哥，隨便什麼都可以。”        


    嘉奕然一臉的欲言又止，最後手里的紙都捏皺了，才有些期盼的小聲道：“私下里的時候，能不能、能不能叫你papa……”        


    “……”林述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作為一個不過才三十出頭的單身男子，雖然喜歡小孩子，也不代表他能接受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叫他爸爸。說實話，他真的很想拒絕，可是當他對上嘉奕然綠寶石一樣，充滿了殷切期盼和崇拜憧憬的眼睛時，還有羞澀靦腆的微笑時，拒絕的話在那一刹那被罪惡感強行壓回了心底。        


    讓這麼漂亮的人露出難過的表情簡直就是犯罪。        


    “……這個……”林述艱難的說，“僅限於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也不是完全不行……”        


    “好的！”嘉奕然立刻露出一個燦爛的幾乎要灼傷林述眼睛的笑容，他歡快的拿起一塊三明治塞進嘴里，一邊吃一邊盯著林述笑。        


    “好好吃飯。”林述忍不住說。        


    “嗯哪！”嘉奕然高興的說，喝了一口咖啡，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問道，“p……”他在林述略有些不滿的注視下改了口，“述哥，你剛才要問我什麼？”        


    “差點忘了。”林述拿起a4紙，指了指那個問題，問道，“你知道干爹是什麼意思嗎？”        


    “沒有血緣關系，沒有法律關系，也沒有宗教關系的和父親一樣的長輩。”嘉奕然迅速的回答道。        


    “……”林述決定好好向他科普一下這個詞的引申含義。        


    一個小時以後，所有人準備就緒，出發前往劇組。記者招待會真的很小型，索菲亞聯合袁兢和袁兢的上司，挑了三四家比較大的正規媒體，就在攝影棚內接受采訪。        


    路上不可避免有跟車偷拍的。不過索菲亞非常淡定的對此置之不理，跟就跟吧，反正也沒什麼可拍的。        


    早高峰還沒過，路上略有些擁堵，坐在車內，林述無聊的用手機刷著網頁，果然，昨天晚上嘉奕然扔下的這枚炮彈所引起的震蕩愈演愈烈，微博熱門有三條和他有關，他的老底都被暴動的粉絲翻了個一干二淨，原本沒幾個粉絲的貼吧也被爆了，一翻評論，全是尖銳憤怒的嘲諷。        


    “能不能別刷丹尼爾是同性戀這種謠言了ok？你才同性戀，你全家都同性戀！丹尼爾說了隻是粉絲對偶像的崇拜！雖然我沒覺得這個不知道哪兒來的貨色有什麼好崇拜的。”        


    “就這種人？一直在爛片里演爛角色的老男人？丹尼爾崇拜他？？誰在造謠！麻煩有點水平好嗎！丹尼爾的欣賞水平怎麼可能這麼低！”        


    “老實說了吧，這個林述到底是什麼背景，憑什麼讓奕然這樣捧他！”        


    “我不相信這些話是丹尼爾自己想說的！不！相！信！肯定是這個林述故意把丹尼爾灌醉，然後教他說的！太心機！”        


    但是還是有理智粉願意站在他這邊說話：        


    “為什麼丹尼爾不能有自己喜歡的演員？林述我是知道，當年也是角逐過威尼斯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的新星，雖然最後失敗了吧，但這已經很難得了。罵他的人沒看過他的話劇吧，他的演技絕對能吊打業內絕大多數男演員，就是運氣太差，接不到好角色。”        


    “丹尼爾也是人，他也會欣賞別人的表演，有自己喜歡的藝人。不知道看到自己的粉絲攻擊自己的偶像，丹尼爾是什麼心情。”        


    “雖然不知道這位蜀黍到底是誰，但是為了丹尼爾我願意去了解他，求作品推薦～”        


    不過這些支持他的言論很快就被激進的粉絲給壓下去的        


    “哪兒來的洗白狗，滾粗不解釋！丹尼爾的可是兩屆影帝加身，需要喜歡別人的演技，笑話！你收了林述多少錢？”        


    “水軍多少也要點臉吧！不要給錢就上。”        


    而更多的是cp粉，帶著丹尼爾的“另一半”來刷“xx頭上頂青天”，最後掐成一片，話題導向混亂不堪。        


    林述挑了挑眉。情況比他想得要好很多，至少還有人願意為他說話。不過林述能淡然處之，不代表“表白”事件的另一位男主角也能這麼淡定。        


　　☆、第11章        


“bull*！”車內傳來嘉奕然充滿了憤怒的低呼聲，“太過分了！他們怎麼可以這樣說述哥！”        


    “丹尼爾，不許說髒話！不許掐架，不許去攻擊自己的粉絲……算了，”索菲亞頭也沒抬，一隻手繼續在筆記本的鍵盤上敲著什麼東西，另一隻手準確的把手機從嘉奕然的手里抽了出來，“今天你別用手機了，免得你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說什麼不該說的話。輿論是公關的事情，待會兒開完招待會後，就會有專人去處理這些事情，引導輿論走向，不會讓林先生繼續遭受網絡暴力的。”        


    “可是……”        


    “我沒關系。”林述也連忙開口安慰道，“我不生氣，也沒覺得有什麼受傷的，這些人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他們，我沒必要因為他們動動拇指就完成的隨意發泄，影響自己的心情。”        


    “不愧是述哥啊。”嘉奕然眼睛亮亮的望著嘉奕然，“我剛出道的時候，看到很多人在網上攻擊我，根本控製不住的會非常生氣呢。”        


    “網絡上很多東西都是沒有道理可講的，沒必要放在心上。”林述笑了笑，“況且我都三十多歲了，出道十幾年，要是還不能調整好心情，早就轉行不干了。”        


    被沒收了手機的嘉奕然無聊的在座位上動來動去，索菲亞被他煩的沒辦法專心干活，隻能把手機還給他：“你發誓，絕對不會登陸你的微博賬號或者推特賬戶，或者任何綁定了你真實身份的賬號，去做任何事情，我說的是任何事情，所有的事情都不許做。”        


    “我發誓。”嘉奕然舉起右手，表情卻是十分的不以為然。        


    “向林先生發誓。”索菲亞說著，把手機鄭重的交到林述手中，“如果你違背了誓言，那就是欺騙了林先生，不尊重他，不把他放在眼里，明白嗎？”        


    嘉奕然嘖了一聲，眨了眨眼睛，最後還是轉身對著林述舉起右手：“我向述哥發誓。”        


    林述笑了起來，把手機還給嘉奕然：“奕然知道輕重的。”        


    索菲亞搖了搖頭：“那可真不一定……以後你就知道了。”        


    嘉奕然接過手機，立刻埋頭玩了起來，拇指在屏幕上點的飛快。林述看了他一樣，心想果然還是個孩子，離了手機就活不了了似的。        


    十分鍾以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袁兢轉過身來，拍了拍索菲亞的肩膀，遲疑的把手機遞給了她：“這個……是嘉先生嗎？”        


    “怎麼了？”林述問道。        


    袁兢一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又有點想笑的表情：“你自己上微薄看吧，已經頂成熱搜了。”        


    索菲亞接過手機，立刻臉色一變，怒喝道：“丹尼爾！”        


    嘉奕然繼續低頭擺弄著手機：“我聽得見，你沒必要這麼大聲。”        


    “你剛才是怎麼保證的！”        


    “不許使用任何綁定了我真實身份的賬號干任何事情。”嘉奕然的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驕傲的微笑，“我也確實沒有。我很尊重述哥的，你不要挑撥我們的感情！”        


    林述打開手機微博，一眼就看到了一個新的包含了自己名字的熱搜題目：林述全球粉絲後援團團長。        


    還全球粉絲後援團……林述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一股濃濃的羞恥感撲面而來，他簡直沒有勇氣點開。        


    點開熱搜，最上面一條微博的博主名自然是“林述全球粉絲後援團團長”，頭像是嘉奕然，一看就是剛剛拍的，仔細再看，後面的背景好像還露出了自己的大半張臉，而微博的內容是一段文字和幾張照片。        


    “superise！今天和述哥一起吃了早飯，早飯是述哥擺的盤，他還給我倒了咖啡╰(*°▽°*)╯現在一起去上工，居然能並排坐在一起！開心得要爆掉了！ps：歡迎點擊我經營了十年的小站【網址鏈接】希望大家和我一起愛他！pps：當然最愛他的人肯定是我！”        


    下面幾張照片，一看內容就知道和頭像一樣，全是今天早晨和剛剛拍的照片，有吃的早飯，咖啡壺和杯子，還有幾*述坐在車窗旁低著頭看手機或者看窗外的照片，其中有兩張嘉奕然也露出了大半張臉。        


    評論里的粉絲已經瘋掉了，一部分已經神經錯亂“天哪這真的是嘉奕然嗎真的嗎真的嗎”，一部分尖叫著“我不信我不信這是誰p的照片博主去死去死”，一部分喊著“丹尼爾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萌我不管我不管我也要去萌這位大叔男神等等我”，還有一部分決定粉轉黑“丹尼爾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嘉奕然我看錯你了再見”……總而言之，一片混亂。        


    “這個賬號沒有綁定我的真實身份。”嘉奕然指出了剛剛所發誓言的漏洞以證明自己沒有違背誓言。        


    “你為什麼這樣做！”索菲亞扶額，看起來很想揍他的樣子。        


    嘉奕然聳了聳肩：“well……有些事情，必須自己親自來做，比如吃飯睡覺，還有保護自己深愛的人。”        


    索菲亞被他這句歪理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林述看著微博上的血雨腥風，輕咳了一聲：“……謝謝你這樣維護我，不過奕然，以後能不要再說這樣會讓人誤會的話了嗎？”        


    等到了攝影棚所在的寫字樓，樓下已經擠滿了慕名而來的粉絲和聞風而動的記者。在這個關鍵時刻，索菲亞和袁兢敏銳的覺察到了激動的粉絲可能會做出的不理智行為，當機立斷，讓嘉奕然去吸引大部分火力，自己則帶著林述從後門進去。        


    十分鍾以後，大家在攝影棚內碰頭。記者招待會就在作為拍攝場地的會議室內進行，主角自然是嘉奕然和林述，不過後面還有其他問題涉及到嘉奕然要拍攝的電視劇《紙迷金醉》，因此導演和幾位主角也在一旁作陪。        


    今天再進劇組，林述發現氣氛和昨天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最大的區別就是，幾乎所有人都對著林述露出了討好和隱隱畏懼的表情，昨天還對他呼來喚去的導演現在對著他滿面笑意，而昨天還對他愛答不理冷嘲熱諷的男主角女主角，今天也點頭哈腰的，一口一個哥，謙卑到了極點。大家簡直把林述當太上皇伺候了，畢竟昨天參加飯局的人幾乎都灌了林述酒，而林述可不是剛來國內的嘉奕然，分不清什麼是玩笑，什麼是有意欺負。        


    林述心里覺得好笑，也覺得可悲。他在娛樂圈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尊重，而究其原因，卻是因為自己身旁的這個男人。        


    心里不可能不覺得有些發酸，可是當自己和嘉奕然的視線相對時，所有負面的情緒都會一掃而空。不管是誰，都無法在這樣澄澈而真摯的目光的注視下，產生任何陰暗的情緒吧。        


    “怎麼了？”嘉奕然見林述看著自己，立刻湊了上去，“是不是太熱了？”        


    林述看著眼前帥氣高大的男人討好的看著自己，忽然覺得好像看到了一條尾巴在他的身後甩來甩去。        


    “沒事。”林述笑了笑，目光落在了他的衣領上，看來嘉奕然在樓下很是經過了一番擁擠和推搡，衣服都有些亂了，“領子。”他給嘉奕然指了指。        


    嘉奕然隨手抻了抻，然而越抻越亂，林述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伸手幫他把有些皺起的衣領撫平。        


    嘉奕然簡直受寵若驚，那表情讓林述覺得自己剛剛不是撫平了一個褶皺，而是撓了一隻哈士奇的下巴。        


    大家在會議室內坐好，記者招待會正式開始。        


    閑聊了兩句，氣氛熱鬧了一些之後，嘉奕然開始回答問題。一開始的問題自然都是圍繞著昨天晚上的驚天告白展開的。嘉奕然開始回答自己為什麼想要認林述當干.爹這個問題，當然，第一件事是解釋自己為什麼會用“干.爹”這個有歧義的詞語。        


    “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我還得好好學習才行。”他笑眯眯的說，“不過，如果述哥真的願意包.養我，我也是很願意的。”        


    林述：“……”        


    接下來言歸正傳，嘉奕然開始認真的解釋這個問題。原因和昨天晚上林述從索菲亞那里聽到的差不多，不過要更具體一些。        


　　☆、第12章        


這還是林述第一次看到有人用這樣認真的語氣評論自己的作品，抽絲剝繭的分析自己的表演，真誠的表達自己的喜愛和讚揚。拍攝《小父親》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時候他還是個大學生，驕傲，樂觀，覺得將來自己必能攬盡大獎，名就功成，在回憶當年拍戲的時候，隻記得自己像是炫耀一樣的展示著才華，不遺餘力的透支著自己精力般的去演繹，那種燃燒一般的熱情至今讓他戰栗，卻也讓他不忍回憶：現在前途渺茫的自己，也曾經那樣意氣風發過啊。        


    除了讚揚林述的演技，丹尼爾更多的是向記者們解釋了林述對自己的影響。他毫無保留的講述了破碎的家庭對自己的影響，父親的意外去世對自己造成的沉重打擊，年幼的自己是如何沉浸在痛苦中無法自拔，又是如何機緣巧合，看到了林述的電影，內心得到安慰，重新站了起來。        


    他的聲音低沉輕柔，聽得在場不少人都紅了眼睛。而他一邊講，一邊時不時的望向林述，眼中全是對他濃濃的感激、仰慕和依賴。        


    一瞬間，林述忽然覺得心頭好像壓了千斤的重擔。雖然嘉奕然昨天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向他告白，還叫過了他爸爸，但是對於“嘉奕然像憧憬一位父親一樣的憧憬著自己”這件事，林述實際上並沒有太多直觀的概念，直到現在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的了解到，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感情有多麼深，如同剛破殼的雛鳥仰望著第一個引入眼簾的形象，這幾乎快變成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了。        


    他這是真的把我當成父親了嗎？林述心里想著，也忍不住心疼起了對方。他好像真的看到一個十二歲的男孩兒，躲在臥室里一遍一遍的看著自己的電影，幻想著能有那樣的一個父親。        


    如果那個時候我知道他的存在的話……        


    嘉奕然結束了自己的陳述後，整個會議室一片安靜，隱隱傳來幾聲吸鼻子的聲音，最後一位女記者打破了沉默，道：“真的是……非常的感人。沒想到像你這樣的成功人士，也會有這樣讓人心酸的過去。那麼，林述，聽到這些，你有什麼感想嗎？自己飾演的角色被人這樣喜愛，而自己也被一個人這樣的依賴著，而在此之前，你甚至都不認識這個人。”        


    林述沉默了片刻，慢慢道：“我非常惶恐，愧不敢當。雖然我一直都認為，表演時能給人帶來快樂的事情，但也確實沒有想過，自己會承擔起這樣深重的感情。真的，非常的……”他看向嘉奕然，鄭重道：“謝謝你。”        


    嘉奕然望著他的眼睛，燦爛的笑了出來。林述被他熱情的目光盯得有些臉發燙，就在他快扛不住的時候，索菲亞鑲了金屬尖頭的高跟鞋忽然不小心戳到了嘉奕然的小腿。        


    嘉奕然立刻轉過頭去看著記者，繼續道：“其實小時候因為父母都在娛樂圈工作的緣故，我並不喜歡表演，但是自從成為了述哥的粉絲後，我才發現，原來藝人不僅僅是擺在商店櫥窗里的華麗奢侈品，還能是深夜保護你的泰迪熊……別笑，我真的有一個泰迪熊，大概有這麼高。”他用手比了快有一人高的高度，“我小時候其實很怕黑，經常做噩夢，害怕得不敢睡覺，我外婆就給我買了個泰迪熊，她告訴我，在我睡著後，那隻泰迪熊會保護我不會被妖怪傷害。我一直堅信這一點，直到我找到了新的泰迪熊。”他再一次轉頭看向林述，大家都笑了起來。        


    “所以林述是你的新泰迪熊嗎？”        


    嘉奕然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繼續道：“那個時候我就想，一個我不認識的人，卻能夠讓我從他的作品中，獲得如此之多的感動和支持，這簡直太讓人不可思議了。我從那個人那里獲得了這麼多，我能又能夠回報他什麼呢？或許，當我也能成為某個人的泰迪熊的時候，就知道了吧。”        


    “所以完全可以說，”索菲亞接話道，“沒有林的《小父親》，就沒有今天的丹尼爾。謝謝你，林。”她轉頭把手伸向林述，和他簡單的握了握，“我十二歲以前一直以為將來我會成為一個律師，下半生都耗費在把因為入侵別人電腦而被關起來的丹尼爾從監獄里救出來。”        


    大家哈哈大笑，氣氛歡快了很多。趁這個機會，記者們問了些之前商量好的問題里沒有的東西，都是些不傷大雅，卻有些爆點的小問題，嘉奕然也十分配合的回答了。        


    招待會圓滿結束，接下來就要正式開始拍攝工作了，邀請的幾家媒體大部分都紛紛離開回去做新聞，隻留下了一家為《紙迷金醉之複仇》劇組的拍攝現場做獨家報道。        


    這一次，嘉奕然終於發揮了影帝的水平，沒有再捏著林述的手一句台詞蹦不出來。這部劇原本就沒什麼難演的地方，兩個人都是演技極佳的優秀演員，每一場戲都是一條過，原本計劃的是一天的拍攝任務，不到下午就完成了，不光把昨天落下的任務補了回來，原定今天的拍攝任務也順利的完成了，甚至沒有耽誤到大家收工去吃晚飯。        


    嘉奕然冷著臉拒絕了導演和兩位主角吃飯的邀請，一轉身看到換了衣服的林述準備離開，立刻追了上去：“述哥，一起去吃晚飯吧。”        


    “今天有些累了，想早點回家休息。”林述婉拒道，同時不著痕跡的掃了眼剛剛被落了面子的導演和男主角，簡直想扶額了，隻覺得嘉奕然為人處世這樣直接，不知道會得罪多少人，可緊跟著又想到，嘉奕然是什麼出身，什麼身價，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這個劇組的所有人估計有生之年都沒有機會和他合作，他說不定根本就沒把這些人放在眼里。但又想到，嘉奕然是出了名的對粉絲溫柔體貼，十分紳士，不像是為了做公關裝出來的虛情假意，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死忠粉，一時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高傲還是平易近人了。        


    “那我送你回去。”嘉奕然立刻道，“我也去認個門，以後你允許的話，休假的時候就去找你……”他說著，臉又紅了起來。        


    “以後吧，其實我開車過來的，隻是昨天走的時候喝了酒沒法開，就停在樓下負三層的停車場。”林述再一次拒絕，他今天是真的想好好靜一靜，雖然事情已經得到了解決，拍戲空閑他上網看了看，發現輿論風向也正在朝著對他有利的方向發展，但畢竟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路，實在沒心思再應對他人，“過幾天再請你來我家做客吧，這幾天記者們盯得緊，我家也不是什麼安保嚴密的高檔小區，樓下肯定有記者埋伏著，說不定還有你的粉絲。”        


    “哦，那好吧。”嘉奕然有些懨懨的說，失望的情緒幾乎都要具象化為一朵馬上就要暴雨傾盆的烏雲了，林述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一隻想跟著主人出去玩，卻被主人關進籠子的哈士奇，垂頭喪氣的搭拉著耳朵，可憐巴巴的仰著頭盯著他。他忽然感到一股衝動在他的手指間縈繞著，蠱惑自己去伸手揉揉嘉奕然的腦袋，在他的一頭金發里翻一翻，找到他垂下去的耳朵，用手給他豎起來。        


    “過幾天一定請你過去。”林述安慰道，“隻要你不嫌我家里又小又亂。”        


    那一瞬間，林述仿佛看到一雙耳朵蹭的一下從嘉奕然的頭頂上立了起來，“那說定了啊，”嘉奕然語速快的好像生怕林述會反悔，“述哥可不能忘了請我去你家。”        


    “不會的。”林述笑道，最後想了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嘉奕然看起來簡直要蹲下來用自己的臉去蹭他的手心了。        


    和劇組其他人道了別，林述坐電梯直達停車場去取車，處於某種大家都知道的原因，今天電梯里人特別的多，大家都十分熱情的邀請林述去吃飯晚飯或者出去喝杯酒，林述生怕給人留下“傍上大腿了就目中無人”的印象，隻能打點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和他們打太極。好不容易到了停車場，還遇上幾個記者，林述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是在拍他，不過反應過來了，也十分和氣的和給幾個記者遞了煙，問了聲好，沒有回答問題，隨後發動車子走了。        


　　☆、第13章        


林述趕上了個晚高峰的尾巴，一路上走走停停，速度堪比蝸牛。他打開收音機，沒想到電台里正在講上午他們的采訪：“……在最後，嘉奕然特別深情的說，林述就是在深夜里保護他，讓他不再孤單，也不再恐懼恐懼，有勇氣面對未來的泰迪熊。也正是因為林述，嘉奕然才選擇成為一名藝人，因為他相像林述一樣，也成為能夠守護別人的泰迪熊。”        


    “這真的是非常感人呢，真是沒想到那樣又帥又酷的大影帝，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女主持人在小聲尖叫，“抱著泰迪熊不敢睡覺的丹尼爾……呀～一想到就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        


    林述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所以現在嘉奕然的粉絲都開始管林述叫泰迪哥了。”男主持人說，“話說今天的微博話題真是相當精彩的逆轉啊，上一秒粉絲們還在特別憤怒的說這會不會是業內潛規則啊，滾出娛樂圈啊什麼的，下一秒大家都開始組隊‘感謝林述守護了丹尼爾’。”        


    “我看到已經有人開始組‘國民公公’這個話題了哈哈！”女主持人大笑道，“一開始我以為說的是宮里的那個公公，還在想最近有哪部電視劇的公公這麼火，原來說的是國民老公的爸爸，叫‘國民公公’……”        


    “那大家不應該叫林述泰迪哥啊，應該叫他泰迪爸（bǎ）爸（bá）才對……”        


    林述啪的一聲關掉了收音機，額頭砰地一聲砸在了方向盤上。還沒結婚就被一堆人叫爸爸……這樣的便宜我一點都不想占好嗎！        


    終於從慢吞吞的堵車大隊中逃出生天，林述開進了自家小區，在小區里轉了好長時間才找到一個空車位。        


    小區綠化做的不錯，或者說已經有點偏向野生化發展了，茂密的槐樹把原本就十分昏暗的路燈遮了個嚴嚴實實。林述環視四周，立刻發現今天的小區和平時不太一樣，平時這個時候，小區里隻有出來聊天的大爺大媽，遛狗的小年輕，還有到處跑來跑去的孩子，然而今天多了不少看似漫無目的隨意溜達的年輕人，不用猜就知道這一定是聞風而來的記者。        


    林述假裝不知道，快步朝著自己所住的單元樓走去。而他一動，那些記者也跟著動了起來，有幾個甚至是很明顯的朝著他跑過來，看起來似乎是想截住他進行采訪。林述實在不想跟記者說話了，立刻跑了起來。        


    眼看著革命就要成功，單元樓就在眼前，忽然，一個人影從單元門旁的綠化帶里衝了出來，隻聽一個尖銳到扭曲的女聲尖叫道：“你這個死老男人，憑什麼讓丹尼爾這麼喜歡！”        


    林述猛的刹住腳，強烈的危機感讓他下意識的離眼前這人越遠越好。但是已經來不及了，轉眼間那人就已經衝到了眼前，林述眼尖的看到她手里拿著一個瓶子，一瞬間，硫.酸、毀容等等和一系列的詞語從他的腦海里冒了出來，緊隨其後的就是嘉奕然那張英俊漂亮到不像話的臉。        


    我要是因為你毀容失業了，變成鬼也不放過你！這是林述腦子里剩下的唯一的一個念頭。        


    就在這時，林述忽然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向後一扯，接著一個高大寬闊的人影擋住了他的視線，身體被緊緊的禁錮在一個散發著熱度的懷抱中。        


    有幾聲尖叫從不遠處傳來，過了幾秒，林述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人救了，那人用自己的身體做盾牌，為他擋下了襲擊。        


    “你……”他努力從那人懷里掙脫出來，一抬頭，就看到一張熟悉的側臉，在小區昏暗的燈光下，有某種液體正從他的臉上一滴一滴的滴下來。        


    嘉奕然似乎有些茫然，用手捂著臉，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嘉奕然！”林述被嚇得魂飛魄散，抬起手去不敢去碰他的臉，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造成什麼二次傷害，“你怎麼樣了？你沒事兒吧？你快說話啊！”        


    “丹、丹尼爾！”肇事的女孩也被嚇到了，呆在原地，哆嗦了半天，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林述定了定神，生怕她再做出什麼來，也不顧得對方是個姑娘，上前一腳踢中她的手，將她還捏在手里的瓶子遠遠的踢開，立刻拉著嘉奕然迅速的向後退。        


    散布在小區各處的記者已經圍了上來，紛紛舉起相機對準三人一陣猛拍。這可是天大的大新聞！林述被嘉奕然的粉絲襲.擊，而嘉奕然突然出現，用自己的身體將林述護在懷里。誰知道粉絲潑的是什麼東西，八成是硫.酸！好萊塢影星為保護自己的偶像，被粉絲毀容！這是事先預謀還是無妄之災？多麼轟動的標題！        


    “都別特麼的拍了！”林述知道如果是腐蝕性液體，隨便擦隻會把對方的皮肉蹭壞，傷上加傷，所以他隻敢抓著嘉奕然的手，對著周圍把他們已經完全包圍起來了的記者怒吼著，聲音都嘶啞了，“快叫救護車啊！能不能別拍了先叫救護車！”        


    剛喊完這句，林述才想起來自己也帶了手機，忙掏了出來，然而他的手哆嗦的厲害，幾次都輸錯了解鎖屏的密碼。        


    “我、我沒事。”剛剛一直呆愣著沒說話的嘉奕然突然開口道，他用手抹了下臉，道，“不疼，也不癢，沒什麼感覺，不是腐蝕性的液體。”        


    在亮成一片的閃光燈的照射下，林述終於清楚的看到他的手上沾著亮藍色的液體，再抬頭一看，嘉奕然的大半張臉都被潑上了藍色的顏料。        


    他立刻脫下自己的外套蓋住嘉奕然的臉，低聲道：“你自己先擦擦，我帶你去醫院。”隨後板著臉，護著嘉奕然從記者的圍堵中擠了出來，快步的朝著自己停在不遠處的車走去。        


    “嘉奕然你怎麼樣了？”‘        


    “嘉奕然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你知道有你的粉絲要襲擊林述嗎？”        


    “林述是你邀請嘉奕然過來的嗎？”        


    記者緊緊的圍在兩人身旁，簡直像四面圍牆，各種提問一股腦的拋來，還有人甚至去扯嘉奕然頭上的衣服，想拍他的臉。林述克製著自己打人的衝動，一手摟住嘉奕然的肩膀，另一隻手按住衣服，不讓他的臉暴露在閃光燈下。        


    林述沒有嘉奕然高，這個動作做起來有些吃力。嘉奕然配合的微微彎下腰，乖順的靠在他的懷里。        


    兩人很快就趕到了林述的車旁，林述把嘉奕然送進了副駕駛座，立刻飛快的繞到另一邊上了駕駛座。有不死心的記者想去拉車門，好在嘉奕然又給拉上了。林述及時的把車門從里面縮起來，一擰鑰匙起步，緩緩的駛離了小區。        


    車上還有半瓶沒喝完的水，林述讓嘉奕然先衝洗一下，自己給索菲亞還有袁兢都打了電話，接著直奔最近的醫院，而索菲亞已經通過電話跟醫院聯系好了，兩人一到，直接進了住院部的高級病房，而醫生已經在那里候著了。        


    “沒事兒。”醫生仔細檢查以後，輕鬆的笑了起來，“這是考馬斯亮藍，沒有毒性的。”        


    “考馬斯亮藍是……”林述立刻問道。        


    “哦，這是一種定量測定蛋白質含量的液體。”醫生解釋了一些林述聽不懂的術語，見他有些茫然，便總結道，“總之，不是什麼有毒的物質，對皮膚有些刺激，不過都是很輕微的，就是有一個問題”他稍微頓了一下，“考馬斯染色液和其他什麼染料不一樣，它是通過範德華力和皮膚中的蛋白質發生結合，反應不僅迅速，而且非常穩定，這個……嘉先生臉上的顏色，洗是洗不掉了，不過不用著急，隨著新陳代謝，會跟著臉上自動衰老的皮屑細胞一起掉下來，一兩周就能掉干淨，不會有什麼後遺症的。”        


    “謝謝大夫，辛苦您了。”林述連聲道謝，“那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飲食之類的。”        


    “其實沒什麼需要注意的。”醫生笑道，“就和手上染了墨水印一樣，隻不過持續時間稍微長了點，一點都不用擔心。”        


    林述再次道謝，親自送醫生出門，又在樓道里給索菲亞打了電話，把一切都說清楚之後，這才回到病房內。他們還不能走，記者都堵在樓下，他們要等索菲亞過來接。        


　　☆、第14章        


嘉奕然坐在病床上，正用手機的前置攝像頭照自己的臉，一邊用手蹭自己的皮膚，看看能不能把顏色蹭淡一點，看到林述進來，連忙把手機收起來，站起身，像孩子看到家長一樣，諾諾的叫了一聲：“述哥。”        


    “別站起來了，趕緊坐下吧。”林述走到他面前，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來。        


    就在這時，林述拿在手里的手機再一次亮了起來，看著屏幕上雖然沒有備注姓名，卻十分熟悉的號碼，林述皺了皺眉，剛想掛掉，但是還是轉身接了起來，壓低聲音道：“你好。”        


    “哥！我看到網上說你被人潑了……”        


    “我沒事，嘉奕然也沒事。”林述簡單的說，“等一會兒會發澄清謠言的微博，解釋發生了什麼。我先掛了，這邊還有人。”        


    不等對方說什麼，林述掛了電話，把手機扣過來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這才彎著腰繼續查看嘉奕然的臉，再次問道，“臉上真的不疼不癢？”        


    “沒事的。”嘉奕然瞥了眼桌子上的手機，“就是覺得有點干，北京的空氣太干了。”        


    “得等一兩周才能恢複原狀，會耽誤你不少工作吧。”林述歎了口氣，“還沒問你，你怎麼跟過來了？”        


    嘉奕然有些不自然的挺直了背，清了清嗓子，道：“我就是……我就是想知道述哥你住在哪兒，我聽說北京限行，明天限行尾號就包括你的車牌號，我就想明天或許可以來接你一起去劇組……”        


    林述有些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嘉奕然竟然連他的車牌號都知道，甚至還能了解到明天他的車屬於限行範圍。這種毫無保留的關心，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了，這讓他幾乎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表達內心的感動：“謝謝，你有心了。”        


    “我應該的。”嘉奕然急急忙忙的說，又咧開嘴笑了起來。        


    嘉奕然現在看起來非常滑稽，他原本隻有半張臉被潑上了考馬斯溶液，但是剛剛在車上，他用林述的外衣擦臉，結果把整張臉都蹭上了溶液，現在頂著一張亮藍色的臉，簡直就像是電影阿凡達里面的外星人。        


    然而林述看著他，心中隻剩下歉疚和憂心，一點都笑不出來，他拉過一把椅子，在嘉奕然的對面坐了下來，“對不起，都是我……”        


    “述哥快別這麼說，應該是我連累了你才對！”嘉奕然立刻有些激動的打斷林述的話，“那個女孩子是我的粉絲，是因為我才來襲擊你的。如果不是我說錯了話，把你推倒風口浪尖上，也就不會有不理智的粉絲過來傷害你了。”說著說著，他眼圈也紅了起來。        


    “這跟你沒關系。”林述忙安慰道，“粉絲是粉絲，你是你，你有沒有教唆她們傷害我。這都是無妄之災，你不要把和你沒關系的事攬到自己身上。”        


    “但是，粉絲行為，偶像買單。”嘉奕然的聲音也哽咽了起來，“原本這一切應該都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不讓述哥受到任何傷害，之前都和索菲亞商量好了的，可是我……如果我今天沒有跟過來，如果那個女孩子手里拿的是硫酸，一想到述哥因為我可能會受到那樣的傷害，我……”大大的淚滴從嘉奕然的眼眶里掉了出來，他立刻低下頭，用手捂住了眼睛。        


    “這不是沒有嗎。”林述連忙坐到他身邊，摟住他的肩膀，“哪個當紅藝人沒有幾個腦殘的粉絲，對不對？粉絲行為偶像怎麼買單？你都不認識她們。你作為公眾人物，該做的你都做了，甚至非常出色，腦殘粉不學好，非要以你為借口去傷害別人，你又能有什麼辦法？”        


    林述抱著嘉奕然的後背，搜腸刮肚的想各種說辭安慰他，等到說得口干舌燥的時候，林述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順著嘉奕然壓過來的力度，向後靠在了床頭上，而嘉奕然幾乎完全趴在了自己的懷里，雙手摟著自己的腰，頭靠在他的胸口上，就像個尋求慰藉的孩子。        


    他安靜了下來，默默的抱著嘉奕然，他不知道嘉奕然是不是睡著了，不過房間里靜悄悄的，兩人悠長平靜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共同營造出一種讓人昏昏欲睡的氣氛來。        


    “papa……”嘉奕然突然輕輕的喚道，“thankyou。”        


    林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頭發。這一刻，他心中忽然沒有了之前的那種尷尬，因為現在，趴在他懷里的，就是個需要安慰，需要保護的孩子。        


    嘉奕然收緊了環著林述腰的手臂，用臉蹭了蹭他的胸口，又叫了一聲：“papa。”        


    林述嗯了一聲，手一下一下的摸著他的頭。        


    嘉奕然輕聲的笑了出來，像一個孩子終於得到了想要的禮物，過了幾秒，又叫了一聲：“papa.”        


