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親,到付款只能付人民幣,妖幣、冥幣、石頭、骨頭都不收,另外,你的尾巴露出來了!
許慕,男,十八歲,沒落道士後裔,兼職快遞小哥。目前人生最大煩惱:送貨總是被妖怪欺負(疼愛)腫麼破?
摳門節省愛財如命二貨受X腹黑男神攻,主受文,1V1,HE,各色隱居古董街的妖怪頻繁出沒。
食用提醒:
1,本文出沒的妖魔鬼怪均年滿100歲,部分出身《山海經》、《十洲記》,部分杜撰,無需深究;
2,為避免各種問題,地域等請視為架空;
內容標籤:靈異神怪 情有獨鍾 現代架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許慕,馮沅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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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吵架的茶壺
一,二,三,四,五,六,七。
許慕弓著兩條長腿坐在行李箱上,把手心裡攥得已經有些潮氣的錢又數了一遍,仔細將那遝新舊不一的粉色票子對折好,重新塞回背包內層的口袋,然後將背包緊緊抱在懷裡。那只工字型黑皮背包,雖然金屬搭扣顏色雪亮,拎帶處卻紋路深皺磨損得厲害,四個邊角也全都豎著斑駁細小的毛茬兒,顯然在愛惜之下已經用過不少個年頭。搭扣上用黃色的結扣綴著枚火紅色的珠子,約麼有成人拇指甲蓋的大小,他一動就跟著晃悠,繩子的顏色已經磨得有些發白,珠子卻依舊鮮豔奪目,隱隱還有流光閃過。
七月的尚海市,人流如潮,驕陽似火。
偌大的站前廣場被摩肩擦踵的過客填滿,每個人都腳步匆匆,灼熱的氣浪一波波湧上來,幾乎讓人窒息。坐在鐘塔下的許慕覺得自己就像只即將被蒸熟的包子,身體裡的熱氣漲得滿滿的,汗珠爭先恐後的冒出鬢角,順著他線條流暢的臉頰、脖頸一路向下,洇濕身上洗得有些脫色的塗鴉款T恤。
幾步之外就是冷飲店,鑲著透明玻璃門的紅色冰櫃擺滿各色冰鎮飲料,環肥燕瘦的站成幾排,勾搭著酷暑中的行人。偶爾會有絲涼風在開關櫃門間飄過來,讓人渾身舒爽。抱著背包的某人摸著口袋裡的硬幣咽了咽口水,最後像株被太陽曬得蔫頭耷腦的小白菜,萎靡不振的垂下頭盯住腳上那雙半舊的球鞋。
七百零九塊。這是許慕身上現在所有的家當,開學前的全部生活費。尚海不比老家那座四五線的小城市,此時此刻,他是一分錢都不敢亂花的。
許慕的祖父母輩都去世得早,六歲的時候,父母也在一場泥石流災害中喪生,自小是被舅舅何強拉扯大的。為了撫養許慕,原本在部隊當兵的何強申請轉業,去貨運公司做起司機,這幾年更為多賺補貼索性跑起長途,平均每個禮拜在家裡待不到兩天。一來二去,連自己的婚事都耽擱下來,三十歲出頭還是光棍一條,帶著外甥相依為命。許慕拿到尚海N大的錄取通知書那天,何強高興得一夜沒睡,大清早拎著大包小包帶著外甥轉了兩趟公車去給自己的姐姐姐夫掃墓,跪在墓前哭得稀裡嘩啦。隨後,他給許慕留下一千塊的生活費,埋頭給外甥賺學費去了。
許慕之前也曾經趁著放假在家附近的店面打過幾分短工,想幫著分擔點壓力,但都被何強知道後硬逼著辭了,一方面是希望他專心讀書,另一方面也是心疼外甥。現在高考結束,錄取通知書也拿到手,許慕又開始惦記打工的事情。於是,某個准大學生在家裡思來想去,最後把心一橫,打算避開舅舅的“阻撓”,提前打包來尚海,趁開學前的時間在N大附近找份兼職賺錢。
整個尚海市,許慕只認識一個人,馮沅。
馮沅比許慕大六歲,N大建築設計專業的碩本連讀生,許慕從小到大最為羡慕和崇拜的物件,目前已經留在尚海一家頗有名氣的設計院工作。如果讓許慕選個心目中的男神,非馮沅莫屬。就連N大,他也是追隨著馮沅的腳步報考的。兩人自小在一幢樓裡長大,感情親厚得堪比異姓兄弟,許慕現在用的背包和手機,都是馮沅送他的生日禮物。也是馮沅確認可以提供住處,許慕才敢先斬後奏的瞞著何強跑過來。
但是,男神大人有個極大的毛病------起床氣,休息日的時候要是把他吵醒,那就跟叫醒一頭噴火龍差不多,絕對會遭受到無差別攻擊。很不幸的,今天是大魔王的休息日。
許慕抱著背包努力將身體往陰影裡湊了湊,挨到頭頂巨鐘報出十點整的聲響,才壯著膽子撥通馮沅的電話。十點總該起床了吧?
嘟~~~~~~,嘟~~~~~~,機械化的電鈴聲波將許慕的心拉扯到嗓子眼,心情愈發的忐忑。
“喂?”,就在許慕心虛的準備掛掉的時候,電話卻接通了,馮沅低沉壓抑的嗓音自揚聲器內傳出,濃重的鼻音裡隱隱夾雜著慍怒。糟糕,察覺到對方正在讀條醞釀怒氣值的狀態,許慕腳底發涼,捏緊電話局促的眨巴著眼睛,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大清早把我吵醒,你最好是有急事。”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並不大,卻不怒而威,每個字都帶著絕對零度下的冰碴兒,隔著話筒都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寒意。
大清早?許慕愁眉苦臉的看看手機,明明都十點了!現在後悔也晚了,他猶豫幾秒,鼓足勇氣發出聲音,“馮沅哥,是我。”
“小慕?”
“哥,我現在在尚海火車站的廣場,你能來接我不?”許慕硬著頭皮往下說道,之前自己明明跟他短信說過的,怎麼現在聽起來馮沅像是把這事完全忘了?
“你在火車站?”揚聲器裡的聲音猛然增大,連帶著發出窸窸窣窣的響動,電話那頭的人明顯有些吃驚。
“對,就在那個鐘塔底下,” 人生地不熟的,哪敢跑遠,許慕小心翼翼的應道,帶著點討好的意味,生怕觸動有起床氣的某人的逆鱗,“我們不是說好7月25號麼?”