    每叫一聲，林述都應了一聲，叫了五六聲以後，嘉奕然終於滿足了似的，安安靜靜的靠在林述身上，不再說話。        


    真是個孩子。林述心想，覺得心底一片柔軟。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響亮而節奏急促的高跟鞋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林述猜測應該是索菲亞，便拍了拍嘉奕然的後背，嘉奕然哼了一聲，不情不願的坐了起來。        


    他剛剛坐直身子，房間門就被推開了，索菲亞一馬當先的衝了進來，停在嘉奕然的面前：“丹尼爾，你感覺怎麼樣？你可真是嚇死我了，從此以後不準一個人出門！”        


    “好了，我沒事兒。”嘉奕然有些不耐煩的說，“醫生都說了，無毒，也沒什麼刺激性，過一兩周就跟著細胞掉下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索菲亞鬆了口氣，也上前用手端起嘉奕然的臉仔細端詳，嘉奕然忍了幾秒就拍開她的手，道：“什麼時候走？”        


    索菲亞後退了一步，表情變得有些怪怪的，塗著鮮亮口紅的雙唇抿出一個略有些扭曲的弧度。        


    “行了。”嘉奕然嘖了一聲，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但是林述很快就發現，他沒有被染色的耳朵已經紅了，“混蛋，別裝了，想笑就笑吧。”        


    “那個，我隻是……噗！”索菲亞終於繃不住了，大笑了起來，“抱歉，親愛的，不是我不愛你，隻是因為知道你沒事兒了，所以……但是真的是太……哈哈哈哈！”        


    林述轉頭看著嘉奕然，也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嘉奕然依然那麼英俊漂亮，但是當他頂著一張外星人似的亮藍色臉時，在英俊的臉也變得搞笑了起來。林述立刻想到了家里那個藍色大頭小章魚的毛絨抽紙盒。        


    看到林述也在笑，嘉奕然摸了摸鼻子，也跟著笑了起來。        


    “好了，既然沒事，你也趕緊發條微博還有推特，向大家報個平安吧。”索菲亞擦去笑出來的眼淚，開始說正事，“網上現在全是你已經毀容了的新聞，我的手機都要被打爆了。”她掏出被她設置成靜音的手機在嘉奕然面前晃了晃，亮起的屏幕上的來電顯示證明了她的話。        


    嘉奕然點了點頭，掏出手機拍了張自怕，開始發微博。        


    “林先生，你最好也發一條微博。”索菲亞對林述說，“就說……啊，你的內容還真是有些棘手。”        


    林述了然的點了點頭，畢竟不管怎麼樣，嘉奕然替他遭了秧，粉絲絕對會認為都是他的過錯。        


    “那就別發了。”跟在索菲亞身後的袁兢說，“反正事情的來龍去脈嘉先生都會說清楚。”        


    “也對……”索菲亞略一沉吟，道，“那就讓丹尼爾發微博的時候艾特一下林先生，兩人互動一下，顯得感情十分深厚就好了。”        


    兩位經紀人又回到了工作狀態。林述低下頭翻看著微博和新聞，“嘉奕然毀容”的熱搜已經飄到了第一位，點開一看，置頂的微博包含一個視頻，內容正是剛剛在林述小區里所發生的一切，不知道被哪位記者還是路人從頭到尾的錄了下來。        


    昏暗的畫面里，林述站在第三人的角度，才發現自己在朝著家門口跑去的時候，身後一直跟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在襲擊他的姑娘跳出來的一瞬間，嘉奕然突然加速，衝上來將他緊緊抱住，護在懷里，完全的擋在他的前面，隨後是混亂的哭聲，還有他嘶聲力竭的怒斥和哀求。        


    心髒狠狠的跳動了兩下，仿佛當時幾乎能讓心髒爆炸的恐懼再一次襲來一般，不過現在，這劇烈的心跳中，似乎還摻雜了點別的東西。        


    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保護過了呢，還是個比自己小了將近十歲的孩子。林述微微轉頭，看了眼坐在他身旁還在編輯微博的嘉奕然。真是對不起他叫的那一聲“papa”呢。        


　　☆、第15章        


下面的粉絲已經混亂了，盡管尚且還有保持理智的粉絲分析視頻，認為嘉奕然應該並無大礙，但是被新聞嚇壞了的粉絲們還是緊張的湧到嘉奕然的微博下詢問他的情況，當然與此同時還有一大批粉絲也湧入了林述的微博下，罵他連累了嘉奕然。        


    林述歎了口氣，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還不到24個小時，發生的事情比他過去十幾年在娛樂圈里遇到的都要多，簡直累覺不愛。粉絲的心思真是變幻莫測，昨天晚上還罵他是抱大腿的老男人，今天白天又拜托他好好照顧丹尼爾，晚上出了事兒自己又成了掃把星，不知道等會兒還會發生什麼。粉絲的心你別猜，猜來猜去心塞塞。        


    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原來是嘉奕然在微博上艾特了他。林述點開一看，首先引入眼簾的是一張嘉奕然微笑的正臉照，一臉的鮮亮的藍，配合著嘴邊擺了個打槍收拾的藍色手指頭，頗具有視覺衝擊。        


    “謝謝大家的關心，我的臉很好，並不像外界傳聞那樣毀了容。醫生告訴我們這是一種叫做考馬斯亮藍的染料，無毒無刺激，唯一的問題就是洗不掉，恐怕未來兩周我都要保持這個顏色了。大家覺得我像不像阿凡達？ps：兩個人如果一定有一個人要變藍，我覺得還是我藍起來更好看＠林述。”        


    驚慌失措的粉絲們被嘉奕然的微博安撫了下來，甚至已經開始調侃：        


    “最帥潘朵拉星人！丹尼爾你比阿凡達帥一萬倍！”        


    “好靚的顏色！考馬斯亮藍是個什麼東西，我也要染成藍色！”        


    林述看著這些評論忍不住笑了起來，轉發了這條微博，評論道：“雖然一般情況下你比我帥，不過潘朵拉星模式下可不一定。等這段時間的戲拍完了，我也弄瓶考馬斯亮藍，到時候可以比比＠嘉奕然daniel”        


    林述發完了微博，收起手機，一抬頭見到坐在身旁的嘉奕然也迅速的收起了手機，掩飾似的摸了摸眼睛。林述看到他眼眶有些發紅，不過他假裝什麼都沒看到，從床上站起身，對著袁兢說：“阿兢，我覺得今晚我恐怕得去你家里住一晚了。”        


    “沒問題。”袁兢爽快的說，他們兩個大學的時候就是一個宿舍的，又是兩個單身漢，經常相互借宿。        


    “述哥，要不去我那兒住吧。”嘉奕然拉了拉林述的手，等他回過頭來又道，“我在北京也有房子的，今天剛剛收拾好，這兩天就打算搬進去的。”        


    這麼單純的孩子真的是娛樂圈的大明星嗎？林述有些哭笑不得，真要住進去了，再讓別人知道了，到時候還不得傳出他被嘉奕然包養的緋聞了：“太麻煩了。我以前也經常住阿兢那里，他那里有很多我用的東西，我住他那里更方便。”        


    嘉奕然抿了抿嘴唇，他能看出來林述的態度有多堅決，隻能沮喪的說：“那、那我明天早晨能去接你嗎？”        


    林述道：“你現在這樣，不能去劇組吧。”        


    “我就是想送你過去而已。”嘉奕然急切的說，“好不好？”        


    林述看了眼袁兢，袁兢點了點頭，暗示可以同意。“那就麻煩你了。”林述說，“其實沒必要這麼辛苦，你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好好休息什麼的。”        


    “和述哥在一起，就是休息了。”嘉奕然小聲道，有些開心的笑了起來，隨後站起來，對索菲亞說，“那咱們走吧，先送述哥去袁先生那里。”        


    袁兢家離林述家不算太遠，從醫院出來也不過是十幾分鍾的車程。認了門，訂好了第二天來接林述的時間，索菲亞便載著嘉奕然回了他在北京的住所。嘉奕然的房子位於一座高檔小區內，是套複式樓，安保嚴密，隱蔽性也非常好，不少明星都在這里置了房產。當車駛入小區的時候，嘉奕然還看到了一兩個以前見過幾面的明星在小區里遛狗。        


    索菲亞跟著嘉奕然走進公寓樓，一邊等電梯一邊和他說工作上的事情：“美國那邊已經把劇本發過來了，你可以找時間讓林述看看。不過我覺得這部電視劇最好推遲一段時間，先提升一下林述的英語口音水平，畢竟是英語台詞，發音太難聽恐怕觀眾不買賬，上不了美國的電視台。”        


    “這要花多長時間啊。”嘉奕然有點煩躁的抱起手臂，“交流無障礙不就行了嗎，為什麼美國就不能像中國一樣用配音呢？”        


    “連台詞都念不好的藝人，你是想讓他被別人嘲笑嗎？”索菲亞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沒有發現這是個機會嗎？教他如何地道的說英語，這可是個兩人長時間獨處的好機會。”        


    嘉奕然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他用力的摟住索菲亞的肩膀：“親愛的索菲，如果你臉上沒有塗三層粉，我會狠狠的親你一口的。”        


    索菲亞掄起手里的愛馬仕對準嘉奕然的臉狠狠的拍了上去。        


    “這個期間，你可以選一部出色點的國產劇來過渡一下，畢竟萬事總得有個過度。”索菲亞繼續道，“我給挑了兩個電視劇和兩部電影，都是雙男主的，你盡快看看，給個回信吧，林述這部戲很快就要拍完了，也就是這幾周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        


    “嘉奕然先生？”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兩人一回頭，看到一個長得十分清秀英俊的男人正站在電梯間的入口處，這人氣質溫潤儒雅，仿佛是風度翩翩的古代貴公子。        


    “沒想到真的是您啊，我看著背影很像，害怕自己認錯人呢。”男人笑著走進了兩步，“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何夏唯，住在14層，也是個藝人。沒想到運氣這麼好，能和嘉先生住在一棟樓，真希望以後也能和你有合作機會。”        


    “我也很期待。”嘉奕然淡淡道，擺明了沒有太多聊天的*。索菲亞倒是和他聊了幾句，畢竟能夠在這個位置買得起房子的，要麼是家里有錢，要麼在娛樂圈已經有了不小的名氣。        


    電梯終於降到了一層，三人進了電梯，很快就到了嘉奕然所在的樓層。何夏唯非常客氣幫忙按住電梯看門按鈕，微笑著目送兩人離開，直到電梯關上門，這才收起笑容，身上那種淡漠優雅的氣質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掏出手機撥給自己的經紀人：“嘉奕然要在國內接戲，你查查他的經紀人都拿了什麼劇本。”        


    另一邊，無論是索菲亞還是嘉奕然都沒有把何夏唯放在心上，索菲亞把劇本拷進嘉奕然的電腦，又去廚房檢查了冰箱里明天的早飯，叮囑嘉奕然早點睡覺，便離開了。        


    簡單的洗了個澡，嘉奕然在客廳鋪了地毯的地板上坐了下來，撈過一旁的筆記本，登陸微博，找到了自己收藏的視頻。        


    屏幕上晃動的鏡頭中，林述的臉有些模糊，但是嘉奕然還是能清楚的看出他臉上焦急的表情，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臉色慘白到發青，額頭的青筋都繃了起來，那種如水般包容萬物的溫潤氣息不剩分毫，整個人都緊繃著，仿佛自己的幼崽受到威脅的野獸，下一秒就會撲過去把潛在的威脅咬死在獠牙間，而林述聲音飽含著強烈的恐懼和慌張，似乎再多一點，就要崩潰了。        


    嘉奕然一瞬不瞬的看著電腦屏幕內的林述是如何一腳踹飛襲擊者手中的瓶子，如何將他護在懷中後退，如何毫不猶豫的推開幾乎要擠到他身上的記者，如何慌亂的哀求周圍的人報警和叫救護車，如何緊張得連自己的手機鎖屏都無法解開，最後又是如何將他護在他的雙臂間，帶著他上了車。        


    原來那個時候，他的表情是這樣的。嘉奕然心想。那時，他自己也被嚇到了，滿心想著自己被毀容了，再也不能和林述一起拍戲了，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接著又被林述的衣服蓋住了臉，沒想到，自己近乎毫無意識的這段時間內，林述是那樣的擔心自己。        


    看著屏幕上不斷重播的視頻，嘉奕然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個心滿意足的微笑，眼角再一次泛起了紅。他抱住自己的肩膀，把臉埋在臂彎里，閉上眼睛，一片黑暗中，他覺得自己仿佛再一次被林述護在懷里。        


    那個男人，比自己矮了大半個頭，身材也遠沒有自己強壯，幾乎可以被自己整個抱在懷中，可那時，護住自己的雙臂卻是那麼的有力，懷抱又是如此的溫暖，如此的寬闊，仿佛撐起了一個小小的天地，能夠為他遮擋一切。他是那樣強硬而毫無畏懼的保護著自己，就像是一個要為自己的孩子除去一切危險和傷害的父親，願意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所有的暴雨狂風。        


    父親。        


    嘉奕然覺得自己的心髒漸漸地跳得越來越有力，越來越激烈，一股滾燙的暖流在他的胸腔里蔓延，最後流到嘴邊，灼燒著他的舌頭。        


    “papa……”他再一次低聲喚道。寬大的房間內隻有筆記本播放視頻的聲音，然而嘉奕然的耳邊卻回響著病房里，林述那低沉輕微，卻又讓人無比心安的回應。        


　　☆、第16章        


袁兢靠父母付了首付，在寸土寸金的帝都買了個兩室一廳的房子，一間原本打算作為書房，不過最後他覺得作為單身漢，在一個房間睡覺卻在另一個房間玩電腦太麻煩，干脆把電腦搬回臥室，書房便空了出來。後來又架了張簡易床，成了專門招待林述的客房。        


    袁兢還有工作要忙，現在正呆在自己的臥室里。兩人是十幾年的老友，不需要袁兢特別招待，林述自己洗了澡，換了睡衣回到客房內。現在還不到十點，可他已經感到十分的疲倦了。        


    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剛響一聲就被接了起來。林述心中愧疚，這麼快就接通了電話，恐怕已經等了很久了：“媽，還沒睡呢？”        


    “你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怎麼睡得著？”手機里傳來林母溫溫柔柔的聲音，輕軟中不乏責怪，“知道你忙，平時也打擾你，可現在出了事，怎麼也不想著給媽媽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對不起，以後不會這樣了。”林述十分愧疚。林述的父母早在他還不記事的時候就離婚了，林述是母親一個人養大的，自林述在北京買了房之後，就一直想接她過來一起住，可母親總是舍不得老家的朋友，一直不願意過來。        


    “我看到網上說，有個男孩子要認你，認你做爸爸？”林母有些遲疑的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啊？”        


    林述連忙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給林母，當然，省去了所有不舒服的細節，隻說了好的部分，再渲染了一番，聽起來倒頗為輕鬆有趣。        


    林母被他逗得笑個不停，最後頓了頓，小聲問道：“那個嘉奕然，他是不是喜歡你啊。要是個好孩子，就帶回來給我瞧瞧，定個日子，咱們把他的父母也請過來，在家里擺一桌，就算定下來了。”        


    林母很早就知道林述的性向，不過她一向開明，除了心疼孩子走上了一條比別人更艱難的路之外，並沒有什麼反對，對林述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可以有婚前性行為——是的，林母非常神奇的是一位基督教徒，卻從未用所謂的教義來限製自己的家人和孩子。她學曆不高，隻是個專科大學的圖書館管理員，但因為讀了很多書，眼界寬闊，對陌生事物的接受度也非常高，她本來就是個十分溫柔的人，又因為外來的宗教變得更包容了。而林述身上溫柔的氣質，便是遺傳自她。        


    以前，林母總是怕林述學壞，變成美劇里那種隨隨便便和別人開.房，享樂至上，換男朋友比換衣服還快的人，而現在，她則像所有這個年齡的父母一樣，開始擔心孩子的婚事，生怕林述變成剩男。        


    “哪里，奕然從小沒有享受過父母的關愛，他隻是因為憧憬我的角色，就把我當成父親了。”林述笑道。        


    “現在是憧憬你的角色，誰知道相處一段時間，會不會就變成憧憬你了呢？采訪我都看了，他喜歡溫柔的父親類型的，我覺得你就很合適啊。”林母高興的說，“所有的感情總得有個起點嘛，朋友能變成愛人，父子也能啊。”        


    林述一頭黑線：“媽，您最近又看什麼小說了？現在國家不都不讓寫這種題材的了嗎？”        


    難得清閑，林述和母親聊了一個多小時，直到電話快沒電了，這才互道了晚安，掛了電話。        


    因為睡得早，第二天一大早林述就醒了，見時間充裕，而袁兢的冰箱里還有點食材，便自己下廚，做了頓豐盛的早飯。        


    “太殘忍了，做這麼好吃的東西，我還怎麼賴床啊。”袁兢穿著一條大褲衩，搭拉著拖鞋來到廚房，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從盤子里撈了個番茄火腿雞蛋卷扔到嘴里，立刻淚眼朦朧含糊不清的說，“人家好久沒吃到人吃的早飯了嚶……”        


    “快去刷牙洗臉。”林述嫌棄說。        


    “伯母不嫌棄的話，干脆讓我進了你們林家的門兒吧。”袁兢笑嘻嘻的去了洗手間，一陣洗漱的聲音傳來，忽然聽到袁兢叫了一聲：“臥槽，老林你快來看，turbos誒，我這個小區什麼時候住得下這麼奢侈的土豪了。”        


    袁兢特別喜歡車，他對某個明星買了什麼車比對方拍了什麼作品還要了解，自己買的房子幾乎沒裝修，卻在客廳裝了一整面的展示櫃，放他收集的車模。        


    林述也喜歡車，隻是不像袁兢這麼狂熱，不過他也不想敗了袁兢的興致，便放下鍋鏟，來到洗手間，從窗戶往下看去，果然看到一輛銀灰色的turbos停在樓下，正好停在袁兢所住的單元門口。        


    “好想下去舔一口。”袁兢望著樓下的豪車，嫉妒的咬著毛巾。        


    “別惡心我了成不。等你成了金牌經紀人，到時候買四輛turbos，一輛用來開，一輛放客廳，一輛放車庫，一輛送給我。”        


    “喲，要了我家的車，怎麼還不叫我聲相公。”袁兢捏著嗓子學起了紅樓夢里鳳姐調侃黛玉的段子。        


    林述正想回擊，就看到turbos的車窗降了下來，一張亮藍色的臉從車窗里探了出來，對著他揮了揮手。        


    “臥槽。”袁兢隻剩下這一句話了。        


    兩分鍾以後，袁兢廚房的小餐桌旁坐下了第三個人。        


    “什麼時候到的，吃早飯了嗎？怎麼來了不給我打電話？”林述給嘉奕然到了碗雞蛋湯，“阿兢家里沒什麼菜了，隻能隨便做點，如果不合胃口不用勉強。”        


    “合胃口的！”嘉奕然立刻端起雞蛋湯往嘴里倒，好像生怕林述把碗給他撤了。幸好雞蛋湯早就不燙了，不然非得把嘉奕然燙出一嘴泡不可。        


    林述給嘉奕然盛了一份雞蛋卷和沙拉，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仔細打量一番後，問道：“怎麼眼睛那麼紅？沒睡好嗎？”        


    “昨天睡得有點晚。”嘉奕然含糊不清的說。而實際上，他昨天晚上一遍又一遍的看那段視頻，一直看到後半夜，越看越興奮，最後干脆換了衣服，開著車來到袁兢樓下等林述起床。        


    “那我給你煮杯咖啡吧。”林述起身去翻廚房的儲物吊櫃，“阿兢，我上次給你帶的那袋咖啡粉呢？”        


    “我給你找找。”袁兢也站起來去翻，“我記得還沒開封呢。”        


    看著兩個人擠在吊櫃前，手臂和大腿都挨在了一起，嘉奕然忽然覺得心里悶悶的，這感覺讓他立刻說道：“不麻煩了，述哥，我不喝了。”        


    “找到了。”林述抽出一袋咖啡，展示給嘉奕然看，“不是什麼好咖啡，不過提神倒是夠了。我記得當時還給你帶了套咖啡機……”他又去另一個吊櫃翻找了起來。        


    然而嘉奕然覺得心里更悶了。他鬱鬱的看了眼袁兢，這兩人關系到底有多好……等等，難不成其實這里才是林述真正住的地方？！嘉奕然忽然覺得心里酸得很，酸得他喘不上氣。        


    林述很快就翻出來了咖啡機，開始給嘉奕然煮咖啡，十幾分鍾以後，三杯咖啡便端上桌來。袁兢嘬了一口，露出一個痛苦的扭曲表情：“不加糖不加奶，我敬你是條裝逼的漢子。”        


    林述翻了個白眼：“謬讚了。”        


    嘉奕然立刻道：“我喝咖啡也不喜歡加糖加奶的。”說著他端起來喝了一大口示意自己確實也喜歡黑咖啡。        


    “真的？”林述倒是有些驚喜了，“國人很多人都不太習慣這個味道，可是我覺得咖啡的苦味和茶的苦味一樣，喝多了就能品嚐出其中別有一種醇厚的香味。”        


    “是啊。”嘉奕然笑著說，“咖啡豆特殊的苦味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而喜歡它的人認為這是一種讓人感到愉悅的苦味。”說完，他慢慢的就著咖啡把盤子里的雞蛋卷吃得一干二淨，然後問道：“抱歉，能用一下洗手間嗎？”        


    “就在旁邊。”袁兢伸手一指。        


    嘉奕然道了謝，來到洗手間，剛一關上門，臉上淡淡的微笑立刻扭曲了起來，他撲到水龍頭地下，接了一捧水喝到嘴里開始漱口。雖然在國外長大，但是他真的不喜歡不加糖不加奶的咖啡……        


    不過……嘉奕然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暗暗給自己鼓了鼓勁兒。為了papa，他不信自己不能接受這種苦味。        


　　☆、第17章        


用過了早飯，林述便坐上了嘉奕然的車，前去劇組。        


    “索菲亞給我挑了幾個劇本。”嘉奕然把讓林述把放在儲物箱里的平板拿出來，幾個劇本都已經拷進去了，“述哥幫我選一下吧。”        


    “不太合適吧。”林述有些遲疑，“劇本算是機密了，不能給我看吧。”        


    “是打算和述哥你一起拍的雙男主影視作品，遲早都要給你看的。”嘉奕然趁機迅速的瞟了一眼林述的表情，飛快的說道，似乎生怕說慢一點，自己就沒有勇氣完成整個句子了，“我相信述哥的眼光，你喜歡哪個，咱們就拍哪個。”        


    林述一聽，表情有些複雜的看了眼正假裝全神貫注的觀察著前方路況的嘉奕然。這種好像被人包養，後門隨便走的感覺……雖然他以前也曾經幻想過，如果自己有個強硬的後台，劇本隨便自己選，角色隨便自己挑，那會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可這個強硬的後台真的站在自己身後的時候，他隻覺得心情複雜到難以分辨，也不知道是為光明的未來感到高興，還是為自己而立之年依然碌碌無為，隻能依靠別人而羞慚。        


    “述哥？”見林述不說話，嘉奕然有些忐忑不安的開口喚道。他知道林述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不由得擔心會被林述拒絕。        


    “我給你看看。”林樹低下頭，點開劇本。多想無益，好好拍戲，不辜負嘉奕然的這份付出才是最重要的。        


    “不用考慮別的，隻要看劇本和角色好不好就行了。”嘉奕然連忙又加上一句，“資金和宣傳我都會追加投資，不會讓作品因為宣傳力度不夠而失敗的。”        


    面對這樣不求回報，甚至帶著討好意味的無私幫助，林述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感激，剛要開口道謝，卻又聽嘉奕然道：“不用說謝謝了，我自己願意的。而且我知道以述哥的才能，不會讓我失望的。”        


    一進劇組，林述當即受到了所有人的熱烈歡迎，大家拿出第一天伺候嘉奕然的架勢來伺候他，滿口的“林哥”，看起來就像太上皇身邊的小太監，極盡討好之能。林述雖然不意外，但還是覺得有點接受無能，不拍戲的時候就呆在化妝間假裝專心致志的看劇本，默默的拒絕了所有想來搭訕的人。        


    “林哥，有沒有覺得今天空調的溫度特別怡人。”candy湊過來小聲說，她是林述的化妝師，關系一直都不錯，因而現在擁有可以和林述隨便說話的“特權”，一舉成為劇組里“最讓別人羨慕的人top5”。        


    林述感受了一下，果然，這幾天寫字樓的空調開了跟沒開差不多，今天涼爽得都有點冷了。        


    “聽說有人特意找了寫字樓的管理員，花重金讓他們把中央空調的溫度降了。”candy眼睛睜得大大的，閃爍著八卦的綠光，“我猜應該是丹尼爾，林哥你覺得呢？”        


    林述心中一動，臉上卻不動聲色道：“要不我把奕然的電話給你，你問問他？”        


    “討厭啦，人家又不是大神的泰迪爸爸，哪里敢去問啊。”candy嗔怪了一聲，跑去找別的化妝師聊天去了。        


    林述掏出手機，正想問問是不是他讓人降了寫字樓的空調溫度，就看到一條短信因為自己設置了靜音，被孤零零的遺忘在收件箱里。打開一看，果然：“述哥，今天劇組還熱不熱，溫度不合適你再跟我說，我讓人去調。”        


    林述扶額，回道：“謝謝，挺合適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好好休息。”        


    回了短信，林述看了看外面的拍攝情況，見距離自己拍攝的劇情還需要一段時間，便拿出平板開始為嘉奕然看起了劇本。        


    兩部電視劇和兩部電影分別都有一部是古裝背景，一部都市背景，不過電視劇是仙俠，電影是武打。都是業內業績良好的出品公司和知名出品人投資的，主創人員也十分出色。        


    按照國內的收視和票房傾向，明顯是仙俠電視劇和武打電影更受觀眾喜愛。但是嘉奕然不是國內的藝人，論名聲和人氣，出演國內的電視劇和電影對他來說其實算是自降身價，他也不缺錢，作為一個在世界第二大社交網站公司持有最多股份，並投資了不少世界知名企業的新生富豪，他拍戲掙的錢不過是公司紅利所得的一個零頭罷了。        


    既然如此，那麼為嘉奕然選戲，就無需考慮市場，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劇本和角色的質量，絕對不能敗壞了嘉奕然的口碑。        


    林述仔仔細細的品味著四個劇本的故事簡介，最後把目光放在了那部都市電影《舞戰》上。這是一部競賽類型的電影，比賽類型是街舞。男主角趙博為了滿足身患白血病即將不久於人世的六歲侄子的願望，決定去參加街舞大賽，然而問題是，他是個在逃的嫌犯。為了參賽，他冒險去找了自己以前的街舞老師，決定偽造一個身份去參加比賽。而一直負責趙博案子的警察也是個街舞愛好者，他立刻就在海選現場認出了趙博。        


    這是個集合了競賽，舞蹈，破案，親情，友情，以及法律和人道主義情感衝突的電影，雖然元素眾多，可如果節奏把握的好，那絕對會成為一部堪比好萊塢電影，口碑和票房齊飛的巨作。        


    林述決定把這部電影放在第一位，今天他的戲份不多，中午就完成了拍攝任務，在劇組吃了頓盒飯便回了家，準備專心看劇本。        


    花了幾個小時把劇本從頭到尾看完，林述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這是個好故事，人物豐滿，劇情曲折，有動人心弦的衝突，也有感人至深的煽情，可問題是，劇本的節奏真的是太混亂了，詳略輕重不得當，看著就像一個大雜燴。        


    林述有些不甘心的關掉這個劇本，又簡單的翻了翻另外三個劇本。仙俠電視劇是根據遊戲改編，武俠電影改編自一部新生代武俠小說作家的作品，都市電視劇是部愛情喜劇，改編自一部前兩年火遍亞洲的韓國電視劇。        


    這三部林述都接觸過原作，玩過遊戲，看過原著小說和電視劇。前兩部在國內都算是好劇本，有強大的粉絲基礎，可看著編劇名單上熟悉的名字，林述都不用看，也能想出來電視劇會改編成什麼樣子，再想想國內坑爹的特效和越來越不中看的武打，和嘉奕然以前出演過的作品相比，差的太遠，而最後一部則是炒冷飯，怎麼看怎麼感覺配嘉奕然這樣的明星還有點不夠格。        


    就在這時，門鈴突然響了。林述從放下平板去開門，就看到帶著墨鏡的嘉奕然正站在門外，見門開了，還沒來得及進屋就高興的問道：“述哥你吃飯了嗎？我們去吃飯吧，我已經訂好位置了。”        


    林述連忙把他拽進屋，袁兢住的也不過是個普通小區，萬一被人發現了就麻煩了：“怎麼過來了，我剛剛還看到你發微博，說在三里屯喝下午茶。”        


    “那時很早就準備好的照片，用來迷惑記者的，不過述哥，你看我的微博啦！”嘉奕然的關注點顯然在別的地方，“我記得你以前接受參訪的時候說除非工作需要，不喜歡刷微博什麼的。”        


    林述仔細想了想，那似乎是兩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時他好運的進了一個熱門電視劇的劇組，和主要角色們接受采訪的時候，被問及關於網絡快餐信息的事情，他和幾個中年藝人的態度都是偏於謹慎和冷淡，因此很投機的聊了幾句。        


    “這你都看了。”林述看著嘉奕然燦爛的笑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現在這個樣子，能出去嗎？”        


    “沒關系啊，反正大家都知道了，再說有什麼丟人的。”嘉奕然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可是榮譽的色彩，是我保護了papa的勳章啊。”        


    我隻聽說過傷疤是男人的勳章，沒聽說過一臉藍是勳章的。林述在心里吐槽。不過看著嘉奕然頗為自豪的表情，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稍等一下，我去換衣服。”        


    等兩人到達預定好的餐廳時，已經被不知道潛伏在哪里的狗仔隊追上了，一片閃光燈的哢嚓聲中，嘉奕然淡定的下了車，把鑰匙交給服務生去停車，正要和林述一起進餐廳，卻被幾個粉絲圍了起來。        


    “丹、丹尼爾，能、能、能簽個名嗎！”幾個女粉絲激動得面紅耳赤，話都說不清楚了。        


    嘉奕然十分隨和的答應了下來，應粉絲的要求在本子上寫了祝福的話並簽名，還合了影。        


    接過簽名，粉絲激動得都要哭出來了。就在嘉奕然要離開的時候，其中一個粉絲忽然把本子遞到林述的面前，手直哆嗦：“爸、爸爸能不能也簽一個名……”        


　　☆、第18章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找林述簽名了，說起來林述心里還有點小激動，但是，姑娘，能別叫我爸爸嗎，我還年輕，還沒結婚，突然多出個“女兒”，感覺有點傷不起……        


    女生似乎沒發覺林述溫和的微笑下流血的內心，繼續道：“爸爸能不能把名簽在丹尼爾的旁邊……”        


    “簽吧簽吧。”嘉奕然忽然蹭到林述身邊，把本子接過來攤在他面前，“紳士不應該拒絕女孩子的合理要求。”        


    林述硬著頭皮拿起筆在嘉奕然龍飛鳳舞的英文簽名下整整齊齊的寫下自己的名字，他很多年沒練過自己的花體簽名了，略顯工整的草體簽名寫在嘉奕然的簽名旁看起來十分的不協調。        


    嘉奕然等林述簽完了，立刻拿過筆在本子上畫了個抱著一顆心的泰迪熊簡筆畫，而那顆心剛好把兩個人的名字圈在一起。        


    其他幾個粉絲看到本子上的泰迪熊，激動得小聲尖叫了起來，那個女生幾乎要暈過去了，抖著手接過本子，紅著眼睛說：“謝謝！謝謝！那個……”她抬起頭直視著丹尼爾，忽然一握拳，道，“團、團長！我永遠都會支持你和爸爸的！燃樹（然述）王道！一（奕）生永林！”        


    嘉奕然一愣，立刻展開一個非常燦爛的微笑：“謝謝你！”        


    林述：“……”橋豆麻袋！你們剛剛交流了什麼暗語！        


    剩下幾個粉絲立刻把本子都遞到林述的面前：“爸爸也給我簽個名吧！簽到丹尼爾的旁邊！”        


    於是嘉奕然不亦樂乎的畫了十幾個泰迪熊，最後還是在林述的提醒下，才在人越聚越多之前衝進了餐廳。        


    這家餐廳也是明星開的，人均消費千元起步，來吃飯的也有不少是藝人。正因為如此，餐廳里常年候著些土豪粉絲，希望能夠偶像來個偶遇。嘉奕然一進餐廳就被欣喜異常的粉絲圍了起來，等嘉奕然給他們都簽了名合過影之後，這才總算安靜了下來。        


    “你對粉絲真的是很耐心啊。”林述說，“之前聽說你因為有急事沒有理會幾個粉絲的簽名，後來還特地在推特上詢問此事，讓粉絲留下地址，寄了簽名和禮物過去。”        


    “因為自己也有喜歡的偶像啊。”嘉奕然紅著耳朵說（因為臉染成了藍色實在看不出是不是紅了），“知道喜歡一個偶像是什麼感覺，推此及彼，也就不想傷了他們的心。”        


    一般人吃飯聊天，不是聊生活，就是聊工作，林述和嘉奕然還沒有生活可聊，因此話題很快就轉向了工作。        


    林述簡單闡述了自己對四個劇本的整體看法，最後頗有些不甘心的說：“如果《舞戰》的劇本能寫的再好一點就好了，故事真是個好故事，可就是劇本寫得太爛。”        


    “你為什麼這麼喜歡這個劇本？”嘉奕然問道。        


    “因為趙博這個角色太適合你了。”林述笑著說，“這是個充滿了雄性荷爾蒙的角色，無論是性格還是造型都非常富有男性魅力，還有展示肌肉力量、藝術美感還有時尚的街舞，不僅是女人，男人也都會被這個角色打動。”        


    “可男配角的戲份太少了啊。”嘉奕然說，他指的男配角就是趙博投奔的舞蹈老師徐城，“劇情全在男主角身上，其他的角色都是綠葉，閃光點太少了。”        


    林述失笑，嘉奕然這樣不管什麼事情都先想到他的行為，讓他覺得心里暖暖的：“可這片綠葉是最大的綠葉，而且也不是沒有閃光點。”他分析道，“徐城暗戀趙博難產而死的姐姐，一直在背後默默的照顧姐姐留下的孩子，也是因為姐姐他才願意幫助趙博做違法的事情，這種癡情的苦情角色設定本身就很討喜。        


    “再來，趙博雖然充滿魅力但是他是個非常衝動易怒的人，不然也不會因為打傷別人而被通緝。這種性格的人，在社會上根本沒辦法做成什麼大事，就需要徐城這樣一個理智溫柔的人在旁邊引導他。如果說趙博是火，那麼徐城就是水，趙博是野獸，徐城就是套住野獸嘴巴的嘴籠。趙博是男孩不壞女孩不愛的霸道小子，而徐城是深情似水的溫柔暖男，都是很有魅力的角色。”        


    嘉奕然聽著林述的描述，眼睛越來越亮，最後連連點頭，道：“對啊，這麼說，真的很合適呢，兩個人確實很般配啊。”        


    “……當然，這也隻是我個人的看法，重點還是劇本能寫得好，如果最後劇本還是這樣，不演也罷。”林述道，“你之前最看好的是哪一個？”        


    “那部仙俠的電視劇《禦魔劍》，我倒是挺想試試這部電視劇的。”        


    “為什麼？”林述好奇的問道。        


    嘉奕然端起酒杯喝了口紅酒，小小的扭捏了一下，才道：“里面，男主角的父親被反派奪舍，然而反派奪舍沒有完全成功，分裂成為了兩個人格，一個把男主角悉心養大，另一個則一直給男主角找麻煩，想要害死他，奪取禦魔神劍。在男主角知道父親真實身份之前……”他頓了頓，小聲道，“我挺想和述哥演一次父子的……”        


    “……”        


    林述輕咳了一聲：“你是想讓我演這個角色？那倒是個挺有意思的角色。隻是男主角這個角色對你來說，可能有些太單調，而且我也有點擔心最後的特效，近兩年的□□太多，借用抄襲，還有各種在校生水準的五毛特效，跟你的名字牽扯上，總歸不太好。”        


    “角色單調，正好適合我臨場發揮，二次創作出獨一無二，隻屬於我的角色。”嘉奕然的語氣里帶著淡淡的傲氣，“至於特效，如果要拍的話，最後會包給美國的特效公司。由我追加的投資會完全放在特效和宣傳上，如果劇組的錢還不夠，那就換演員，剔掉那些片酬高還不會演戲的，我想我的名字用來宣傳和吸粉足矣，而且正好可以推出新人。”        


    “你……”林述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忍不住道，“這樣說可能有點……可是如果這些都是為了我的話……說真的，你不必如此破費，為我做這麼多，我真的是……雖然對你來說不算什麼，可……”        


    如果真是包養，林述心里還好受一些，畢竟明碼標價，有往有來，可現在，完全是嘉奕然單方面的付出，他實在沒辦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述哥你不要有壓力啊。”剛剛那個高傲的如同獅王的嘉奕然好像被紮爆的氣球，噗的一聲就消失了，一隻手忙腳亂的哈士奇替換了上來，“我也是能掙錢的啊。中國可是全世界都關注的重要市場，雖然目前秩序混亂，但是盈利潛力無限，連好萊塢都知道要討好中國觀眾，而我直接打進了市場內部，既能獲利，又能和述哥一起拍戲，一舉兩得啊。”        


    林述知道他這是在安慰自己，他也不想得了便宜還要別人安慰自己的玻璃心，便壓住心中的歉疚感，繼續討論起劇本的話題。        


    “述哥？”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林述抿緊了嘴唇，隨即展開一個官方的微笑，站起來轉過身，對著身後的年輕男子點了點頭：“你好。”        


　　☆、第19章        


“真巧啊，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述哥呢。”來人穿著十分的時尚，米色的藤蔓金絲雀印花上衣和黑白幾何圖案印花哈倫褲，一頭銀發有幾縷挑染成了紅色，耳朵上帶著誇張的黑貓耳飾，一身色彩衝擊性強烈的搭配，看起來十分非主流，可穿在他的身上卻顯得嘻哈風味十足，一點都不怪異。他長著一張漂亮到近乎嫵媚的臉，圓眼俏鼻，正是時下流行的略女相的妖孽男類型。        


    “啊，這位是嘉奕然先生？久仰大名，我是林昭洋。”林昭洋好像才看到嘉奕然，語氣略顯敷衍的問了好，接著又看著林述，熱情的說，“我和隊友也過來吃飯，林哥要不和我們一起？最近公司打算讓我們進軍影視圈，林哥給我們講講拍戲的事情唄。”        


    “想必公司已經給你們安排了指導老師了吧。”林述客氣的笑道，“我就不班門弄斧了。”        


    “老師哪里有……”        


    “抱歉。”嘉奕然開口打斷他的話，“我和述哥在討論公事，恐怕不能和幾位一起用餐了。”        


    “這樣啊。”林昭洋立刻一臉的失望，但還是有些期望的看著林述。        


    “今天真的不行，對不起了。”林述依舊是客氣的微笑，“你的隊友好像在等你，我就不耽誤你了。”        


    “那不是耽誤啊。”林昭洋鼓著臉，小聲嘟囔道，忽然想起什麼，從挎包里掏出一張cd遞給林述，“這是我新出的solo專輯，收錄了三首歌，述哥不嫌棄的話，拿回去聽聽吧。”        


    “謝謝。”林述接過專輯，看著林昭洋水汪汪的大眼睛，心中還是有些不忍，加上一句，“我之前聽電台放過，很好聽。”        


    “真的嗎？”林昭洋燦爛的笑了起來，清純可愛，看得餐廳的其他女食客心中都咕嘟咕嘟的泛濫出濃濃的母愛，“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述哥，下次我請你吃飯啊。”        


    然而林述隻是微微笑著，並不言語。        


    林昭洋一步三回頭的回到朋友身邊，友人立刻用手肘推了他一下：“抱大腿去啦？動作挺快的嘛。”        


    “誰想抱那個洋鬼子的腿啊，我給他砍了還差不多。”林昭洋板著臉說，又回頭看了眼林述那桌，卻看到林述已經坐了下來，繼續和嘉奕然湊近了小聲地說著什麼，不甘心的咬住下唇，跟著大家去了餐廳的另一頭。        


    嘉奕然比林昭洋的友人看得更清楚，等他們走遠了，這才問林述道：“那位是？”        


    “中韓合作推出的亞洲知名偶像團體fom，聽說過嗎？”林述說，“他就是其中的一員，人氣一直排在九個隊員中的前三。”        


    “我不是問這個。”嘉奕然說，“他跟你是什麼關系？”        


    林述身體一僵，隨即苦笑道：“眼光這麼敏銳？”        


    嘉奕然呼吸一滯，隨即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他是你前男友？”        


    “你怎麼想到那兒去了！”林述心里再不舒服，都被嘉奕然這一瞬間的犯二逗得煙消雲散了，“他是我……”林述頓了頓，“他是我弟弟，同父異母。”        


    嘉奕然立刻瞪大了眼睛。        


    林述的父母在他不記事的時候就離婚了，理由很簡單，林父覺得兩人不合適。林父已經拿到了碩士學位，正打算攻讀博士學位，而林母隻是個高中畢業生，兩人思考問題的方式南轅北轍，精神層面也已經拉開了有如鴻溝的距離，對於林父來說，這場婚姻已經門不當戶不對了。        


    沒有太多渣男拋妻，小三逼宮，哭天搶地的戲碼，兩人十分痛快的離了婚，林母帶著林述留在原籍，而林父來到北京。此後的贍養費林父也沒有少給，隻是除了金錢，不再負其他的責任，林述一年隻有在過生日的時候見過他一面。        


    或許是因為不想被前夫看不起，林母才會看那麼多書，學曆無法追趕，至少內涵和思想上，不能落後太多。        


    後來林父在林述九歲的時候再婚，十歲的時候給他添了個弟弟，當成心肝寶貝似的疼愛。為此林述深受打擊。父親沒有再婚，他還能假裝他們是一家人，畢竟也有同學的父母因為工作領地分居，一年難得見上一面，沒有生孩子，他還能假裝父親冷淡的態度是因為性格或者不善表達，然而當他看到父親是如何疼愛弟弟的時候，他終於明白，自己的幻想，都隻能是幻想而已。        


    林述不肯再和林父見面，而林父也順水推舟，自此兩人再也沒有見過面，如果不是每個月還有錢打進林母的賬戶，林述會覺得林父已經忘了他們的存在。        


    或許已經忘了，那隻是提前約好的定時彙款而已。然而林述也不想怪他，原本就沒有感情，何談愛恨。他不怪林父離婚，誰也不能保證現在做出的承諾將來不會改變，況且他們原本也不是自由戀愛，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不合適的人勉強磨合一輩子，隻能變成仇敵。林述隻是介懷他這般冷漠的對待自己的孩子，隻是想想對方好歹也給了錢，自己也不愛他，將來不會為他養老送終，怕是死了也不會流一滴眼淚，也便罷了。        


    然而奇怪的是，林父和他的新妻子生的孩子林昭洋，卻非常喜歡林述。林述懷疑或許是林昭洋發現自己的存在後，林父的新妻子為了安慰他，把自己說得很可憐，因為自林述來北京上學後，剛上小學的林昭洋總是跑到學校里來找他玩。林述不喜歡父親一家，但作為成年人，也不可能放著一個孩子不管，要麼送他回家，要麼默許他跟在自己身邊。        


    林述其實並不想看到林昭洋，這孩子一看就是被父母寵愛著長大的，無論是物質還是感情都不曾有過欠缺，帶著嬌生慣養但是聽話的孩子特有的乖巧的嬌氣，有種全世界無論什麼都可以得到的理直氣壯的嬌憨，以及得不到也無所謂的無憂無慮，和自己比起來，天差地別。        


    每次看到他，林述都隻能想到自己無所依靠而憂心忡忡的童年，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不能依賴母親，總是想著快點長大快點長大，然後成為母親的依靠。這種焦慮並非來自物質的匱乏，林父給錢很爽快，他們從來不缺錢花；這種焦慮源自精神上的無依無靠。能為你撐傘的隻是個弱女子，你又如何心安理得的庇護在她的羽翼下？        


    這些心理曆程，林述自然沒有說給嘉奕然聽，他隻簡單的說了說自家略有些複雜的關系網，最後道：“高中的時候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了，非要去當明星，跑去as公司做了練習生，三年前作為fom男團的一員正式出道，現在也是火遍了亞洲的當紅巨星了。”        


    “別人不知道你們的關系嗎？”嘉奕然問道。        


    林述搖了搖頭，垂著眼睛看著桌子，道：“當初他要進娛樂圈的時候，我告訴過他不許向任何人透露我們之間的關系，他保密工作做得不錯，至少到現在為止，除了我們兩家人，還有你以外，應該沒有別人知道我們是兄弟，連阿兢都不知道。畢竟，”他苦笑了一聲，“父親似乎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他曾經離過婚。這樣也好，畢竟萬一被人知道了，肯定會大肆炒作。我並不想和他們一家人牽扯上太多的關系。”        


    桌子上陷入一片沉默。過了一會兒，嘉奕然緩緩的伸出手，握住林述放在桌子上的手。林述抬起頭看著他，嘉奕然笑了笑，再一次收緊了手掌。林述忍不住翻過手，也握住他的掌心。        


    炙熱的溫度順著掌心流入，靜謐的安慰像是氤氳的潮濕霧氣，慢騰騰的包裹出一片令人心安與世隔絕的角落，就好像在這里，他能卸下堅硬的外殼，因為有一雙無形的手，能夠支撐住他柔軟的內里。        


    又過了一會兒，林述略微掙紮了一下，嘉奕然識趣的鬆開了他的手。        


    “其實都已經過去了。”林述有些不自然垂眼望著一邊，“已經過了而立之年，都到了可以做別人父親的年紀，雖然說起往事還會感到有些惆悵，但是那些事情真的早已經被我放下了。”        


    “傷口雖然愈合了，但是還是有一道傷疤。”嘉奕然輕聲道，“我明白那種感覺。”        


    林述感到胸口一燙，忍不住抬眼望向嘉奕然的眼睛。        


    “在以前我還在為這樣的事情難過的時候，是papa你安慰了我。”嘉奕然綠色的眼睛閃爍著異常明亮的光芒，“現在，輪到我來安慰papa了。雖然晚了點，但是我很高興，和papa能夠在某些事情上產生共鳴，即使是令人不高興的事。”        


    這段小小的插曲過後，話題重新回到了要新拍攝的影視作品上，最後嘉奕然拍板做了決定，《舞戰》和《禦魔劍》兩部戲他決定都接了。        


    而《舞戰》的劇本問題，嘉奕然決定請外援，另找編劇來重新梳理劇本。        


    一個星期後，在一家重慶火鍋店的包廂里，林述和《舞戰》的主創迎來了嘉奕然找來的外援。        


    “嘉文影，我堂兄。他的父親是我父親的哥哥。”嘉奕然向大家介紹這位瘦瘦小小的亞裔男子，“你們可以直接叫他的英文名艾利克斯。”        


　　☆、第20章        


嘉文影看起來沒精打采的，臉小小的，黑眼圈濃重，看起來一副營養不良還睡眠不足的樣子，穿著寬鬆的襯衫和牛仔褲，衣服掛在他身上像是掛在醫學院的骨架模型上，他神情略有些倨傲，帶著點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嘉奕然向他介紹大家的時候，他也不看人，斜著一雙淩厲的丹鳳眼，打量著包廂內的裝飾，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自己創作的劇本要被交到別人手里修改這件事讓人很難受，特別是這個人還特別的目中無人，更是讓人憤怒，可盡管如此，劇組主創們依然裝得十分熱情的和他握手，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劇本確實有問題，新來的投資方願意為他們解決這個問題，他們隻有感謝的份，哪里還能挑三揀四。        


    然而等輪到林述和他握手的時候，嘉文影忽然抬起頭盯著他的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半天，隨後慢慢的挑起一邊的眉毛，用英語問道：“丹尼爾的技術怎麼樣？”        


    “……”林述在大腦里花了五秒鍾時間翻譯了一下這個句子，這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頓時目瞪口呆。而嘉奕然正氣急敗壞的叫嘉文影閉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嘉文影斜了他一眼，繼續用英語對林述說，“是我的錯，我忘了中國人是多麼的羞澀了……沒關系，想也知道，一個處男的技術不會好到哪兒去，但是你千萬不要對他失望，我這里有很多教學光盤，需要的話，我都可以免費送給你，反正都是自家出的，本來也不要錢……”        


    “我們能回到正常話題上來嗎，親愛的堂哥？”嘉奕然咬牙切齒的揪著嘉文影的領子，把他塞進了一張椅子里，“行了，不寒暄了，大家都坐，直接說正事吧。你對《舞戰》的劇本怎麼看？”        


    嘉文影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衣領，“丹尼爾，你不能這樣，孔夫子曾經說過，‘食色，性也’。”說到孔子，他忽然換了中文，字正腔圓，頗有北京時間十九點新聞聯播主持人的感覺，接著又用英文說，“大部分夫妻夫夫還有妻妻離婚，都是因為xing生活不和諧，回避這個問題隻會讓你失去心愛的人……”        


    “嚐嚐這道泡椒鳳爪，”嘉奕然面無表情的把盤子里的泡椒全都塞進嘉文影的嘴里，“知道你喜歡吃辣椒，特地給你點的。”        


    等嘉文影灌了一大瓶酸梅湯挽救了他的舌頭，涮火鍋的菜也上齊了，餐桌上的話題終於回歸到了正確的方向上。        


    “創意很好，就是寫得很糟。”嘉文影一邊刷著羊肉一邊說，他中文聽起來和嘉奕然一樣流暢，隻是腔調太過方正，聽起來像是跟著cctv學的，“我猜原創以前是寫愛情劇的吧，男主角和其他人相處的細節處理得含情脈脈，特別是和徐城，我懷疑他們兩個有一腿，徐城應該是暗戀趙博才對，不然……咳咳，就是說，情感部分可圈可點，然而應該熱血的比賽和偵破身份的懸疑卻寫得如同嚼蠟。試水之作？孩子，有點自知之明，你應該先寫個簡單的競賽類或者破案類的劇本，單線劇情，或者以競賽為背景再寫個愛情劇，而不是一上來就嚐試這種三線並行多元素的複雜故事。”        


    已經年近五十的編劇立刻漲紅了臉。他以前確實是寫愛情類劇本的，以劇情淒婉唯美和錯綜複雜著稱，他的電視劇《二十年後》，《畢業季》，《眾里尋他》曾經是收視冠軍，電影《約會》，《花園》在豆角上都獲得了8分以上的高分。這樣一個事業有成的前輩，被一個年輕人如此教訓，臉上已經掛不住了。        


    “不知道嘉文影先生作為主創，寫的都是什麼類型的劇本。”編劇冷笑著問，“來得匆忙，也沒有事先得知您的身份，還麻煩您介紹一下，讓我們開開眼。”        


    “我啊。”嘉文影又開始涮牛肉，他看著瘦小，沒想到是個飯量不小的肉食主義者，“什麼都稍微涉獵過吧，《王座之戰》，《極速》，唔……《背後的人》，《獠牙之愛》，《大都會》……”他斷斷續續說了幾個，每說一個名字，桌子上的人臉色都變得更僵硬一點，這些都是收視率排在前十的熱門美劇和高票房電影，如果嘉文影真的屬於創作團隊中的一員，那他確實有實力對編劇不屑。        


    “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我家自己拍的系列電影。”嘉文影忽然精神了起來，“我已經為我母親開的製片公司寫了57個劇本了，我自己最滿意的是獸.人系列，我知道你們大陸不讓賣這種劇情的電影，沒關系，我都帶了，可以免費送……”        


    “吃你的肉吧。”嘉奕然黑著臉把他鍋里的牛肉卷起來塞進嘉文影的嘴里，“沒有人對大伯母家的電影感興趣。”        


    嘉文影努力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同情的看著嘉奕然：“所以你到現在都是個處.男，可憐的丹尼爾。林述會離開你的。”        


    在嘉文影再一次把話題拐到未知的方向前，導演及時開口，把話題重新引回了《舞戰》劇本。        


    別嘉文影總是一臉的冷漠，誰都不看在眼里的模樣，可實際上非常負責，他一邊掃蕩著整個桌子上的肉類食物，一邊仔細的說明自己對劇本的看法，還有改進的意見，每一條都剛好打在痛處上，一針見血。主創們一開始有些不願意聽，到最後都一臉的恍然大悟，連連點頭了。        


    一頓飯吃了快四個小時，嘉文影把最後一塊鴨血扔進嘴里，道：“今天先說到這兒吧，你們可以回去先改改劇本，我這幾天想倒倒時差，逛逛街什麼的，下周一再來找我，跟我的助理定時間。好了，今天就這樣吧，我要回酒店了。”他放下筷子站起身，忽然轉身看向林述，“給個地址吧，我把我收藏的教學視頻寄給你，都是我自己寫的劇本，寓教於樂，不會無聊的……”        


    “趕緊回酒店吧。”嘉奕然拎著他的領子把他扔出包廂，“慢走不送。”        


    嘉奕然留下來，和劇組成員們又聊了一會兒，詳細介紹了一下嘉文影的脾氣、成就和喜好，這才拉著林述離開了。        


    “說起來，我剛剛就想問了。”車里，林述猶豫的問道，“你堂哥家也是搞影視的？他們拍過什麼影視作品？”        


    “咳咳咳！”嘉奕然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漲紅了臉道，“你別理他！他這個人……”吭哧了半天，直到把林述送到藝皇大樓的門口，也沒多蹦出來一個字。        


    一周以前的風波已經漸漸退了熱度，然而現在大家都知道嘉奕然總是喜歡和林述一起行動，狗仔隊拍到不少嘉奕然接送林述去劇組和兩人一起吃飯的照片。嘉奕然的高檔小區進不去，於是粉絲們紛紛湧入林述住的小區，蹲守在他家樓下，就等著吸一口嘉奕然跑車的尾氣，幸運的話還能得到簽名和合影。        


    大量湧入的外來人員給林述所住的小區帶來了不小的麻煩，林述對此十分不好意思，決定從家里搬出來，正猶豫不知道去哪兒住的時候，樂於“撮合”兩人的公司給他在新人宿舍安排了一個單人間，雖然條件一般，但是保密性不錯。        


    嘉奕然對於沒能把林述請到自家來供養感到十分的遺憾。        


    等到嘉奕然臉上的藍色褪得差不多了，他便回到《紙迷金醉》劇組，花了兩天時間完成了他的拍攝任務，林述原本劇情也不多，在嘉奕然休息的這兩周就拍完了，這兩天又和嘉奕然完成了剩下的內容，兩人便算是正式從劇組殺青。婉拒了《紙迷金醉》劇組開殺青宴的邀請，嘉奕然帶著林述和《禦魔劍》的主創見了個面，討論一下角色和劇本，提前交流交流。        


    《禦魔劍》劇組基本組建完畢，已經拿到了正式批文，橫店的攝影棚也早就預約好了，很快就要排到他們，隻要幾個重要角色的演員確定下來，就一切準備就緒了。        


    男主角陵千灼，還有男主角的父親陵桐兼最終boss公華戮已經內定好了，由嘉奕然和林述扮演。陵千灼的五個紅顏知己，因為作為最大投資人的嘉奕然不想把錢花在演員身上，因此有兩個隻能重新選擇選角，而其他主要配角隻剩下三個還在試鏡。林述和嘉奕然來到公司的時候，另外一個會議室正在進行試鏡。        


    導演王瀚親自下樓迎接嘉奕然，一路上更是笑得睜不開眼。這個身材矮小圓潤，卻十分靈活的中年導演之前拍攝過幾部仙俠和武俠題材的電視劇，可以說這些是他最擅長的類型。他比誰都歡迎嘉奕然的投資，不僅僅是為了資金，更是為了嘉奕然的名氣以及他和美國特效工作室的聯系。作為導演，王瀚也很想拍出美劇水準的電視劇，然而演員高片酬還有國內得宣傳者得天下的現狀，讓他隻能忍痛接受五毛特效對作品的摧殘。        


    而現在有了嘉奕然，他堅信自己一定能夠打造出一部口碑和收視都遙遙領先的佳作，屆時就能出口日韓，席卷亞洲，入侵歐美，登上成功的巔峰！        


    林述和王瀚以前也合作過，雖然隻是飾演配角，但是王瀚對於林述的演技讚不絕口。嘉奕然很高興聽到別人誇林述，立刻和王瀚熱烈的聊起了林述的作品。        


　　☆、第21章        


林述聽得臉上頗有些掛不住，幾次想找機會插話，讓嘉奕然不要再說下去，但是正在興頭上的嘉奕然完全沒注意到林述有些窘迫的表情。林述坐不住了，隻好借口去洗手間從會議室逃了出去。        


    不知道嘉奕然會聊多久，林述決定干脆在外面呆的久一點，來到了走廊另一頭的洗手間。這棟寫字樓的洗手間打掃的十分干淨，難得還提供了坐便器墊紙。林述把自己關在隔間里，抽了張墊紙鋪好坐了下來，掏出手機，決定再看看劇本。        


    有腳步聲傳來，幾個人說笑著走進了洗手間，接著是一陣放水的聲音。        


    “今天嘉奕然是不是要過來跟王導討論《禦魔劍》？”        


    “都來了，就在那頭的會議室呢。”        


    “那個誰是不是也來了？”        


    “誰啊。”        


    “他干爹啊，就是那個國民泰迪爸爸。”其中一個人陰陽怪調的，掐著嗓子學著港台腔。        


    “當然要來啊。今天定下來的那幾個角色都要過來。”        


    “嘖嘖嘖。”其中一個人道，“嘉奕然真是個孝順兒子，到處給林述鋪路。怎麼就沒有這麼個總裁乖兒子認我當干爹呢？聽說之前陵千灼和陵桐都已經定好是別人了，結果……切，你說嘉奕然也就算了，他林述是個什麼玩意兒。”        


    “真夠逗的，就聽說過抱干爹大腿的，沒聽說過求著干爹抱大腿的，現在可算是大開眼界了。”之前那個陰陽怪調的人說，“你們說，會不會是嘉奕然重口味，就喜歡年紀大的男人，床上叫爸爸什麼的……”        


    “喲嗬，干爹干爹，實際上是干（gàn）爹啊。”        


    幾個人轟然大笑了起來。        


    林述收起手機，站起身按了衝水鍵，打開隔間門走了出來。隔間外，洗手池旁站著三個男人，臉很陌生，並不是林述認識的人，不過長得都很帥氣，臉上帶妝，穿著時尚，應該是公司的藝人。他們看到林述，笑聲立刻戛然而止，三個人好像都被什麼東西噎到了，臉漲得通紅，接著又因為恐懼慘白了起來。        


    林述面帶微笑，對這三個人點了點頭，繞過他們去洗了手，接著又在烘干機下慢條斯理的把手烘干，又對著他們點了點頭，抬腳正要出去，忽然停了下來，轉身走到他們面前：“奕然床上什麼愛好，我不知道，不過如果你們感興趣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們問一下。要不咱們留個電話號碼，交換一下名字，等會兒我問出來了，給你們打電話？”        


    這三個人的臉色已經開始發青了。        


    “別客氣嘛。”林述笑得如同陽春三月，溫暖怡人，掏出手機翻到通訊錄添加聯系人的界面，“來來，告訴我你們的名字和手機號，你看，你們都知道我的名字了，禮尚往來，也該告訴我你們的名字吧，對不對？”        


    “對、對不起，林先生。”聽聲音，應該是那個說話陰陽怪調的人，他聽起來快哭出來了。        


    “有什麼對不起的？”林述笑得又親切又無辜，“我就是想跟你們做個朋友嘛。難不成你們是看不起我，覺得像我這種三十多歲了還一事無成的人，不配和你們這些前途光明的新生藝人做朋友？”        


    三個人被林述的話逼得沒辦法，隻能紛紛交代了名字和電話。林述一一記下，笑道：“以後有時間，我再找你們交流感情，到時候可別忘了我啊。再見。”        


    扔下腳都邁不開的這三人，林述轉身離開了洗手間，一出來他便沉下了臉。知道肯定會有人在背後說不三不四的混賬話，也早就告訴過自己不要介意，可是事到臨頭，他還是感到怒火中燒，憤怒不已。        


    或許是因為對林述來說，嘉奕然一點都不像一個大明星，更像一個需要照顧的孩子。嘉奕然是真的把他當成可以依賴的長輩，面對他時乖巧聽話，情緒上從來不加掩飾，會因為害怕自己做錯了什麼讓林述不高興而心情低落，也會因為一句安慰便興高采烈，幼稚可愛得讓人心疼。        


    林述知道這是因為他真的把一腔對父親的孺慕之情投射到了自己身上才會如此表現，為了回報他的感情，林述自己也是真的把嘉奕然當成弟弟，當成孩子一般的照顧疼愛。如今聽到有人如此詆毀兩人之間的關系，這種憤怒比聽到別人說他被包養走後門還要劇烈。        


    林述不想帶著這種負面情緒回到會議室，他停在掛在走廊牆上的一幅畫前，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這幅名畫的複製品上。        


    一陣腳步聲從走廊另一頭傳來，林述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看，就對上了一張他一點都不想看到的臉，而那人一臉的驚喜，輕聲喚道：“阿述，你怎麼站在這兒？今天不是要和王導討論劇本嗎？”        


    林述臉上的肌肉抽了抽，在沒做好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和出軌而分手的前男友碰上面，還真是考驗他的演技，不過一秒鍾以後，他的臉上已經掛起了微笑：“我出來透透氣。你呢？”他客氣的加上一句。        


    “我來試鏡。”何夏唯上前一步，停在林述的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立刻縮小到隻有半臂遠，“你猜是什麼電視劇？”        


    林述心中正想吐槽管你拍什麼，一個不妙的預想忽然從腦海中升起，讓他幾乎控製不住臉上的表情：“《禦魔劍》？”        


    “對。”何夏唯笑了起來，“我試鏡的是男主角的師兄，你的師侄，咱們之間的對手戲似乎還不少。說起來，自從那件事後，我跟你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合作過了吧。”        


    林述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還在生氣？”何夏唯又靠近了點，伸手去摟他的腰，“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在你心里……”        


    “不是還在生氣。”林述拍開他的手，拉開距離，面若寒冰，“我隻是還覺得惡心。就好像在路邊攤吃飯，正準備吃才發現飯菜的原料是蒼蠅，這種事情，就算過了十年二十年，還是會覺得反胃。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能確定自己沒有吃進去蒼蠅。”        


    “真的嗎？”何夏唯再一次讓兩人的距離縮小為零，“你不是吃過我的口水嗎？”        


    林述攥緊了拳頭，才勉強克製住一拳頭砸上去的衝動，“啊，這種令人作嘔的回憶，我原本都快忘了。”他擠出一個微笑，“謝謝你的提醒，我想今天剩下的時間里，都不想再進食了。”        


    “榮幸之至。”何夏唯輕聲的笑了起來，“那麼，吃不下東西，喝點什麼總可以吧。”        


    林述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道：“行了，別耍花招了。想抱奕然的大腿，就去唄，我不會擋你的路的。我當年說過了，我們此後就是路人，恩怨全消。不過，如果是想讓我幫你，還是別作夢了。”        


    “我何必抱他的大腿。”何夏唯靠在牆上，歪著頭看著林述，“去歐美市場打拚的中國藝人，哪個不是最後灰溜溜的回到國內市場，女演員還能去當個花瓶，男演員……”他嘲諷的冷笑了一聲，“走出國門，說著好聽而已。”        


    “你確實不想走出國門。”林述嘲諷的笑道，“不過能和奕然的名字綁在一起，上幾次頭條，搭個cp什麼的，還是很樂意的吧，不然，以你的身價，何必來《禦魔劍》掙個配角？行了，放心好了，我向來公私分明，不會故意做什麼影響你的。不過提醒你一句，奕然的經紀人索菲亞小姐可是個非常厲害的角色，你要是把你那些小花招用在他的身上，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從娛樂圈蒸發消失了。”        


    “擔心我？”何夏唯嘴角含笑，兩眼含情脈脈。        


    林述覺得和這麼個無賴說了半天話的自己簡直就是個白癡。他當即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害羞了？”何夏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將他拽了回來，“你就真的一點都沒想過我嗎？真狠心，我可是一直都沒有忘記過你呢。畢竟……”        


    “述哥？”嘉奕然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何夏唯立刻放開了林述的手腕，林述迅速的和他拉開距離，心中也頓時鬆了口氣。        


    “怎麼出來這麼久？”嘉奕然停在林述的身邊，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這才把視線落在一旁的何夏唯的身上。        


    “嘉先生，還記得我嗎？”何夏唯笑容可掬的說，“幾周前我們還碰到過，我是和你住在同一棟公寓樓的何夏唯。”        


    “哦，你好，幸會。”嘉奕然顯然並不記得他是誰，簡單的打了個招呼，便繼續對林述說，“一起回去嗎？”        


    “好的。”林述說，“走吧。”        


    “我和兩位一起去吧。”何夏唯上前一步道，“剛剛確定下來，由我飾演男主角的師兄衍哲，正打算去見見王導呢。”        


    嘉奕然沒有說什麼，而是下意識的去看林述的表情。他雖然不知道林述和他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還是敏銳的覺察到了林述對於何夏唯淡淡的排斥。        


    林述在心里默念了幾十遍鎮定，見嘉奕然正看著自己，似乎打算照他的臉色行事，便故作無事道：“走吧。”        


    嘉奕然瞥了眼何夏唯，摟著林述的肩膀輕輕把他向前推了一點，主動擋在他和何夏唯之間。        


　　☆、第22章        


何夏唯也和王瀚合作過幾次，王瀚很高興看到他，熱情的向嘉奕然介紹：“夏唯是去年芙蓉獎和金鵬獎兩大獎項的最佳男主角獲得者，是國內人氣最高的男演員之一。”又奉承道，“以夏唯現在的身價，我可是請不起的，不過他聽說奕然在劇組里，立刻打電話給我，說是不要錢都行，隻要能和你合作一次。”        


    “多謝抬愛。”嘉奕然和他握了握手，迅速的瞥了眼林述。雖然林述看起來滿面微笑，和平時沒什麼區別，可他還是能夠感覺出林述現在的心情非常糟糕，也很不耐煩。他隱晦的打量著何夏唯，心中悄悄的提高了警惕。        


    “啊，夏唯和小林以前也合作過不少的片子呢。”王瀚繼續介紹道，“我記得那時候你們合作過不少文藝片，對吧？”        


    “是的。”林述說，“不過那都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他盡可能的讓自己少說話，免得已出口就是尖刻的嘲諷。他和何夏唯現在身份差的太多，一個是當紅影帝，千萬薪酬，在公司持股，一個是落魄的三線藝人，如果沒有突然冒出來個好萊塢影帝級別的粉絲，這輩子估計都隻能演演配角，過幾年轉職幕後，煩心柴米油鹽。貿貿然說些什麼不好聽的話，別人會以為他是在嫉妒。        


    嘉奕然聞言，轉頭仔細去看何夏唯的臉，半晌道：“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你。你變化和幾年前相比有點大，一下子沒認出來。”又對林述說，“他就是在《天井》《正月》還有《碎冰》里和你搭戲的那個人吧。”        


    林述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嘉奕然又眯著眼睛打量了一會兒何夏唯，最後道：“你演技不錯。”就沒再說什麼了。        


    何夏唯和林述年齡一樣大，也是嘉奕然的前輩，如今卻被嘉奕然以一副評論晚輩和下屬的口吻說一聲“演技不錯”，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但是他什麼多沒說，依然笑眯眯的，不動聲色的和其他人一起捧嘉奕然，卻也不顯得卑躬屈膝，姿態自然而又讓人感到舒適。        


    林述看得心里冷笑不止。何夏唯一直如此，他有實力，有野心，想紅，想出名，為了實現這一點，他不僅能給別人當孫子，也能去當小白臉。如今功成名就了，難得的還和以前一樣能忍。        


    他強迫自己轉移開視線，免得情緒外泄。何夏唯想出名，他理解，也支持，他從來不會看不起那些獻出*以換取機會的人，在這個不公平的世界，在這個畸形的圈子，豁得出去也是一種本事。隻是何夏唯不該在他們還是戀人的時候，背著他做出那種事來，導致自己受到那樣的羞辱。        


    被人堵了嘴，強迫著看了一個晚上春宮的往事，他隻要想起，不僅覺得惡心，更覺得屈辱。        


    林述低落的心情，很快就被嘉奕然察覺到。他雖然什麼都不知道，但還是悄悄的把手伸過去，握住林述的手，企圖給他一點安慰和支持。        


    林述稍稍掙了一下，最後還是放鬆下來任他握著，然而過了幾分鍾以後，他反手緊握住嘉奕然的手。感受到林述漸漸恢複的狀態，嘉奕然低頭輕咳了一聲，遮掩了一下彎起的嘴角，和大家一起繼續討論起《禦魔劍》來。        


    劇組的人就在公司樓下的日料店聚了個餐，飯後，嘉奕然送林述回藝皇的宿舍，雖然嘉奕然很想把林述送進宿舍門，但是林述擔心影響不好，還是拒絕了。就算是同性之間，關系再好，畢竟是男人，太黏糊了，還是會影響不好。        


    “那個……”嘉奕然叫住正要下車的林述，“何夏唯是不是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你看起來很討厭他。”        


    “有這麼明顯嗎？”林述有些驚訝的摸了摸臉。        


    “沒有啦。”嘉奕然搖了搖頭，藝皇大樓周邊的路燈照進車內，林述隱約可以看到他的臉上又泛起了淡淡的紅暈，“我一直、一直都看著述哥，所以才……”        


    林述坐了回來，沉默片刻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以前都是朋友，但是後來發現觀念不合，那時年輕氣盛，吵了幾架，傷了感情，就分道揚鑣了。多少年沒說過話，現在猛的遇上，有些尷尬罷了。”        


    嘉奕然抓著方向盤，手掌鬆開又收緊，看起來有些糾結的樣子，最後道：“要是述哥實在討厭他，我可以讓他離開劇組，這也就是說句話的事情。”        


    “謝謝，不過不用這樣麻煩了，對你的影響也不好。”林述笑著說，“再說都過去六七年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沒必要像個孩子似的一直糾結過去。雖然三觀不太合，不過這和拍戲沒關系，私下里不做朋友就行了。”        


    “是嗎……”嘉奕然還想說什麼，可最後什麼都沒說，兩人安靜的坐了一會兒，他問道，“述哥明天有時間的話，我來你宿舍找你吧。咱們一起看劇本怎麼樣？”        


    “好啊。”林述點點頭，“對對戲，找找感覺。”        


    “可以給我做早飯嗎？”嘉奕然又說，手握緊了方向盤，聲音里帶了幾絲期待、        


    “當然可以。”林述道，“正好這幾天沒什麼事兒，時間充沛，可以好好做一頓早飯。你想吃什麼？可以點餐。”        


    “我想吃土豆餅，雞蛋羹，皮蛋瘦肉粥，還有土司披薩。”嘉奕然想都沒想，立刻道，“我明天帶食材過來。七點可以嗎？”        


    “行。”林述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想，真像個孩子，沒心沒肺的，天塌下來都沒有吃飯重要。        


    他正要開車門下車，嘉奕然再一次拉住了他，“怎麼了？”林述問道。        


    “那個……”嘉奕然看起來有些坐立不安的樣子，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到，“抱、抱一下，好不好。”        


　　☆、第23章        


“今天怎麼了，怎麼這麼黏人？”林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行。”在嘉奕然退縮之前，他向嘉奕然大大的張開雙臂。        


    嘉奕然立刻撲了過去，林述覺得好像一座山忽的壓了過來，差點把他撞到車門上。男人緊緊的抱住林述的後背，腦袋在林述的脖子里蹭了蹭：“晚安。”        


    “晚安。”林述輕輕的摸了摸他的頭發，“路上開車小心，晚上早點休息。”        


    互道了晚安，嘉奕然依然不肯鬆手，兩人擁抱了快一分鍾，最後林述覺得腰扭著很不舒服，便推了推他。嘉奕然依依不舍的鬆開林述，在兩人快分開的時候，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輕輕的在林述的面頰上親了一口，緊跟著好像才反應過來自己干了什麼，整張臉漲的通紅，連耳朵和脖子都紅了。        


    “晚、晚安吻。”他結結巴巴的解釋道，“我我我我我在國外的時候習慣了，那個……”        


    林述有些驚訝的摸了摸被親到的地方，看著嘉奕然緊張卻澄澈的眼睛，最後坦然一笑，捧起他的臉，湊過去在他的額頭上重重的親了一下，“晚安。”        


    嘉奕然保持著石化的姿勢，看著林述下了摟，進了藝皇娛樂的大廈，消失在門背後。不知道過了多久，才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一腳踩上刹車，慌慌張張的奔回家，神魂顛倒的洗了兩次澡，牙膏當成洗面奶，頭發吹干了兩遍，這才慢慢鎮定下來。        


    坐在床邊，嘉奕然拿起床頭櫃上的相框，看著照片上的林述，這是前幾天兩人去雍和宮的時候拍的照片，他洗出來放在床頭。忍不住傻笑著摸了摸照片上的男人，然而想到白天的事情，臉上的笑容又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起身來到另一間房間，那是他的書房兼收藏室，靠牆擺放著一直頂到天花板的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書籍和光盤盒。然而有一排書架與眾不同，里面的光盤盒像是做裝飾用的印花瓷器盤一般，豎著立在木製的支架上，每一張之間都留有足夠的空隙，能夠完整的看到光盤盒上印著的海報。這排特立獨行的書架里，擺放的全是林述的作品。        


    嘉奕然找都不用找，一伸手便精準的從書架上取下一張光盤，□□播放機中。很快，嵌在牆上的55寸的液晶電視開始播放刻錄在光盤里的內容。嘉奕然關了燈，在電視前的地毯上盤腿坐了下來。        


    “喂。”深夜，堆滿了積雪的胡同里，昏暗的路燈下，一個穿著校服的高個兒男生把另一個比他矮了小半個頭的男生推在牆上，一口帶著點痞氣的京腔，拖著長長的調子，“你干嘛老看我？嗯？說啊。”        


    被逼到牆角的男生一腳踩進雪堆里，踉蹌了一下，撞到磚牆上。他低著頭，起初一聲不吭，鏡頭里隻能看到他光滑的下巴和修長的脖子，然而在一聲聲追問下，他忽然下定決心似的，猛的抬起頭，用手臂勾住對方的脖子，湊上對著他的嘴巴狠狠的啃了一口，用力之大，差點把高個兒男生撞倒。        


    “你特麼的有本事告訴別人我是變態！”矮個兒男生低吼了一聲，推開他轉身就跑。        


    高個兒男生捂著被啃破了皮的嘴，看著他倉皇的背影，站了半天，這才低低的罵了聲“草”，臉上卻浮現出一絲笑容。        


    鏡頭漸漸的聚焦在一旁結了冰的水龍頭上，“碎冰”兩個大字出現在屏幕的正中央。        


    這是林述和何夏唯合作過的一部同志電影。何夏唯飾演高個兒男生，另一個角色便是林述。故事講述了一對從高中時期便在一起的同性戀人，步入社會後，感情慢慢變質，當倦怠期來臨時，紛紛出櫃，最後反目成仇的故事。        


    那個時候的林述和何夏唯還很青澀的樣子，特別是何夏唯，他那時候剛剛二十出頭，臉似乎還沒張開，又高又瘦，輪廓稚嫩，和現在這個棱角分明、風度翩翩、男性魅力十足的大陸影帝相比，差得太多了。        


    暫停了畫面，嘉奕然仔細觀察了一下，最後得出何夏唯一定是整了容的結論。他底子好，隻要做點微調，就能形成雲泥之別的效果。        


    接著他又把畫面調到林述的鏡頭上。穿著校服的林述站在教室的窗戶旁，正回過頭來看著何夏唯，冬日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暈起一片朦朦朧朧的光暈，青春而又純情，美好的想讓人收藏起來。        


    嘉奕然對著電視發了會花癡，決定一會兒做一個林述的視頻剪輯。        


    看完九十分鍾的電影，嘉奕然皺緊了眉頭。電影中，林述和何夏唯飾演的戀人，在熱戀期時，充滿了各種溫馨曖昧的小動作，甜蜜的相處看起來唯美動人，每一次目光的交纏和肌膚的觸碰，都流淌著真摯甜蜜的情感。電影的後半段，兩人都進入感情的倦怠期後，從一開始的相顧無言的煩躁和內心的不舍，偷偷出軌的愧疚，到發現相互背叛後的憤怒和自嘲，再到最後在相互怨恨中痛苦分手，這其中複雜而熱烈的感情衝突，仿佛兩人真的在經曆一場挫骨剜肉的感情巨變中，感染力和爆發力十足，讓人震撼。        


    。        


　　☆、第24章        


而嘉奕然看得很清楚，這樣出色的表演，並非因為林述演技過人，八年前的林述，演技雖然精湛，但因為年輕閱曆尚淺，如果沒有優秀的導演指導，就會顯得有些青澀和膚淺。更重要的是，這個時期的林述，無論是和這部電影中的出軌對象，還是和其他愛情電影中的女性角色，都也沒有這麼自然深情的互動和含情脈脈的默契。特別是吻戲和床戲，林述隻有和何夏唯合作的時候，才沒有年輕藝人的那種放不開的拘謹，每一次身體的碰觸都燃燒著熱烈奔放的迷戀。        


    那麼，這般超常發揮，就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林述和何夏唯之間，是真情流露，本色出演。        


    再想想今天在走廊里看到的，林述和何夏唯之間的距離，說話的態度和神情，都絕對不是普通朋友之間該有的。        


    而且通過在這段時間的相處，嘉奕然發現林述是個性格溫和，寬容大度的人。到底是怎麼樣的理念不合，才會導致六七年以後已然懷恨在心，難以平靜？        


    所以，難道說，林述和何夏唯六七年前曾經是戀人，後來分手了，所以才形同陌路，再也沒有合作過？        


    分手六七年了，還不能平靜，難道林述心里還記著何夏唯，所以不能釋懷？！        


    嘉奕然的臉立刻沉了下來，站起身衝回臥室，拿起手機打算撥給導演，讓他把何夏唯換下來。然而當手指就要觸碰到撥通電話的按鍵時，他的動作又停了下來。        


    林述連自己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這種事都告訴了他，卻不肯告訴他自己和何夏唯的過去，可見他是真的一點都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自己貿貿然的把何夏唯撤下來，那不就是再告訴林述“我已經知道你們之間有問題”了嗎？這恐怕會讓林述感到非常尷尬吧。會不會覺得自己多管閑事，對自己產生反感情緒？        


    嘉奕然盯著手機看了半天，好像眼睛里能射出激光，把手機燒出兩個洞。最後他用力的噴了口氣，把手機往床上一摔，跳上床扯過一個枕頭抱在懷里，悶悶不樂的用手指扣著床單。        


    床頭櫃上，照片里的林述笑意盈盈，溫柔的注視著照片外的自己。嘉奕然蹭了過去，伸手拿過照片，在上面親了一下，忽然覺得心情好了很多。        


    不管怎麼樣，都分手六七年了，看林述的樣子，就算心里還記著他無法釋懷，他們也肯定回不到過去了。林述溫柔大度，但並不意味著他聖母，能把他氣成這樣，何夏唯絕對是做了嚴重觸及林述底線的蠢事。嘉奕然幸災樂禍的想著。        


    自己到時候多長個心眼，好好保護述哥，不讓何夏唯傷害到他就好了。嘉奕然想開了，心情也好了很多，他把相框放在自己身邊的枕頭上，又湊過去親了一口，這才抬手關了燈，閉上眼睛準備入睡。        


    網上陸陸續續的傳來《禦魔劍》各角色敲定的新聞，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把圈子里排的上號的當紅偶像都扯了個遍。因為提前打好了招呼，藝人們也很願意跟著炒一炒熱度。        


    就在夏天快要過去的時候，《禦魔劍》劇組終於發出了正式新聞，公布了藝人的名單，並表示很快就會公布角色定妝照。與此同時，林述也接到了去拍定妝照的通知。        


    《禦魔劍》是藝皇和佳影聯合出品的，當初選角和定妝照的拍攝都在佳影的大樓。一進攝影棚，林述就看到已經換好了一身黑色勁裝的何夏唯抱著手臂，懶懶的靠在化妝間的門口，看著攝影師指導女藝人如何擺姿勢，感到有人朝著化妝間走過來便回過頭，正好對上林述的視線，立刻展開一個欣喜的笑容：“奕然，阿述，下午好。”        


    這一個多月劇組的藝人們經常見面，混的差不多熟以後，稱呼上也變得親近了不少。        


    嘉奕然皮笑肉不笑，勾了勾嘴角，簡單的道了聲：“下午好。”        


    林述根本不想和他說話，特別是最近幾次見面，何夏唯不知道為什麼，不去抱嘉奕然的大腿拍他的馬屁，目光反而總是黏在自己的身上，讓林述覺得十分不適。可現在也隻能硬著頭皮道：“夏唯，下午好。”        


    “你以前都叫我小唯的。”何夏唯似笑非笑的說，聲音頗有些哀怨。        


    你以為你在拍《畫皮》嗎！林述在心中咆哮，然後才發現何夏唯的表情不太對。他在外向來都裝著一副溫柔感性的模樣，就像下午三點高檔咖啡館里灑滿陽光的角落里，捧著一本原文外文詩集靜靜欣賞，戴著黑框眼鏡，穿著米色毛衣的紳士，抬起頭來一笑，仿佛春暖花開，暖風拂面。        


    ——這是何夏唯以前的經紀人給他設計的定位，自兩人分手後，林述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特別受不了這種自帶憂鬱光環的文藝（裝逼）男青年形象，因為這會讓他第一時間想到何夏唯，然後感到虛偽做作得反胃。        


    然而現在，憂鬱的文藝男青年看起來頗為慵懶頹廢，上過妝後的一本應該顯得淩厲而嚴肅的五官，因為他微妙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和鬆散的站姿，竟透著兩三分惑人的邪氣來。        


    “你喝酒了？”林述來不及多想，這句話便脫口而出。        


    何夏唯的眼睛立刻閃閃發亮了起來，他站直了身體，身體微微前傾，似乎是想過來：“你關心我？”他笑了起來，在林述能反駁之前，迅速解釋道，“沒事兒，中午有個飯局，喝了幾杯罷了。”        


    “我隻是擔心你狀態不好。”林述皮笑肉不笑，“晚上在外面定了位置，怕到時候去得遲了，被人家拉入黑名單。”        


    “不會的。”何夏唯又靠回到牆上，目光還黏在林述身上，“等會兒咱倆還要單獨拍一套海報，到時候請多多指教啊。”        


    何夏唯飾演的大師兄衍哲屬於沉默寡言的冰山，像個嚴肅的大家長一樣管理著師弟師妹，然而實際上他的父母因為門派內鬥被門內長老殺害，一心想要報仇的衍哲因此棄明投暗，成了魔道教主公華戮的間諜。這就是為什麼兩人要單獨合拍海報的緣故。        


    “奕然也請放心。”何夏唯好像才想起來嘉奕然的存在，“也不會耽誤你的工作的。”        


    “我自然是放心的。”嘉奕然淡淡道，拉著林述進了化妝間。        


    何夏唯的目光一直追著林述的背影，直到林述換了衣服坐下來開始化妝，這種窺視感依然如影隨形。        


　　☆、第25章        


嘉奕然飾演的陵千灼出身名門，然而祖上又和魔道有關聯，亦正亦邪，城府頗沉，是個少見的理智到冷血的男主角，那點淡薄的感情一開始都在父親身上，後來對那些為他喪命的紅顏也慢慢的有了點感情。他沒有達則兼濟天下的善心，做得出見死不救的事情，但是對這些他放在心上的人，卻能為之付出生命。因此，陵千灼戲服都為冷色調，樣式簡潔，干脆利落，卻在袖口和衣擺處裝飾著大紅的花紋，如細細的蔓珠華沙，色彩衝突以暗示他矛盾的性格。        