“靠!原來是7月25號!待在那兒等我。”馮沅難得的爆了粗口,叮囑他後便急匆匆的掛掉電話。
許慕點開自己跟馮沅的聊天記錄翻了一遍,發現自己只在短信裡大大咧咧的說了個25號,壓根沒把7月打上去!結合眼前的狀況,馮沅顯然理解成了8月。天可憐見,今天可是自己十八周歲的生日,居然在吵醒馮沅後還弄出個大烏龍,但願待會兒見面的時候看在自己過生日的份上馮沅不會發脾氣,許慕望著頭頂那朵棉花糖樣的雲彩,可憐巴巴的祈禱。
為了省一百七十六塊錢,許慕買的是慢車,昨晚在綠皮火車的硬座上熬了整整一夜,這會兒倦意湧上來,眼皮頓時變得無比沉重。他索性側過頭閉眼靠在背包上,估計馮沅趕過來還需要點時間,可以小憩一會兒。廣場上的過客行色匆匆,誰都沒有注意到正縮在鐘塔陰影裡打盹的少年身上滾過道紅光,一閃而逝。
“草莓味,草莓味的好喝!”
“不行,我就喜歡香蕉味的,我年紀最大,聽我的沒錯。”
“別傻了,就算活了一千兩百年你也還是只茶壺,又不是泡茶,憑什麼聽你的。”
“有能耐你自己出錢!……哎呀哎呀,小狐狸崽子,你居然敢咬我!”
“嗷~~~麒麟珠!”
許慕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被人放到蒸籠裡蒸了一回,渾身上下的每個毛孔都“噗噗噗”的往外竄熱氣,掙扎好久,好不容易再度睡著,又有兩個聲音在耳邊喋喋不休的爭吵,一個略顯稚嫩,一個甕聲甕氣的,最後還有什麼東西撞到他的腳踝。
他睜開眼睛,正看到一隻皮毛棕紅的小狗拖著條出奇蓬鬆的大尾巴驚慌失措的竄進綠化帶,嘴巴裡似乎還叼著只天青色的罐子,跑動中發出咣啷咣啷存錢罐樣的響動。
許慕囧囧有神的盯住綠化帶,覺得自己還沒有完全清醒,什麼茶壺和小狗吵架,肯定是做夢吧!
電話嗡嗡的震動起來打斷某人的發呆,“到路邊來!”
一輛銀灰色的轎車打著雙閃燈停在緊鄰鐘塔的路邊,站在門邊的青年套著件淡藍色Polo衫,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五,發色漆黑如墨,額發稍長,微微蓋住點額頭,兩側鬢髮極短,顯得整個人乾淨俐落。長得更是劍眉星目,俊朗非凡,絲毫不輸對面百貨大樓巨幅燈箱廣告上的那位當紅影帝,只是唇線微薄,帶著刀削般的冷厲。看到許慕從鐘塔後面疑惑的探出來的頭,他才微勾起唇角寵溺的招招手。
“哥!”許慕“騰”的站起來,倦意全無,忙不迭的拖著行李箱往那邊沖,像只走失的終於找回主人的寵物,頭頂兩綹黑色的呆毛歡快的隨風飄蕩。直到這一刻,他局促不安的心才放回原處,長這麼大,第一次自己獨自出遠門,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哥,你什麼時候買的車?”發現馮沅沒有秋後算帳的意思,坐在車內的許慕恢復本性,像只活潑的小獸,左顧右盼,好奇的打量著。米黃色調的車廂簡潔乾淨,飄著淡淡的柑橘香,除了一瓶金色的車用香水、半盒紙巾,再沒有別的雜物,非常符合馮沅乾脆俐落的性格。許慕褲袋裡的手機在這當口震動起來,螢幕顯示出條短信,【今天下午四點半,請來屏和區和順路178號千里快遞面試,連絡人張春生。】
“想買還得等幾年,這是租的。”馮沅隨手抽出兩張紙巾拍在許慕汗涔涔的腦門上,示意那二貨趕緊擦擦。他是個很注重生活品質的人,衣食住行各方面都不會委屈自己,量入為出的基礎上花起錢來從不手軟。當然,這也是他大三開始賺錢卻至今沒有分文存款的原因。
“租?不會是為了接我吧?”許慕拿著紙巾在臉上胡亂抹了幾把,環顧四周,最後只得把用過的紙巾暫時塞進背包側面口袋。車裡乾淨得就沒有放垃圾的地方,放在哪裡都覺得不太合適。
“美得你!”馮沅賞了某人個白眼,熟練的用單手操控著方向盤駛出路邊停車帶,他手臂上青筋微動,漫出道瀟灑而張揚的曲線,帶著成年男性特有的帥氣,陽光穿過車窗照得他整條手臂的邊緣都微微發亮。開車都這麼帥!許慕羡慕的跟著比劃,想像著自己坐在駕駛位上,卻“啪”的把手敲在擋風玻璃上,疼得他齜牙咧嘴,膝蓋上的背包也差點掉下去,帥沒學來,衰倒是到位了。
“老實坐著。”馮沅語氣微厲,眼底卻帶著笑意,這孩子還是這麼二了吧唧的。大老遠的,日子都沒確定清楚就敢直奔著他從老家一頭紮過來,要是剛才他沒接電話准得一根筋的在火車站蹲整天。
許慕立刻挺直脊背抱著背包坐得規規矩矩的,大概是出於崇拜,他對馮沅的話向來有種盲從性和敬畏感,直逼腦殘粉的級別。
“對了,你打算找什麼兼職?”
“快遞!”許慕揚起眉梢,想到剛收到的那條短信,答得理直氣壯。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開張,歡迎收藏~
鞠躬~~~
依舊爭取日更,每天上午十二點前更新,其餘時間均為捉蟲。
☆、第二章 快遞小哥
馮沅微微皺起眉頭,“快遞太辛苦了,風吹日曬的,你吃得消麼?”