    林述的戲服則有兩種。作為男主角的父親陵桐的戲服，大多為顏色淺淡樣式普通的修士服裝，一如陵桐溫柔內斂的性格，而作為反派boss公華戮，服裝的顏色和樣式華麗了不少。不過林述的相貌並不屬於妖孽型的，因此並未采用太多豔色，免得他壓不住服裝，不倫不類，而是在花紋、款式和搭配的飾品上下功夫，凸顯出魔道教主的奢華來。        


    攝影師先是安排大家拍了正道的單人海報和合照，特別是陵氏父子的組合，嘉奕然執意要拍一張自己趴在林述的膝蓋上，林述撫摸他的頭發的照片。這個畫面並不在攝影師的構想範圍之內，但是在嘉奕然和現場女演員和女工作人員們的一致要求下，攝影師讓步了。        


    隻見鏡頭前，嘉奕然坐在林述腳邊，頭靠在林述的懷中，兩隻手緊緊握住林述枕在他頭顱下的手臂，面無表情，可依戀的姿態盡顯無疑。林述低著頭看著他，散在身後的頭發滑到一邊，另一隻手輕輕的放在嘉奕然的頭上，寬大的袖擺蓋在嘉奕然的身上，好像在為他遮風擋雨，他面帶微笑，一臉寵溺和喜愛，深深的凝視著懷中的男子，盡顯父子情深。        


    一個氣質冷漠到冷酷的男人，卻如此依戀著父親，淡淡的透露出一絲脆弱來，這種強烈的對比，又酷又萌，圍觀的群眾簡直沸騰的要叫出來了！        


    好！攝影師在心中讚歎道，上躥下跳的尋找最合適的角度。        


    這時，嘉奕然忽然伸手，抓住林述滑到他頭邊的一縷頭發，輕輕的按在臉上，壓在嘴角邊。        


    攝影棚內爆發出一陣壓抑的尖叫，女演員和工作人員們激動的滿臉通紅，紛紛拿出手機拍照，又相互交頭接耳，激動得不得了。        


    何夏唯靠在牆上，看著燈光下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耳邊是兩個正在偷偷錄像的女助理竊竊私語：        


    “……唉喲～父子年下攻神馬的最有愛了！”        


    “啊～他是不是親了爸爸的頭發！□□啊赤果果的□□！這狗糧我吃定了！我要收藏起來，等到開播的時候放到網上！”        


    何夏唯眯起眼睛，心中冷笑。為了照顧穿著好幾層古裝戲服的演員，攝影棚內空調開得很足，然而他覺得身上熱得直冒汗。        


    父子搭檔的海報拍完，還有嘉奕然和紅顏們的海報，林述趁此機會回化妝間換上了公華戮的戲服。        


    何夏唯站在化妝間外，眼睛盯著正在上妝的林述。林述五官端正，氣質溫潤，長相略顯得秀氣，年輕的時候頗有些男生女相的陰柔，而現在已年過三十，女氣盡褪，看起來越發文質彬彬，優雅從容。他的相貌個人特征不是十分明顯，最適合化妝師發揮，宜正宜邪，既能扮演女氣柔弱的妖孽，也能扮演正氣凜然的硬漢，古裝劇現代劇皆可，不過大家習慣了他溫柔的模樣，硬漢角色極少接。        


    現在，化妝師為他畫上重重的眼線和淡淡的深色眼影，眼角略微上勾，劍眉斜飛入鬢，面色蒼白，紅唇如血。林述披散著頭發，向後一靠，斜著身子倚在扶手上，抬起手輕撫長發，對著鏡子做了個輕蔑的冷笑，便顯得整個人神秘莫測了起來。這並非女氣的妖孽，而是高高在上，冷漠殘酷，隨心所欲得如同引人墮落的邪惡。        


    或許衍哲背叛師門，甘願為公華戮利用，不僅僅是為了報父母之仇吧。何夏唯恍恍惚惚的想著。這般美色……他覺得血液里的酒精好像要燃燒起來了似的。        


    化妝師激動的掏出手機拍了張照，又對彎腰說了些什麼，林述冷酷傲慢的表情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坐直身子，溫柔的笑了起來。        


    “lucas。”何夏唯走進化妝間，對正準備幫林述束發的化妝師說，“能麻煩你先離開一下嗎？我想跟阿述說兩句話。”他笑眯眯的對lucas說，“就一會兒。”        


    lucas挑了挑眉，眼神曖昧的在林述和何夏唯之間轉來轉去，現在大家都外面圍觀嘉奕然拍照，化妝間隻有林述和他，現在再加上一個何夏唯。“好吧，”lucas拖長了調子道：“別說太久，急著拍照呢親。”便款款的離開了化妝間，體貼的鎖了門。        


    何夏唯微笑的目送他離開，隨即把門從里面反鎖了，轉過身，深深的凝視著林述。        


    “什麼事。”林述板著臉，心中忽然感到有些不妙，他立刻站起來準備離開，“公事沒必要躲起來，私事的話，我沒什麼可以跟你說的。”        


    “怎麼沒什麼可說的？”何夏唯擋在他的面前，“我們不是有很多往事可以一起追憶嗎？”        


    “抱歉，我沒有自虐的習慣。”林述被迫隻能後退一步，避免和他距離太近，“不好的往事，我並不想和厭惡的人一起追憶。”        


    何夏唯上前一步，又將兩人的距離拉近到幾乎為零：“誰說的都是不好的回憶？”他口中噴出的熱氣撲到林述的臉上，帶著一點淡淡的酒氣，聲音壓得很低，低到曖昧的地步，“我一直都記得，你最喜歡和我接吻。每次吻你，你身子都軟的不像話，好像要化了似的……”        


    林述差點一巴掌扇過去，他終於繃不住故作鎮定的表情，流露出幾分羞辱的憤怒來：“你到底想干什麼？我們六年前就分手了！還是以那樣的方式。你以為在我看到那種令人作嘔的場景之後，還會被你兩三句甜言蜜語蠱惑，為你鞍前馬後的效力？別作夢了！我現在看到你，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沒有當著你的面吐出來，那是給你臉。”        


    “都說，愛的反面不是恨，是冷漠。”何夏唯輕笑著撚起林述披散的長發，就像剛剛嘉奕然在和林述拍照的時候那樣，也放在嘴邊輕輕吻了一下，“那麼是不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恨是等同於愛的，你恨我，說明我在你心里，還有相當的分量，對不對？”        


    “何夏唯，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過，做錯事的人是你。”林述閉了閉眼，一把奪回自己的頭發，繞開他準備離開這間房間。“你真是喝多了。”        


    何夏唯在林述走過自己後，猛的轉身，從背後緊緊的將他抱在懷里，將他向後拖拽。        


　　☆、第26章        


“你干什麼！”林述驚呼道，又想到化妝室外還有準備采訪的記者，趕緊壓低了嗓音，“媽的，你給我鬆開！”        


    他努力掙紮，然而身上的衣服都是一層又一層的寬袍大袖，幾十斤重不說，還非常阻礙他手腳的活動，林述覺得自己好像栽進了棉花里，身體的每個都做都被無形中化解了力度。這大大方便了何夏唯，他趁機製住林述兩隻手的手腕，扣在林述的腰上，讓他失去反抗的能力。        


    砰地一聲，林述被何夏唯從背後按在了鏡子上，兩隻手交疊著扣在頭頂，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我剛剛在外面看到你對著鏡子笑。”何夏唯的嘴唇緊緊的貼著他的耳朵，“笑得這麼勾人，我都硬了。”他胯.部用力的壓在林述的臀.部，現在更是畫著圈的扭動著，空出來的那隻手在他的腰上摸來摸去。        


    林述大口喘著氣，臀.部抵著一個硬硬的東西，不用想都知道是什麼，這動作太過熟悉，他們雖然從沒有做到最後，但是當年還在一起的時候，何夏唯經常用這個動作表示自己的欲.求不滿。        


    林述在心中爆著粗口，深呼吸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理智：“夏唯，你別這樣。你忘了你現在是什麼身份？雙料影帝加身，片酬最高十大男藝人之一，十億票房俱樂部最年輕的入選會員……你今天要是做出點什麼有辱你名聲的事情，你覺得媒體會放過你嗎？當初……”        


    “什麼有辱我名聲的事情？”何夏唯輕笑了起來，嘴唇輕輕的在林述的耳朵上摩擦著，“同性戀嗎？阿述你這麼擔心我，我好高興。”他把林述的耳朵含進嘴里，用力的吮吸了起來，“別擔心，我已經不怕了。我在佳影有股份，在外面也有自己的產業，就算不能演戲，我也養得活你。”        


    “滾開！”林述奮力掙紮，解救了自己的耳朵，卻被更加用力的壓在鏡子上。他覺得自己被壓的快喘不上氣了。        


    “我們已經分手了！”林述壓著嗓子怒吼道，“當初是你背叛我和別人上了床！是你對不住我！現在又要干什麼？還覺得傷害我不夠嗎？”        


    他越想越生氣，氣得渾身發抖：“你憑什麼這麼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被人這樣羞辱！他媽的六年前那個賤人踩在我臉上，是他有錢有勢，還是情敵，沒辦法，我認了！你是憑什麼！你有什麼資格這樣對我！”        


    何夏唯的精力全都放在如何壓製住掙紮的越來越厲害的林述身上，腦子也被重新熱起來的酒精占據，暈暈乎乎的，幾乎沒有聽到林述在說什麼。這個男人，他已經六年沒有和他見面，沒有說話，沒有和他靠得這麼近，沒有將他抱在懷里。雖然早已分手，但實際上他從未忘記過他。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林述，沒有人比自己更合適，特別是已經鏟除了他們道路上所有的外在阻礙以後。        


    “我一直都想著你。”他緊貼著他的耳朵，一邊落下細細密密的親吻，一邊喘著粗氣，斷斷續續的表達著自己的心意，“從來沒有忘記過你。你知道當我看到那個姓嘉的像條狗似的天天粘著你，我心里有多生氣嗎？”        


    林述停了下來，無謂的掙紮隻能白白消耗自己的體力，他需要積攢力量。額頭抵著鏡子，林述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然而何夏唯以為林述是被他的話感動了，更加熱情的去親吻他的面頰和脖子，手也滑到他的下.腹和胯.部，手法熟練的揉了起來。        


    血液朝著被揉搓的地方湧去，熟悉的燥熱感漸漸升起。林述羞憤不已，他氣得快喘不上氣，臉都憋紅了，然而還是無法阻止身體因為外界的刺激產生反應。他畢竟是個男人，還是個禁.欲.已久的男人。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不辯解，是我錯了。但是，再給我個機會吧，我以後不會再犯錯了。我愛你，愛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的角色。那個嘉奕然就是個沒斷奶的孩子，把你當成父親的替身了，她隻是想找個爸爸。”何夏唯的胯.部緩慢而有節奏的在林述的臀部蹭著，時不時向前頂一下，抓握在手中的東西的存在感越發明顯，這讓他心中竊喜，“他能給你的，我都能。原諒我，好不好？現在沒有什麼能阻礙我們的了……”        


    “我特麼的樂意給他當爹！”林述費力的扭過頭，冷笑著看著何夏唯，“你想讓我原諒你？行啊，你把鄒榕那個王八蛋壓過來，讓他跪在地上舔我的腳，給我磕頭認罪，我就原諒你。”        


    何夏唯有些發愣，好像沒聽懂林述在說什麼，他停了下來，頓了幾秒才道：“鄒榕他怎麼了？”        


    “哈。”林述冷笑了起來，忽然猛地一使勁，終於把何夏唯推開。他舉起拳頭對準何夏唯的臉，但是一想到等會還要拍海報，外面還有記者，這張臉不能動，隻能抖著手忍了下來，氣得胸口好像被石塊堵著。        


    “阿述。”何夏唯上前，看起來還想抱他，林述撩起戲服寬大的衣擺，一腳踹上去，這一腳沒有留任何情面，直接將他踹翻在地，疼得臉都皺起來了。        


    “王八蛋。”林述咬牙切齒，臉氣得通紅，眼睛充血，“我真想宰了你。”他後退了幾步，靠在化妝間的門上，用手捂著臉，努力平複心情。他不能這樣走出去，走出去就是新聞。        


    “阿述。”何夏唯扶著椅子從地上爬起來，臉上終於有了懊悔的表情，“抱歉，我剛剛……中午喝了酒，不理智了。你別生氣。但是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一直都……”        


    “滾蛋！”林述低聲嗬道。耳朵和脖子上濕乎乎的，想到那是什麼，林述惡心的胃直收縮。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立刻黑了臉。        


    “啊……你還硬著呢。”何夏唯捂著肚子笑了起來，又因為牽扯到肚子上的傷，表情又痛苦的擰了起來，“這樣出去沒法拍海報吧？給我幾分鍾，我幫你含出來，好不好？”他討好的說。        


    林述從來沒有見過像他這樣不要臉的變態，六年前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何夏唯也不是這樣一副流氓的樣子。他氣得笑了起來：“想發春找別人去！看到你我都快吐出來了！”        


    化妝間的門把手被人擰動的聲音響了起來，隨即咚咚兩聲敲門聲打斷了房內的對峙，何夏唯低聲咒罵了一聲，連忙把撞翻的椅子都扶起來放好。林述對著鏡子不停的吸氣呼氣，讓自己的表情平靜下來，又用袖子蓋住身前，這才打開門鎖拉開門。        


    嘉奕然想一座山一樣堵在門口，表情冰冷，嘴唇緊抿，居高臨下的看著屋內，但是當他發現開門的是林述的時候，表情一愣，立刻展開一個笑容：“怎麼把門鎖起來了？”        


    “沒事。”林述現在大腦一片空白，隻能簡單的用這句話敷衍，他透過嘉奕然的身體朝化妝間外瞟，發現有幾個人跟在嘉奕然的身後，看起來是也想進化妝間卻被鎖在門外的。而更遠處的工作人員和藝人似乎都被這邊的熱鬧吸引了，探頭探腦的打量著，再遠一點是幾個記者，表情有點興奮，看起來想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麼，。        


    林述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不要慌張：“沒事。就是老朋友聊了會兒天，說了點私事。”他勉強一笑。        


    “這樣啊。”嘉奕然笑著點了點頭，向里面看去，他懷疑的看著何夏唯，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後者對他微微一笑，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行了，那咱們就別堵在這兒了。”嘉奕然收回視線，假裝不經意的說，伸手攬住林述的肩膀把他往里面推，“後面的人都進不來了……”然而當他的目光滑過林述的耳朵時，他立刻瞪大了眼睛，表情也變得震驚了起來。        


    “這是……”他輕聲道，伸手去摸林述的耳朵，手指輕輕的在耳廓上碰了一下，指尖滑過耳朵下面的一塊皮膚。        


    他再一次看向屋內的何夏唯，這才發現他的坐姿略有些奇怪，像是在遮掩什麼，而遮掩的東西，作為男人，他非常了解。        


    何夏唯似乎明白他發現了什麼，忽的笑了起來，轉開了臉。這笑容在嘉奕然看來，充滿了小人得志的洋洋得意和嘲諷，看的嘉奕然怒火中燒，握著林述肩頭的手也猛的收緊了。        


    “怎麼了？”林述皺起眉，動了動肩膀，躲了一下，嘉奕然勉強一笑，立刻鬆開手，去整了整林述的長發，蓋住他的耳朵，“要去趟洗手間嗎？我跟你一起去吧，剛好幫你舉著衣服和頭發。”他摟著林述的肩膀笑著往外走，“然後你再幫我拿衣服。啊，第一次拍中國的古裝劇，感覺衣服好有意思呢。”        


    林述心中一動，立刻順著嘉奕然力度，跟著他一起離開了化妝間，來到外面的洗手間。        


    洗手間里現在一個人都沒有，一進來，嘉奕然立刻把門鎖上，轉過身來的時候，臉已經陰沉的可以滴水了。這樣嚴肅的表情，林述是第一次看到，這和他平時的形象相差太遠，幾乎讓他覺得這不是同一個人了。        


    “怎麼了？”林述再一次問道，沒有避開嘉奕然伸過來的手。嘉奕然不是何夏唯，他想做什麼，一定有原因。        


    “這里，”嘉奕然緊皺著眉，撩開林述的頭發，用指尖輕輕的點了點林述的耳廓，“有個齒痕……”他的手微微下滑，指尖又在耳朵下面的一小塊皮膚上蹭了一下，“這里有個……吻痕。”        


    “草！”林述忍不住罵了一聲，轉身衝到鏡子前，撩起頭發仔細看，“真特麼的惡心！”他再一次氣紅了臉，打開水龍頭，用手撲了水去洗耳朵和脖子。        


    嘉奕然連忙攔住他：“會花了妝的。你等等。”他掏出手機給助理打了個電話，不到一分鍾，助理氣喘籲籲的跑進廁所，遞給嘉奕然一條手帕和一個化妝包。        


    嘉奕然把手帕打濕，拿在手里似乎是想親手給林述擦，林述躲了一下，把手帕接了過來：“謝謝，我自己來吧。”嘉奕然剛剛碰他耳朵的動作太過曖昧，這讓他立刻想到了何夏唯。不過他知道嘉奕然不是何夏唯，不想因為自己太過敏感讓嘉奕然覺得受傷，所以剛才一直忍著不動，然而在發現何夏唯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跡後，怒火再一次燃燒，他現在一點都不想和任何人有任何身體碰觸。        


    林述對著鏡子使勁的揉蹭著耳朵和脖子，把剛剛何夏唯碰過的地方全都擦了一遍，恨不得蹭掉一層皮，這才停下來。看著通紅的耳朵和脖子，林述再一次煩躁的咒罵了一聲，低下頭深呼吸。        


    然後他才發現，自己的□□的下.體依然□□著，即使隔著寬大的衣袍，依然依然能夠看出形狀。他的注意力全都被自己滿腔的怒火吸引了，完全忘記了自己身體的異樣。        


    憤怒和激動會加速血液的流動，導致.勃.起的狀態遲遲難以消除。男人就是這麼奇怪的生物，有時候身體上的變化並非完全因為受到肉.體的引.誘，過於激動和亢.奮時，也會產生相似的身體反應。更別提他是被何夏唯直接挑.逗.起來的，接著又一直保持著極度激動的狀態。        


    “草！”林述立刻用袖子捂住下.體，又想到嘉奕然就在身後，幾乎不敢回頭。        


    而嘉奕然已經看到了。他紅了臉，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我……要不述哥你先進去？”他指了指衛生間的隔間，“我出去的話，會比較引人注目，所以……”        


    林述低著頭衝進了隔間，用力鎖上門，在馬桶上坐了下來。他撩起衣服，看著自己精神過頭的下.體，氣得面紅耳赤。他用力的深呼吸，讓自己平靜，然而這隻讓他越來越煩躁。        


    他實在做不出自.擼.的事情來，外面就站著嘉奕然，他做什麼都能被聽到一清二楚。        


    可是……他想到自己的學生生活，年輕氣盛的男孩子們經常晚上會在宿舍擼一把，他們又沒有獨立衛生間，大家都是趁熄燈後躲在被子里做手活，經常聽到舍友喘著粗氣，接著整個宿舍都彌漫著一股不可言說的味道。        


    男生沒那麼講究，這種事情司空見慣，哪有什麼值得羞恥。        


    自己現在這麼猶豫，是因為年紀大了反而放不開了，還是因為外面的人，不是舍友能夠相比的？        


    林述來不及想這麼多，在洗手間待太久不是什麼好事。他強迫自己什麼都不去想，伸手握住自己的下.體，熟練的揉動了起來。        


    然而他是懷著極其煩躁和焦慮的心情做此事的，揉來揉去，沒有一絲快.感，下.體也毫無好轉。林述更加煩躁，再一次低聲的罵了出來：“草。”        


    “述哥？”嘉奕然忽然開口道，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在安靜的洗手間里回蕩著，聽起來十分的清晰，“我給你唱首歌吧？”        


    不等林述回答，他輕輕的唱了起來。這是一首英文歌，調子有些熟悉，林述仔細聽了聽歌詞，才發現原來是一首讚美詩。        


    嘉奕然聲音清亮透徹，發音飽滿，這首讚美詩，他刻意的放輕了聲音，聽著更有飄渺悠遠之感，仿佛真的身在教堂，一位穿著白衣的教徒，站在聖母瑪利亞和耶穌的雕像前，陽光透過巨大的彩繪玻璃窗，照在他的身上，為他印上五光十色的光芒。        


    一切都變得恍惚和寧靜了下來，隻想安靜的聆聽，細細的欣賞，閉上眼睛，將靈魂寄托在這歌聲中，遠離喧囂的塵世，逆著陽光，盤旋直上。        


    歌聲越來越低，尾音漸漸消失在空氣中。不知過了多久，林述才發現自己真的閉上了眼睛，而剛剛不聽話的下.體，現在已經平靜了下來。        


    他呆呆的坐著，一股巨大的羞恥感席卷了全身，讓他隻想捂臉。        


    嘉奕然聽到里面重新傳來衣物悉悉索索的聲音，放鬆的笑了起來，又像確認什麼似的，再一次低頭看向自己的褲襠。聽著papa喘息的聲音，結果自己也硬了起來，不敢擼，隻好唱讚美詩讓自己靜下心來，結果沒想到反而也幫了papa……這種陰差陽錯的丟人事，自己知道就好了……        


    林述故作鎮定的從隔間里出來，打開水龍頭開始洗手。嘉奕然咳嗽了一聲，說：“我給你補補妝吧。”        


    林述有些驚訝的看著他：“你會化妝？”        


    “是啊。”他笑道，“原來上學的時候經常有化妝派對，工作的時候用化妝師還好，休息時間在找化妝師就太麻煩了，所以自己也學著化了妝。”        


    “我大學的時候會化點淡妝修飾一下。不過後來就不化了，反正也不會有人偷拍我。”他笑了起來。        


    “那述哥你現在得撿起來重新學了。”嘉奕然用那條手帕把洗手台擦干淨，讓林述坐上去，接著打開化妝包，“現在到處都是狗仔隊，都等著偷拍你呢。”        


    “化了也沒用啊，再化也沒有你帥啊。”林述打趣道。        


    “說起來，述哥你說過也要用考馬斯亮藍溶液塗臉，跟我比誰更帥呢，你怎麼忘了？”        


    兩人說笑了起來，好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嘉奕然從包里掏出一管遮瑕膏，擠出一點在指腹上。這是用來遮蓋林述脖子上的吻痕的。        


    林述一看到遮瑕膏立刻明白他要干什麼。剛剛故作的歡快氣氛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的表情再一次變得難看了起來，卻沒有再回避嘉奕然的動作，而是主動撩起頭發，側過頭把那一塊皮膚展露給嘉奕然。        


    嘉奕然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他放鬆而愉悅的表情和姿態讓林述也漸漸的放鬆下來。然而誰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怒火仿佛噴湧的火山，恨不得立刻衝回去，一qiang斃了那個膽敢傷害林述的人。        


    雖然內心的怒火快要把胸口撐得爆炸了，但是嘉奕然手上的動作很快，幾分鍾以後，就把耳朵和脖子上的妝都補齊了。        


    林述扭過身子對著鏡頭看了看效果，然後繼續坐在洗手台上，看著嘉奕然慢吞吞的收拾著化妝包，他剛剛在化妝間掙紮的太過厲害，又氣得狠了，現在覺得特別累。        


    “謝謝。”他輕聲說道。        


    嘉奕然拉上化妝包的拉鏈，忽然張開手臂，微笑著說：“要抱一下嗎？”        


    林述望著他的眼睛，半晌後，也張開手臂，嘉奕然上前一步雙臂虛虛的環住他的後背。林述閉上眼睛，緩緩的把身體靠在他的懷中：“謝謝。”他再一次道。        


    謝謝你什麼都不問。        


    嘉奕然安慰似的拍打著林述的後背，下巴壓在他的頭頂上。這樣的重量，讓人感到很安心。        


    “papa。”嘉奕然忽然輕聲道，“ifthereisanythingicandoforyou……（如果你需要我做些什麼）”        


    他隻說了一半，然而林述聽懂了。他收緊了環在嘉奕然腰上的手臂，輕輕的搖了搖頭：“這樣就可以了。”        


    在林述心中，雖然嘉奕然給了他很多幫助，但是他不是自己的金主。對林述來說，嘉奕然是朋友，更是一個需要他關心和照顧的孩子。他雖然事業無成，但是他也是個男人，工作上的事另說，私事，他不想把嘉奕然牽扯進來，讓他看到自己最狼狽和最無能的一面。這會讓他感到無比的難堪。就算對方都已經心知肚明了。        


    他和何夏唯的事情，他想自己解決。既然嘉奕然已經給了他追上何夏唯的機會，他希望靠自己站起來，將來有一天狠狠的反擊回去，再也沒有人敢這樣羞辱他。        


    嘉奕然抬起頭看了眼面前的鏡子，鏡子里的自己表情恐怖得仿佛要殺人。他從鏡子里看到幾乎被自己整個環在懷中的男人，表情稍微溫和了點。他摸了摸林述披散在身後的長發，柔聲道：“要是你不舒服的話，咱們可以早點撤，明天再說。就算我耍大牌，他們也不敢說什麼的。”        


    林述笑著推開他：“行了，走吧。”他從洗手台上跳下來，“他們肯定以為我們倆很重口味。”        


    “為什麼？”        


    “蹲大號還幫忙舉著衣服看著。”林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風，“想想都覺得惡心啊。”        


    “沒關系，我不覺得惡心。”嘉奕然連忙道。        


    林述笑著輕輕的拍了他的額頭一下。嘉奕然狗腿的拎著化妝包跟著他離開了洗手間：“我說的是真的。高中的畢業舞會，索菲亞給我當舞伴，她穿了一個大擺的蓬蓬裙禮服，結果突然想拉肚子，她這個人很好強，不想在別的女生面前丟臉，最後是我溜進女廁所，幫她舉著裙子的。”        


    林述大聲的笑了起來：“索菲亞如果知道你告訴了我這些，她會殺了你的。”        


    回到攝影棚，林述回到化妝間做發型，嘉奕然把化妝包扔到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助理懷里，又勾了勾手指讓他靠近，悄悄的吩咐了兩句，這才回到照相機前。        


    林述已經調整好了心態，他以前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羞辱，還得繼續拍兄弟情深或者情意濃濃的劇情，何夏唯做的事情也就比這些事多了點惡心。因此接下來，他便全身心的投入到海報的拍攝中，和何夏唯的反派雙人海報也沒有出任何差錯。        


    拍攝工作在晚飯前就結束了，大家又一起接受了記者的采訪，林述甚至還接了何夏唯的梗，看起來大家關系親密，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因為有的藝人還有工作，晚上便沒有一起聚餐。嘉奕然和林述按照計劃去餐廳吃飯，剛剛到地下停車庫，嘉奕然猛的停下來：“啊，述哥，”他一臉菜色，“你等等我，我想去趟洗手間……”他手忙腳亂的把車鑰匙掏出來，“你先去車上，我很快就回來。”說著，他又退回到電梯里，拚命的按電梯關門鍵。        


    林述哭笑不得的看著電梯樓層顯示屏上，從負二層回到了一層，停頓了片刻。他這才轉身去找嘉奕然的車。        


    從電梯里出來，嘉奕然面無表情的來到寫字樓一側的洗手間，門口站著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見到嘉奕然微微低頭：“嘉先生。”        


    他推開門走進去，何夏唯被兩個保鏢扭著胳膊壓在地上，頗為狼狽的樣子。他看到嘉奕然，立刻冷笑道：“嘉先生好大的架子，當你是在拍黑社會電影嗎？”        


    “隻警告你一句。”嘉奕然蹲了下來，“離他遠一點。”        


    何夏唯突然笑了起來：“你是在嫉妒嗎？雖然是前男友，但也是男友。這個親密的身份讓你很嫉妒吧。”        


    嘉奕然冷冷的看著他。        


    “不過，我記得你說的是，你想認阿述當爸爸，對吧？”何夏唯斜著眼睛，嘲諷的看著他，“說起來，當兒子的什麼時候有資格管爸爸跟誰交往了。我跟阿述睡在一張床上的時候……”        


    他說不下去了。因為嘉奕然捏著他的脖子，一拳砸在他的胃上。        


    何夏唯也頗為硬氣，一聲不吭，屏住呼吸緩了好久，才咳嗽了兩聲，抬起頭一臉嘲諷的冷笑：“除了暴力，你還能做別的嗎？”        


    嘉奕然毫不猶豫的又是一拳，然後拎著他的領子，把他扔在地上：“別招惹他。”        


    “不然呢？”何夏唯低聲道，他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但是他不願意在嘉奕然面前示弱，“你想干什麼，你能干什麼？你以為我是剛出道的藝人，隨便任人宰割？”他咳嗽了一聲，撐著地面爬起來，“你敢對我做什麼，我就對你做什麼。國際上，我沒你厲害，但是別忘了，這里是中國，我也不是什麼一無所有的小藝人，在這里折騰起來，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啊，真嚇人。”嘉奕然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回答你前面的問題，我想做什麼？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些什麼。得看鄒先生，趙先生，還有劉小姐手里有什麼了。至於我能做什麼，那就要看你讓我多生氣了。這里是中國，別的做不了，魚死網破還是夠的了。隻不過我有退路，你呢？”        


    何夏唯臉色一變。        


    嘉奕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經營黑社會的，也懶得管你那麼多。你確實配不上他，所以別再糾纏他了。”他瞟了眼何夏唯的胯部，“你知道他一直按照他母親的要求，保證潔身自好。你太髒了，他受不了。”        


    說完他在保鏢的簇擁下離開了洗手間，留下何夏唯一個人站在那里，面色鐵青。        


    等到淩亂的腳步聲消失在樓廊盡頭後，何夏唯衝進洗手間的隔間，扶著馬桶干嘔了起來。        


    鄒榕。這個名字今天出現了兩次，特別是第一次……何夏唯把冷水撲在臉上，看著鏡子里臉色極為難看的自己。有什麼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嗎？        


    停車場，林述正坐在車里在和林母打電話，駕駛座的門突然打開，嘉奕然跳了上來，大叫了一聲：“述哥咱們走吧！”        


    “是不是奕然在旁邊啊？”林母立刻問道，聲音清晰的從手機里傳出來。        


    嘉奕然立刻湊了過去，對著手機喊道：“奶奶～”        


    “誒！”林母高興的應道，“奕然今天工作累不累？”        


    “不累啊，和爸爸一起工作很開心啊。”嘉奕然的語氣甜甜的，像個和奶奶撒嬌的男孩。        


    “是不是還沒吃飯？快點去吃飯，要按時定量，不然會胃疼。”林母絮絮叨叨的開始叮囑了起來。林述干脆把手機遞給嘉奕然，嘉奕然立刻接過手機，和林母耐心的聊了十幾分鍾，這才掛了電話。        


    “你叫奶奶倒是叫得挺順口的。”林述無語的搖了搖頭，忍不住笑了起來。自從半個月前林述和林母視頻，嘉奕然誤入鏡頭後，林母便和嘉奕然認識了。嘉奕然干脆順杆爬，管林母叫奶奶，還買了不少東西寄到林母家中，說是孝敬她的。        


    林母原本就對嘉奕然有好感，又被他刻意的討好，更是喜愛非常，現在嘉奕然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經快超過林述了。        


    “因為你是我爸爸嘛。”嘉奕然笑眯眯的說，用頭在他的肩膀上蹭了一下，像一隻過來打招呼的貓咪，隨即發動了轎車。        


    林述知道自己在做夢，但是他就是醒不過來。        


    五星級海灘酒店的臨海套房，他和何夏唯躺在一張床上，相互凝視著對方。那是他們相識一周年的時候，狠心痛宰錢包，定了兩個晚上來共度良宵的房間，何夏唯買了九十九朵玫瑰花討他的歡心。雖然沒有做到底，但是躺在一張床上，相互依偎著，也是一種幸福。        


    林述還記得當時自己那種幸福得要飛起來的心情。他沒有在一個幸福的家庭里長大，這讓他對婚姻和家庭總是持悲觀的態度，特別是知道自己是gay以後。而現在，他有了一個戀人，感情穩定，對外來有詳細的規劃，而且都是潔身自好，從來不出去約炮的人。簡直完美。        


    然而下一秒，畫面扭曲了。他被人捆著，嘴巴里塞著東西，又用膠帶封住，他坐在隔壁的套房內，面前擺著一台筆記本，屏幕上展示的視頻，是攝像頭從旁邊的房間里拍攝的。        


    不堪入目。        


    他依稀記得自己流了很多眼淚，到最後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了，隻覺得又酸又漲。負面情緒太多，心里反倒覺得空蕩蕩的，好像悶悶的霧氣在嚴寒中凍成了碎碎的冰渣，落在地上消失了，眼前一片清明。隻是很累，被迫坐了一夜，他隻想睡一覺。        


    “別纏著他了，明白了嗎？”一個年輕男人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臉，“夏唯哥心軟才一直照顧你，但人不能沒臉沒皮，對不對？不然活著還有什麼勁？”        


    林述猛的睜開眼，有些茫然的看著天花板，緩緩的坐起身來。眼角和鬢角有些癢癢的，他一摸，都是水。        


    居然哭了。他自嘲的扶額。真夠丟人的。        


    反正也睡不著了，干脆起來打開電腦，決定看幾部電影。        


    剛一連上網，qq立刻響了起來，原來是袁兢的留言：        


    “何夏唯那個sb被人揍了你造嗎？晚上偷摸去住院了，打得還挺狠。”        


　　☆、第27章        


夏希一愣，立刻回道：“怎麼回事？白天一起工作的時候還挺好的。”        


    袁兢原本暗下來的頭像立刻亮了起來：“估摸著是你們收工以後的事。你知道什麼情況不？”        


    林述腦海中突然閃過嘉奕然陰沉到恐怖的表情。他皺著眉盯著屏幕，緊緊的抿著嘴唇，半晌後突然笑了起來，無奈的搖了搖頭，回道：“不知道。”        


    “啊，真可惜，還以為能得到些八卦呢。”袁兢的怨念幾乎能夠穿透屏幕，“我也是通過內部渠道聽到一點風聲，不知道有沒有狗仔隊跟進啊，我現在要去看看網上有沒有新聞！”        


    幾秒鍾以後，網頁鏈接跟炮彈一樣一個接著一個轟炸進□□對話框里。林述一一點開，內容大同小異，無非是何夏唯住院，接著就是各種不靠譜的內部消息和天馬行空的推測。        


    林述看到其中一篇新聞，聲稱聽內部人員透露，和夏唯和嘉奕然相處十分不融洽，似乎是一山不容二虎的緣故，兩人針鋒相對，誰也不肯讓步，這種私下里的小動作做了不少了，這次是何夏唯倒黴，這才讓嘉奕然得了手，不知道何夏唯什麼時候報複回去，小編決定先為嘉奕然的俊哀悼三秒。        


    這篇新聞立刻被嘉奕然的粉絲批得體無完膚，粉絲們堅決不信自己的偶像會做出這麼暴力的事情，為了證明這個觀點，他們把何夏唯批得一無是處，認為他也就是在國內這一畝三分地上稱王稱霸了，放在國家上，根本就是不入流，嘉奕然何必自降身份，和他過不去？        


    接著何夏唯的粉絲殺到，在嘉奕然從客觀上講，確實比何夏唯更加高大上的情況下，堅守“找不到其他弱點的情況下，就揪著道德不放”這條黃金守則，大罵嘉奕然的粉絲崇洋媚外，漲敵人志氣滅同胞威風。        


    林述不可避免的也被波及到了。何夏唯的粉絲扒出他幾年前和何夏唯一起拍了幾年不溫不火的文藝片，而自從何夏唯離開他之後就一炮走紅的曆史，說他是掃把星，耽誤何夏唯的青春，接著諷刺嘉奕然和林述，一個是找爸爸的巨嬰，一個是趁機抱大腿的小人，等著林述把嘉奕然也克得過氣才好。        


    那邊袁兢看到這場罵戰燃燒到自家藝人頭上，大半夜的找來一幫戰友，也投入到罵戰中，各種揭何夏唯的老底：        


    “當然會一飛衝天啦，也不看他上了誰的床！我送句詩給你們：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嚐，”        


    “到底誰是掃帚星！跟著林述學了幾年演技，那幾年文藝片拍下來，林述硬生生把一個面癱磨成寶玉！不知道是誰恩將仇報過河拆橋！”        


    這種負能量的東西，林述一般自己是不看的，奈何袁兢興頭正旺，不停的給他直播戰況。最後他干脆關了電腦，上床睡覺去了。        


    同一時間，嘉奕然正在和索菲亞通話：“換不了人？”        


    “何夏唯也是佳影的股東。”電話里，索菲亞語速飛快的說，“還有，他和影視圈各個協會都有些門路。這些協會都有些政.治.權利，你知道中國對影視作品的管控有多嚴格，隻要他願意，就能讓這部電視流產。”        


    “fu.ck。”嘉奕然低聲罵道，“我們就沒辦法了嗎？”        


    “有。”索菲亞說，“那可就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對抗了，需要你投入大量的金錢和時間，去托關系，建立人脈。然而你對於那些手中有權.柄的人來說，是萬惡的資本主義國家來的外國人，他們跟你合作的概率非常小。如果隻是在網上掀起罵戰，很遺憾，隻要手中有資源，他就能出現在觀眾面前。你知道中國前幾年有個打老婆打成重傷，最後被拘.留的藝人嗎？他有些關系，沒幾天就放出來了，蟄伏了兩年，現在接著拍戲。”        


    “你不如直接說，我解決不了他。”嘉奕然硬邦邦的說。        


    “也是可以的。”索菲亞安慰道，“你可以讓他一蹶不振，但是代價很有可能是你就要離開中國。你覺得離開的時候帶上何夏唯，可能性高嗎？”        


    嘉奕然忽然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說：“他、他會同意嗎？”        


    “……”索菲亞扶額，“總之，這件事就這樣吧，你把他打到住院，已經很慘了。就像你說的，他今天是喝醉酒了，他這樣的人，正常情況下不會做出這麼下.作的事情的，就算他心里塞滿了各種下.流卑鄙的事情。不用擔心林述，”聽到嘉奕然好想想開口說什麼，索菲亞連忙道。“有你在好好保護他，他不會出任何事的，難道你沒有信心？”        


    “怎麼可能沒有！”很快就上套了的嘉奕然立刻答應了下來。        


    索菲亞鬆了口氣，道：“快去休息吧，明天就要去訓練了。別到時候起不來。”        


    掛了電話，嘉奕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是他大腦很快就被要從變態手中保護papa的一腔熱血占據了，精神抖擻的回臥室睡覺去了。        


    或許是第二天緩過勁兒來了，何夏唯發了微博，並艾特了嘉奕然。他感謝大家的關心，表示自己隻是急性腸胃炎，至於和嘉奕然的關系，那是非常的好，自己很欣賞嘉奕然的專業水平，兩人更是一見如故，經常相互交流，並無任何不合。        


    接著他發了第二條微博，表示自己和林述一起表演文藝片和話劇的那段時間，是他人生中非常寶貴的一段時間，林述演技出眾，並且樂為人師，自己的演技就是在林述的幫助下提升的，如果沒有林述，就沒有今天的自己。接著放了九張兩人當年的合影。        


    照片里，兩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在不同的背景下，非常親密的勾肩搭背，還有兩張拍攝同志片《碎冰》的劇照，一個是兩人馬上就要接吻的照片，一個是兩人赤luo著上身，躺在一張床上的照片。        


    這條微博，何夏唯艾特了林述。        


    袁兢在看到這條微博的時候差點扔了手機。對於兩人當年的恩怨，他是知道的。當年為了更好的前途背叛了林述，如今功成名就了，就想回來找初戀圓了年輕時候的遺憾？想得美！        


    然而林述面無表情的接過手機，毫不猶豫的轉發了微博，並艾特了嘉奕然。        


    “嘉奕然daniel：希望也能有機會一起拍一部同志片，為lgbt發聲。希望每個人都能活出真實的自我，追求真正的愛情，擁有幸福的婚姻。”        


    嘉奕然幾乎是秒回：“好！我馬上聯系導演和編劇！”並附贈了一個臉紅的羞澀表情。        


    粉絲們對林述這種□□裸的秀恩愛行為表示喜聞樂見！丹尼爾你終於下定決心要搞父子了咩！        


    至於何夏唯的微博，嘉奕然選擇性的遺忘了，如果不是有索菲亞手動幫忙轉發，恐怕真的會傳出不合的新聞來。        


    何夏唯躺在病床上，看著林述和嘉奕然微博下歡快的刷著cp的粉絲們，面無表情。        


    一個電話打進來，手機屏幕上顯示出“鄒榕”兩個字。        


    何夏唯盯著手機屏幕，遲遲不接電話，直到電話馬上就要掛斷的時候，他才慢吞吞的點開接通。        


    “夏唯哥？”一個軟軟的聲音傳了出來，“夏唯哥你怎麼樣了？我現在在巴黎，才知道你生病的消息。”        


    “沒事。”何夏唯明顯不怎麼想和他交談。他們早已分手，而何夏唯原本就不愛鄒榕。可鄒榕不知道是怎麼的，總是時不時的聯系他，似乎是希望他回心轉意。        


    鄒榕軟綿綿的說了好多話，問東問西，何夏唯看在他是著名導演鄒正東兒子的份上，一直沒有打斷他，但是他現在精神不好，也實在沒有耐心，最後道：“還有什麼事嗎？”        


    鄒榕猛的聽了下來，電話里隻剩下淡淡的呼吸聲，也漸漸變得顫抖和粗重了起來。        


    “夏唯哥，你是不是……”他欲言又止，“林述……他……”        


    他說話斷斷續續，支離破碎，幾乎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然而林述的名字一出來，何夏唯就知道鄒榕想要表達什麼。        


    何夏唯立刻想到林述昨天的話。鄒榕到底做了什麼，才讓想來寬容的林述，非要鄒榕跪在地上舔他的腳，才能平息怒火？        


    他聽著鄒榕支支吾吾的話，謹慎的一聲不吭。鄒榕的父親鄒正東是國內知名電視劇導演，對他有知遇之恩，當然，坦白了說，是他和鄒榕在一起後，鄒正東為了哄兒子開心，給了他幾個男主角的機會。雖然他現在已經可以和鄒正東平起平坐了，但是鄒正東人脈廣，不到緊要關頭，他不想和鄒正東撕破臉。        


    鄒榕到底做了什麼，他自己會慢慢查。        


    鄒榕說了半天，發現何夏唯一句話都沒接，立刻委屈的聲音都哽咽了，“夏唯哥……”        


    “我累了。”何夏唯道，“今天先這樣吧。”        


    “好吧，我就不打擾夏唯哥休息了，拜拜。”        


    掛了電話，鄒榕精致漂亮的小臉立刻猙獰了起來，他猛地把手機砸到牆上，手機從牆上反彈回來，差點砸到躲在一旁的女助理身上，女助理嚇得尖叫了一聲，鄒榕接著又砸了一個杯子：“鬼叫什麼？發.春啊！”        


    女助理委屈的紅了眼，隻能連忙抿緊嘴唇，一聲不吭，收拾地上的殘局。        


    鄒榕盯著窗外的夜空，咬緊了牙關，過了半晌，才咬牙切齒道：“一個老男人而已，怎麼老是陰魂不散！”        


    王瀚導演特地從香港請了個大師，算了黃道吉日，定在了兩個月以後辦開機儀式。而這兩個月中，大家也不能閑著，都在琢磨劇本，再加上這部劇有武打情節，幾個主要角色都要跟著武指練習。        


    這些年電視劇的武打情節越來越粗製濫造，所謂招式不夠翻跟鬥湊，打架先翻幾百個前空翻後空翻側空翻，這一場架就算打完了。        


    但是資金充沛的王瀚不想再繼續這樣下去，他重金請來武指好好的設計了每場打鬥戲，爭取拍出九十年代香港電影的震撼感。為此，每個演員都像是回到了大學，參加軍訓一樣，被武指狠狠的操練著。        


    其中重點的訓練對象是嘉奕然。雖然拍過動作片，但是國外的動作片和國內的武打片完全是兩回事，嘉奕然要從頭學起。而林述拍過武俠劇，大學的時候參加過武術社團，雖然隻是花架子，但是做出武指要求的動作來毫不費力，倒是被輕鬆的放過，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鑽研劇本。        


    何夏唯和林述一樣，都是有功底的人，不過何夏唯還有別的工作安排，這兩個月很少留在國內，林述和他見面次數不多，每次都是劇組開會。大庭廣眾之下，除了拿目光和見縫插針的情話騷擾他，別的何夏唯什麼都不能做。這讓林述放心了很多，拍定妝照那天發生的事情很快就讓他拋到了腦後。        


    因為側重的項目不同，嘉奕然被迫和林述分開，隻有晚上才有時間去找林述求安慰。他假裝自己訓練過度腰酸背痛，強烈要求林述幫他揉一揉，林述也不知道是真的被他騙過去了，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每天都幫他按摩。最後是嘉奕然自己不好意思了，這才停了下來。        


    比起其他藝人類似考試前臨時抱佛腳的訓練，平時成績就優異的林述隻需要認真的鑽研劇本就好，期間，他還幫老同學救了個急，接了一周話劇表演的工作。劇團一個演員生了病，老同學請林述幫忙頂替一下，因為演出的是經典劇目，也都是林述表演過的，因此不太需要彩排就能上場。        


    作為林述的頭號粉絲，嘉奕然自然每場都買了一等座的票去捧場，又假公濟私，拍了林述在後台彩排和化妝的照片和視頻，剪輯好配上自己翻唱的音樂，做成視頻，上傳到他為林述做的網站，已經驗證了身份的“林述全球粉絲後援團團長”的微博賬號，還有稀里嘩啦視頻網站也就是俗稱的x站里，還寫了repo，畫了表演和返場和觀眾交流時的林述。        


    粉絲們聞風而動，紛紛來欣賞偶像的作品，差點擠爆嘉奕然做的小站，而x站的視頻也迅速的在二十四小時內播放量突破百萬。        


    於是，第二天晚上整個劇院便擠滿了嘉奕然的粉絲，甚至劇院外面也有上千買不著票的粉絲蹲守，劇院大廳擺了幾百個預祝表演順利的花籃，百合花香濃烈到刺鼻的地步。劇場內，小姑娘們倒是組織得井然有序，還有人維持秩序，大家不吵不鬧，安安靜靜，沒有在劇院里到處亂竄圍堵嘉奕然影響其他觀眾，也沒有溜到後台搗亂。        


    但是林述依然為此頗感愧疚，這些新來的觀眾並非為了看話劇表演，而是為了嘉奕然，喧賓奪主，這是對劇團成員是一種極大的不尊重。他想勸嘉奕然回去，然而劇團的團長倒是無所謂，甚至還請嘉奕然在演出結束後上台獻花。        


    當嘉奕然捧著99朵玫瑰花上台獻給林述的時候，整個劇院都快被女孩子們的尖叫聲掀翻了，粉絲們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應援的led燈板，上面拚著“燃樹王道！奕生永林”的應援語。林述尷尬的不知道說什麼好，抱著花束全程僵硬，恨不得把嘉奕然一腳踹出劇院。        


    從劇院出來的時候林述又被嘉奕然的粉絲堵上了，幾百個小姑娘整齊劃一的喊著應援語，還一起叫他爸爸，羞恥度簡直爆表。這件事半夜就上了熱搜，此後林述不管走到哪兒都被人打趣，連公司里年齡比他大的演員都捏著台灣腔叫他爸爸。        


    《禦魔劍》劇組也趁此機會為電視劇做宣傳推廣，在網上公布了林述去探望嘉奕然時糾正他姿勢的視頻。        


    視頻中，嘉奕然姿勢頗為僵硬的舞著劍，林述在一旁看了一會兒，最後上前接過道具劍，行雲流水般的舞完一整套劍法。他身體柔韌度非常高，四肢修長，姿勢優美，頗有室外高人的風範。接著嘉奕然就在林述的指導下，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糾正。視頻中間部分用了快進，到最後，嘉奕然的動作和視頻開始時的已經有了天壤之別，隱隱透著一股大俠的姿態了。        


    粉絲們紛紛表示男神不愧是男神，學什麼都快！並表示這段“慈父教子”的視頻真心戳人g點。還有一部分粉絲，對於林述柔軟的四肢表示出極大的興趣，並就此展開了各種聯想，紛紛祝賀嘉奕然以後有福了。        


    林述看到評論區里的那些二三十字的h小段子，表示他再也不想看粉絲的評論里。        


    不管怎麼說，林述“國民爸爸”的外號算是被坐實了，每天都被迫接收各種新的兒子女兒和女婿兒婿。        


    兩個月以後，《禦魔劍》劇組趕往橫店，舉辦了盛大的開機儀式。因為天氣漸涼，開機儀式上的演員都穿著戲服應景。到場的除了各家媒體，還有抽獎抽中的粉絲，因為還沒有到和藝人交流的環節，都被管理人員安排在最後面坐著，並不允許隨意走動，因此現場雖然有些擁擠，但是秩序井然。        


    按照傳統，貢桌上面擺放著香燭、蠟台、貢果和豬頭，在敬香前，先由製片人，導演還有各投資方派來的代表上去發言。嘉奕然擁有投資方和主演的雙重身份，因此作為投資方發言的事情交給了索菲亞。        


    嘉奕然以前從來沒有參加過中國劇組的開機儀式，因此敬鬼神的儀式對他來說十分新鮮，在製片人說話的時候，他就一直盯著貢桌上的豬頭，表情略有些詭異。        


    “怎麼了？”林述小聲問道。        


    嘉奕然有些不可思議的搖了搖頭：“一頭死去的豬的頭，正對著我們，還帶著一種怡然自得的微笑。老天，這真是讓人覺得毛骨悚然。”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示意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林述強忍著笑意，不輕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這場景剛好被後面的粉絲看到，鏡頭紛紛對準兩人。        


    “互動好有愛～好有父子相啊～”        


    “天哪堅持不住啦！我要開始站父子cp了！誰來拯救我的三觀！”        


    略有些冗長的發言結束後，主演和劇組各部門的主管紛紛上前敬香。開機儀式就算是結束了，大家紛紛移步室內，製片、導演、編劇和主演們接受記者采訪。        


    以嘉奕然最大投資方、製片公司股東和主演的雙重身份，他的地位目前最高，應該和製片人坐在一起。但是他想和林述坐在一起，非要幫他也拉到製片人那邊，坐在導演的上座。        


    開玩笑，林述當然不能過去。嘉奕然邀請他是抬舉他，沒人會說嘉奕然什麼，但要是他接受了，就是他目中無人，仗著有後台肆意橫行了。        


    索菲亞見狀連忙上前，一邊假裝打哈哈，一邊在嘉奕然的腰上狠狠的擰了一把。嘉奕然被迫放開林述，林述立刻竄到主演那邊，正想坐到女二的下首，卻被大家推來推去，最後坐在了女主角的上首，何夏唯的旁邊。        


    這種人情世故尊卑次序真是讓人累覺不愛。        


    何夏唯看了眼一邊和製片以及記者們打招呼，一邊時不時朝著林述望過來的嘉奕然，心中了然。嘉奕然難道不知道林述不能坐在那個位置嗎？當然不可能。他隻是在暗示大家，他是林述的而後台罷了，隻要他願意，他就能讓林述的地位超過導演，和自己平起平坐。雖然林述過去是任人宰割的三線藝人，但是現在，所有人都要像尊重他一樣，尊重林述。        


    何夏唯輕笑了一聲，側頭看了眼低眉斂目，姿態低調的林述，湊過去輕聲道：“他倒是肯為你費心啊。”        


    林述礙於有記者在場，隻能抬起頭對他笑了笑，在他能開口前，道：“明天有你的戲份嗎？我記得第一場是在大殿吧，好像幾個主要演員都要過去？”        


    何夏唯深深的看著林述，知道他是故意不給自己開口說別的事情的機會，隻好笑了笑說：“對，說是那場戲最簡單，又熱鬧，基本一天過，算是個好彩頭，也能給專訪記者點新聞稿。”        


    林述面色不變，繼續和他討論著劇本。        


    果然變了。何夏唯看著林述勾畫的邪氣妖嬈的眉眼，心中微歎。如果是六年前的林述，絕對做不到這麼能忍。那個時候他們都是頗為驕傲的年輕藝人，因為出演了不少文藝作品，也去國外參加過大大小小的電影節，覺得自己有才華，有眼界，隻是生不逢時，因而特別看不起商業作品的演員。        


    這是要吃了多少苦，才能讓那樣一個傲氣的青年，磨去所有的棱角，變成現在這樣看不清深淺，八風不動的沉穩男人。        


    愧疚、心疼和更加強烈的愛意湧上心頭，讓何夏唯幾乎要忘了他們身處何處，隻想去握住林述的手。        


    這時，他忽然對上林述的眼睛，里面淡淡的冷漠、不屑還有厭惡和反感，仿佛一盆冰水從天而降，澆得他渾身發寒。        


    等大家吵吵擾擾的寒暄過後，記者招待會正式開始。        


    記者們首先問了製片導演還有編劇一些程序化的問題，隨後重點目標放在了藝人們的身上。火力的主要襲擊對象自然是嘉奕然。        


    “嘉奕然你為什麼會選擇《禦魔劍》劇組呢？”一個記者問道，“據悉今年獲批的古裝電視劇有十二部，那是什麼讓你決定參演《禦魔劍》？”        


    “因為我想和述哥一起合作，而這些劇本看了之後，覺得隻有禦魔劍里的陵桐這個角色，既適合述哥，和男主角又有很多對手戲，還存在父子關系。”嘉奕然大大方方的說。        


    最外層的粉絲聽見了，立刻尖叫了起來。整個劇組的人和記者們也跟著起哄，對著林述喊爸爸。        


    林述尷尬的捂臉，向大家擺了擺手，示意別再這麼開玩笑了。        


    “林述參演古裝電視劇和電影的經驗蠻豐富的，”另一個記者問道，“我看了那段‘慈父教子’的視頻。”        


    大家又開始哄笑了起來。        


    記者等笑聲平息下來，才接著問道：“那林述你出色的武打功底，是小時候學過，還是拍了這麼多古裝劇練出來的？”        


    林述從助理手中接過話筒，道：“我大學的時候參加過武術社團，練了些基礎。後來去拍戲發現自己這點功底還不夠，就總是纏著武指，請他們多指點我一些，自己平時也經常複習。不過真的隻是花架子，看著好看，打架絕對不能自保。”        


    “阿述是個很刻苦的藝人。”何夏唯突然道，“以前我們合作的時候，如果劇中有彈鋼琴的劇情，他就去學鋼琴，有跳舞的劇情，他就去學跳舞。拍戲這麼多年，絕對已經練出十八般才藝了。我記得他除了鋼琴，還會古箏，小提琴，琵琶，拉丁，探戈，華爾茲……哦，對了，他還會點京劇和昆曲。”        


    “哇！”房間里一片震驚的叫聲。林述趕緊解釋：“夏唯誇張了，沒有那麼多，就是會擺個架子，拍戲的時候看起來像那麼回事罷了，舞蹈那是藝人的必修課。”        


    嘉奕然微笑著看著那邊熱鬧的場景。他特地讓索菲亞交代記者，今天捧一捧林述。但是他沒想到的是，何夏唯會半路殺出來做好人。寬大的袖子里，嘉奕然的手攥成了拳頭，這才不至於讓他的表情難看下來。        


    “居然還會京劇和昆曲？”記者還在表達自己的驚訝之情，“這個可是真的很難學的！林述能現場來一段嗎？”        


    記者和粉絲們立刻開始鼓掌，後面的粉絲又開始尖叫：“爸爸，我們愛你！”“爸爸好厲害！”        


    林述推辭了兩句，最後還是站了起來。他知道這應該是記者故意給自己製造話題，而站在他們背後的人，一定是嘉奕然。遠遠的給嘉奕然一個感激的眼神，林述說：“唱的話，真的就算了。當時是拍一個叫《福慶班》的一個電視劇，所以才學的，唱詞都是對口型，那個真心學不來，我就給大家念吧。誰能借我一把扇子？”        


    “爸爸接著！”一個粉絲從後面刷的扔過來一把折扇，差點砸到他的頭，林述眼疾手快，伸手接住，隨即甩了甩被砸的有些麻的手，笑道，“好球，三分！”        


    扔扇子的粉絲尖叫一聲，抱住身邊的閨蜜把臉埋到她的懷里，好像已經激動的不能自持了。        


    林述展開扇子，不由得額頭上滴下三大滴冷汗。扇面上畫著兩個古裝的男人，一人趴在另一人的膝蓋上，姿態親昵，兩人長發飄飄，衣袖翻飛。這正是他們之前拍的陵桐陵千灼父子的海報。旁邊配了一句詩：“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重點是，詩句最後的署名是：“丙申年三月初三，千灼憶慈父。”        


    三月初三是古時情人春遊幽會的日子，比起現在宣傳的七夕情人節，這個才是古時候正兒八經的情人節。在這個日子，陵千灼想念陵桐……        


    這姑娘絕對是站灼桐或者灼戮cp的粉絲！        


    林述把扇子翻了過來，背面也是一模一樣的畫。        


    然而又不能把扇子退回去……林述硬著頭皮，合起扇子，身體微微下蹲，右手執扇向前一推，左手緩緩把扇子拉開，看到扇面的記者和粉絲們長長的“哦～”了一聲。        


    林述笑道：“大家嚴肅點，不然就笑場啦！”站直身子，重新展開扇子，做出杜麗娘經典的賞花姿勢，口中念道：“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賦予斷壁殘垣。”        


    因為隻是念詞，不像原版的昆曲一個字百轉千回的唱，大家也沒那麼多時間等他，因此林述稍稍改進了下姿勢和速度。他心里明白大家想看的無非是身為男性的他如何展現出女人的嫵媚和妖嬈，因此加入了大量蘭花指，振袖，以扇遮面等姿勢。        


    在表演中，男性總覺得扮演偏女性的角色會顯得娘炮，讓別人看不起，難以跨越心里障礙，動作放不開，反倒顯得扭捏。而林述不這麼覺得。他看過歐美一些有關異裝癖和變性人的影視作品，如果可以，他也很想接一次這樣題材的作品，來磨練的自己的演技。        


    連異裝癖和變性人都不在乎，稍微顯得一點女氣，林述就更不放在心上了。幸好他在結束了《福慶班》的拍攝後，時不時的還會進行一些京劇和昆曲身段的練習，現在做出這些動作來，一點都不顯得僵硬違和，反倒被身上厚重寬大的衣服襯得更加纖細。        


    最後一句唱詞念完，林述右手執扇，緩緩蓋住自己的臉，又慢慢的露出眼睛，嘴角含笑，朝著身體的斜側方望去，表情溫柔，目光深情，又因為略顯妖嬈的妝容，透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嫵媚。        


    整個房間里，包括擠在外面的粉絲，都安靜得隻剩下呼吸聲，大家的目光都黏在林述的身上。這個平時溫柔而不是男子氣概的男人，嫵媚起來，也不輸給女人。        


    什麼是演技？這就是演技！可以不為外貌和性別所限製，用自己的身體，用自己的表情和聲音，像觀眾展示出完完全全不同的另外的一個人！        


    林述在這個姿勢上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他才發現，自己這一眼，剛好對上嘉奕然的眼睛。隨後，他看到嘉奕然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得漲的通紅，最後連脖子和耳朵都紅透了。        


    “啊！丹尼爾臉紅啦！”一個粉絲尖叫了一聲，如夢初醒的粉絲們立刻把把視線投向嘉奕然，隨後大家都開始尖叫了起來；“奕然，爸爸是不是特別好看！”        


    嘉奕然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點了點頭：“非常好看。”        


    粉絲們的叫聲快把房頂掀翻了。        


    一個記者趁機問道：“嘉奕然你覺得是林述好看，還是顏莉穎好看？”顏莉穎是《禦魔劍》的第一女主江血鴆的扮演者，在亞洲女星普遍以清純可愛為趨勢的大環境下，獨以長相嫵媚妖嬈，性感*而家喻戶曉，是各種影視作品中，傾國妖妃和紅顏禍水不二選擇。        


    “述哥好看。”嘉奕然毫不猶豫的說，“因為我喜歡他嘛。”        


    這種光明正大毫不掩飾的“秀恩愛”，幾乎要讓粉絲癲狂了。天天都發糖，馬上就要的糖尿病了，作為粉絲不要太辛苦！！        


    記者趁機問道：“你覺得你的這幾個紅顏里，那個最漂亮？”        


    “環肥燕瘦，各有千秋。”這種程度的問題嘉奕然當然不可能上當，“所以陵千灼是人生贏家，男人夢中情人的所有類型，都和他有一段愛恨情仇的糾葛。”        


    “那如果讓你選一個，你最喜歡哪個？”記者問，“這幾種類型的女生，你最欣賞哪一種？不要用爸爸做擋箭牌！”他趕緊加上一句。        


    嘉奕然微微一笑，摟住坐在他身邊的索菲亞：“我最欣賞的女人是索菲亞。她雖然下不得廚房，但是她上得了戰場，衝鋒陷陣的身姿充滿魅力。謝謝你，我才能走到今天。”他和索菲亞貼了貼臉。        


    “別誇我，誇我也不會嫁給你。”索菲亞面無表情的推開他，她可不想再和嘉奕然傳出緋聞了，於是大大方方的向記者展示自己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拉上訂婚的女人做擋箭牌，還不如拉上述哥。”        


    “是顏莉穎嗎？”另一個記者趁機問道，“之前有記者拍到兩位單獨在高檔餐廳吃飯，還一起去了酒吧，最後你親自又送顏莉穎回去。”        


    “哎呀，大家不要亂說啦。”顏莉穎紅著臉說，“都隻是湊巧啦，一個劇組的剛好碰到，就一起出去玩，隻是朋友而已。”        


    嘉奕然瞟了眼坐在一起的女藝人們，微微皺了皺眉，這才笑著對記者說道：“你們不能亂說啊，女孩子的聲譽很重要。其實我和顏小姐不是特別熟，雖然是一個劇組的，但是這兩個月除了偶爾對一下戲，私下里並沒有接觸。還有，我們並沒有單獨吃飯，我每天晚上要麼一個人吃，要麼和述哥吃，每次出去吃都會碰到粉絲，也都有簽名，大家都可以作證的，對不對？”他對著門外的粉絲們喊道。        


    “對！”粉絲們齊聲答道，接著又開始喊口號，“燃數王道！奕生永林！”        


    “那天明明述哥也在，你們不能人工p圖，看圖說話啊。至於那個酒吧，是述哥一個朋友開的，我們過去捧個場而已。”嘉奕然解釋道，“還有，我不喝酒，沒有酒駕哦。”他補充道。        


    嘉奕然先是說和顏莉穎不熟，接著又說自己一直和林述在一起，那麼顏莉穎是怎麼出現在嘉奕然身邊的，這個問題倒是非常值得深思了。        


    導演王瀚發現話題快朝著大八卦發展了，連忙打趣了嘉奕然和林述幾句，把話題引回了電視劇。大家又是一陣笑聲，坐在顏莉穎身旁的女二號一副好閨蜜的模樣，伸手摟住她的肩膀，湊到她耳邊輕聲道：“辛苦你了，為了傳緋聞，硬給人家當了一個晚上的電燈泡，還蹭了一次車，臉都不要了，佩服。”        


    顏莉穎立刻回抱住她，一臉笑容，嘴唇幾乎不動道：“比不得某人，自薦枕席，也不管武指也在現場，練習的時候就敢光明正大的挑/逗人家。比起不要臉，我可是甘拜下風。”        


    女演員這邊的洶湧暗流，卻也不能擺在明面上，大家熱熱鬧鬧的開完了招待會，接著粉絲們排隊找偶像簽名合影，白天的公眾活動就這樣圓滿的落下了帷幕。        


    下午劇組成員來到附近的飯店辦開機宴，開宴前，製片、導演還有編劇紛紛起身發言，表達了自己對劇組拍攝順利，收視破紀錄的強烈期望。        


    然而輪到嘉奕然的時候，他端著酒杯，表情略有些嚴肅。熱熱鬧鬧的包廂漸漸的安靜了下來，大家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都不敢做聲了。        


    沉默了片刻，嘉奕然開了口，他語氣平淡，聲音不高不低，卻顯得格外的威嚴：“希望各位的心思，都用在如何好好演戲上，別總是折騰些有的沒的。與其沒事兒找別人一起吃飯聊天，半夜喝醉了酒打電話訴說心事，不如好好鑽研劇本。一心二用，出不了好作品。我作為投資方，對藝人的專業素質要求會比較嚴格，作為主演，對於工作環境和同事的要求同樣嚴格。真心的希望不會出現換角的情況。不過我也不在乎換角的那點錢，畢竟還不值一輛跑車的價值，在工作上，我從來不會委屈自己和不合格的員工合作。”        


　　☆、第28章        


他說完這段話，整個包廂立刻安靜的仿佛掉根針都能聽見一般，沒有一個人說話，隻有點的干鍋和烤魚的小爐子燃燒時發出的咕嚕嚕的聲音。        


    幾個女演員的表情都有些怪異，有的面無血色，強作鎮定，有的面色慘白，眼神恐懼，有的眼中含淚，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剩下的幾個則嘴角勾起，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林述和其他人一樣，都老老實實的低著頭盯著眼前餐盤上的花紋。大家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在開機前的集中培訓中，有好幾個女藝人非常大膽的向嘉奕然獻殷勤，培訓的時候，每到休息時間，大家都纏在嘉奕然身邊問東問西，極盡諂媚之能，自薦.枕席，挑.逗.勾.引，幾個男藝人在旁邊都悄悄議論嘉奕然的豔.福，連林述都佩服嘉奕然的定力。        


    而在私人時間里，林述有幾次和嘉奕然一起去吃飯，都“湊巧”碰到了出來逛街的女藝人。比如那天遇到的顏莉穎，不僅自顧自的在他們的餐桌旁坐下，還一路跟著他們去了酒吧。        


    在餐廳里還算矜持，等去了燈光昏暗，氣氛曖.昧的酒吧，顏莉穎就借口酒意，一直在往嘉奕然的身上蹭，襯衫的扣子幾乎完全解開，嘉奕然黑著臉幾次推開，因為顧忌到這是在公共場合，需要維持形象，不能對女士做太過分的事情給人留下不尊重女性，不照顧弱者的話柄。最後還是林述拜托朋友叫來酒吧里的女招待，強行把顏莉穎隔開，這才解救了嘉奕然。        


    這些女星無論名氣高低，都是美豔逼人的大美人，男人面對漂亮的女人，即使對方做錯了事情，大多也會心軟，就算當時生氣，事後也一般都淡淡的揭過，不再重提。然而嘉奕然明顯不屬於這一類。誰也沒想到他會當著所有工作人員的面，這樣毫不留情面的打臉，完全不分男女的模樣。        


    嘉奕然慢吞吞的把杯子里的果汁喝完，林述看到他的杯子空了，下意識的拿起瓶子給他滿上。嘉奕然立刻粲然一笑，接過杯子要給林述倒滿，道：“述哥，咱們碰一杯，算是正式的第一次合作，多多關照啊。”        


    “你還用我關照嗎？”林述笑著和他碰了一杯。        


    “來來，爸爸說兩句。”製片大著嗓門吆喝道，“看在大家都叫你爸爸的份兒上，多說兩句！”        


    剛剛還凍在一起的氣氛猛的融化開，大家又開始說笑，起著哄的讓林述起來發言。        


    這段插曲就算是過去了，每個人都笑意盈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嘉奕然在開機宴上一番話的有效期隻有一周。《禦魔劍》是大製作，雖然嘉奕然明確表示有自己在，不需要為了粉絲效應和話題度，請太多片酬高的藝人，但是依然最後劇組中的還是擠滿了各路當紅偶像。        


    這些個當紅藝人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平時沒事兒還要在網上隔空撕逼搞點存在感，如今都在一個劇組，林述就覺得絕對不會清淨的下來。        


    果然，一周以後，第一個敢於吃螃蟹的勇士沉不住氣了。        


    當時還是半夜，林述躺在床上，剛看完明天的劇本，關了燈打算睡覺，就聽到一聲尖叫，接著就是房門開開關關的聲音，走廊里立刻充滿了各種不可置信的小聲尖叫和竊竊私語。        


    林述想躺也躺不下去了，打開門探出頭來，立刻被也像其他人那樣倒吸了一口氣。        


    走廊里，就在他旁邊嘉奕然房間正前方的地面上，女三號安笑軒渾身赤luo，僅僅裹著一條浴巾半躺在地上，浴巾寬度不夠，就算她站直身體，也不過是從腋下到臀下，剛剛能遮住春.光，但是一走動肯定會露出點什麼來，而現在她半躺在地上，浴巾被拉起，她顧得上上邊就顧不得下邊，狼狽不堪，又看到大家都從房間里出來，甚至樓上樓下的藝人也都湧到這一層來圍觀，又羞又懼，崩潰的大哭了起來。        


    “哎呀，這是怎麼回事？”女主角顏莉穎走出來，她穿著白色的絲綢吊帶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同款的絲綢睡袍，兩件睡衣幾乎是半透明的，衣領極低，露出深深的ru溝和半個胸脯，而兩點和紅色的蕾絲邊內.褲看得一清二楚，“笑軒！你怎麼了？怎麼坐在這兒？”        


    她扭腰擺臀，款款走到安笑軒的身邊，脫下睡袍披在顏莉穎身上，“怎麼了這是？快起來，快起來。”她趁機伸手去扶她，可是不知道怎麼了，差點把安笑軒身上的浴巾完全扯掉。安笑軒雪白豐滿的胸.脯立刻露了出來，林述聽到不遠處的幾個男演員吹了聲口哨，輕聲道：“不愧是美.空出身，身材就是好。”        


    林述有些看不下去了，正想回屋拿條毛毯，就看到嘉奕然房間的房門猛的被打開，隨著一件白色的長款浴袍被狠狠的甩在安笑軒的臉上，嘉奕然邁出了房門。        


    “滾開。”嘉奕然對顏莉穎低聲說道，“再湊熱鬧，你也跟著一起走人。”        


    高大的男人此時面若冰霜，表情冷峻，目光中帶著寒冷的怒火，像是能夠把人燒成灰，卻又讓人寒徹入骨。        


    整個走廊里的人都安靜了下來，噤若寒蟬，一動也不敢動。        


    顏莉穎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她也沒心思再賣.弄.風.情，低著頭連忙爬起來，退回到圍觀的群眾中。        


    安笑軒也不敢大聲哭了，她小聲抽泣著，用浴袍裹住自己的身體。        


    “安迪？”嘉奕然先是看向四周，叫著他的助理的名字。        


    一個年輕的男人慘白著臉從人群中擠出來：“嘉先生。”        


    “你被開除了。”嘉奕然毫不留情的說，“讓安德魯現在就過來，去找艾倫開三個月的工資，然後今天晚上你就給我滾蛋！”        


    “是……”男人一句辯白也不敢說，低著頭退下了。        


    嘉奕然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女人身上。        


    “我給你兩個選擇。”嘉奕然聲音不高，說話的節奏也不快，但是這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天空中慢慢積蓄的烏雲一般，給人一種山雨欲來，雷霆萬鈞的震懾感，“第一，自己滾回房間，收拾行李，明天早上直接走，劇組和你的經紀人同時發聲明，說明你是自己放棄這個角色的。第二，我們直接在網上公布剛才發生的事情，證明你是因為人品和私德有問題，才被劇組開除的。當然，女配角勾.引男主角被開除，這一點可能在法律上站不住腳，沒關系，為了不耽誤時間，違約金我會賠。這點錢，我說過，不算什麼。”        


    “你選一個吧。”        


    走廊里安靜得可怕，所有人都盯著地上頭都不敢抬的安笑軒。眾人的目光仿佛一把把利劍，貫穿了她的身體。最後她大聲的啜泣了一聲，再一次裹緊了身上的浴袍，強忍著哭聲低聲道：“我選第一個……”        


    “很好。”嘉奕然道，“明天早晨六點以後，我不希望再在這里看到你。明白了嗎？”        


    安笑軒用力的點了點頭：“明白了。”        


    “諸位。”嘉奕然抬起頭環視四周，被他目光觸及的人，都嚇得低下了頭，“我在開機宴上，很明確的警告過各位，務必要認真工作，不要做些歪.門邪.道的事情。看來這點警告力度不夠，非要殺雞儆猴，才能起到相應的效果，是嗎？”        


    大家都低著頭，不敢說話。        


    “如果再有下一次，不管是做什麼，我不會再大發慈悲，給你們兩個選擇。我會幫你選第二個。聽明白了嗎？”        


    大家不說話，但是很明顯，這一次，嘉奕然的話他們是聽進去了。        


    “現在，都去休息吧。明天還請繼續努力。晚安。”        


    說完他轉身回了房間，關上了門。        


    安笑軒的助理上前把她扶了起來，大家也不敢在走廊里交談，紛紛交換著眼神，三三兩兩的離開了。還有人想湊到林述面前跟他套套近乎，搞點□□，林述當機立斷，轉身進屋關了門。        


    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林述一時也睡不著，輾轉反側了很久。門外已經一點聲音都沒有了。此時已經是後半夜，到處都靜悄悄的。        


    就在林述再一次翻身的時候，他聽到一聲輕輕的敲門聲。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敲門聲再一次響起，林述連忙下床去開門。        


    剛一開門，嘉奕然就一個側身從門縫里擠了進來，迅速把門關上，接著一把抱住林述，臉在他的脖子上蹭了蹭：“嚇死我了。”        


    “嗯？”林述拍了拍他的後背，“怎麼了？”        


    “我洗了澡從浴室里出來，剛剛掀開被子要躺上去，就看到一個女人躺在我床上。”嘉奕然委屈的說，“我還以為是鬼，嚇得我差點叫出來。”        


    林述被逗笑了：“所以你把她扔出來了？”        


    嘉奕然點了點頭，頭發蹭著林述的耳朵癢癢的。        


    “安小姐怎麼進去的？你的房間門沒鎖嗎？”林述問道。        


    嘉奕然冷哼一聲：“當時我的助理安迪就在房間里，等我出來的時候，他就不見了。肯定是他把那個女人放進來的。不知道給了我的助理多少錢！”他憤怒的把臉使勁埋進林述的脖子里，“太過分了！”        


    “嗯嗯，別生氣啦。”林述摸摸他的頭，“開除他就好了”        


    “述哥述哥！”嘉奕然連聲道，“我不敢回去，有點害怕。老覺得被子里有人。”他軟下聲音道，“我、我今天，能不能、能不能和述哥睡一晚上？”        


　　☆、第29章        


“逗我呢你？”林述輕輕的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但是卻還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嘉奕然立刻歡快的撲到床上，就像是一直不被允許靠近臥室的大狗，被允許上床和主人睡一覺，便立刻抓緊機會占領地盤。        


    “述哥，快過來休息啊。”他趕緊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林述無語的躺了上去，關了燈。原以為身邊多了個人會讓人睡不著覺，沒想到很快就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聽著耳邊的呼吸聲變得平穩悠長，嘉奕然睜開眼睛，盯著林述的臉看了半天，最後抬起身子，對著他的臉輕輕的印下一個吻，對著林述的耳朵輕輕叫了一聲：“papa。”        


    林述微微皺眉，好像熟睡中被打擾了似的，他伸手拍了拍嘉奕然的臉，嘟囔道：“小唯，別鬧。”        


    嘉奕然的臉立刻黑成了煤炭，他目瞪口呆的盯著林述，恨不得現在就把他搖起來，問他到底做了什麼夢！為什麼會夢到那個變態！居然還這麼親密的叫他！        


    手舉起來又放下，嘉奕然鼓著臉坐起來，抱著膝蓋嚴肅的盯著林述的睡顏。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述忽然皺緊了眉頭：“王八蛋！”他罵了一句，不舒服的翻了個身“滾開！”        


    嘉奕然忽然心情好了起來，他高興的躺了回去，想了想，悄悄把手伸進林述的被窩，握住他的手。林述掌心溫暖，摸起來濕潤潤的，讓嘉奕然想啃一口。        


    他紅著臉把頭埋進枕頭，閉上眼睡著了。        


    林述不知道嘉奕然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等他被鬧鈴鬧醒的時候，嘉奕然已經不見了。他坐起身子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有些煩躁的又把頭砸進了枕頭。        


    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很久沒有和別人同床共枕過了，昨天晚上居然夢見了何夏唯，他夢見年輕的時候他們還濃情蜜意的那段時間，以及最後閃電般分手的那段痛苦的日子。        


    希望自己沒有說夢話。林述一邊刷牙一邊看著鏡子里面色略有些疲倦的自己，心想道。袁兢說過以前住一個宿舍的時候，他偶爾會說兩句夢話，隻不過不經常罷了。        


    但是就像是逃課，不逃課的時候老師從來不點名。林述就怕自己不說則已，一說驚人。        


    不過聽到的是嘉奕然，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經過昨晚的風波，整個劇組像是被巡檢過的ktv，風氣正到可以上d報，沒有作妖撕逼，沒有勾搭挑逗，大家老老實實的看劇本，對戲，拍戲，除了幾個藝人因為嘉奕然站在一邊，緊張的ng了好幾次，剩下的可以說非常完美。        


    這一天工作結束的時候，嘉奕然滿意的表揚了整個劇組的工作狀態，又讓自己的助理去買了食材，在旅店請大家吃了一頓火鍋，請大家再接再厲。        


    沒有了明爭暗鬥的鶯鶯燕燕，嘉奕然倒是輕鬆了很多，可對於林述來說，這些原本也都影響不到他，比起那些那群貌合神離暗地里小動作不斷的女藝人們，何夏唯一個加起來比她們所有人都更讓人心塞。        


    或許那天真的是喝醉了，何夏唯自那以後再也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似乎完全恢複了自己塑造出來的文藝紳士的形象。林述原本大鬆了一口氣，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這口氣鬆的太早了。        


    何夏唯確實不再耍流氓了，但是他時時刻刻都用一種深情而愧疚的眼神望著林述，每次對話時，不管多麼官方的話題，三言兩語間他總能營造出一種曖昧的氣氛，更讓人受不了的是對戲和拍戲的時候。可還沒分手的時候，天天一起拉片對戲，相互磨練演技，這種默契，即使隔了六年依然頑固的存在著。這種親密的表現，讓林述覺得和何夏唯之間的對手戲，比別人的累一百倍，身累，心更累。        


    工作的時候心累一點，林述還能接受，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然而讓他幾乎要發狂的是，除了工作時間，何夏唯似乎連他的休息時間也要潤物細無聲的滲透進來。        


    喝水的時候，林述會發現保溫杯里放得是檸檬蜂蜜水，酸度和甜度都是自己最喜歡的那種，一問才知道居然是何夏唯的助理送過來的，這讓已經喝了半杯的林述吐也不是喝也不是；吃飯的時候，突然發現今天的低卡營養餐里雞肉蔬菜沙拉的菜品和調味醬也是他最喜歡的那種，等吃完了才聽到廚師們在討論說今天的食譜是何夏唯提供的；更別提和何夏唯演對手戲的時候，兩人雖然多年不曾合作，        