“沒事,哥你以前不是跟我說過個新聞,快遞員能月入兩萬麼?我不貪心,開學前能賺個三四千塊就行。”許慕下巴擱在背包上,眉眼微彎,一臉憧憬的小守財奴模樣。他的睫毛天生微翹,此刻順著低垂的眼皮延伸出一片恰到好處的弧度,襯著飛揚的眼角,透露出主人的好心情。來之前他根據網上的招聘資訊發過不少消息,大面積撒網,現在好不容易撈到個回應的,堅決不能放棄。
“記性倒挺好。”馮沅瞥了他一眼,掀開座椅扶手翻出瓶維生素飲料遞過去,暗自打算去幾個朋友那裡問問有沒有實習生名額。
“那是,我現在還記得《符灰錄》呢。” 許慕眼角飛揚,朝馮沅露出個得意的笑容,低頭瞄瞄那瓶看包裝就不會便宜的飲料,默默捏在手裡沒捨得喝。
據說許家祖上曾是道士世家,也曾出過不少名滿天下的能士,輝煌一時,不過,現在留給許慕的,只有書架上那二三十本難懂的繁體豎版道教經書和手抄本,還有一箱子長相古怪搞不懂用途的玩意。箱子裡的東西何強不讓許慕碰,書倒是隨便他翻。於是,許慕和馮沅小時候的消遣之一,就是用背書打賭,在那堆常人看著就頭疼的古書裡挑一本,隨便翻開一頁,看誰先背完。《符灰錄》是馮沅指給許慕背得最多的一本,裡面都是些晦澀拗口的法咒。
“那行,現在開始,到家之前,你要是能把《符灰錄》第一卷背完,我今天就下廚給你做土豆燒牛腩、糖醋小排、蜂蜜烤翅和豬腳湯。”馮沅熟知某人的口味,一連串念叨的都是肉食動物許慕最喜歡吃的菜。
“說話算話!”許慕雙眼發亮,“嗷”的一聲從副駕上蹦起來,沒離開座椅五公分就被安全帶拽回原位,頭頂那兩綹桀驁不馴的呆毛憋屈而狼狽的顫了兩顫。許慕羞愧的捂住臉,半天沒敢往馮沅那邊看。
“還不開始?”馮沅嘴角露出笑意,遞給他個臺階,有這個活寶在,自己以後肯定不會寂寞。
馮沅租的房子就在N大旁邊的教工住宅區,距離火車站車程三十幾分鐘。許慕在車裡背得口乾舌燥要死要活,說評書樣的娛樂著馮沅,下車後才發現自己被耍了。轎車後備箱裡,滿滿堆著牛腩、肋排、豬腳、雞翅等各色食材,擺明是早就準備給他做頓大餐。
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許慕悲憤的指著那堆東西,“哥,你又耍我!”
“你可以選擇不吃。”馮沅面不改色的挑挑眉峰,彎腰去拎那兩大袋東西。擾朕清夢,一大早為你又跑超市又跑火車站,不耍你耍誰!
“吃!吃!吃!”許慕丟掉氣節,滿臉乖順做小伏低的拖著行李箱跑過去,殷勤的從馮沅手裡接過一袋放在行李箱上。失節事小,餓死事大,美食面前背一路古文啥的,那都不是事!何強迄今為止,十二年如一日的堅守在暗黑料理專家的位置上,廚藝還不如許慕。馮沅卻在租房後憑著兩本美食書就自學成才,春節回家時做滿一桌子年菜技驚四座,吃得去蹭飯的舅甥倆頭都不捨得抬。天分和學霸這種事情,常人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兒。
馮沅賞賜了許慕一個識時務者為俊傑的眼神,帶他往電梯的方向走,“待會兒我做飯,你先自己整理整理行李,客臥暫時還沒騰出來,你就委屈和我睡幾天主臥吧。”
馮沅在廚房忙活,許慕偷偷把那瓶捏了一路沒捨得喝的維生素飲料塞回冰箱,從涼水杯倒了杯白水猛灌一大口,端著水杯在屋子裡溜達。
房子是標準的兩室一廳,面積大約八十幾平,客廳朝東,液晶電視的對面擺著鉛灰色的布藝沙發,沙發上乳白色的長絨羊毛墊和玻璃茶几邊的羊毛地毯明顯成套,擱腳凳的旁邊還放著盞造型極簡的金屬落地燈,整個客廳只有灰白黑三種冷硬的色調。
主臥的面積跟客廳差不多大,靠牆的位置是排原木色配乳白烤漆玻璃的衣櫃,推拉式的櫃門敞開了三分之一,裡面整齊疊放著各種顏色的T恤和襯衫。房間正中是張兩米二的大床,床鋪上的被子半卷半鋪,一隻枕頭岌岌可危的斜放在床頭,眼看就要掉在地上,看這兵荒馬亂的樣子就知道剛才馮沅走得有多急。許慕歉意幫馮沅把被子拽平整,枕頭放回原位。
客臥沒有床,擺著書架和寬大的轉角電腦桌,電腦一側的檯面上散放著幾張淩亂的圖紙,另一面由大到小並排擺放著三個簡筆劃線條的人形玩偶,三個玩偶都由小指粗的鋼條焊接纏繞而成,做成連續奔跑的動作,其中尺寸最高的那個玩偶手臂上還掛著塊眼熟的木質平安牌。牌身帶著淡黃和褐色交錯的龍膽狀木紋,金色的光華流淌其中,就像沉在水底的金沙,流光瀲灩,水波粼粼。
許慕的目光在那塊牌子上頓了頓,這塊牌子,是六年前馮沅來尚海讀大學的時候,他親手做的禮物,沒想到馮沅一直帶在身邊。所謂的平安無事牌,是指表面光滑未經任何雕刻處理的佩飾吊牌,多以玉質為主,好玉不雕,工匠一般稱為“無事”,這種牌子便被賦予平安無事,萬事如意的寓意。還是小不點的許慕哪買得起昂貴的玉石,他在家裡翻箱倒櫃的扒拉半天,正好找到塊半個巴掌大小的木頭,雖然外殼烏漆墨黑的,橫截面上卻是黃中帶褐,隱隱閃著金光,他舅舅說那叫金絲楠烏木。許慕不懂木頭,就覺得入眼十分舒服,求著舅舅將木頭剖成兩塊長方形的木塊,他自己拿著幾塊由粗到細的砂紙和打磨棒,每天寫完作業就開始磨,足足弄了半個月才將其中的一塊磨成眼前的平安牌,然後鄭重其事的穿好掛繩送給馮沅。馮沅拿到後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許慕還以為他不喜歡,原來只是裝酷而已。
“哥,我還是睡沙發吧。我起的早,省得吵你睡覺。反正就一個多月而已。”許慕重新走進廚房,拿起個土豆麻利的開始削皮。他剛才看過,客廳的沙發有一米多寬,再把用作靠背的墊子拿掉,睡他一個人綽綽有餘。馮沅有時候要熬夜畫圖,休息日又喜歡睡懶覺,自己擠到主臥太容易影響他休息。
“隨你,到時候別跟你舅舅哭鼻子告狀說我虐待你就行。”馮沅大刀闊斧的拆著牛肉包裝盒上的保鮮膜,帶出劈裡啪啦的響動。他本想下月月中把客臥騰出來的,沒想到被許慕來了個突然襲擊,半點準備都沒有。
“他要罵也是先罵我。”想到自己壓在冰箱門上的留言,許慕心虛的縮縮脖子。
馮沅手上一頓,敏銳的轉過頭,“你偷溜來的?”
“………………”許慕後悔得想抽自己一巴掌,飯還沒吃上就把自己的底給漏了!