    林述要抓狂了。而比他還抓狂的是嘉奕然。        


    “這是挑釁，你知道嗎？”賭氣把飯全都扔了，隻能躲在車里啃即食麥片的嘉奕然壓著生硬給索菲亞打電話，“他是在告訴我，我和述哥現在關系親密又怎麼樣？我對述哥的了解遠沒有他多沒有他深入，我不知道述哥最喜歡喝什麼比例的蜂蜜檸檬水，最喜歡吃什麼種類的菜，喜歡什麼樣角度的椅子，什麼軟度的枕頭，睡覺有什麼習慣姿勢，劇本上標注筆記的習慣，還有……”        


    索菲亞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他把他最新了解到的n條“林述不為人知的一面”一條一條的總結出來，最後終於不耐煩了，嘖了一聲，打斷他的話：“丹尼爾，你就沒有想過是你多想了嗎？”        


    “……什麼？”        


    “丹尼爾，你別忘了，你是把林述當成父親，當成親人，當成最好的朋友，而何夏唯是林述的前男友，現男友現在想複合。”索菲亞道，“你們兩人的身份不存在任何衝突和矛盾，何夏唯為什麼要向他喜歡的人的朋友、親人和孩子示威？”        


    “不是……”嘉奕然下意識的反駁，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現在的樣子，就像是不想讓父親再婚的青春期少年。”索菲亞笑了起來，“行了，放寬心吧，你的新爸爸就算再婚了，也不會冷落你的。”        


    “何夏唯配不上他！”嘉奕然嚷道，“他就是個變態！”        


    “配不配得上，那是林述考慮的事情，不是你，親愛的。”索菲亞的語氣就像是在和一個無理取鬧的幼兒園小朋友說話，“那是他的私人感情生活，親愛的丹尼爾，在他做出什麼傷害林述的事情之前，他們之間的一切都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嘉奕然不高興的掛了電話。        


    索菲亞聽著手機里傳來的通話掛斷的聲音，忍不住笑了起來。        


    “徐總，有什麼很高興的事情嗎？”她的助理問道。        


    “自家遲鈍的孩子終於要進入青春期了。”索菲亞伸了個懶腰，“這一天等的太久，再不來，我會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發育了呢。”        


    助理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道：“恭喜。”        


    索爾亞哈哈大笑。        


    嘉奕然抓著手機衝回了劇組，林述正在其他工作人員坐在一起吃飯。嘉奕然大步走過去，拖了把椅子放在林述身邊坐了下來。        


    最大的大老板和身價最高的主演給大家壓力有點大，更別提幾周以前晚上嘉奕然雷霆萬鈞的怒火，所有人都變得拘謹了起來，卻也不敢走，隻能默默的刨飯。        


    嘉奕然抱著手，盯著林述手里的飯盒，好像是想用目光把它加熱似的。幾分鍾以後，林述發現了嘉奕然灼灼的目光。“怎麼了？”他小聲問道，“沒吃飽嗎？”        


    嘉奕然遲疑了片刻，立刻用力的點了點頭。        


    “廚房應該還剩點才對。”林述站起來想去給嘉奕然再拿一份。        


    “不用啦，述哥分我兩口就好了。”嘉奕然立刻把林述按回到椅子上坐著，“我想吃西紅柿。”        


    林述把飯盒和筷子遞給他，嘉奕然立刻張開嘴。        


    林述盯著他的嘴看了半天，嘉奕然的腮幫子都酸了，林述這才夾起一塊西紅柿放進他的嘴里。        


    幾個圍觀的群眾默默的放下飯盒，點開聊天群：        


    “我眼睛要瞎了，霸王龍突然變身哈士奇，這變化來的太快，我有點hold不住。”        


    “大哥不愧是大哥！霸王龍算什麼啊，龍騎士才是真的diao！”        


    “啊啊！閃瞎我的鈦合金狗眼！燃樹王道，奕生永林！”        


    “cp粉自重啊，這里是工作群！”        


    嘉奕然一邊接受林述的投喂，一邊用眼睛的餘光去瞟何夏唯。然而何夏唯一直盯著自己的劇本，根本沒有抬頭。        


    這是被鄙視了嗎？嘉奕然怒火中燒的想，吭哧一口咬住筷子，差點把筷子咬斷。        


    林述不知道嘉奕然在看什麼，不過看他吃飯也不專心的樣子，干脆不再投喂。嘉奕然鬱鬱不樂的抱著手，繼續盯著飯盒，決定讓助理去聘用幾個營養專家來劇組，他就不信自己做不出比何夏唯提供的菜譜更適合林述口味的營養餐。        


    晚上林述接到袁兢的電話，告訴他《紙迷金醉之複仇》電視劇即將開播，劇組要上一期綜藝節目《明星總動員》宣傳造勢，劇組通知林述一起去。        


    “奕然也去嗎？”林述問道。        


    “怎麼可能。”袁兢笑道，“節目到時候不僅會有《紙醉金迷》劇組，還會請幾個當紅偶像。奕然咖位太高，這種節目如果不是放在重要日子播出的個人專訪，根本不夠格好嗎？就算他想去，索菲亞也不會同意的。”        


    林述想想也是，隨即接到了袁兢傳來的節目流程表。翻到嘉賓那一頁，在《紙迷金醉》劇組的後面，赫然寫著fom-m男團。        


    男團共有十二個人，六個韓國人，六個中國人，男團又分成fom-m和fom-k，分別主攻中國和韓國市場，每個分隊都由三個韓國人和三個中國人組成。而林昭洋就是fom-m的成員。        


    林述盯著林昭洋的名字，最後歎了口氣。平心而論，林昭洋是個好孩子，人雖然有些嬌氣，但是非常禮貌，對他也一直非常關心，是個好弟弟。隻是他自己心中對他們一家一直有芥蒂，並不是個好哥哥。        


    和導演請了假，準備了兩天，林述準備坐飛機趕往節目錄製現場。        


    嘉奕然果然沒有被索菲亞允許去湊熱鬧，隻能一大早起來，可憐巴巴的送林述去機場，到了登記時間又拽著他不撒手，林述再三強調自己一定會帶手信回來，這才讓嘉奕然放他離開。        


    《明星總動員》是國內目前收視排名前三的綜藝節目，和剩下兩個競爭者幾乎不分上下，排名時有波動，說是並列第一更恰當一些。錄製現場在電視台內部的攝影棚內，從早晨十點開始。        


    林述早晨進了攝影棚，先和電視台領導還有導演打過招呼，這才去見了主持人。        


    《明星總動員》一共有五個主持人，其中以蕭子懷和唐姍姍為主。林述之前也參加過幾次節目，雖然隻是湊數的陪襯，觀眾並沒有什麼印象，但是和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倒是蠻熟悉的。        


    “小林。”蕭子懷遠遠的看到林述走過來，立刻笑著迎了上來，“我早就說過，總有一天你會是以主角的身份來到這個舞台。”        


    因為在場的還有其他人，蕭子懷說話聲音並不大。但是他言語和表情中對林述的欣賞和讚揚，一點都沒有因此而減少。林述笑著和他抱了一下，道：“哪里是男主角，就是個反派boss。”        


    蕭子懷挑了挑眉：“得了便宜還賣乖是不？”        


    林述哈哈大笑。        


    蕭子懷搭著林述的肩膀，一邊往里走，一邊壓低聲音對他說：“跟你說個事兒，我也是剛接到的通知。”        


    林述見蕭子懷表情很嚴肅，忙集中注意力：“子懷哥你說。”        


    “鄒榕昨天剛剛到，非要來上節目。”        


    林述腳步一頓，在蕭子懷能覺察到之前，又迅速的邁開腿，“就這麼臨時□□來，節目流程他熟悉了嗎？”        


    “誰知道。”蕭子懷的表情有些嘲諷，“這位太子爺就算是他的節目，也是向來不看台本的。誰讓人家有個好爹呢。”        


    林述也跟著笑了笑。        


    “等會兒，你多幫我照顧著點場面。”蕭子懷帶著林述來到後台的角落里，小聲說，“那個小混蛋估計不會太配合做節目，冷場或者嗆起來的時候，你配合我暖一下。”        


    林述心中苦笑，鄒榕明顯是來針對自己來的。圈子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和何夏唯之間的往事，但是鄒榕迷戀何夏唯這件事，幾乎眾人皆知。當年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鄒榕各種幫何夏唯找資源，等到分了手，何夏唯去找了更有門路的人，鄒榕不僅不生氣，對待何夏唯的態度反倒更加謙卑，處處討好，似乎根本不在乎何夏唯的背叛，隻要他回到自己的身邊就好。        


    如今鄒榕倒追了多少年的何夏唯，又回到了最開始被他鄒榕打敗的前任身邊，鄒榕能咽的下這口氣？林述隻希望自己不要毀了今天的節目才好。        


    含含糊糊的答應了蕭子懷的要求，林述朝著《紙醉金迷》劇組所在的休息室走去，沒走兩部忽然肩上一沉。        


    “述哥！”林昭洋從後面蹦蹦跳跳的湊到林述的面前，“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林述猶豫了一下，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昭洋立刻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又往前湊了半步：“述哥在《禦魔劍》劇組怎麼樣？我聽說嘉奕然特別大牌，還欺負別的藝人，安笑軒就是因為不配合他潛規則，被趕出劇組了！哥、咳、述哥，你沒事吧！”        


    林述微微皺眉道：“現在外面都這麼傳？”        


    “嗯哪。”林昭洋一雙貓眼睜得大大的，小小聲的說，“述哥，嘉奕然沒有對你怎麼樣吧？”        


    “嘉奕然不是這種人。”林述不方便說的太仔細，心想等會給索菲亞打個電話，“這些都是瞎傳的，現在劇組風氣特別好。”        


    林昭洋明顯一臉“我不信”的表情，但還是勉強點點頭道：“那就好。”忽然又高興了起來，道：“等會兒做遊戲的時候，述哥和我一組吧！”        


    “看節目的安排吧。”林述含糊的時候。        


    林昭洋的臉鼓了起來，正想在說些什麼，忽然一陣身後傳來一陣喧鬧。        


    林述回頭一看，隻見鄒榕帶著一眾穿著西服戴著墨鏡的保鏢，大搖大擺的進了後台，他今天的穿著一如既往的清純乖巧，然而摘下墨鏡後，臉上的煩躁和不耐煩將他身上那種中學生似的干淨氣質驅散得無影無蹤。        


    鄒榕一臉戾氣的環視著四周，無視周圍上來打招呼的而工作人員。下一秒就看到了林述，立刻冷笑了一聲，朝著他走了過來，一邊陰陽怪調的大聲說道：“唉喲，這不是國民干爹嗎？”他故意左右看了看，“今天怎麼沒帶你那個黃毛的干兒子過來？”        


    鄒榕雖然在倒追何夏唯的時候，溫溫柔柔的像個古時候受氣的小媳婦，可在別的時候，他就像瘋狗一樣，逮誰咬誰。        


    林述臉上還帶著客氣的微笑，看了他幾秒，忽然問道：“要不我幫你問問？”他掏出手機，翻出嘉奕然的電話，“我那個黃毛的干兒子為什麼不來，我想本人解釋給你聽，是不是更清楚一些？”        


    鄒榕臉色一變，他父親跟他說過，找惹誰都行，不過在嘉奕然面前要低調客氣一點。        


    “三十多歲老男人了，遇到點事兒就知道告狀，丟人不？”鄒榕惡狠狠地罵道。        


    “背著人說別人壞話，你也好意思。”林昭洋立刻回擊道，“有本事你當著嘉奕然的面，說他是述哥的黃毛干兒子啊！你敢麼你！現在裝著衣服吊炸天的模樣，見了嘉奕然還不是要跪舔，前後差距太大，打臉不要太疼啊鄒小公子。”        


    “媽的你這個……”鄒榕破口大罵，然而在他能把羞辱的髒話說出口的時候，台長忽然走了進來。        


    “小榕來做節目，怎麼都不來找叔叔了？”張台長是個身材有些發福的中年男子，看著很隨和的樣子。周圍的人紛紛向台長問好，鄒榕也強壓下一臉的怒火，乖乖的叫了聲“張叔叔好”。        


    “林述，是吧？”哄完了晚輩，張台長主動和林述握了握手，“現在像你這樣沉得住氣好好磨練演技的藝人太少啦，厚積薄發，將來一飛衝天，影帝加身都是遲早的事，到時候要經常來台里做做客啊。”        


    “您客氣了。”林述謙虛的說，“還要感謝台長給我機會，增加曝光率。”        


    張台長笑嗬嗬的和了一圈稀泥，慢吞吞的走了。他的身影剛消失在門背後，鄒榕立刻換上剛才那張猙獰的臉，狠狠的瞪了林述和林昭洋一眼，轉身去化妝間上妝。        


    一場風波就這樣結束，林述拍了拍林昭洋的肩膀：“以後別這麼衝動。”        


    林昭洋嘴上答應了，表情卻有些得意，不遠處隊友叫了他幾聲，他隻好想和林述道別，去做一下造型。        


    蕭子懷拿著台本晃晃悠悠的走過來，拍了拍林述的後背，對著他挑眉。        


    林述立刻了然：“剛才多謝了。”        


    “沒事兒。”蕭子懷擺了擺手，“我是主持人，怎麼也不能節目還沒錄，嘉賓就鬧崩了吧。不過也不都是我的關系，”他壓低聲音說，“你沒來的時候，聽說嘉奕然親自給台長打電話來著。”他眨了眨眼睛：“帥哥是不是……”他曖昧的嘖嘖了兩聲，“好好把握機會哦，我支持你。”        


    比了個加油的收拾，蕭子懷便離開了，留下林述一人百口莫辯。        


　　☆、第30章        


十點鍾一到，節目準時開始錄製。首先由五位主持人合唱節目主題曲。說完開場白，將氣氛炒熱之後，嘉賓依次上場。        


    首先是《紙迷金醉》劇組。在男女主角為大家演唱了電視劇的主題曲後，劇組幾位主要演員全部登台，向大家介紹自己和自己在電視劇中飾演的角色。當林述介紹到自己的時候，觀眾的尖叫聲比林述想的還要熱烈。        


    “這就是國民爸爸的號召力啊。”蕭子懷笑道，“小林，成功的晉升為國民長輩，你有什麼要對你的這些女兒和兒子們說的嗎？”        


    “首先，我要糾正你的兩個錯誤。”林述說，“剛剛在台下叫我的，不是我的女兒和兒子，是我的兒媳和兒婿。”        


    “啊啊錒！！！”觀眾再一次尖叫了起來，一聲聲“爸爸”震天動地。        


    “至於有什麼交代的……”林述頓了一下，一臉誇張的過來人的表情望著蕭子懷道，“其實也沒什麼好交代的，子懷哥，我跟你說，”他做出一副鄰居家老太太嘮嗑的姿態，握住蕭子懷的手，“孩子們的生活得讓孩子們自己做主，你能管一輩子嗎？不能。原生家庭對小家庭干預太多，是會產生很多婆媳翁婿矛盾的。更別提，你看，”他指了指台下的幾千個觀眾，“這麼大的小家庭，就更不能干預了，你說是吧。”        


    幾個主持人已經快笑抽過去了，台下的女粉絲們也激動的連連尖叫。        


    “如果說一定要囑咐什麼的話。”林述轉頭對著台下的觀眾說道，一臉操心婆婆的表情，“你們要一直愛奕然，不能變心哦。”        


    “好！！！”觀眾齊聲道。        


    “乖！”林述最後也繃不住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對這台下的觀眾連連鞠躬，連聲道“謝謝”。        


    下一個出場的是fom-m組合的六個成員。作為亞洲目前最火的男團，當新專輯的音樂前奏剛響起時，觀眾們的尖叫聲幾乎要把伴奏音樂的聲音也蓋過去了，台下應援的led燈板和海報此起彼伏，簡直就像演唱會現場。        


    林述和劇組的其他人站在台下，看著fom-m的六個人在台上整齊劃一的跳著舞。今天fom-m的六個成員統一穿著白色西裝，胸前別著碩大的胸針，細節設計上頗有點軍服的感覺，看起來肩寬腰細，腿長臀翹，連《紙迷金醉》劇組的藝人們都忍不住盯著他們一直看。        


    林述仔細觀察著六個人的站位，很明顯，林昭洋雖然不是隊長，但是他絕對是核心人物，比起其他人，他有更多展示唱功和舞蹈的機會，站位也是眾星拱月的形式。        


    林述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心里確實覺得有些小小的開心。        


    開場舞跳完後，蕭子懷詢問了成員們未來的工作計劃，替他們小小的做了一個宣傳後，再一次把《紙迷金醉》劇組請了上來。        


    “下面，我們還要再邀請一位神秘的嘉賓。”蕭子懷故弄玄虛，對著台下的觀眾們問道，“大家猜猜是誰！”        


    在七嘴八舌的猜測中，一個名字很快壓倒了其他所有的猜測，讓粉絲們都改了口徑，統一歡呼了起來：“嘉奕然！”        


    台上頓時尷尬了起來。林述餘光看到鄒榕前腳已經邁進了前台，聽到粉絲們叫出來的聲音，立刻收了回去。他可以想象，這位在業內以壞脾氣著稱的星二代，會怎麼拿後台的工作人員撒氣。        


    “哎呀，不是啦。”唐姍姍立刻一跺腳撒嬌道，“如果丹尼爾能過來，他怎麼可能放著爸爸一個人在前台那麼久啦。”她一邊說著，一邊對著林述打眼色。        


    林述見狀，立刻也舉起話筒道：“謝謝大家心里一直想著奕然，不過真的很抱歉，今天奕然不能過來錄節目，他檔期一直沒能排開，工作排的非常緊湊，總是要全世界各地的飛。所以真的非常遺憾，沒有辦法和大家見面。但是他一直也都牽掛著大家，將來總有一天會站在這個舞台上，和大家面對面的交流的。謝謝。”        


    粉絲們失望的發出長長的“誒~”的一聲，看起來情緒低落了不少，對下面的神秘嘉賓似乎一點都不期待了。        


    導演在下面對著主持人做了幾個姿勢，蕭子懷立刻湊上來對著林述的耳朵說了句什麼，林述看了他一眼，見他點頭，越是接著對觀眾說道：“這樣吧，等會兒如果時間允許，我給奕然打個電話，好不好？”        


    粉絲們立刻打了雞血似的亢奮了起來，再一次高聲尖叫。        


    趁這個機會，蕭子懷立刻開始向觀眾介紹最後一位嘉賓：“下面，有請我們所有女生都一直心心念念無法忘懷的國民同桌，鄒榕！”        


    磨蹭了幾秒，鄒榕走上舞台，他臉色有些難看，笑容勉強，對著大家小小的揮了揮手，說了一聲：“我是鄒榕。”接著就一句話都不肯說了。        


    鄒榕十幾歲就出道了，演了很多青春偶像劇，特別是校園劇。因為他臉長的嫩，看起來像個乖巧的大男孩，所以經常飾演溫柔體貼的角色，被稱作國民同桌。        


    台上的人都知道鄒榕這是不高興該他出場的時候大家喊得都是嘉奕然，所以給大家甩臉色看呢。不過他的人設本來就是溫柔靦腆的大男孩兒，因此話少一點，觀眾也看不太出來什麼。        


    蕭子懷當機立斷進行下一個環節，拉近《紙迷金醉》劇組和fom-m男團之間的距離，尋找共同話題，讓大家親密起來，這樣接下來做節目才不會顯得太客氣疏離，而讓節目失去娛樂性。        


    “我其實一直很想嚐試一次演戲。”當談論到fom-m會不會進軍影視圈的時候，林昭洋說道，“因為一直主攻的是音樂和舞蹈，公司那邊也沒有太多關於表演的培訓，不過我自己有做功課，經常去看自己喜歡的藝人的作品，一邊模仿一邊學習。”        


    “那昭洋都會去學習誰的作品？”主持人問道。        


    “有……”林昭洋說了幾個海內外知名的老藝術家，又提了國內人氣很旺的藝人，最後道：“我也非常喜歡述哥的作品，他的作品我幾乎都看過，也有去看過話劇。真的非常喜歡。不過我覺得我演不了他那種大哥哥一樣包容的男人。”        


    “那是因為你長得太漂亮了。”唐姍姍說，“你長得不像鄰家哥哥，你像讓整個學校都沸騰的霸道總裁家的公子。”        


    就在大家都笑起來的時候，鄒榕忽然開了口，聲音不高不低：“昭洋你是不是嘉奕然的腦殘粉？鸚鵡學舌，拾人牙慧，抱大腿上頭條的方式，能有點新意嗎？”        


    鄒榕是在諷刺林昭洋和嘉奕然都說過喜歡林述的作品，還幾乎每一部都看過的話。做節目的時候，一般都不會相互拆台，而鄒榕的這一番話，讓台上立刻冷了下來，蕭子懷板著臉轉過身背對著觀眾，不讓大家看到他臉上憤怒抓狂的表情。        


    林昭洋立刻被點燃了，他從小到大都被人捧在手心里，就算在公司做練習生的時候，也沒有人為難過他，唯一碰到的釘子就是林述，但是林述不愛理他，卻對他也很照顧，如今猛地被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冷嘲熱諷，他小脾氣瞬間就爆了。        


    “你什麼意思啊你？”林昭洋橫眉豎眼的瞪著鄒榕，“你的意思是我在說瞎話？我有必要嗎？我要抱嘉奕然的大腿，借著他和述哥蹭頭條，還不需要這麼低級的方式！述哥作品本來就優秀，這是業內公認的，我喜歡看怎麼了？我就照著學習了，怎麼了？他的作品以前雖然不出名，但是有質量，有演技，角色多樣，突破不斷，比起某些人……”        


    “其實吧。”林述突然開口，打斷了林昭洋的對話，“其實吧，我和昭洋很久以前就認識了。”他對著台下的觀眾道，“比你們知道昭洋的時間還要早得多。”        


    “誒？”蕭子懷立刻一臉八卦的湊過來，“有內.幕啊！”他對著觀眾滑稽的挑眉，“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時間，地點，前因，後果，快快從實招來！”        


    “原來我還在影大上學的時候，昭洋老跑到我們學校蹭課。當時他才這麼高點。”林述比了個很矮的高度，林昭洋立刻抗議道，“我當時沒有那麼矮！我是班里最高的好吧！”        


    “全班一共八排座位，你做倒數第五排，你是最高的？”林述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的謊言。        


    粉絲們被腦補的矮瘦嬌小的林昭洋萌到了，紛紛大笑了起來。        


    連上中學坐幾排都知道，那看來兩個人都很熟。        


    “然後呢，”林述接著說，“因為經常會有些外面的人進學校，希望能碰到明星或者認識個什麼未來之星之類的，所以我一開始以為他是來追星的。結果他沒事兒就來，我就想這個孩子肯定是逃學了，就想聯系他的父母，讓父母管教一下。”        


    “小林你上大學的時候就有當家長的覺悟了啊。”蕭子懷笑道。        


    “畢竟是個孩子啊，不能看著不管吧。”林述也笑了，“結果才知道他是過來學習的，他對表演很感興趣，想過來蹭課。”        


    “然後阿述你就收他為徒弟了？”唐姍姍問道。        


    “沒有，我把他趕走了。”林述一本正經的說。        


    “好殘忍的。”林昭洋接話道，“述哥鐵石心腸，賣萌都不管用的！”他做出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惹得粉絲們尖叫不止。        


    “學生嘛，畢竟要以學習為主，就算要當藝人，也要走正規的途徑，而不是自己折騰，跑來亂聽課。那都是浪費時間。”林述說，“不過昭洋不聽話，還是隔三差五的就過來。後來漸漸的我們關系就很熟了。以前不說，是因為昭洋現在還是年輕藝人，我怕有人拿我們的關系炒作什麼的，所以……”林述說的很隱晦，但是大家還是明白他是不想借林昭洋上位。        


    “哦~”主持人們齊聲起哄道，“今天真是好值啊，居然挖到這麼大的一個內.幕，大家激動不激動啊！”蕭子懷大聲問道。        


    “激動！”        


    “小林啊，你簡直是男神收割機，人生贏家啊。”蕭子懷攬著他的肩膀說，“兒媳兒婿，現在又要多一堆了吧。”        


    “不是兒媳兒婿，”林昭洋立刻抗議道，“是弟妹啦。我是述哥的弟弟啦。”        


    “那嘉奕然是不是認你當叔叔？”唐姍姍哈哈大笑。        


    鄒榕冷笑了一聲，張開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大家齊心協力七嘴八舌的把他的話頭堵住，讓話題進行到了下一個環節。        


    這個衝突算是圓了過去，接著就是遊戲環節。        


    然而鄒榕似乎今天就是來破壞節目錄製的，一開始在分組的時候，就挑三揀四，還經常反悔，要求重新分組。玩的時候，讓著他，他說大家看不起他，不讓著他，又說大家合夥欺負他。最後撂擔子不干了，自己回到後台，等著大家去勸他。        


    節目錄製隻中斷，藝人們也趁機休息一下，主持人們不得不留在台上多次鞠躬，向觀眾表示歉意。        


    林述在後台休息室把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打電話告訴了袁兢。        


    “臥槽，真賤啊。”袁兢簡直震驚了，“至於嗎！他以為他是公主啊。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了，還公主病，他是不是該去做個腦ct了。”        


    “估計就是針對我。”林述歎了口氣，“莫名其妙的跑來做節目，一上來就找我麻煩。媽的，”林述煩躁的罵了一句，“何夏唯淨是給我惹事兒，分手六年了都不讓我消停，他找我麻煩，特麼的前男友還要找我麻煩。”        


    “賤人，太賤了。”袁兢狠狠的表達了自己的不滿情緒，想了會兒，說：“你等等，我去打個電話。”        


    鄒榕似乎今天不打算讓節目錄完了，他在後台大發脾氣，指桑罵槐，導演的面子也不給。導演臉氣得通紅，如果不是因為鄒正東，他早兩個大耳刮子扇過去，身體力行的告訴鄒榕別作。        


    然而十幾分鍾以後，幾個電視台的領導忽然進了後台。蕭子懷立刻迎上去，低聲道歉：“抱歉，節目……”        


    “沒事兒，沒事兒，你們做的很好，辛苦了，等會兒接著錄。”為首那人輕鬆笑道，這才走進休息室，對鄒榕說：“鄒少，台長聽說你不舒服，讓我們送你去醫院。現在就出發。”        


　　☆、第31章        


鄒榕看著來人，表情有些困惑：“什麼？”        


    “鄒少別為難我們。”為首的中年男子笑道，“大家都知道鄒少對待工作最認真負責，不過身體不舒服，還是去醫院比較合適，不要硬扛著。”        


    “我什麼說我不舒服了！”鄒榕立刻明白了，他們這是不讓他繼續錄節目的意思，於是怒氣衝衝的嚷道，“別瞎說八道！”        


    “鄒少你看，這是張台長的命令。”中年男子語氣溫和，像是在哄孩子，“張台長關心朋友的孩子，作為晚輩，你不要不領情啊。”        


    鄒榕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他敢這麼囂張啊，說到底還是仗著他父親和張台長私交甚好，他以前也不是沒在節目上欺負過別的藝人，怎麼這一次張台長忽然就翻臉了呢？        


    鄒榕立刻掏出手機，打電話給父親鄒正東：“爸爸，我在……”        


    他話還沒說完，鄒正東便打斷了他的話：“榕榕，爸爸都知道了，你先回來吧。”        


    “憑什麼啊！”鄒榕當即嚷了起來，眼圈也紅了，“他們這是欺負人！”        


    “乖，別生氣了。”鄒正東歎了口氣，“你知道張台長一直想把美國綜藝節目《聚光燈》的版權買下來，一直不得門路，而剛剛嘉奕然的經紀人索菲亞徐，親自打電話給張台長，說可以安排張台長和《聚光燈》的策劃人一起吃頓飯。”        


    “唯利是圖！”鄒榕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姓林的走後門就了不起啊！”        


    門外忽然傳來撲哧一聲笑聲，原來是林昭洋，他抱著手，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看著鄒榕，見他在看自己，立刻學著他軟綿綿的說話聲音，掐著嗓子問道：“鄒少，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鄒榕暴怒：“我他媽的撕了你的嘴！”        


    “唉喲~人家好怕怕哦~”林昭洋拍了拍胸口，尖著嗓子嗲聲嗲氣的說，“凶人家，不要和你說話了啦~”便蹦蹦跳跳的跑回到fom-m的休息室，接著一陣大笑的聲音傳來。        


    鄒榕氣得渾身發抖，掛了電話，一把將桌子上的水杯揮到地上，站起身道：“誰他媽的樂意上這種弱智節目！幼稚又惡俗，幾個大男人跟幼兒園小孩兒似的玩過家家，白癡似的，也好意思！”        


    說完，他抓起自己的墨鏡，對著站在休息室門口的中年男子吼道：“滾開！”        


    鄒榕的保鏢們紛紛湧過來為自己的雇主開路，圍在外面看熱鬧的人趕緊把路讓開，稍微吃一點，就會被鄒榕的保鏢狠狠推開，不管男女。        


    “狗仗人勢。”有人在人群里小聲罵到，鄒榕聽見了，立刻停下來，卻找不到是誰說的，最後隻能摔門泄憤。        


    “好了好了，大家準備一下，繼續錄節目。”導演拍了拍手，看起來輕鬆了不少，幾個主持人也分別給今天的嘉賓道歉。嘉賓們紛紛表示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畢竟鄒榕退場，前面錄製的部分也要重新錄，但是剛剛看到的大八卦，足以彌補大家時間上的損失。特別是林昭洋，整個人像是打了雞血似的，走路腳上都帶彈簧，看起來格外的興奮，一點都不像是剛剛被耽誤了幾個小時的人。        


    幾分鍾以後，大家重新回到台上，蕭子懷和唐姍姍一臉遺憾的向大家解釋鄒榕剛剛突然身體不適，不能在繼續錄製節目，除了幾個鄒榕的腦殘粉遺憾不已以外，剩下的觀眾心里都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節目繼續，雖然要從前面開始重新錄製，但是少了一個破壞氣氛的人，再加上平時在粉絲面前各種高冷酷炫的林昭洋，在林述面前忽然變身調皮弟弟，異常活躍，各種犯二蠢萌，和林述一起貢獻了不少笑梗，這讓現場氣氛十分熱烈，節目後續的錄製也非常的順利，到最後不少粉絲表示要開始站洋述cp了。        


    節目的最後，林述按照之前承諾的，和嘉奕然通話，在粉絲的強烈要求下，最後節目組拿來筆記本和攝像頭，準備和嘉奕然視頻。        


    視頻一接通，穿著陵千灼戲服，半梳發髻，長發披散的嘉奕然出現在大屏幕上，雖然畫面質量較差，但是還是能看出來是坐在攝影棚內。他表情略嚴肅冷漠，看得現場觀眾都安靜了下來。接著就聽到嘉奕然緩緩道：“聽說諸位修士，有事找在下？若有吩咐，千灼絕不推脫，隻是，能否先放家父回來？父親離家多時，千灼實在擔心。”        


    幾秒鍾沉默之後，現場粉絲忽然反應過來了似的，尖叫了起來：        


    “嘉奕然！嘉奕然！”        


    “丹尼爾！我愛你！”        


    “放放放！馬上就放回去！”        


    “仙君我要給你生猴子！！”        


    主持人和嘉賓們都被這個神發展逗得前仰後合，而林述捂著臉，趴在桌子上不想起來了。        


    嘉奕然憋了幾秒鍾，最後也大笑了起來，惹得觀眾又是一陣尖叫：“大家好，我是嘉奕然。剛才我扮演的是《禦魔劍》的男主角陵千灼，述哥扮演的是我的父親陵桐。謝謝大家給我這個機會免費宣傳《禦魔劍》，我想導演等會兒知道了一定很開心。”        


    幾個主持人紛紛和嘉奕然打招呼，問了幾個關於《紙迷金醉》的問題。嘉奕然很官方的把劇組的人都誇了一遍，講了幾個拍戲時的趣事，又表示將來有機會一定會上《明星總動員》的舞台，這段視頻通話差不多就要到尾聲了。        


    “因為時間的關系，我們隻能說到這里了。”蕭子懷道，“奕然最後有什麼想和大家說的嗎？”        


    “唔……”嘉奕然假裝想了幾秒，道，“述哥，說好了要帶禮物回來，不要忘了啊。”        


    “喲~~”大家開始會起哄，蕭子懷說，“奕然你放心吧，我會幫你述哥記著的。你想要什麼，現在說出來，等會兒我帶著你述哥給你去買。”        


    “想要什麼啊……”嘉奕然笑道，“其實什麼都好啦，隻要是述哥帶回來的。”        


    粉絲們尖叫的聲音快把嘉奕然說話的聲音蓋住了。        


    “那我就給你帶點這邊的空氣吧。”林述說，“拿個氣球吹了給你帶回去，就是占點地方。”        


    “好啊。”嘉奕然笑眯眯的說，“呼吸一下述哥呼吸過的空氣，也不錯啊！”        


    “天哪嚕！！”在觀眾的尖叫聲中，唐姍姍抓狂道，“不要秀恩愛！還給不給單身狗活路了！”        


    而蕭子懷等主持人和藝人都已經笑趴到地上了。        


    林述再次捂臉，他覺得實在沒臉面對觀眾了。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嘉奕然的身後，接著那人靠近鏡頭，攬住嘉奕然的肩膀，湊到屏幕前：“看什麼呢……阿述錄節目呢？”        


    觀眾們又開始歡呼：“夏唯！！”        


    “大家好，主持人好！”何夏唯連珠炮似的跟主持人打了招呼，說道，“我就是誤入，誤入，就不打擾你們繼續錄節目啊，就是阿述啊，回來的時候別光記得奕然，也要給我帶禮物啊。剛才是說要帶氣球？別忘了我的份啊！”說完這些，他就迅速的離開了。        


    “何夏唯！！”觀眾們再一次歡呼了起來，一個嘉奕然是驚喜，再加上一個何夏唯就是喜出望外了。隻可惜何夏唯來的快，走得也快，        


    “這是我男神啊……啊啊啊啊！！！”唐姍姍一臉呆滯的模樣喃喃道，下一秒忽然尖叫了起來，“阿述你果然是男神收割機啊！給夏唯的氣球能不能讓我來吹！”        


    林述隻能跟著觀眾們一起笑，在心里卻狂翻白眼。不知道何夏唯出現是想干什麼，告訴別人他們關系很好嗎？        


    和場外嘉賓視頻通話結束後，節目也到了尾聲，在預祝《紙迷金醉》收視大熱和fom-m新專輯大賣後，節目錄製結束。觀眾們排隊上台找藝人們簽名合影，又忙碌了大半個小時，這才回到後台。而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林述隻請了一天的假，明天還要繼續拍戲，因此不打算和節目組的人一起聚餐。剛找到蕭子懷打算和他告別，蕭子懷就把手機塞到林述的面前：“看。”        


    林述接過手機，隻見屏幕上是一條微博，“經曆過了才知道，人居然會有那麼多張面孔。不過沒關系，我會好好養身體，直到養出一顆堅強的心，能夠坦然的面對所有的面孔。”        


    下面配了兩張照片，一張電視台大樓的照片，看著像是下午讓他走的時候拍的，另一張是鄒榕坐在車內的照片，他帶著墨鏡，憂鬱的望著車窗外模糊的景色，看起來格外的落寞。        


    而鄒榕的粉絲已經開始大呼心疼，接著某些知道□□的人曝光，說鄒榕在錄節目的時候被人欺負，被迫退場了。        


    “好心放他一馬，他是不是就覺得我們好欺負了？”唐姍姍湊過來，一臉憤怒道，“媽的，這小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是不是覺得他爸是這個世上的天王老子，誰都不敢惹了？”        


    “阿述，哥就不送你了，路上慢點啊。”蕭子懷匆匆道，接著就開始打電話，“喂？台長，我蕭子懷……”        


    林述打開自己的微博，果然，在某些人有意無意的引導下，自己成了鄒榕粉絲的主要攻擊對象。鄒榕的粉絲和鄒榕一樣，攻擊性強，不講道理，組隊刷人的時候，髒話出口成章，不比誰更有說服力，隻比誰更不要臉，一般人都干不過他們。        


    林述的微博是由袁兢管理的，見網上起了風浪，立刻就設置了拒絕評論的功能把這些腦殘粉拒之門外，還給林述留了言，讓他不要操心，已經有人去處理了。        


    於是林述放寬了心，從電視台離開就直接去了機場，而等兩個小時以後下了飛機，再打開微博，風向已經從“鄒榕被打壓”，變成了“鄒榕耍大牌”。        


    或許是張台長的意思，《明星總動員》節目組直接放出錄製節目時候的部分視頻和照片，攝像師非常精準的抓到了鄒榕所有不高興、嘲諷和充滿戾氣的表情，看起來和他平時溫柔靦腆的形象完全不同。        


    視頻中，鄒榕幾次毫無緣由的諷刺其他嘉賓，特別是林述，簡直就是無理取鬧，主持人和嘉賓們的表情都很糟糕，而林述卻還一臉微笑的幫忙圓場，緩和氣氛。做遊戲的時候，更是挑三揀四，把嘉賓們得罪了個遍，最後還差點摔話筒，會後台不干了。        


    放出照片和視頻後，《明星總動員》的官方微博寫道：“公道自在人心。”        


    而同時蕭子懷也發了微博：“這一次的節目錄製真是曲折，有些讓大家都很生氣的事情發生，不過很高興今天合作的嘉賓有阿述林述，他一直都在幫我們炒氣氛，希望不久以後還能繼續合作！”        


    電視台直接出面絞殺鄒榕，除了鄒榕的腦殘粉，其他人都明白了這一切不過是鄒榕自作自受。立刻有人落井下石，有關鄒榕耍大牌，欺負其他藝人，虐待助理的醜聞分別爆出，一個百萬粉絲的八卦賬號很快便發表了題為《八一八那個爛心兒白蓮花，國民同桌鄒榕鄒少爺到底有多少爺》的長篇微博。里面，從鄒榕出道前開始講起，將鄒榕所有的醜聞一個個全都爆了出來，一個仗勢欺人，傲慢無禮，目無法紀的富二代形象被呈現出來，#鄒榕滾出娛樂圈#的話題立刻升到了熱門第一位，網友們和鄒榕的腦殘粉打起了罵戰。        


    鄒榕一開始還和腦殘粉一起回擊，然而在網友們更不要臉的強勢攻擊下節節敗退，鄒榕最後刪除了微博，關閉了評論，拒不回應了。        


    鄒正東走進家門的時候，正好聽到一聲砸東西的聲音，而傭人們躲在樓下，表情有些害怕。看到鄒正東走進來，怯怯的喊了聲：“鄒先生。”        


    鄒正東點了點頭，隨後上樓來到鄒榕的房門前敲了敲門。        


    “滾！”里面傳來一聲怒喝，還帶著點哭音。        


    鄒正東歎了口氣，道；“榕榕開門，是爸爸。”        


    屋里一靜，接著房門被打開，鄒榕衝了出來，撲進鄒正東的懷里，哭著說：“爸爸！他們都欺負人！太過分了！”        


    “別生氣了。”鄒正東和鄒榕長得完全不同，是個高大的男人，人過中年，身材依然保持的不錯，連小肚子都沒有，鄒榕在他的懷里，看上去就像個孩子，他毫不費力抱著鄒榕進了屋，摸摸他的頭，“你說你，跟嘉奕然的人較什麼勁兒。”        


    “誰讓他勾引夏唯哥了！”鄒榕抽抽搭搭的說，“夏唯哥是我的！姓林的有了嘉奕然，干嘛還勾著夏唯哥不放！”        