“給你舅舅打電話,立刻!”馮沅挑起眉峰,目色鋒利。
“現在不行,他在開車,十二點半左右才可以打。”許慕拿眼角小心翼翼的覷著馮沅,囁嚅著應道。何強跑長途的休息時間,他自然背得滾瓜爛熟。
“那就十二點半打,沒打之前不許吃飯。”
許慕:………………
何強開始並不同意,後來在馮沅的擔保下,才勉強點頭讓許慕留下看看狀況。畢竟事已至此,與其讓許慕再折騰個來回,不如讓他多待幾天適應適應環境。
下午三點半,面試完畢的神清氣爽的許慕發短信跟在家改圖紙的馮沅報告,自己已經成功擠進快遞小哥的行列。
派件員的工資是計件的,每件一塊,沒有底薪。許慕粗略算了下,自己每天派一百件貨的話,每月就能賺三千塊,除去攢學費,還可以付馮沅點房租,他在老闆那邊押了N大錄取通知書和身份證影本,談好工資每日結算現金,當場就領回培訓資料和兩套銀灰色繡著橘紅色logo的制服,敲定第二天上崗。
千里快遞說是公司,其實就是一對張姓夫婦承包的快遞點,坐落在一個商住兩用大廈底樓的門市房,跟馮沅的住處只有五站地鐵的距離,交通很方便。
張家夫婦手上的區域一共分成五塊,分別由五個派件員負責,許慕這個兼職的,負責編號為四的那個片區。從地圖上看,他負責的片區面積最小,而且離市中心也近,明顯是派件集中度較高比較省力的區域,卻不知道為什麼,另外那幾位“前輩”當初挑來揀去,單單剩下這片看起來最繁華的地方。
吃完晚飯,窩在沙發上的許慕講起自己的疑惑,馮沅一邊在客房的書架翻找東西,一邊應道,“我猜,那個區域的客人可能比較難纏。”
“難纏?”
“嗯,難纏到人家寧願多跑點路也要避開。”馮沅拎著個鞋盒走出來,隨手塞進許慕懷裡,摸摸他的頭,“拿著,今年的生日禮物。”
盒子裡是雙全紅色由不同材質拼接而成的運動鞋,紅得熱烈而奪目,鞋頭部分是圈紅色的麂皮,鞋面基本以菱形設計為主,採用網面材料,鞋翼則是佈滿菱形飾紋的矽膠材質,就連鞋帶頭都是黃銅色的菱形長柱,整體造型既前衛又時尚,酷炫得一塌糊塗。
“哥,肯定很貴吧?”許慕目瞪口呆的看著那雙鞋,半晌才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
“沒花錢,借花獻佛,別人求我辦事送的,正好是你的號碼,我就留下了。試試看能穿不?”
許慕懷疑的看著馮沅,求人辦事還能送錯鞋碼,那人是不是傻?
“他後來又補送了一雙45的給我。”馮沅泰然自若的揚起下巴指指門口的鞋櫃,“不信你過去看看,我的那雙就在鞋櫃裡。”
許慕放下鞋盒幾步跨到門口拉開鞋櫃,裡面果然放著雙一模一樣的運動鞋。他這才放下心來,美滋滋的穿上鞋在客廳走了幾步,不但舒服,還有種鞋底生風,世界盡在腳下的滿足感。
“喜歡麼?”
“喜歡,太喜歡了!”許慕忙不迭的點頭,撲過去摟住馮沅的肩頭撒嬌,“哥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廢話!”馮沅嫌棄的伸出兩根手指抵住許慕在自己肩膀上亂蹭的額頭,“沒洗澡不准貼在我身上!”
許慕避開他的手指耍賴的多蹭了幾下,然後趕在馮沅拽下拖鞋抽他前一溜煙的逃竄進浴室去洗澡。
脫完衣服,他才發現自己右腳踝骨上多了塊硬幣大小的淡紅色痕跡,形狀像朵梅花似的。許慕按了按,不痛不癢,估計是磕到的,便沒再管,麻利的擰開水龍頭,他打定主意今天要早睡,畢竟明天是打工第一天,絕不能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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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你小番外之快遞小哥的微博帳本:
收入:0
支出:6
餘額:703
備註:從明天開始,努力賺錢,爭取早日攢夠學費,攢夠生活費,攢夠房租,攢夠******,手工打碼,這個不能告訴你們,O(∩_∩)O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 金絲楠烏木的牌子還是沒有馮沅送那雙鞋子貴,╮(╯▽╰)╭
☆、第三章 古董街
派件員的活兒其實很簡單,每天早晨根據自己負責的區域理出需要派送的包裹,然後逐一送貨拿回簽收聯跟公司對賬存檔即可。
一大早手忙腳亂的跟著幾位“前輩”理完貨,直到把包裹碼進分配給自己的那輛迷你電三輪,許慕才得空喘了口氣。
幾分鐘後,五輛藍色的電三輪魚貫而出,左二右三,在社區路口分道揚鑣。許慕和四位“前輩”中最資深的鐘哥,就是朝左前進的那兩位。
“小慕,清平巷那邊的客戶,你送件的時候態度客氣點。”鐘哥壓著三輪車的速度跟許慕並排行駛,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開口。
“嗯,我把培訓資料裡的禮貌用語背好了。” 新手上路的快遞小哥乖乖接受前輩的教誨。他有印象,剛才理貨的時候確實有幾件包裹是送到清平巷的,按照距離來說,那裡應該是他今天的最後一站。難道清平巷的客戶就是馮沅猜測的難纏的那種?