    “何夏唯有什麼好的。”鄒正東安慰道，“我給你介紹個比他好一百倍的男孩子好不好？”        


    “不好！”鄒榕哭著說，“我就喜歡夏唯哥，夏唯哥就是最好的！”        


    “好好好。”鄒正東連聲道，“爸爸給你想辦法。”        


    鄒榕立刻眉開眼笑，抱住鄒正東的脖子笑眯眯的說：“謝謝爸爸！”        


    在嘉奕然的“不好好拍戲就給我走人，反正我不缺錢重拍”的嚴要求下，《禦魔劍》劇組的每一個藝人都超常發揮，戲拍的格外順利。整個劇組用了四個月的時間，在春節前完成了所有的拍攝工作，剩下的就是後期製作。        


    林述本來要回家，不過在嘉奕然的熱情邀請下，最終帶著林母一起，去了夏威夷。林述家里親戚少，多年不走動了，春節團圓也不過就是他和林母兩個人團圓，與其待在家里，還不如出去走走。        


    林述雖然經常帶林母出國，不過夏威夷這還是第一次。嘉奕然親自給林母當導遊，帶著兩人到處轉，路上遇到不少狗仔隊，第二天，“嘉奕然討好婆婆，林嘉二人好事將近”的新聞就遍地開花了。而嘉奕然完全不在乎的樣子，就算酒店的服務生都對著他們道恭喜了，他也沒做什麼避嫌的舉動，隻是讓索菲亞去處理這些流言，接著帶著林母和林述到處玩。最後連林母都以為嘉奕然是要追求林述了，還悄悄告訴林述，要把握住幸福，不要想太多。        


    七天假期很快結束，三人回到國內，繼續投入到工作中。在嘉文影的指導下，《舞戰》劇本已經修改完畢，送到了林述和嘉奕然的手中。花了兩天時間看過之後，嘉奕然給劇本打了個滿分，聯系導演，讓他盡快的籌備劇組。        


    而另一邊，在一家經常有藝人出入的茶館中，何夏唯在服務生的帶領下，來到一間包廂內。里面，鄒正東正坐在桌後，見何夏唯進來，立刻親切的笑道：”夏唯來了？來來，坐。“        


    自從和鄒榕分手後，何夏唯就在也沒有和鄒正東私下里見過面，鄒正東以前不喜歡他，一開始見他和鄒榕分手，還很高興，因此也沒有怎麼打壓過他，後來，見鄒榕實在放不開手，便又想辦法讓他回來，可那時何夏唯已經不是鄒正東能夠左右的小藝人了。        


    “鄒導。”何夏唯簡單的打了聲招呼，“等會兒我還有些事，恐怕不能和鄒導長談了。”        


    “沒事。”鄒正東微微一笑，“隻是給你看個東西罷了。”說著，他拿出手機，打開一份視頻，把屏幕轉過來，遞給何夏唯。        


    屏幕上，兩具赤luo的肉.體緊緊的抱在一起，下面那個人的臉和身體做了些處理，而壓在上面的何夏唯，正好可以看到正臉，他滿臉潮.紅，一看就是沉浸在某件事中的模樣。雖然視頻沒有聲音，但是以兩人動作的激烈程度，能夠想到聲音會有多麼yin靡。        


    “做家長的，都心疼孩子。”鄒正東收起手機，緩聲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不過這麼多年了，都是成年人了，就別鬧別扭了，好吧？”        


    何夏唯自從看到視頻，除了一開始表情有些震驚，之後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微笑，直到聽到鄒正東這一副慈父口吻的話語。        


    他沉默了幾秒，就在鄒正東臉上露出幾絲勝券在握的表情時，他忽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鄒導新片子拍的不錯啊。”他略有些嘲諷的說道，“我這兒也有個片子，不過是舊的了，您也給我瞧瞧，指導指導？”        


    他也掏出手機，點了幾下，找出一份視頻點開。喘.息、呻.吟和身體碰撞的聲音立刻在包廂里回蕩開來。        


    “啊……夏唯哥……快、快……啊……”這聲音正是何夏唯的。        


    鄒正東臉色一變，搶過何夏唯的手機一把砸到地上。然而手機隻是碎了屏，yin蕩的聲音依然清晰的傳了出來。        


    在鄒正東有進一步動作的時候，何夏唯把手機從地上撿了起來，關了聲音，把碎的幾乎看不清的屏幕對準鄒正東：“鄒導看看，主演是不是很眼熟？”        


    “你這白眼狼……”鄒正東聲音低沉，臉色發青。        


    “人嘛，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何夏唯絲毫不介意的模樣，抽了幾張紙擦了擦手機，塞回衣兜里，“其實吧，鄒導，我以前是很喜歡演戲，不過現在，國內什麼形態，您也不是不知道，那些個角色，對我來說，已經沒什麼演的價值了。所以現在，娛樂圈，我能留就留著，拍點戲，不能留，當個幕後，或者專職下海，也不是不可以。我已經不是那個被人威脅兩句，除了乖乖爬上.床，什麼都不能做的小藝人了。”        


    他絲毫不避諱自己當年的落魄，隻是眉眼間還有幾絲尚且不能釋懷的憤怒：“還麻煩您轉告鄒榕。看他讓我操了這麼多年的份上，我才不計較當年他對我做的那些事情。不過他好像把我出於禮貌的和顏悅色當成了不忘舊情？是的，我確實不忘舊情，也不會忘了舊恨。”        


    “還有，他好像還做了些別的什麼，一直沒跟我說？您告訴他，他願意說，我們好好解決，不願意說，我總有一天也能查清楚。”說完，他站起來，轉身離開了包廂，留下鄒正東一臉鐵青。        


    元宵節後，《舞戰》公開選角的新聞立刻占據了所有網站的頭條，這部電影講由嘉奕然和林述主演，由美國著名編劇艾利克斯·嘉即嘉文影做劇本指導。消息一出，立刻引起了巨大的震動。        


    嘉文影這個名字，大部分人都不太熟悉，但是把他的作品拿出來，每一部都是在中國被稱作神劇的知名美劇和當年票房前三的熱門電影，他拿了三次艾美獎最佳編劇獎，一次奧斯卡最佳編劇獎，和一次金球獎最佳編劇獎，更別提其他大大小小的獎項，被稱作是當代最有才華的編劇。然而他本人脾氣古怪，最喜歡的卻是給自家拍攝的成.人小電影寫劇本，其故事曲折複雜，劇情和xing愛完美融合，每出一部都會在全球掀起銷售狂潮，很多人都會買回家進行收藏。        


    有嘉文影指導電影劇本，這幾乎就等於保證了電影的高質量。雖然依然有人悲觀的表示他是又一個將要被共.產.主.義的糖衣炮彈毀掉名聲的人，不過大部分觀眾還是對《舞戰》表達了極大的興趣和支持。        


　　☆、第32章        


《舞戰》是一部以街舞為題材的電影，大量的街舞表演意味著演員必須要有街舞的功底，再加上有嘉奕然的光環做加持，因此這次公開選角，有不少流行歌手前來參加。其中不乏fom這樣聞名亞洲的流行天團。當然，誰也不知道fom也來試鏡，是不是因為林昭洋的原因，不過fom的參與，大大帶動了其他知名藝人的積極心，劇組受到的申請試鏡的名單簡直是星光璀璨。        


    《舞戰》劇組干脆把公開選角的過程做了個小型的明星真人秀節目，放在視頻網站上。藝人們之間的鬥舞的場景及其激烈精彩，一天不到視頻點擊量已經過百萬，讓電影結結實實的火了一把。        


    然而林述沒時間關心這些，作為整部電影中所有應該會跳舞的角色扮演者中，唯一一個不會跳街舞的人，他現在正在接受嘉奕然的私人特訓。幸好林述有其他的舞蹈功底，手腳比較協調，還不至於到朽木不可雕的悲慘局面。        


    也好在林述的這個角色並不需要怎麼跳舞，徐城以前是男主角趙博的舞蹈老師，後來因為車禍落下殘疾，不再教舞，而是去下海做生意了。他雖然不需要跳舞，但是為趙博作指導的時候，需要進行一些簡單的動作展示。電影的品質體現在細節上，雖然隻是一些大概的動作，也不能因為不到位和顯得業餘，而降低了電影的格調。因此，林述才需要進行特訓，而嘉奕然自告奮勇的當了林述的老師。        


    “肩膀不要動。”嘉奕然站在林述的身後，一手捏著林述的肩膀，另一隻手繞到前面，按住他的胸口，“跟著我的動作，挺胸……順時針繞圈……含胸，不要聳肩……對，就是這樣。”        


    在嘉奕然的幫助下，林述很快就掌握了這個動作。嘉奕然接著在這個動作的基礎上教了他一些別的動作，林述也學的十分迅速。        


    “啊，好累。”十分鍾的休息時間一到，林述立刻伸了個懶腰，“很久沒有做這麼累的運動了。”        


    嘉奕然站在林述的身後，看著他伸展四肢，柔韌的腰肢從被拉起的衣擺中時隱時現。他盯著那塊潔白的皮膚，和順延而下的挺翹的臀部，忽然覺得心里癢癢的，好想抓住什麼東西，而他也順應了心意，張開手臂，從身後抱住了林述的腰，整個人都壓在林述的身上。        


    “怎麼了？”林述被嚇了一跳，本來想掙脫開，但是最後隻是把手放在嘉奕然的手臂上，輕輕的拍了拍。        


    嘉奕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突然抱住林述，但是出於某種野獸一般的直覺，他覺得自己如果真的回答“不知道”，可能要被揍。於是嘉奕然用頭蹭了蹭林述的脖子，吭哧了半天，道：“我要過生日了。”        


    “誒？”林述有些吃驚，“不是下個月的事情嗎？”        


    “述哥記得我的生日啊！”嘉奕然立刻更加用力的把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林述的身上，高興的用下巴使勁的蹭林述的頭發，“述哥要送我什麼禮物嗎？”        


    然而林述想的更多一些。距離生日還有一個多月，就期待成這個樣子。都說缺少什麼，才會期盼什麼，恐怕從小就家庭不幸的嘉奕然沒怎麼和家人一起過生日，才會這樣期盼過生日。        


    他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嘉奕然的手，想了想說：“感覺物質上你也不缺什麼，要不這樣，你說想怎麼過生日，我都陪你，好不好？”        


    嘉奕然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原本隻是隨便找個借口，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謝謝述哥！”他摟緊林述的腰，臉湊過去，在林述的臉上狠狠的親了一口。        


    林述被嚇了一跳，這個吻濕漉漉的，力氣還不小，嘬得臉上的皮都有點疼了。他已經很久都沒有和人這麼親密過，這個吻給他的驚嚇有點大，林述幾乎是立刻就感覺到自己的臉燒了起來，連帶著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停的在心里安慰自己就當作是被一隻大型犬舔了一口，林述終於推開了嘉奕然，借口去洗手間逃開了。        


    嘉奕然站在練功房里看著林述略有些倉皇的背影，呆呆的站了兩秒，忽然臉爆紅了起來，蹲在地上把臉埋進了膝蓋。        


    《舞戰》的試鏡大戰在一個月以後正式落下帷幕，林昭洋憑借其出色的舞功和表演功底，獲得了戲份僅次於嘉奕然和林述的男三號角色，其他幾個需要跳舞的角色也紛紛由歌手獲得。而女主角，也就是趙博的姐姐趙雅，則由進近年來當紅的清純玉女丁靜瀾飾演。        


    劇組第一次碰頭在藝皇大樓的會議室進行。剛剛走進會議室，林述就被已經坐在會議桌旁的丁靜瀾叫住了。        


    “來來！坐這兒坐這兒！”丁靜瀾大笑著對著他揮了揮手。        


    林述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在丁靜瀾的身邊坐下。        


    “好久不見啊。”丁靜瀾立刻親密挽住他的手臂：“楊哥說下個月同學聚餐，他在三里屯那邊新開了家餐廳，說是開業前請大家吃一頓，你要不要過來？”        


    “好啊。”林述不動聲色的把丁靜瀾的手推開，“楊哥這是開的第幾家了？怎麼也得好好蹭一頓。”        


    丁靜瀾是林述的大學同學，早在她還是中學生的時候，就因為家里人的關系，在大大小小的影視作品中出鏡了。影大面試那天，又以“最美考生”轟動一時，大一便開始在熱播電視劇中飾演重要配角，等到大學畢業的時候，便開始了她的女主角之路，一直到現在。盡管年過三十，依然清純細嫩的如同十六歲的少女，粉絲無數。        


    不過，別看現在丁靜瀾和林述一副老同學的親密模樣，當初還在上學的時候，丁靜瀾一向是不屑和他們這些默默無聞的同學做朋友的，而和林述之間，也就是在他拍攝了《小父親》去參加電影節那段時間，主動和他聯系過。後來林述铩羽而歸，又不知道趁熱打鐵積攢名氣，反倒跑去拍攝沒有什麼出路的文藝電影，丁靜瀾也迅速的和林述拉開了距離，直到這段時間，才又重新有了聯系。        


    這麼說來，丁靜瀾倒是非常有遠見，早就知道林述走的那條路必定沒有前途。        


    對於丁靜瀾這種頗有些唯利是圖的模樣，林述倒是不怎麼放在心上。本來也沒期待什麼多深厚真摯的感情，這種人，也隻能當當合作夥伴，大家有機會一起合作，又不會做朋友，沒必要要求對方真誠。隻是丁靜瀾接近他的意圖，讓林述有些警惕，也不知道她是覺得自己以後有發展，才來拉關系，還是看上了自己身後的嘉奕然，想來攀高枝。        


    前面一項還好說，後面這一項，林述真心覺得丁靜瀾配不上嘉奕然。年紀大出太多不說，丁靜瀾這個人事業心太重，對嘉奕然恐怕隻有利用之心。然而她慣會做戲，雖然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可當她真的要去討好一個人的時候，對方很難不對她產生好感。        


    如果奕然被她騙了……        


    想到嘉奕然接近自己的理由，再看看身上的溫柔氣質幾乎要散發出白色光芒的丁靜瀾，林述下定決心，絕對不給丁靜瀾接近嘉奕然的機會。        


    又過了幾分鍾，林昭洋進了會議室，他一進來，立刻衝到林述旁邊坐下：“述哥你來的好早！”他歡快的和會議室里的人打過招呼，立刻從包里掏出幾盒點心招呼大家一起吃：“我經紀人昨天剛出差回來帶給我們的，各位前輩也嚐嚐啊！”        


    接著他把其中一盒放在林述面前，湊到他耳邊悄悄說：“昨天我們每一盒都偷偷嚐過了，大家都覺得這一盒最好吃！”        


    林述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摸了摸林昭洋的腦袋。林昭洋立刻瞪大了眼睛，很快臉就紅了。        


    導演還沒到，演員們坐在會議室里閑聊。丁靜瀾看著很溫柔嫻靜的樣子，其實非常會活躍氣氛，也很會聊天。她說話語態溫柔，很容易讓人放鬆警惕。但是林述一開始就對她心存戒心，等到發現她總是試探著詢問一些關於嘉奕然的問題時，干脆主導了話題的走向，開始和大家討論起了即將召開的戛納電影節，話題圍繞著國際知名導演和作品，和諧的讓丁靜瀾一句話都插不進來。        


    又過了十分鍾，導演和嘉奕然一起走了進來。走到門口，導演謙讓了一下，讓嘉奕然先進。他一進屋，立刻環視一圈，很快就發現了林述。        


    當嘉奕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林述立刻感覺到丁靜瀾的身上柔和的氣息如同泄了閘的洪水，洶湧而出。        


    嘉奕然對著林述笑了笑，隨後轉身請導演等幾個主創進來。已經在會議室的藝人們紛紛起身打招呼。        


    嘉奕然雖然先進了門，卻請導演等主創坐在了上首。導演在左手邊為他留了個位置，然而嘉奕然卻朝著丁靜瀾走了過去。丁靜瀾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抬著頭微笑的看著嘉奕然。        


    林述對這個抬頭的角度頗為熟悉，當年還在上學的時候，班里的女生私下里議論過丁靜瀾天天對著鏡子擺弄姿勢，就是為了確定自己坐下來的時候，頭抬起多少度角，面部線條最好看。而隨後，每次丁靜瀾抬起頭的時候，毫無疑問，使用的都是這個角度。        


    想到這些，林述忽然想扶額。他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女兒剛進入青春期的敏感父親，虎視眈眈的守著自己如花似玉的孩子，生怕她被別人騙走了。        


    這種心情，再晚十年再來感受也不遲啊！        


    “丁小姐，”嘉奕然彎下腰，和丁靜瀾握了握手，“能麻煩你一件事嗎？”        


    丁靜瀾稍稍低了下頭，非常完美的體現了“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這句話的含義：“啊，你客氣了，請講。”        


    “能和你換個位置嗎？”嘉奕然指著導演身邊的那個座位，“我和述哥等會兒想討論些別的事情。”        


    丁靜瀾臉上的笑容一僵，但隨即落落大方的站起來，和嘉奕然換了位置。        


    坐在林述另一邊的林昭洋一邊擺弄手機，一邊低聲說道，“幼稚。”        


    嘉奕然哼了一聲，伸手從面前的點心盒子里拿了一塊。林昭洋倒吸了一口氣，鼓著臉瞪著他的手，一臉想阻止又不敢的表情。嘉奕然略有些得意瞥了他一眼。        


    坐在兩人中間的林述忽然覺得心好累。        


    “那種黑巧克力餡兒的就這一塊了。”林昭洋小聲嘟囔道，“我特地留給述哥吃的。”        


    隻啃了一口的嘉奕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在林昭洋得意的注視下，嘉奕然最後干脆把點心掰成兩塊，沒啃到的那半遞給了林述。林述尷尬的接了過來，道了聲謝。        


    這邊因為一塊小點心引發的戰爭並沒有被大家發覺，大家隻是注意到嘉奕然把自己吃了一口的點心掰了一半給林述，看起來就像是嚐到了好吃的，就和林述一起分享似的。編劇笑嗬嗬的說：“奕然和小林關系真好。”        


    嘉奕然立刻攬住林述的肩膀，越過林述的頭頂，不動聲色的橫了一眼林昭洋。        


    林昭洋氣得隻能繼續玩手機。        


    劇本不會因為任何一個演員進行改動。大家都已經看過了劇本，了解了自己的角色，因此今天開會的主題是角色的討論，相互發表對自己和其他人角色的看法。因為是一部商業劇，除了兩位男主角，其他的角色並不複雜，再加上大家都做足了功課，會議結束的時候，導演定下了排練的時間。為了不浪費時間，在正式開拍之前的這兩個月，演員們要先在排練室對戲和練習舞蹈，一直到熟練程度足以直接拍攝。        


    導演在藝皇的大樓內定了兩個排練室，一個用來對戲，一個用來練舞。林述大部分時間隻需要呆在對戲的排練室，而嘉奕然兩個排練室來回的跑，還要經常和舞蹈指導們一起商量舞蹈動作，累的明顯沉默了很多，連和林昭洋鬥嘴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電影開拍前還有大半個月的時候，嘉奕然包機，帶著劇組的主要成員們飛去美國，一場街舞大賽正在紐約法拉盛購物中心舉行。街舞文化起源西方，嘉奕然打算讓劇組成員們都感受一下真正的街舞氛圍。東方文化講究含蓄內斂，而街舞卻是一種熱情誇張，極富表現力的舞蹈，兩種近乎對立的文化如果不能找到一個平衡點，劇本再好，電影拍出來的效果恐怕依然會顯得不倫不類。        


    丁靜瀾、林昭洋等人如果在亞洲，出現在公眾場合絕對會引起圍觀，然而現在這是在西方國家，大家又穿的十分低調，大部分路人都以為他們是一個旅遊團，而幾個認出他們的留學生又不敢確認。劇組成員們安安靜靜的看完了比賽，直到離開，才被幾個鼓起勇氣的留學生攔住索要簽名。        


    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之前，嘉奕然帶著劇組成員們果斷的離開了購物中心，返回了酒店。        


    晚飯大家都來到酒店的餐廳，打算一起討論一下今天的感受。導演很是熱情的向大家描述自己的新思路。然而嘉奕然看起來略有些興趣缺缺。        


    “怎麼了？”林述靠近他，輕聲問道。        


    “沒事。”嘉奕然道，然而臉上卻帶著一副“快點猜！”的表情。        


    林述心中暗笑，道：“你訂的什麼時候機票？我陪你在這兒多待幾天，給你把生日過了，怎麼樣？”        


    嘉奕然立刻來了精神：“我在曼哈頓有套公寓，我是這樣安排的……”        


    “丹尼爾？親愛的？”一個英語女聲打斷了嘉奕然的話，林述順著聲音扭頭看去，一個金發碧眼西方女人站在他們座位的不遠處，略略向前探著身子，打量著嘉奕然，見嘉奕然抬頭，立刻開心的笑了起來，朝著他走過來，“寶貝兒，怎麼不告訴我你來紐約了？”        


    她看上去四十多歲的模樣，造型精致的短發讓她看起來充滿了活力，一身白色西裝完美的展示出她苗條的身材，更襯得她氣質精明能干。        


    嘉奕然臉上高興的表情略有些收斂，他站起來，表情淡淡的抱了抱她，簡單的說了聲：“媽媽。”接著為雙方介紹道：“這是我新劇組的同事，這是我媽媽，波爾克林製片公司的執行總裁，凱特勞倫斯。”        


    波爾克林製片公司不像好萊塢八大影業公司那麼出名，但是作為好萊塢新生影業公司中的領頭羊，每年出品的電影票房成績斐然，已經有十幾座奧斯卡獎杯坐鎮。而這些都是這位勞倫斯夫人上任後帶來的成果。        


    勞倫斯夫人非常和藹的和每個人問了聲好，大家略有些受寵若驚，結結巴巴的用英語問好。最後她的目光落在林述身上的時候，意味深長的打量了很久。        


    “這位是林述。”嘉奕然把手放在林述的肩膀上，語氣略有些低沉，“您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歡的中國演員。”        


    林述敏銳的覺察到嘉奕然語氣中微微帶了點威脅的口吻。而他也確實能夠感覺得出，勞倫斯夫人打量他的目光並不怎麼友善。        


    “我當然知道，親愛的。你也會追星，這件事可真讓我吃驚。”勞倫斯夫人立刻道，轉開了視線，“我能坐下來和你們一起吃一頓飯嗎？我已經很久沒有和我的兒子一起吃過飯了。”        


　　☆、第33章        


服務員很快在這張桌子旁加了把椅子。勞倫斯夫人落座後，整張桌子都感覺拘束了起來。然而勞倫斯夫人顯得十分的和藹，她刻意的放慢了語速，使用比較基礎的單詞和結構簡單的句子和大家交流，力爭讓所有人都能聽懂。        


    劇組中以林昭洋為首的幾個知名團隊的歌手，因為經常要在亞洲各國進行宣傳，外語水平不錯，和勞倫斯夫人交流起來幾乎毫無障礙。而劇組主創和其他幾個科班出身的演員，除了林述和丁靜瀾，英語水平就十分的糟糕了。        


    林述自己是因為年輕的時候想過能夠走出國門，刻意自學過，而丁靜瀾出身演藝世家，家教嚴格，當年就是以極高的文化課分數考進影大的，想來這些年也沒有忘記繼續充實自己。        


    丁靜瀾應該是花了大力氣在外語上，一開口，就是十分標準的美式發音，聽的勞倫斯夫人一臉的驚喜，接下來就便一直和她說話。兩人相談甚歡，隔在兩人之間的幾個劇組成員很有眼色的換了位置，讓丁靜瀾坐在勞倫斯夫人的身邊。        


    林述豎著耳朵聽兩個女人聊天，從今年的新電影到今年的秋冬新裝，再到某知名品牌剛剛推出的香水新品，勞倫斯夫人和丁靜瀾簡直是無話不談，勞倫斯夫人對丁靜瀾的欣賞和喜愛之情簡直溢於言表。        


    “看什麼呢？”嘉奕然湊過來輕聲問道。        


    “靜瀾的口語真不錯。”林述小聲說。他和丁靜瀾畢竟是老同學，為了不落人口實，還是用名稱呼對方。        


    “你英語也不錯啊。”嘉奕然說，“至於口音，我來幫你。”        


    “太麻煩了吧？”林述看得出嘉奕然是真心的，“我到時候請個老師就好了。”        


    “我更方便嘛。”嘉奕然極力的推薦自己，“咱們可以一天二十四個小說練習口語，還是免費的。”        


    “這個……”        


    “丹尼爾？”勞倫斯夫人突然打斷了兩人的悄悄話，“你和賽琳娜在電影里飾演姐弟？”賽琳娜是丁靜瀾的英文名字。        


    “是的。”嘉奕然點了點頭。        


    “對手戲多嗎？”        


    “有一些吧。我沒有算具體的幕數。”嘉奕然含糊地說，“怎麼了？”        


    “沒什麼。”勞倫斯夫人笑得有些溫柔，“我記得你以前合作的角色中沒有賽琳娜飾演的這種，典型的溫柔賢惠的東方女人。”        


    “畢竟我剛剛進入中國的影視圈。”嘉奕然聳了聳肩。        


    “這是個不錯的開頭。”勞倫斯夫人笑道，轉頭繼續和丁靜瀾說話。兩人的話題繼續漫無目的地發展著，直到勞倫斯夫人開始和丁靜瀾聊起嘉奕然小時候的事情。        


    嘉奕然放下刀叉，把餐巾從腿上拿起來扔在桌子上，站起來對林述說：“我知道有家餐廳的墨西哥菜做的不錯，要一起去嚐嚐嗎？”        


    林述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聽嘉奕然的。於是他也放下了餐巾，站了起來。        


    “如果你覺得這些東西不好吃，可以再叫點別的。”勞倫斯夫人說，“我經常過來，倒是能給你推薦一些……”        


    “好吧，那我們就直說了吧。”嘉奕然一手插兜，這個姿勢一般意味著他十分的不耐煩了，“女士，我知道你想干什麼，那麼我現在就再說一遍：第一，我是同性戀，這輩子你都別想讓我跟女人結婚了，第二，林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我的朋友，不是索菲亞那種，他是……”嘉奕然頓了一下，“是的，就是網上說的那種，我是個還沒斷奶的巨嬰，我戀父，我想要他當我的爸爸。但是，這不意味著我還想找一個媽。”        


    桌子上傳來幾聲倒吸氣的聲音，雖然有一半的人英語水平還處於小學階段，但是“iamagay(我是同性戀)”這樣簡單的，還被單獨拿出來語速緩慢鄭重強調的句子，還是被所有人聽懂了。        


    現在所有人的心里全都彈過一萬條臥槽。這麼重大的新聞，一點準備都不給，就這麼在餐桌上說出來了？！不會被人滅口吧！        


    “丹尼爾！”勞倫斯夫人警告道，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雖然語氣依然溫柔，但是她目光冰冷，和嘉奕然一模一樣的綠眼睛現在看起來就像是深夜荒原的惡狼，下一秒就能撕爛你的喉嚨，“你能坐下來嗎？”        


    “你喜歡丁小姐，是你的事情。我想和誰在一起，是我的事情。”嘉奕然冷冷的說，“二十年前你把照顧我的義務和教育我的權力扔給了別人，二十年後卻想輕輕鬆鬆的要回來？你以為我願意和你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是因為什麼？你真的非要讓我和你翻臉嗎？”        


    整張桌子噤若寒蟬，雖然有一半的人聽不懂嘉奕然和勞倫斯夫人的具體談話，但是從關鍵句子和兩個人嚴肅的表情以及冰冷的語氣，完全能夠看出兩人之間緊張的氣氛。        


    好在嘉奕然說話聲音很低，並沒有驚動其他桌子上的客人，否則明天的頭條就是《嘉奕然為同□□人與母親爭吵》了。        


    “好吧好吧。你不喜歡我和你的女性同事說太多的話，我會注意的。”勞倫斯夫人的表情忽然放鬆了下來，重新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表情看上去好像是看到自己年幼的兒子正在無理取鬧，“你隻需要告訴我就好了，沒必要說自己是同性戀……”        


    “知名製片人凱特勞倫斯是個反同性戀者，我想媒體對這個新聞一定很感興趣。我是同性戀，你需要我明天召開新聞發布會嗎？”嘉奕然冷笑了一聲，“不奉陪了，你可以繼續和丁小姐交流今年的秋冬新品，要不要邀請她去巴黎參加時裝展？”說完，他拉著林述轉身離開了酒店。        


    在離開酒店的路上，林述聽到又哢嚓哢嚓的閃光燈的聲音，看來已經有記者發現了他們的行蹤。嘉奕然不為所動，面無表情的叫了出租，說了餐廳的名字。        


    “先生，那家餐廳因為裝修停止營業了。”司機好心提醒他們，“我上午剛送了兩個客人去那里。”        


    嘉奕然的表情看起來馬上就要爆粗口了。        


    “為什麼不帶我去你在曼哈頓的公寓瞧瞧呢？”林述連忙道，“我們可以買一盒披薩，然後買點啤酒什麼的，就像美劇里經常拍的那樣，我一直很想試試。”        


    “好主意！”嘉奕然立刻高興了起來，打了個響指，給司機說了個店名。他們去那里買了兩份披薩和兩桶啤酒，接著來到了嘉奕然的公寓。        


    公寓定期有人來打掃，因此顯得十分干淨，桌子上一絲灰塵都沒有積累，房間雖然關了門窗，但是因為定期通風，沒有一點陳腐空氣的黴味兒。        


    兩人在鋪著厚厚的白色地毯的客廳內席地而坐，嘉奕然一口干了一整杯啤酒，忽然開口道：“她以前從來沒有管過我，後來我十三歲的時候她有一次回家，突然想盡點母親的責任，給我收拾房間。結果在我的書房里發現了你的光盤，和我收集的很多海報還有照片。我那時候還會自己截圖去印海報。”        


    “追星很正常，但是追一個並不出名的男藝人，這一點立刻觸動了她敏感的心。她當即把我的收藏全部銷毀，等我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為我收拾好了行李，告訴我她要送我去治療同性戀的醫院，糾正我的性向。”        


    “你那個時候就知道你的性向了嗎？”林述問道。        


    嘉奕然搖搖頭：“我那個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喜歡男生還是女生呢。不過她那樣干涉我的生活讓我非常生氣，我立刻把她的所有東西都扔了出去，讓她不要管我。”        


    “我得說，雖然外公對我很嚴厲，但是他卻是個觀念非常開放的老人。當時我和勞倫斯夫人鬧得不可開交，她已經打電話給醫院告訴醫生我有神經病，正在攻擊別人，讓他們過來直接把我帶走了。就在這個時候，外公回來，聽明白了前因後果，外公直接把她趕了出去，讓她不許再回來。然後他告訴我，他不管我喜歡男人還是女人，但是以後我要是敢亂搞，他就打斷我的腿。”        


    “你外公真好。”林述說，“家人就是在關鍵時候站在你身邊支持你的人。”        


    “對啊。”嘉奕然笑了起來，“我以前一直很恨他，覺得他不近人情，自那以後我才知道，他也是非常愛我的。”        


    林述看著表情忽然溫柔下來的嘉奕然，伸手在他的背上拍了拍。        


    “我也是同性戀。”林述忽然開口道。        


    “真的嗎！”嘉奕然努力做出一副很震驚的模樣，但是還是被林述一眼識破，“如果你拍戲的時候表達震驚是選用這個表情，我真的很懷疑他們為什麼給你頒最佳男主角的獎項。”        


    “好吧，我隻是覺得你很像gay。”嘉奕然坦誠道，“你看起來對女性沒有一點興趣，你感情戲演的最好的作品就是你以前拍的同志片。”        


    “怎麼明顯嗎？”林述嘟囔道，喝了一大口啤酒，“總之，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更關注男生，直到十七歲那年才真正理解同性戀的意思，當時我被嚇壞了。我不敢和我媽說，自己一個人跑到北京來找我父親，問他我該怎麼辦。”        


    林述眨了眨眼睛，林父既清晰又模糊的身影再一次浮現在他的眼前。他幾乎記不清林父的模樣，他們太少見面，早就生疏的形同路人，但是每一次見面，他冷漠而疏離的態度，都像烙鐵一樣，留給他清晰到深入骨髓的記憶。        


    “他告訴我，同性性行為是非常容易傳染艾滋病的性行為，讓我記得帶避孕套。但是避孕套有時候也不起效果，然後他把北京最大的疾病控製中心的電話和地址給了我，讓我定期去做檢查。”        


    “這就是他在得知我是同性戀後，和我說的一切。”        


    直到自己的身體被嘉奕然樓進懷里，林述才發現自己的眼睛竟然已經酸澀的泛了紅，淚意湧了上來。他也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當初受到的傷害，還是能夠再一次將他刺痛。        


    “沒事了。”嘉奕然把面頰緊緊的貼在他的頭頂，“沒事了。”        


    這個晚上他們一邊吃披薩和啤酒，一邊聊著天，林述把自己和何夏唯的事情和盤托出。他身邊知道他這段感情的人不少，但是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們，他曾經是對這段感情注入了多大的期待，而在發現被背叛，又被第三者羞辱的時候，他是多麼的羞恥和憤怒，更不用提這次失敗的感情給他帶來了多大的傷害，讓他幾乎再也不想和第二個人談感情。        


    “我會幫你的。”喝了幾杯啤酒就已經開始大舌頭的嘉奕然道，“我會把何夏唯還有鄒榕這對狗男男，掛在恥辱柱上，讓所有人向他們扔雞蛋和爛菜葉子。”        


    林述笑著捏了捏他的臉：“謝謝。”        


    嘉奕然看著林述的笑臉，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男人剛剛用紙巾擦了嘴上的油，現在他的嘴唇因為充血，看起來仿佛擦了口紅一樣的鮮紅。        


    “怎麼了？”被嘉奕然直愣愣的盯著，林述有些不自在的問道。        


    “我、我可以和你接吻嗎？”        


    林述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嘉奕然在說什麼，直到嘉奕然以為他默許了，整個人湊了過來，一手去摟他的腰，另一隻手碰到他的臉的時候，他才真正反應過來他到底在說什麼。        


    “你、你干什麼？”林述猛的向旁邊一躲，“別鬧了！”        


    “我還沒和男生接過吻呢！”嘉奕然身體往前一撲，抱住林述的大腿把他壓倒在地上，頭在他的腰上蹭來蹭去，“papa~讓我試試吧。”        


    “你不是拍過同志電影嗎？”林述用力推著他的肩膀，想把自己解救出來，嘉奕然腦袋的位置略有點尷尬，再下去一點，就能碰到他的胯部了，“別鬧了！”        


    “那個不算啦！”嘉奕然趁機又往上蹭了蹭，最後抱住了林述的腰，頭埋在他的胸口，“那是工作啦，而且對方是直男。”        


    “放開。”林述毫不客氣的在他的頭上拍了一下，“想找人接吻，滿大街都是自願獻身的男人！”        


    “可我不想和他們接吻啊！”嘉奕然哼哼唧唧的說，身體扭來扭去，“我就想和papa你接吻啊！來嘛來嘛~”        


    林述心中一悸，這種類似告白的話語，即使他知道說的人不是那個意思，還是會觸動他的心弦。更別提這人正趴在他的身上扭來扭去，他覺得自己火都快被身上這人扭出來了。        


    “別亂動了！”林述又狠狠的拍了嘉奕然的後腦勺一下。        


    “親一下！”嘉奕然抬起頭，林述才發現，他現在和他的距離，近到隻要自己低頭，就能親吻道他的臉的地步，“就親一下嘛。”        


    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即使這點酒精對於林述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但是現在，這點酒精就像是濃濃的霧氣，在他的大腦里蒸騰著，蒙蔽了他的理智。        


    當他望著嘉奕然綠色的眼睛時，他覺得自己仿佛著了魔，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伸出手，捧起嘉奕然的臉，低下了頭。        


　　☆、第34章        


起初隻是鼻尖相碰，對方的皮膚帶著點濕氣，讓林述想到原來家里養的大狗，每次他低下頭的時候，狗狗都會抬起頭，用自己的鼻子碰碰林述的鼻子。        


    這個聯想讓林述忍不住笑了起來，就在他想轉開自己的頭的時候，嘉奕然迅速的扣住他的脖子，抬起頭，含住了他的嘴唇。        


    柔軟，溫暖。這是林述腦海中唯二能夠想到的詞。        


    這是個很青澀的吻，即使是中學生，都能做的比他們更好。嘴唇隻是被輕輕的含著，沒有任何進一步的動作，林述能感覺到包裹住自己的兩瓣嘴唇正在輕輕的發著抖，自己的嘴唇若有若無的碰觸到了對方的牙齒。        


    有呼吸噴在臉上。        


    舌頭不小心擦過嘴唇的內側的粘膜。這個動作好像觸發了什麼似的，讓嘉奕然忽然動了起來。他依然含著林述的嘴，兩腿分開跪在林述身體兩側，支起了自己的身體。他一手捧著的頭，另一隻手摟住他的腰，將他整個壓在自己的胸口上。林述幾乎完全掛在嘉奕然的身上，墜落的恐懼讓他不得不抱住嘉奕然的後背，然而這個動作仿佛鼓勵了他，讓他更加用力的抱緊了林述。        


    起初羞澀得甚至不知道該做什麼的舌頭，在幾秒之內便無師自通，順著嘴唇的縫隙鑽進了林述的嘴巴，順著舌尖，一直滑到舌根，在牙齦處來回的摩.擦.挑.逗，又退出他的口腔，卷走分泌出來的唾液。        


    老天。林述心中一驚。他沒想過親一下會親的這麼深入，他原本以為這隻是個嘴唇碰嘴唇的簡單的吻而已。        


    “停……”林述用力的扭頭躲開嘉奕然的嘴，伸手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卻被嘉奕然原本摟著腰的那隻手箍住了頭，動彈不得。        


    腰部失去支撐，林述的身體立刻向下墜，而嘉奕然干脆整個人壓了上來，兩個人摔倒在了地毯上。        


    現在嘉奕然的整個身子都壓在林述的身上，他毫不客氣的用雙腿圈住林述的腿和腰，兩隻手捧住林述的頭，一口含住他的嘴，舌頭再一次滑了進去纏著他的舌頭不放。        


    他貪婪的搜刮著他口腔內的空氣和唾液，舌頭一次次的探向他的喉嚨，每當舌尖掃過，林述都覺得好像他已經舔到他的身體里面，渾身都戰栗不止。        


    自從和何夏唯分手後，他再也沒有談過戀愛，除了拍戲，也再也沒有和別人接過吻，更何況拍戲的時候大多隻是輕輕碰一下，並不會太過深入。        


    所以說，這是時隔六年以後，第一次有人和他這樣親密的接觸。        


    曾經經曆過的激.情和纏.綿被這個吻從大腦的深處勾起，再一次喚醒了蟄.伏在身體深處的需求。他的身體開始顫抖，呼吸開始急促。理智仿佛肺里的空氣，被這個吻.吮吸得所剩無幾。        


    不管是什麼，以後再說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林述抖著手抱住嘉奕然的後背，張開嘴，主動迎了上去。        


    這個吻漸漸的變得溫柔和舒緩了起來，房間里回蕩著纏.綿的的吮.吸聲和嘖嘖的水聲，聽起來格外的慵懶。兩雙腿交疊在一起，身體緊緊的擁抱，親密的仿佛要融為一體。        


    一個堅硬而灼.熱的東西隔著衣服抵在他的小腹上。這東西是什麼，林述心知肚明，一邊在心里喊著真要命，身體卻忍不住也漸漸的發起燙來，開始回應這突如其來的熱情。        


    親吻的力度越來越輕，節奏也越來越緩慢，直到最後，停了下來。        


    林述有些不滿的輕哼了一聲，睜開眼睛，卻發現嘉奕然已經閉上了眼睛，嘴里雖然還含著自己的嘴唇，但他呼吸平穩，表情平靜而滿足，身體也放鬆了下來。        


    ……        


    這是睡著了……吧……        


    睡著了……        


    睡著了？？？        


    一口血湧到嗓子眼，林述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他想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十分的扭曲，如果可以，他想把自己手邊能碰到的任何東西拿起來，糊到嘉奕然的臉上。        


    他幾乎是凶狠的盯著嘉奕然的睡顏，然而到了最後，他還是歎了口氣，無奈的笑了笑。        


    撥開擋在嘉奕然眼前的碎發，將他幾乎完美無缺的臉全部露出來。林述忍不住輕輕的摸了摸他的臉，現在已經是深夜，嘉奕然的臉上冒出了一層淺淺的胡茬，略有些紮手的觸感提醒著他，這個剛剛把他撩得差點擦槍走火的不是個不諳世事的男孩兒，而是一個男人。        


    可作為一個男人，他有時候又顯得太幼稚了。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難道是因為把我當成了可以全心依賴的人，所以才這樣無所顧忌？        


    林述最後還是用力的捏了捏嘉奕然的鼻子，小小的發泄了一下心中的不滿。他想從嘉奕然的懷中退出來，然而嘉奕然抱著他的手臂太用力，而他現在，也確實不想推開他。        


    就先這樣吧。林述對自己說。就這一次，他也想找個人依偎一下。        


    他在嘉奕然的手臂間小心的調整著自己的姿勢，最後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也閉上了眼睛。公寓客廳的地毯厚厚軟軟的，躺在上面十分舒適，林述很快就睡著了。        


    等到林述的呼吸漸漸平穩後，原本躺在他身邊應該早就睡著了的男人，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先是小心的睜開一條縫，仔細觀察林述的表情，見他確實是睡著了，這才把兩隻眼睛完全睜開，鬆了口氣。        


    是的，他剛剛是裝睡。        


    其實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他確實隻是想簡單的一下，嘴唇碰嘴唇，這樣輕輕的來一下就好了。然而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化身堂兄小電影里的男主角，鎮壓了林述的所有防抗，無師自通的上演了法式熱吻，而且、而且還……        


    想到這兒嘉奕然一臉懊惱的閉上了眼睛，用頭輕輕的砸了一下地板。        


    仁慈的上帝耶穌瑪利亞！為什麼，為什麼小丹尼爾會突然起立？！        


    感到事態已經嚴重超過自己控製能力的嘉奕然當機立斷，決定裝睡。        


    反正自己酒量不好，早就在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被暴露無遺了。到時候全都推給酒精，想來papa會原諒自己的……吧？        


    嘉奕然盯著林述被自己吻得紅腫的上唇，覺得嘴里又有些發干。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閉上眼睛試圖克製住再一次聞上去的衝動，專心睡覺。然而幾分鍾以後，他放棄的睜開眼睛，湊過去，伸出舌頭，小心的在林述的嘴角上舔了一下，覺得不夠，又在嘴唇上也舔了幾下。在事情失去控製，再一次發展成為法式熱吻的之前，嘉奕然全力抵製住誘惑，重新躺了回去。        


    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晨，當林述醒來，發現自己不僅落枕，還麻了腿，而身邊的罪魁禍首睡得還像一條死狗，緊緊的抱著他的身體，頭壓在他的胸口上，讓他喘不上氣差點以為自己犯了心髒病，而且更要命的是，某個男人早晨起來都會感覺到的小尷尬正壓在他的大腿上的時候，昨天晚上那點小小的悸動和憂鬱，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沒好氣的拍了拍嘉奕然的腦袋：“起來！”        


    直到被拍了五六下，嘉奕然才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說的什麼語。他下意識的抱緊了懷里的人，像一隻賴床的大貓咪，把臉埋在他的胸口上使勁的蹭了蹭。        


    這一使勁兒，差點沒把林述肺里所有的空氣全都擠出去。他咳嗽了一聲，啪的一下再一次拍了嘉奕然的頭一下：“快起來。”        


    “……早上好……”嘉奕然磨磨蹭蹭的鬆開林述，坐起身來。他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兩條腿大大咧咧的敞開著，因為晨.勃而顯得生機勃勃的某物從褲子里面頂出一個非常清晰的形狀。        


    林述揉著麻木了的雙腿，一抬頭就能看到傷眼的這一幕，他很想一腳踩上去，但是最後隻是又拍了一下嘉奕然的腦袋，站起來去浴室洗漱了。        


    林述一走，嘉奕然立刻並攏了腿，貓著腰再一次倒在地毯上。        


    啊啊啊啊啊啊我一定是變成變.態了！！！！嘉奕然在心里咆哮。為什麼剛才要把腿張開！我變成暴.露狂.了嗎！是吧，一定是的吧！為什麼被papa看到之後，反而更興奮了呢！！！救命啊！！        


    他連滾帶爬的躲進自己的臥室，摸出手機打電話給索菲亞，電話一接通，第一句話就是：“索菲亞快給我聯系一個心理醫生我一定是生病了！”        


    索菲亞現在也在美國，剛起床正在洗澡，聽到嘉奕然這麼著急，嘩啦一下從浴缸里站起來：“怎麼回事？你怎麼了？”        


    等到聽到嘉奕然顛三倒四的把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說了一遍，索菲亞已經笑岔了氣，手一抖，手機就掉進了浴缸里，電話直接斷掉了。她連忙披了浴袍出來，找了座機給嘉奕然撥了回去。        


    “你沒事兒，親愛的。”索菲亞安慰道，“就是有點……怎麼說，就是有點遲鈍，我經常懷疑你還沒有發育，如果不是看過你的luo體，我會以為你會因為激.素分泌不夠的緣故，下面沒有東西。”        


    “你到底要干嘛！”嘉奕然立刻怒了，“怎麼還人身攻擊？”        


    “丹尼爾，別激動。”索菲亞慢慢的說，“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為什麼一個男人會想在另一個人面前，展示自己的生.殖.器？”        


    “難道不是因為變.態嗎！”嘉奕然崩潰的說。        


    “……我建議你去看看《動物星球》。”索菲亞扶額道，“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想，或許是所有的激.素都作用在你的身體上了，才讓你下面那麼大，而大腦那麼萎縮。”        


    “……你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        


    “行了，你沒病，親愛的。”索菲亞下了結論，“不過收斂點，別嚇到林述。我還有事兒要忙，你知道你今天有上頭條了嗎？”        


    “我不上頭條才是不正常好嗎？”        


    掛了電話，嘉奕然想了想，在臥室的浴室里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林述穿著一件浴袍，坐在客廳看電視。交領的浴袍露出一段潔白的胸脯，他赤腳踩在地毯上，地毯厚厚的毛蓋住他的腳背，剛好露出腳踝。在燈管的照射下，腳踝突起的骨關節像是玉石打磨而成。        


    嘉奕然覺得自己又想耍.流.氓當變態了。        


    林述看著很淡定的樣子，實際上內心的神獸已經來回奔騰了不知道幾萬遍，早就把心靈的世界踩得寸草不生。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不受控製的反複重播，現在他覺得自己已經無法面對嘉奕然了。        


    “電視上的英文，述哥都聽得懂嗎？”嘉奕然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        


    “一半吧。”林述故作鎮定的說，“語速有些太快了。”        


    “等到回國了，我就開始教你英語吧。”嘉奕然說，“我準備拍一部美劇，懸疑破案和驚悚靈異，主演會是我和一個白人，然後述哥你來飾演一個重要配角。我想加入中國的鬼神元素，述哥你就飾演一個通靈人。”        


    林述聽著嘉奕然神情自若的安排著未來的工作，一種不知道是鬆了口氣，還是失望的感情湧上心頭，讓他忍不住開口道：“昨天晚上……”他停了下來。        


    “昨天晚上？”嘉奕然表情看起來有些疑惑，然後他忽然露出有點害怕的表情，“我昨天晚上是不是、是不是又做了什麼事了？”        


    林述心中忽然一靜，剛剛所有複雜的情緒，仿佛塵埃落定一般，讓他忽然就平靜了下來。        


    “沒什麼。”他說，又抬手揉了揉嘉奕然的頭發，“以後別喝酒了，你酒品實在太差了。”        


    自以為逃過一劫的嘉奕然在心里舒了口氣，可慌慌的感覺依然沒有辦法驅散，他隻能把這種奇怪的感覺放在一邊，繼續和林述談論工作。        


    劇組成員第二天就乘坐包機回了國，而林述又呆了兩天，陪嘉奕然過生日。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活動，嘉奕然推了公司為他辦的生日派對，也沒有理會勞倫斯夫人和嘉家親友們出來玩的邀請，他打算生日那天回英國看望外公外婆，林述怕被人誤會兩人有別的關系，拒絕了嘉奕然同去的邀請。最後，在生日的前一天，兩人就在嘉奕然的公寓里呆了一整天，讓助理買了食材回來，兩個人一起做了頓大餐，烤了一個蛋糕。許了願吹了蠟燭吃了蛋糕，兩人就驅車去了機場，一個去英國，一個回中國。        


    嘉奕然做的是自己的私人飛機，他原本想把飛機讓給林述，但是被林述拒絕了。執意要陪林述候機的嘉奕然抓緊最後幾分鍾繼續勸說林述跟自己一起去英國，等提示可以登機時，林述依然不為所動，他整個人都萎了，蔫頭耷腦的，好像被林述狠狠的虧欠了似的。        


    “行了。”林述忍不住心軟，摸了摸他的頭，“我倒是很想跟你一起去，但是你要想想別人看到了會怎麼說。他們會以為我們正在談戀愛。”        


    “每關系啊，我無所謂的。”嘉奕然連忙說，“和我傳緋聞的男男女女我自己都數不過來了。”        


    林述歎了口氣，輕聲道：“但是我有所謂啊。”        


    嘉奕然表情一愣。        


    “再好的關系，都要保持在一個度里，愛人，親人，朋友，都要處在自己應該處在的界限內，感情才能長久而親密，就像家人不能太干涉你成年後的戀愛和交友，你的愛人也不能離間你和家人以及朋友之間的聯系。我們是近乎親人的朋友，那就要保持在這個界限內。我不在意傳出戀愛的緋聞對我事業的影響，這種公關能處理的緋聞，我也不需要關系，我在意的是這種緋聞，對你我感情的影響。”        


    “能有什麼影響？”嘉奕然嘟囔道。        


    林述卻不想再解釋這個問題了，他伸手抱了抱嘉奕然的後背，用力的拍了拍：“好了，回家好好陪外公外婆。”說完，便和助理一起走了。        


    嘉奕然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表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飛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上午飛機到達北京機場。下了飛機，林述沒想到自己會暴露行蹤，已經有記者在機場等著了。        


    “林述，嘉奕然沒有和你一起回來嗎？”        


    “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聽說你和嘉奕然在他位於曼哈頓的公寓呆了整整兩天，方便透露是在干什麼嗎？”        


    “是因為不想出櫃，才和嘉奕然吵架的嗎？”        


    “據說嘉奕然和生母勞倫斯夫人因為你在酒店餐廳起了爭執，請問是因為嘉奕然想要出櫃嗎？”        


    林述忍不住笑了起來：“大家干嘛非要覺得我和奕然一定有一腿啊。首先我們沒吵架，奕然趁著劇組開機前的假期，去看望自己的家人了。其次，和勞倫斯夫人之間的事情，奕然的經紀人已經澄清過了，我就不再贅述了，最後，我和奕然在公寓里沒干什麼，就是說了說工作，對戲啊什麼。”        


    “是在給嘉奕然過生日嗎？”        


    “差不多算吧。”林述說，“今天是奕然生日嘛，他想自己做個蛋糕給家里人嚐嚐，所以其實我們也一起練習怎麼做蛋糕來著。他水平不錯。”林述笑道，“我一回來大家問的都是有關奕然的問題，好歹問點《舞戰》劇組的事情嘛。”        


    “能簡單說一下嗎？”立刻有記者很給面子的問道。        


    “《舞戰》選用了國內比較少見的街舞題材，雖然東方人和街舞聯系在一起總是有點違和，不過這一次我們做足了功課，也聘請了外國的舞蹈老師，再加上有奕然坐鎮，最後拍出來的效果絕對會讓大家都滿意。屆時電影還會在北美上映，為了爭奪市場，所以電影的拍攝手法和激烈程度不會亞於好萊塢電影，所以大家敬請期待吧。”        


    林述說完這些套路話，立刻和記者道了別，跟著來接機的袁兢一起上了車。        


    車駛離機場進入高速後，袁兢才問道：“你是不是和嘉奕然吵架了？”        


    “怎麼了？”林述摸了摸自己的臉。        


    “看上去很累的樣子。”        


    林述勉強笑了笑，沉默一會兒忽然說：“阿兢，幫我介紹個男朋友吧，我想談戀愛了。”        


    “……你說啥？”袁兢差點把筆記本打翻，“咋突然想談戀愛了？”        


    “我都三十一了好吧。”林述一邊看著手機，一邊輕描淡寫的說，“三十一歲的老處男，說出去都丟人啊。”        


    “不丟人啊好吧。”袁兢把筆記本放到一邊，擠到林述身邊坐下，“人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小心駛得萬年船，你看劉遠超，薑英，當初不都是前途大好的新生藝人，有資源有實力，隻要好好干，一線當紅小生缺不了他們。結果呢，被爆出同性.戀情，還有錄像帶，洗都洗不白，隻能退出娛樂圈。你的事業剛剛開始，等你事業有成了，到時候想怎麼禍禍，也能有更多的退路啊。”        


    林述捏了捏鼻梁：“你說的對。不過還是幫我介紹一個吧。我不多做什麼，平時約個會出去玩一玩，也就可以了。”說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輕聲道，“我的休息時間不能總是圍著一個人轉。”        


    袁兢立刻明白了林述的意思。他表情有些糾結，最後摟著林述的肩膀拍了拍：“這不怪你，他長得也太好看了點，要是有這麼個男的也天天對我這麼好，我也會把自己掰彎的。”        


    林述笑著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        


    “行，我給你挑一挑。”袁兢說，“找個圈內的，如果事情曝光，對你們兩個人傷害都一樣多，這樣對方也才會費心思把關系遮掩住，免得到時候為了出名自爆緋聞。”        


    “我相信你的眼光。”        


    又過了兩天，嘉奕然回到國內，《舞戰》劇組很快便舉辦了開機儀式，正式進行拍攝工作。        


    電影的舞蹈部分最後會進行擊集中拍攝，現在拍攝的都是不帶舞蹈內容的文戲，這部分的場景並不多，主要集中在醫院，趙博姐姐趙雅的家，徐城家，舞蹈練習室和警.察局。破案警.察的扮演者是林述的同學南赫，他是個富二代，早些年也是大紅大紫過，還和人玩過樂隊，不過現在已經處於半退隱狀態，更多的時間放在了接管父親公司上了。這次也是看到電影題材新穎，才過來湊個熱鬧。        


    他們剛剛拍完在醫院的前半部分戲，為了不干擾演員的情緒，後半部分醫院的戲要等到最後再進行拍攝。現在拍攝地點轉移至了徐城家，林述和嘉奕然的文戲在這里占了小半部分。        


    導演正在確認最後的道具，林述坐在屋內看劇本。這一幕是趙博深夜冒雨來找徐城求助，他們已經排練過許多次了。        


    身邊一沉，南赫坐了過來，抽過林述的台詞本嘩啦啦一翻，道：“咱倆居然沒有什麼對手戲，這讓特地為了你進組的我情何以堪啊。”        


    “少拿我當擋箭牌。”林述笑著把台詞本拿了回來，“誰不知道你是為了靜瀾？”        


    “哥們兒我早就一雪前恥了好嗎？十年前的事情還拿來開玩笑，不夠意思啊。”南赫哼了一聲。當初他富二代的身份沒有被暴露的時候，曾經向丁靜瀾示好過。如果丁靜瀾隻是不接受也就算了，拒絕追求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是被追求者的權力，問題在於她不應該為了塑造自己女神的形象，利用南赫，把事情鬧得很大。        


    南赫被傳成了個傻乎乎的癡漢，各種做過沒做過的事情都被按在了他的身上，丟了大臉。八卦傳到南赫耳朵里的第二天，他就開了一輛蘭博基尼來學校，副駕駛上坐著雜志上經常能見到的知名超模或者三線女藝人，接著一天換一輛豪車，副駕駛上的人也是一天換一次，一共換了二十輛，狠狠的把臉打了回去。自此南赫成了影大第一土豪，甚至還上了幾天頭條，小小的火了一把。        


    丁靜瀾倒是後悔了，想要和南赫重修於好。但是南赫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大學四年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畢業了也從來沒有過合作。        


    “晚上一起去吃飯不？”南赫把台詞本還給林述，又伸手幫他整了整衣服，小拇指劃過他的脖子，林述一個機靈，忍著沒推開他，“好久沒見面了，咱們好好聊聊。不喝酒，不會耽誤明天拍攝的。”        


    不等林述回答，導演已經拿著話筒讓所有人各就各位了。        


    林述把台詞本交給助理走向指定位置。徐城家的大門還沒有關，林述看著嘉奕然站在門口，後者忽然抬起頭，隔著人群遠遠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忽然咧開嘴一笑，那感覺，仿佛瞬間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要命啊，希望阿兢給力一點，趕緊介紹個男人給我。林述摸了摸胸口，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把所有亂七八糟的情緒都扔掉，迅速的進入到徐城的狀態。        


    無關人員退出拍攝區域，場記板一拍，林述睜開眼睛。他現在是徐城，一個無法再跳舞的街舞老師，一個暗戀趙雅的男人。        


　　☆、第35章        


傾盆大雨，嘩嘩的雨聲即使隔著大門，依然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大門忽然被敲響。砰砰的砸門聲，急促激烈，像是下一秒就要破門而入。        


    徐城警惕的靠近大門，從貓眼向外看去，隻能看到一個穿著衛衣的高大男人，他的臉被帽子蓋住，低著頭，什麼都看不見。“誰在外面？”他揚聲問道。        


    男人緩緩抬起頭，濕漉漉的金發粘在額頭上，一張慘白憔悴，胡子拉碴的臉出現在徐城的面前。        


    “小博？”徐城大驚，打開了門，然後仿佛才後悔了似的，半掩上門，低聲道，“你來這兒干什麼。你現在正在被警方通緝，還是趕緊找地方躲起來吧。我是不會包庇你的。”        


    “幫幫我。”趙博忽然開口道，他聲音低啞，帶著絕望的滄桑，仿佛沙礫劃過喉嚨，“老師，求求你，幫幫我。”        


    “我幫不了你，你去自首吧。”徐城仿佛無法面對似的，轉開頭，打算關門。        


    “老師！”趙博上前一步抵住門，一隻手壓在徐城關門的手上，緊緊扣住，阻止了關門的動作，“我之後會去自首的，隻是現在，求求你，幫幫我。”        


    徐城抬起頭，屋內的燈光灑在男人被雨水浸濕的臉，那雙黑色的眼睛，此時閃動著水光，卻執意不肯讓它落下。他臉上肌肉緊繃，痛苦仿佛潛伏在皮下的血管，隨著每一次心跳在身體之中遊走，最後彙集到雙眸里，化作哀求的凝視，又被每一次沉重的呼吸從體內呼出，漂浮在空氣中，讓呼吸著同樣空氣的人，也被這痛苦感染。        


    林述望著嘉奕然的眼睛，那濕潤而悲切的目光一瞬間讓他忘記了自己正在拍戲，望著自己的人不是嘉奕然而是劇中的趙博。即使帶著黑色的美瞳，和平時差距略大，但是這對林述沒有什麼影響。這樣的嘉奕然，讓他心疼的想把他抱進懷里，好好的摸一摸頭，溫聲細語的安慰。        


    他愣愣的凝視著嘉奕然的眼睛，久久沒有說下一句台詞。攝像機集中在兩人的臉上，導演看著林述似乎有千言萬語的表情，一直沒有喊卡。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述忽然反應過來，迅速的低下了頭，有些糾結的歎了口氣，捏了捏鼻梁，後退一步：“先進來吧。”        


    “卡！”導演喊道，隨即站起來，非常高興的鼓起掌來，“太完美了，不愧是影帝，太完美了。”        


    “謝謝。”嘉奕然笑了笑，臉上的笑意略有些淡，似乎還沒有從趙博的情緒里掙脫出來。林述笑得也很勉強。拍戲的時候把演員和角色混淆，這麼低級的錯誤，他已經很久沒有犯過了。他借口去喝水，獨處了兩分鍾才重新恢複了鎮定。        


    他們來到監控器後看回放，導演指著嘉奕然的眼睛，不停的讚美道：“這個眼神真的是太棒了！情緒飽滿，充滿了感染力，什麼叫眼睛能說話？這就叫眼睛能說話！”        


    嘉奕然謙虛道：“那是述哥搭戲搭得好。而且，還得感謝隱形眼鏡。”他有些不舒服的眨了眨眼睛，“帶著這個玩意兒讓我老想流眼淚。”        


    大家哈哈大笑，為下一幕做準備。        


    接下來這一幕是趙博在徐城家的浴室洗澡。想到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氣的小外甥，趙博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一拳頭砸在鏡子上。鏡子碎裂的聲音引來了徐城。這一幕里嘉奕然隻穿了一條內褲，實實在在的秀了一把身材。        


    導演先單獨拍了嘉奕然在浴室里砸鏡子的場景，雖然第一遍已經很滿意了，但是嘉奕然要求又拍了兩次，直到達到他心目中的要求，才進行了下一幕。        


    場記板一拍，林述立刻推開門，壓低聲音怒喝道：“如果你再破壞我家里的東西，我會直接把你扔出去！”        


    然而隨即，徐城被趙博因為絕望而扭曲的表情驚呆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後退了半步，最後小心翼翼的走進浴室，“你怎麼了？”他輕聲問道。        


    趙博隻是看著他，眼睛慌亂的在浴室里尋找一個可以放置視線的點，似乎這樣就能克製住自己流淚的衝動。他嘴巴張開又閉上，最後身體向後一靠，靠在洗漱台上，那隻受傷的手抹了把臉，留下幾道血跡。        


    浴室里一片安靜，隻剩下花灑出水的沙沙聲。        


    “多多快不行了……”最後他抖著聲音，氣若遊絲，最後幾個詞幾乎聽不清楚，“多多快不行了……”他的眼睛落在了徐城的眼睛上，突然之間淚如雨下。他立刻用手捂住眼睛，哽咽道：“我、我什麼都做不了……”        


    徐城抿緊了嘴唇，又向前邁了一步，來到他的面前，伸出手，卻不知道該往哪里放，最後隻是在他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拍，什麼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        


    趙博捂著臉一點點的從梳洗台滑坐到地上，徐城在他身邊坐下，伸手攬住他的肩膀，輕聲道：“對多多來說，這或許是一種解脫。”        


    手捂著臉，哭得悄無聲息，但是渾身都緊繃到顫抖的男人輕輕的轉過身體，把頭靠在徐城的胸口上，幾聲抽鼻子的聲音無意間泄露出來，但是很快就被憋了回去。他身上的肌肉繃起，仿佛忍受著鑽心剜骨的折磨，讓人光是看到，都能對這種痛苦感同身受。        


    徐城輕輕的拍著他的背，頭向後一仰，靠在櫃子上。他喉結滾動，眼睛盯著明亮的天花板，眼眶已經發紅了，卻執意不肯閉上眼睛。他的衣服被花灑流出的水打濕，兩個靠在一起的男人，看起來如同淋著大雨一般的狼狽。        


    “卡！”        


    助理們立刻一擁而上，給兩位主演披上毛巾。嘉奕然表情有些糟糕，似乎還在趙博的情緒里出不來，他不舒服的揉了揉眼睛，卻還關系的問林述道：“述哥，你感覺還好吧？”        


    “我還好，主要是你。”林述說，“是不是有點走不出來？”        


    “有點。”嘉奕然深吸了口氣，他對待工作向來嚴謹，即使痛哭的表情被手遮住了，他也不會隨隨便便裝一裝就算是完了，“有點太用力了。”        


    “休息一下吧。”導演道，“剛才這一幕非常不錯，辛苦兩位了。”        


    嘉奕然和林述換了衣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休息。南赫走過來在林述身邊坐下，手臂搭在林述身後的靠背上，先是和嘉奕然打了招呼，聊了兩句，隨後才對林述說道：“專業能力越來越強了啊，看到你我亞曆山大啊，到時候給你拖後腿了怎麼辦？不行我得回去找班主任補補課去。”        


    “誰謙虛我都信，南大壕謙虛起來，我怎麼就這麼慌呢？”林述故作驚嚇的捂住胸口，“我要是真信了，明天你是不是就要拿二十座獎杯招呼我一臉啊。”        


    兩人開始相互開起了玩笑，態度熟稔，說話之間帶著一種熟人才有的默契，你說上半句，我就知道你沒說的那下半句想說的是什麼梗。嘉奕然聽著兩人開著些自己聽不懂的玩笑，忽然覺得心里很不舒服。然而不等他想到□□話的話題，助理們已經過來通知他們準備下一場戲了。        


    “加油。”南赫習慣性的打了個響指，握了握拳，“看來今天你們能早點收工，那咱們就可以早點吃飯了。”        


    “你們晚上要一起去吃飯？”等南赫離開了，嘉奕然迫不及待的問答，“他什麼時候約的你？”        


    “就剛才，開拍之前。”林述說，不知道為什麼又解釋了一句，“我和南大壕，就是南赫，我們是老同學了，好久沒見，出去吃個飯很正常。”        


    嘉奕然看起來不太高興，想了想又問道：“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我這可是老同學聚餐。”林述笑道，算是婉拒了嘉奕然的不合理要求。        


    接下來，嘉奕然像是吃了一桶炸藥似的，他雖然沒有對任何發脾氣，但是他把脾氣火爆，動不動就想用暴力方式解決問題的趙博演的活靈活現，甚至還有些過了勁兒，重拍了兩三次才算是把情緒控製回了最合理的狀態。        


    然而等到這一天的戲拍完了，嘉奕然依然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林述和他道了別，然後坐上了南赫的阿斯頓馬丁，揚長而去。        


    北京的晚高峰，就算是千萬豪車，也得老老實實的塞在車流里，看著道路兩邊的自行車飛快的駛過，有幾個中學生騎著車從他們嗖地穿過去，還不忘了轉頭對著他們的豪車吹幾聲嘲諷的口哨。        


    “早知道還不如讓老張給我送兩輛自行車過來。”南赫盯著車窗外的自行車，喃喃道，“騎自行車也就四十分鍾，咱這兒堵就能堵上一百四十分鍾。”        


    林述笑道：“你還挺接地氣，我還以為你要讓人給你送直升飛機過來。”        


    “早就不讓飛了。”南赫說，“我一直很接地氣，你不知道？”說著他一按車載音響，一首東北扭秧歌的音樂就傳了出來，鑼鼓喧天叮鈴桄榔的，把林述嚇了一跳。        


    車外剛好有輛自行車路過，也嚇得一個急刹車，連忙回頭看到底是哪輛車在扭秧歌，差點撞上護欄。        


    “夠接地氣吧。”南赫大笑著把音響關了，解釋道，“上次我媽騙我去相親，對象是她閨蜜的女兒，剛從美國回來，文學和什麼哲學還有美術史的碩士，傲氣的不行，堅持要跟我英語對話，一頓飯，從中國政府不民主沒人權，到北京霧霾太嚴重，城市規劃不科學，到餐廳牛排太老、果汁不新鮮、沙拉醬味道不正宗、裝修風格山寨、牆上的畫仿的顏色不對和壁紙還有桌子的顏色不搭、服務員英語口音太爛，總之沒一個她喜歡的，全程就是一個不高興。最後我媽居然還很喜歡她，讓我帶她出去玩。”        


    “然後呢？”林述一看南赫略帶得意的表情就知道他後面肯定放了別的大招。        


    “然後我就偷偷讓老張買了兩張扭秧歌的cd放進車里，等這位不高興小姐一坐進來，我就把音響打開給她放這個曲子，接著我就帶她去跳了廣場舞，告訴她這就是我平時最喜歡的運動，最後還去網吧打了兩個小時的擼啊擼。”        


    “你也太損了吧。”林述大笑道。        


    “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那廣場舞跳的我是到現在腦子里還是各種鳳凰傳奇反複重播，還有網吧，唉喲那煙味兒熏得我啊……”南赫一臉的不忍回想，“不高興小姐還挺能忍，一邊叨叨叨這不好那不好，一邊還真的全程都堅持了下來，我都快被網吧的味兒熏吐了，她還有心思挑剔網吧電腦的配置。十二點我送她回去的時候我都快瘋了。”        


    林述哈哈大笑：“何必這樣整那位姑娘呢？”        


    “本來是想讓她知難而退，誰知道她嘴上這麼挑剔，到還挺能忍。”        


    “說不定她是看出來了，然後和你死磕，你讓她不舒服，她也讓你不舒服。”        


    南赫表情一愣，隨即嘖了一聲：“啊呀！大意失荊州啊！”        


    “行了，跟女孩子過不去，多沒風度的。”        


    “對女孩子當然要紳士，這種就算了。我就是煩她什麼都看不上眼還非得說出來的矯情勁兒，用貶低來襯托自己的高貴，搞得好像別人水平都沒她高似的，渾身上下都透著掃興兩個字，這種人就是欠收拾，”南赫哼了一聲，“後來我回家就跟我媽說讓她別折騰相親了，我以後不想找女人結婚。”        


    林述聽到這兒，心中一跳。        


    “怎麼，嚇到你了？”此時車隊剛好動了起來，南赫一邊發車一邊問道，眼睛注視著前方的道路，臉上卻是充滿了把握的微笑。        


    “大壕你什麼時候彎了，怎麼我們都不知道？”林述笑了笑。        


    “嗨，半彎不彎的，我就是那個好多人口中說的，沒節操的雙插頭。”南赫道，“以前覺得自己還是要去喜歡女生，現在年齡大了，反倒覺得和男人在一起更放鬆一些。”        


    不等林述回應這句話，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袁兢。電話一接通，袁兢就哇啦哇啦的說了起來：“我跟你說我找到一個特別合適你的，你猜是誰？咱們班的南大壕！”        


    “阿兢……”        


    “你造那個還挺有前途的小鮮肉安遠，前段時間不是解約跑國外去發展了嗎？其實不是他想出國，他之前是大壕的男朋友，結果他嫌棄大壕沒怎麼在事業上幫他，劈腿去了，這下可好，大腿沒抱上，大壕也容不下他，就灰溜溜的留學去了。我就幫你打聽了一下，大壕這人還真不錯，跟安遠談了五年，從來沒出過軌。咱又是老同學，找時間咱們一起吃個飯探探他的口風……”        


    “我現在在和大壕在一起去吃飯，今天就不和你一起去了。”林述假裝很鎮定的樣子，隻能慶幸他一般都把聽筒的聲音關的很小，就是怕打電話的時候被旁邊的人聽見，“行，好，先這樣吧，下次再說。”接著就把電話掛了。        


    “前幾天我碰到阿兢了。”南赫突然說道，“他看起來對我的事情挺感興趣，還找人打聽我的事兒來著。”        


    “他就是太八卦了。”林述故作鎮定道，“抱歉啊。”        


    “道什麼歉啊。”南赫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我還得謝謝他呢。阿兢老同學啊，我還不知道他？沒事兒不喜歡打聽人，一打聽人，就是要給人做媒了。楊哥和妙姐，莎莎和東哥，這不都是他撮合的嗎？阿兢可是名聲在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咱就得開始準備結婚紅包了。”他忽然轉頭看向林述，“你說是不是？”        


    林述迅速的轉開視線，盯著前面的車隊，並不回答。        


    南赫輕聲一笑，又道：“幫我換張cd吧，就在下面，我記得我還存了兩張別的，都是我自己找人刻的。”        


    林述隨便找出一張放進音響，一打開，前奏一響，立刻驚得他差點被口水嗆到。這首歌是他和何夏唯拍的同志電影《碎冰》的主題曲，還是他和何夏唯一起唱的。        


    “我挺喜歡這部電影的，前後看了十幾遍。”南赫說，“劇情好，演員演的更好，十分感人，從甜蜜的相伴到痛苦的分離，單純的感情在現實生活中一點點走向迷失，這個過程看得我好像也談了一場戀愛一樣。我總是在想，如果我是男主角之一，我絕對不會讓自己和愛人走到那一步。”        


    林述輕咳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喂，誇你呢林子，不知道謙虛一下？”南赫忽然大笑道，“啥時候把咱們炎黃子孫的高尚美德丟掉了，誇你你就接著啊。”        


    林述也大笑了起來：“你這是誇嗎？你隻是闡述了一個事實！”        


    南赫定了家價格不菲的火鍋店，雖然來這里消費的都是土豪，卻沒有一般高檔西餐廳給人的那種壓抑，餐廳里熱熱鬧鬧，和普通火鍋店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這家店好就好在鍋底湯料不是米分衝出來的，都是好東西熬出來的，什麼老母雞啊，魚啊，大骨頭啊什麼的，沒有那麼多化學產品。”南赫一邊往身上穿圍裙一邊說，“你現在在拍戲，萬一吃點啥不對的，臉上蹦出個痘或者口腔潰瘍了，那就糟糕了。”說完，他叫來服務員，吩咐鍋底不能加這個不能加那個，凡是上火的調料全都沒加。        


    南赫沒有再說什麼意味不明，讓林述糾結的話。他們聊了聊拍戲的事，圈子里的八卦和老同學的現況，一頓飯吃到晚上十點多，還有些意猶未盡。        


    兩人吃得有點撐，決定不讓服務員去取車，自己徒步去取，正好可以消消食。        


    “安遠吧，心太急了。”南赫說起自己的前男友，語氣也沒什麼不滿的，平平淡淡，好像在說別人，“我想讓他走的穩一點，長一點，年輕的時候，還是要多多磨練。一夜爆紅是很美好，可是如果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實力，總會被其他人擠下去。你不可能一輩子都演無腦的偶像劇吧。可他不聽啊。”南赫長歎一聲，一把摟住林述的肩膀，身體往上一靠，“和三觀不合的人談戀愛，真是累啊。”        


    林述被他這麼一撞差點栽到旁邊的灌木叢里，又被南赫勾著脖子一拉，撞進了他的懷里，林述迅速用手肘回擊。兩人像大學的時候那樣，打鬧了起來，直到路過旁邊一家日料店，被剛從大門出來的幾個人擋住了去路。        


    兩人停下來，等前面的人先走，然而為首的一人轉過頭的時候，他驚訝的發現這人竟然是何夏唯。何夏唯也沒想到會在路上碰到他，表情十分驚訝：“阿述？”        


    “誒？何大影帝！”南赫抬起手打招呼道，而那隻勾著林述肩膀的迅速的下滑，搭在了林述的腰上，位置還有些靠在，十分隨意的卡在胯部。        


    何夏唯的目光落在了林述腰部的那隻手上，頓了幾秒，才道：“南總，好巧。”        


    林述覺得腰上的這隻手十分的別扭，但是眼前這人是何夏唯，於是他強忍著沒動，十分順從的任由南赫的手掛在他的胯上，大拇指輕輕的摩擦。        


    “是啊是啊。”南赫笑著說，“你這是跟朋友一起的吧？我們正打算回去，就不打擾你們了。”        


    “對了。”何夏唯立刻開口攔住兩人，“聽說南總和嘉華集團的千金，最近好事將近？不知道到時候何某能不能討到一張喜帖，也好去道個喜？”        


    “哪兒傳出來的，沒有的事兒。”南赫笑道，又對林述說，“嘉華集團的千金，就是剛才來的時候我跟你說的那位小姐，聽我媽說好像是又飛回美國去了。”        


    何夏唯臉色不變，笑道：“是嗎？原來是我搞錯了，抱歉抱歉。”        


    南赫擺了擺手表示不在意，道：“那我們先走了，拜拜。”        


    當到兩人走到何夏唯看不見的地方時，南赫主動收回了手。他開車送林述回藝皇的大樓，車停進藝皇的地下停車場，這里隻有內部人員的車能進，絕對不可能有記者，監控也不會外流。        


    “我想，你已經知道我的意思了吧。”坐在車內，南赫熄了火，車內一片黑暗，隻有車庫的燈光灑進來，“我覺得我們挺合適的，要不要在一起試一試。”        


    林述看著自己的手，半晌道：“有點突然。畢竟昨天還是普通同學。”        


    南赫輕笑一聲，道：“到了咱們這個年齡，見得太多了，經曆的多了，說什麼轟轟烈烈，一見鍾情，已經不現實了。什麼都比不過三觀合，聊得來，相處起來舒服更重要。合適的人才能長久，感情可以慢慢培養。        


    “其實我以前就覺得你挺好的，現在有這個機會，我不想錯過。”南赫轉過身，手臂撐在車座靠背上，看著林述，“你不討厭我吧？”        


    “怎麼會？”林述說，“和大壕你在一起挺開心的。”        


    “那就試試吧。”南赫說，“我不會要求公開戀情，直到你自己和你的事業已經做好了準備，做事也會小心不留話柄，將來就算了分開了，我也願意和你做朋友。就算不成，咱倆就當這段時間是一起玩了，反正也是空窗期，空著也是浪費不是？”        


    “聽你怎麼一說，我怎麼一點感動和浪漫的感覺都沒有呢。”林述有些哭笑不得。        


    “王爾德曾經說過‘音樂讓人感覺十分浪漫，至少讓人感覺不安，如今兩者是一回事’。這是什麼意思？它的意思是，浪漫就是不安。”南赫又開始胡扯，“你覺得不浪漫？正好，說明我讓你感到十分的踏實，靠譜。這麼踏實的人向你表白，你怎麼還不答應呢？天理難容啊親！”        


    林述大笑了起來。        


    南赫望著他的笑臉，忽然輕聲道：“要接吻嗎？”        


    林述表情一愣，南赫連忙又加上一句：“我不伸舌頭。我也不亂摸。”        


    林述嘖了一聲：“你說的怎麼這麼惡心啊。”        


    “不伸舌頭還惡心，你是小學生嗎？”南赫說著，忽然伸手捧住林述的臉，湊過去含住他的嘴唇，輕輕的吮.吸了起來。        


    兩人保持這個姿勢，十幾秒鍾以後才分開。南赫吧嗒了一下嘴，道：“鹹的。你是不是嘴巴沒擦干淨。”        


    “你還是辣的呢。”林述一拳頭捶過去，“行了，趕緊回去吧！路上小心。”便跳下了車。        


    上樓來到員工的宿舍區，林述一邊走，一邊心情頗佳的哼著歌。南赫是個十分優秀的選擇，老同學知根知底，人品好，幽默，相處起來十分輕鬆愉悅，而且長得也很帥氣。正如他所說，就算最後不能在一起，兩人一起打發時間，也是十分愉快的。        


    房卡在指尖轉了個圈，林述繞過拐角，一抬頭，就看到嘉奕然靠在自己的門口，表情嚴肅，看起來仿佛有一片烏雲籠罩在他的頭頂。        


    林述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感到一陣心虛。他迅速的把這種好像丈夫出軌的莫名情緒拍掉，假裝鎮定的走過去，一邊開門一邊問道，“不是告訴你了我今天要和同學吃飯嗎？怎麼還過來了？”        


    “我以為你們很快就能回來。”嘉奕然臉上忽然有些委屈，“你們什麼飯會吃到這麼晚，我等了兩個多小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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