“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千萬別跟那條街的人頂撞。”鐘哥語重心長的又叮囑他一遍。自從半年前老闆接手清平巷那塊地方,四號片區的快遞員已經換過七八個,最短的才做三天,那條街,肯定有點古怪。
“明白。”許慕抬起右手模擬士兵朝長官報告的動作,像模像樣的朝旁邊皮膚黧黑的中年漢子敬了個軍禮。他身上穿著套嶄新的銀灰色制服,肩線挺括,腰背筆直,原本松垮土氣的服裝愣是讓他穿出幾分英氣勃勃的味道。
鐘哥被他孩子氣的舉動逗笑了,“那行,你自己小心點,有什麼不懂的,就打我電話。”
“謝謝鐘哥,回見。”許慕跟拐到岔路的鐘哥揚手道別,開著最高時速不足三十的電三輪歡快的順著馬路朝前賓士而去。
今天的包裹不多,只有一百件出頭,正好方便許慕熟悉環境。整個上午都很順利,中午時分,原本晴空萬里的天氣突然降下暴雨,猝不及防的許慕只得躲進沿街店鋪的遮雨簷,順便花三塊錢買了份餡餅狼吞虎嚥草草解決掉午飯。下午一點半,雨罷雲收,他才帶著最後四件包裹趕到清平巷巷口。
尚海市有三條大名鼎鼎的街道。
第一條叫人民路,是本市最熱鬧的商業步行街,從東到西,一共十裡,每天的人潮絡繹不絕,但凡是個品牌,無論屬於餐飲珠寶服裝還是3C電子產業,都以能在這條街上立足為榮。
第二條叫濱江路,那裡擁有全市最漂亮的濱江水景和所有貴到令人咂舌的高檔餐廳,隨便走進一家店,人均消費至少兩千塊起跳,標準的豪奢侈迷之地,市民都戲稱那裡為黃金路。
第三條,就是清平巷。尚海市古稱臨瑤,唐代建城,當年繁華的城郭早已經在戰火中倒塌。據說,清平巷是唯一自那時起保存至今的古老街道,有將近一千四百年的歷史,老一輩的尚海人常常感歎,那裡埋著尚海的根。時至今日,尚海市躍身成為全國的經濟中心,現代化的摩天大樓此起彼伏,競相爭豔,清平巷仍舊像一位隱居鬧市的高士,帶著幾排墨瓦灰牆的院落,安之若素的盤踞在地價奇高的市中心。這裡的鋪面多以經營工藝美術品為主,瓷器玉器木器金銀器等應有盡有,尤以舊貨居多,就是俗稱的古董街。當然也零散夾雜著幾家做別的行業的,比如茶樓,比如,當鋪。
清平巷是條南北向的街道,中間與三條小胡同交叉,形成“豐”字形的格局。路面約莫有五六米寬,由三塊扁長的青黑色條石並肩鋪就,擱在以前也就是剛好能容納兩架馬車並行的寬度。
暴雨的最後一抹水氣籠在高槐碧柳間尚未散去,空氣裡的濕意沾滿鋪路的青條石,帶出一地亮閃閃的痕跡。墨瓦朱簷掩映在蒼翠的枝葉間,恬淡悠遠,沉澱著千年的時光,自成一脈風流。
此時的清平巷只有半數鋪面開著門,反倒是不少地攤的攤主正急匆匆的往地上擺放鋪蓋,人群熙來攘往,市井氣濃厚,像是午市伊始,更像是此地經年累月的繁華剪影。許慕站在巷口,頭頂懸著樣式古樸的店招和布旗,彷佛一腳踏進數百年前,心頭忽的冒出種奇怪的恍惚感,就彷佛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站在過這裡。
按照遠近順序,第一件貨上標注的地址是清平巷十二號,四方茶樓。箱子寄自蔬果網,收件人叫做長耳公主,許慕瞥見那個名字略微有些發囧。現在的奇葩網名可真多,叫公主就算了,長耳公主難道是個很萌的名字麼?
他費力的推著自己的電三輪,磕磕絆絆的行進在石板路上,一邊在古舊的屋簷下尋找門牌號碼,一邊四處打量著長得比較像茶樓的建築。
長耳公主本尊是位漂亮姑娘,個子不高,穿著件白色的及膝裙,兩隻眼睛烏溜溜的,睫毛也長,就是眼圈有點發紅,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哭過。
“您好,這是您的快遞,麻煩簽收。”想起鐘哥的叮囑,許慕在態度和語氣上都增加了一百點的溫和指數。那妹子倒是出乎意料的比他還客氣,怯生生的瞄了眼茶樓二樓的窗戶,“不好意思,能幫我送到二樓麼?我有點恐高。”
快遞小哥本著騎士精神從善如流,等到拿著“長耳公主”的簽收單走出門,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恐高?恐自家店鋪的二樓?
許慕帶著滿腹疑惑趕往三十七號的瀚海堂,第二件貨的零食,就是那裡訂的。瀚海堂是間玉器鋪子,跑馬櫃裡令人髮指的擺著上百隻鐲子,以許慕的眼光看來,每只都一模一樣。
店主是個宅男,黑眼圈極重,許慕去的時候他正氣勢如虹的對著耳麥怒駡一起下副本的隊友。許慕安靜如雞的站在櫃檯前等了十分鐘,才等到他摘掉耳麥。宅男不滿的把許慕遞過去的簽字筆推到一邊,號稱要先驗貨,隨後,他泰然自若的抱起箱子湊在鼻子邊,開始沿!著!縫!隙!聞!
宅男眯縫著眼睛托著箱子顛來倒去的聞了兩圈才住手。
第一次看到這麼不走尋常路的驗貨方式,許慕沒控制好表情,差點笑出聲,獲得宅男淩厲的白眼一枚,“你該慶倖自己的味道還算好聞。”
離開那家玉器鋪子十幾米後,許慕終於忍不住抬起手臂聞了聞,味道?什麼味道?他可沒有噴香水的習慣,難道是昨晚用的沐浴露?
第三件貨寄往四十二號的墨意閣,這個鋪面經營書畫,四壁掛著二三十副掛軸,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尺幅極大的一副對聯,【青山不墨千秋畫,碧水無弦萬古琴】,字體筆墨飽滿風骨飄逸,觀者皆可感受到那份胸懷千古筆走龍蛇的暢快感。
兩側靠牆的窄架上,分別擺放著墨錠、硯臺、筆山、鎮紙、碑帖等各樣零零散散的相關物件,站在門口就能隱隱聞到紙墨氤氳的氣息。
包裹寄件欄裡明明寫的是衣服,分量卻極重,許慕雙手抱著都異常吃力,晃動的話還能聽到類似金屬片互相撞擊的聲音,他忍不住懷疑裡面塞著件盔甲。等他氣喘吁吁的放到門口,那位眉眼清秀瘦得堪比紙片人的店主卻單手就把東西拎進門,輕鬆得彷佛裡面只裝著個蠶絲枕頭,讓許慕倍受打擊。
七十四號的如意坊最誇張,雕花門窗緊閉,壓根沒開門。許慕敲了半天,最後來應門的是只毛色雪白的薩摩耶。那隻眼眸半合滿臉不耐煩的狗狗估計血統不太純,不但吻部尖長,體型更是比普通薩摩耶大了將近三分之一,堵在門口跟小獅子似的。它張口從許慕手上叼走包裹轉身就走,還不忘用後腿蹬上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熟練至極。最後從窗戶縫裡飛出張紙片,飄飄悠悠的落在地上,許慕低頭一看,正是自己要帶回去的那張存根聯。
靠,這只狗的智商Real NB!
世界觀被刷新的許慕呆滯三秒,才重新從JPG模式切換回GIF模式。他目瞪口呆的撿起劃著狗爪印的紙片,在門口敲了半天未果,只得在存根聯角落標注“白狗簽收”四個小字。現在他開始相信網上那些“門把手簽收”,“腳墊簽收”的段子確有其事了,那些同行的快遞小哥也是走投無路被逼得沒辦法吧?
總之,這條街的客戶,分門別類,畫風各自清奇,唯一令許慕慶倖的是,沒想像中那麼難纏,最起碼,他現在已經平安無事的送完了今天所有的包裹。將心裡的那點不對勁拋在腦後,許慕帶著收工的喜悅算計著今天的收入,興高采烈的往回走。
這會兒石板道中間已經此起彼伏的出現一長溜的地攤,用黃黑藍等各色鋪蓋臨時墊在青條石上,擺放著五花八門的物件,葵瓣口的豆青色淺盤,殘破的半凸雕石佛像,皮殼黝黑的銅鏡,南紅瑪瑙珠串,土沁斑駁帶著石咬痕的玉器,每件都像是有點來歷,至於真假,全憑買家的眼力。
地攤邊圍著不少看客,三兩成群,讓本就被地攤占去三分之一的石板道愈發的擁擠,許慕推著電三輪左拐右扭,艱難的穿梭,也不時好奇的往裡面瞄兩眼。他從來沒到過這種地方,不算那堆據說是道家祖師留下的破爛的話,他們家最古老的物件就是台淡綠色的單門冰箱,高齡二十有一,現在早就不能工作,只能當碗櫥用。
“多少錢?”有人蹲在瓷器攤前托著個單色釉小碗向攤主詢問價格。
攤主是個頭髮花白的老頭,手裡把玩著兩枚磨得光滑的銅錢,懶洋洋的抬起眼角,“兩萬。”
兩萬塊!路過的許慕嚇了一跳,不禁帶著三輪車好奇的湊過去,多看了幾眼。那人托著的小碗碗口略顯粗糙,直徑約有五六公分,看大小是只茶碗,外壁還有處一元硬幣大小的脫釉,露出裡面土黃色的瓷胎。地攤上的這麼個東西,能值兩萬?太瘋狂了!
買家原本還想說話,驀的看到鋪蓋四角壓的四枚刀幣,拿著茶碗猶豫半晌,最終還是小心翼翼的放回原處。四邊刀,不二價,這是清平巷的規矩。
許慕的目光也跟著茶碗落在藍色的鋪蓋上,立刻就被擺在鋪蓋邊的另外一樣東西吸引了。那是個鵝黃色的長方形瓷枕,釉面顏色溫潤,側面飾滿絞胎紋,光滑如璧的枕面微微向下凹陷,正中間用簡陋的筆觸剔劃出一幅奇怪的人物像。只見那人上半身□□,與常人無異,下半身卻是條活靈活現的魚尾。
“美人魚?”許慕瞪著那個瓷枕脫口而出。
“蠢材!”有人不屑的說了一句。那聲音就像纏在雪山頂端的寒霧,冷冰冰的,卻飄渺不定,忽遠忽近的纏繞在許慕耳邊。
許慕驚愕的環顧四周,誰在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嗯,第一配角登場
☆、第四章 碰瓷
那明顯不是攤主的聲音,但周圍除去兩位圍在攤位西南角對著個玉壺春瓶竊竊私語的老頭,就只有個穿黃色T恤衫的胖子蹲在三輪車後鬥那邊托著下巴饒有興致的盯著瓷枕。許慕不太肯定的瞧過去,難道是他說的?總不會是面前這堆瓷器吧?
“呦,還真畫著個美人魚,我說老闆,開門假的東西你也往外擺啊!”許慕正猶豫著,胖子已經扯開破鑼樣的嗓門開始嚷嚷,那張三比二的寬屏臉上洋溢著興奮,看架勢就像專程來砸場子的。這下許慕倒是能確定了,剛才出聲的肯定不是他。
胖子一嚷嚷,放棄了玉壺春瓶的兩個老頭和周圍路過的幾人霎時圍攏過來,攤主冷冷的用眼刀刮那人一眼,仍舊泰然自若的擺弄手裡的兩枚銅錢,沒有接話。
華國古代人魚的形象眾多,人面魚、鯢魚、氐人、魚婦、鮫人等等,在肢體或面貌中均揉和了人和魚的形象,但皆有固定的特徵和比例,形象更是與西方以及日本的人魚大為不同,而瓷枕上的畫像,特徵明顯更像西方的美人魚,古玩上鮮少出現。說開門假的確誇張,但臆造的嫌疑還是有的。存疑即棄,很多打過眼的老玩家都有這樣的規矩。
片刻後,原本人氣不錯的攤位霎時間冷寂下來,只剩許慕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哼,一群蠢材。”
許慕訕訕的垂下眼瞼,推著三輪車剛想走,剛才那聲音又出現了!半是不屑半是氣憤。
“老闆,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許慕奇怪的看著四周,這會兒因為胖子那句“開門假”的影響,攤位四周都空蕩蕩的,除去他和攤主,根本沒人。
攤主正準備去拿那個瓷枕,聽到許慕的話,他瘦骨嶙峋的手僵在半空,懷疑的看著眼前的少年,“聲音?你聽到什麼聲音?”
許慕不確定的撓撓耳朵,“有人在罵蠢材什麼的!”
攤主鼻翼微微翕動了兩下,收回手揣在懷裡,目色詭異的看著他,幾秒鐘後才緩緩搖頭,“沒聽到。”
許慕被看得渾身不舒服,下意識的想趕快離開,沒等他邁開步,攤主又追了一句,“你要是想買這個瓷枕,我可以便宜賣給你。”
“不用不用,我沒錢。”小守財奴嚇得連連擺手,推著三輪車就往外走,開玩笑,這動輒幾萬的數字可不是他能負擔的,別說兩萬,兩百塊他都捨不得。
三輪車的輪胎底下恰好壓住枚石子,輪胎一動,那枚石子像長了眼睛似的彈飛出去,不偏不倚的擊在瓷枕上。
“叮!”
脆響過後,瓷枕上露出塊指甲蓋大小的白茬兒,掉落的瓷片碎渣和石子都滾落在剛才那只號稱兩萬的茶杯裡,色子樣的骨碌碌轉了幾圈才停下。
許慕回過頭,看到磕掉塊釉面的瓷枕,整個人呆若木雞。
“對……對不起。”他臉色煞白,血色褪得一乾二淨。這會兒也顧不上迷你小三輪了,手足無措,慌亂的沖過去蹲在地上幫攤主收拾瓷枕的碎片,他手指微顫捏著那塊瓷片皮,徒勞無功的往瓷枕上比劃了兩回,無論如何都挽回不了那道猙獰的痕跡。
“哎,慘啦” “准要被狠宰一刀!”路過的人投向快遞小哥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帶著同情,就算大家默認這是假貨,拿不出確切證據的話,碰壞的東西就只能按照攤主開的價格賠償。
這下糟了!得賠多少錢?
許慕如墜冰窟般的從頭涼到腳,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就算加上今天的工資,他手裡滿打滿算也只能拿出八百塊。
他捏緊手裡的碎瓷片,可憐巴巴的看著攤主,“我……沒那麼多錢,能便宜點麼?”
攤主慢悠悠的抬起眼角,“你有多少?”
“今天的工資還沒領,我手裡只有七百塊。”許慕羞愧的垂下頭,捏著手裡的帽子,不敢去看攤主的表情。
“行,七百就七百。”攤主沉默幾秒後,乾脆的應道。
不僅是許慕,圍觀的人群也發出驚訝不已,像是沒有想到攤主會這麼容易放過宰人的機會。也有人小聲議論著,“切,七百塊,假貨沒跑!”“也算有點良心,那孩子能有什麼錢。”
許慕如蒙大赦般的松了口氣,隨後又忽然想起來,自己只帶了一百,剩下的六百昨晚已經藏在馮沅送他的運動鞋鞋盒裡了!他乾巴巴的解釋,“我身上沒有帶現金,現在就回家去取,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把身份證押給您……”
“你明天還來這條街送快遞麼?”攤主打斷他的話問道。
“應該吧,有包裹就會過來。”許慕回答的有些遲疑,他才第一天上班,不確定這裡是不是每天都有包裹要送。
“那你就明天再帶錢把它拿走。我一般都在這個位置。”
“謝謝您,謝謝!”許慕感激涕零的給攤主鞠了個躬,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寫在一張紙條上遞過去,“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我明天應該也是差不多這個時間過來。”
攤主點點頭,瞄過一眼便隨手把那張紙條收進腳邊扣著獸頭狀銅質搭扣的木頭錢匣。
許慕垂頭喪氣的離開清平巷,再也沒敢耽擱,騎上小三輪直奔快遞點。他一路上都在反省,想到那七百塊錢就挖心撓肝的疼,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要是不過去看多好,湊什麼熱鬧!
看到許慕皺著包子樣的小臉進屋,黑著臉咕咚咚灌下杯水,體型微胖的老闆娘明顯有些緊張的跟過去,“小許,你怎麼啦?包裹有問題?”
許慕放下水杯,有氣無力的搖搖頭,把背包裡收回的單子遞給她,“不關包裹的事,是我運氣差把人家賣的東西碰壞了。”一天都沒捨得花錢買飲料,只在午餐時要了碗免費的清湯,現在喝過水喉嚨裡終於舒服些。
老闆娘鬆口氣,隨即明白許慕缺錢的窘境,爽快的把當天工資清算好,拿了一百零七塊現金給他,“小慕啊,昨天太急,忘記跟你說,總公司最近為了提升口碑和品牌形象,專門做了個服務評分系統,滿分五分,直接跟微信接軌,每單評分和內容都會同步發到你的微信,我待會直接幫你在後臺加進去。”
“評分系統?”
“嗯,這幾天還在測試,總公司那邊說,下個月開始,你們的工資就以每月服務平均分做績效考核分數,按比例發工資。”
“按比例?全評四分就是工資打八折?”
“沒錯。”老闆娘點點頭,一臉“大學生就是聰明”的表情。
得,就是個坑錢系統,有上限沒下限。許慕蔫蔫的點點頭,帶著種每分鐘都在掉血的鬱卒感離開快遞點。
為了節省一塊錢,他義無反顧的坐在公車上晃蕩五十分鐘,接近四點才回到社區,情緒低落的站在公交月臺埋頭給在家裡忙著加班畫圖的馮沅發短信,【我在超市門口,晚飯想吃什麼?】。他發完就長歎口氣,還在心疼那七百塊錢,那可是以前將近一個月的生活費。
日頭西斜,半絲風都沒有,幾朵雲輕描淡寫的飄在半空,大片的陽光灑落在馬路上,熱氣不減。周日的午後,十幾米外的超市停車場,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一隻棕紅色的狐狸犬靈活竄過他腳邊,躍到人行道上。
馮沅懶得打字,發了條語音資訊回來,【買條鱖魚或者買兩斤蝦都成,順便買點豆角和番茄。超市門口那家德盛齋的肉包子不錯,買幾個回來,今天咱們就不煮米飯了。】
這件事不能讓馮沅和何強知道,待會兒絕不可以被看出破綻。許慕用力拍拍臉頰,振奮精神給自己鼓勁。七百塊,一個禮拜就賺回來了!
超市里東西貴的離譜,許慕拎著籃子在生鮮櫃檯邊轉悠了兩圈,心裡火燒火燎的疼。一斤基圍蝦三十八,一斤豆角九塊八,兩個番茄用保鮮膜一封,六塊二!六塊二在老家至少可以買四個又大又熟的番茄!論斤的話,鱖魚比蝦還貴,鱸魚倒是便宜不少,可惜水缸裡剩下的那幾條個頭都特大,沒個三四斤根本下不來。
某人正猶豫不決的站在魚缸邊張望,突然看到店員拿著撈網從放蝦的水缸裡撈出幾隻死蝦,擺放到另一面的櫃檯上。他跟過去,發現那裡分盤盛放著不少剛死掉的蝦蟹,價格不到活蝦的三分之一。
許慕雙眼驀的放出亮光,拽下個塑膠袋把店員剛才撈出的蝦全挑了進去。買過豆角和番茄,他又拎著袋子在蝦缸邊眼巴巴的等了將近兩個小時,見到有翻背的便歡快的提醒店員,“姐姐,這邊又有死蝦了。”
最後照顧河鮮櫃檯的店員姑娘生生被他氣笑了,就沒見過摳到這個份上的!
【你掉魚缸裡了?】店員幫許慕打價簽的時候,馮沅發消息過來,兩個多小時,就算去河裡釣魚也該收工了。
【馬上。】許慕迅速回復,趕緊帶著東西去結帳。臨出門的時候還不忘去馮沅點名的德盛齋買了六個肉包子和四個白饅頭。所有東西加在一塊,正好四十塊整。
手機嗡嗡的震動起來,井噴樣的突然刷出數十條消息。
【用戶名:sisi 分數五分 AM9:30】
【用戶名:小王子 分數五分 AM9:45】
【用戶名:找拖鞋的貓 分數五分 AM9:51
評價內容:嗷,新換的快遞小哥長得真帥,以後快遞都寄你家了!】
【用戶名:盧曉芳 分數五分 AM9:59
評價內容:昨天下午六點下的單,今天一早就到了,快遞小哥棒棒噠!】
……
許慕迅速翻了幾條,明白這就是下班前老闆娘跟他說過的那個不到五分就扣錢的坑爹評分系統,剛想關掉,螢幕上又刷出幾條。
【用戶名:長耳公主 分數五分 PM13:40
評價內容:新來的快遞小哥特別和氣好說話,冒著被窮奇吃掉的危險幫我把東西送上了樓。全五星好評。】
被窮奇吃掉是什麼意思?不是傳說中的那只惡獸吧?許慕冒出一腦門的問號。
【用戶名:扛刀走夫 分數五分 PM13:40
評價內容:別的都不錯,就是身體太弱,需要鍛煉,一百斤的東西都扛不住。】
【用戶名:遊戲狂徒 分數五分 PM17:47
評價內容:習慣性五分好評,不懂規矩,只有味道聞起來勉強不錯。】
【用戶名:青丘後人 分數五分 PM18:23
評價內容:個性呱噪,看起來挺好吃的。】
臥X!會不會說話,挺好看的也就算了,什麼叫挺好吃的?想紅燒還是油炸?整天背著倒楣buff的快遞小哥看到最後,終於炸了毛!
作者有話要說: 附注說明:
1,開門假是古玩圈的行話,指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假貨,比如“壽星騎自行車”這樣的古董。
☆、第五章 送貨有風險
馮沅饑腸轆轆的飄出客臥,許慕剛炒完倒數第二個菜。飯桌上擺著微微冒著熱氣的兩菜一湯,幹煸四季豆,番茄炒蛋,配著肉包子和蝦皮紫菜湯,就差油燜蝦。
兩眼都是蚊香圈的馮沅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起只蝦作勢要往嘴巴裡放,急得許慕差點把鍋扔了,連忙出聲阻止,“生的,那是生的!”
這是對著電腦畫圖畫傻了還是餓傻了?
“又不是你生的,著什麼急,我就想看看今天超市的蝦新不新鮮。”馮沅促狹的挑起眼角,琉璃樣剔透的眸子裡盡是得逞後的笑意。
許慕:………………
又被耍了!
馮沅倚在門框上大模大樣的偷吃成品,“鞋櫃左邊抽屜裡的錢是買菜和付外賣的,菜錢你自己從裡面拿。”
“不用不用,我賺錢了,該負擔些生活費。”
馮沅手搭在許慕肩膀上,把那張顏值逆天的臉湊到許慕面前,質疑的看著他,“我像吃軟飯的小白臉麼?”
正對上男神那雙狹長深邃的眼睛,許慕腦袋空白了兩秒,下意識的點頭,又覺得不對,連忙搖頭,“嗯……不,不像!”
“家裡的食宿由我負責,不需要你操心。”馮沅冷厲的唇線微微放鬆,露出個柔和的弧度,揉揉他的腦袋,“想養我,你還得努力幾年。”最起碼也得捨得活蝦投喂吧?
許慕眨眨眼睛,養馮沅?這個目標好遠大!
吃過晚飯,馮沅便帶著許慕下樓散步消食,順便熟悉下周圍的環境。
他們住的社區東西各有一個門,東邊是正門,就是許慕這兩天出入的那個,門口有片開發完備的商業街,超市,速食店、電影院、KTV、百貨商店一應俱全,交通線四通八達。西門則與N大相對,夾著條四米來寬的小吃街,街兩邊密密麻麻的開著上百家各式各樣的小吃店。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原本正是小吃街熱鬧的時候,可惜這會兒N大還沒開學,所以人氣蕭條,略顯冷清,許多鋪面甚至索性關店跟著學生一起放假。
N大的側門就在小吃街上,馮沅計畫帶許慕進去逛逛,沒想到假期門關得早,七點過後就鎖的嚴嚴實實,無奈的兩人只得由南向北的沿街溜達。
重慶火鍋,蘭州拉麵,武漢熱乾麵,貴州小食,粵式茶餐廳,臺式鹵肉飯,東北燉菜館,西安肉夾饃,山東煎餅,南京鴨血粉絲湯,揚州炒飯,滬式炒麵,新疆羊肉串,幾百米的街面,愣是被東西南北中各地小吃擠得滿滿當當,拼湊出一張完整的全國美食地圖。
“這家的牛肉粉絲湯肯定合你口味,前面門口掛著紅色燈箱那家,他們家的小籠包不錯,每天四點半的時候來就不會排隊。”馮沅帶著滔滔不絕的氣勢邊走邊給身邊的吃貨介紹,“對了,沿著小吃街往南走到頭,馬路對面的玉帶湖公園,門口有家專賣蟹粉小籠和蝦仁鮮肉生煎包的,每鍋只賣兩百個,我跟宿舍裡一個哥們都喜歡吃,可惜搶到的次數屈指可數。”
“幸虧吃飽才出來。”許慕看得目不暇給,要是餓著肚子逛這裡,非得饞死人不可。
“開學後,每月最後一個週六的下午,這裡會有服裝設計系的學生在這裡擺攤賣手工製作的T恤,每件都是唯一單品,均價三十,有些還不錯。”馮沅揚起下巴,隔著鐵欄杆點指學校裡面的一片長廊。
“你還會買地攤貨?”許慕驚訝了,馮沅唯一讓他不能苟同的就是花錢如流水的毛病,小時候買棒棒糖都挑一只能買人家一把的那種進口貨,簡直就是“只買貴的”這四個字的最佳代言。
“為什麼不能?我在這兒買過件T恤,胸口的機器人圖案是用廢棄金屬片、紐扣和拉鍊拼湊出來的,非常有蒸汽時代的感覺,創意特別棒。”馮沅挑眉望著那片夜色裡有些模糊的長廊,側臉輪廓映襯在明明滅滅的霓虹燈招牌裡雕塑般完美,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緊身T恤,隱隱勾勒出胸腹平坦的線條,勁瘦的腰肢收緊在黑色的牛仔褲裡,兩條長腿筆直挺拔,愈發顯得整個人豐神俊朗,惹得路過的姑娘頻頻側目小聲議論,還有裝作自拍的模樣偷拍的。
許慕看著他,眼裡帶著一如既往的羡慕,呆愣了幾秒才垂下眼皮皺著鼻子嘟囔,“我以為你只喜歡貴的。”
“不會是我媽跟你說的吧?”馮沅轉過頭,昏黃的燈光在他眉骨和山根間投出片好看的陰影,“我的消費理念只有兩個,第一,我願意買單,第二我買得起單。既便宜又好的東西,為什麼不要?”
“便宜沒好貨。”許慕腦子一抽,無比順溜的接了一句。
“那可不一定,”馮沅微微勾起唇角,意味深長的看著他,“我就能遇到。”
許慕眨巴眨巴眼睛,黑亮的眸子裡倒映出半條街的燈火,無奈又羡慕的道,“那是你命好。”
“我當然命好,小時候還有算命先生說我是司水的神仙轉世呢!”馮沅自負的應了句,夾著些孩子氣的得意,拍拍許慕的腦袋,“你聽話點,可以分你一半。前面那家店的乳酪優酪乳你保准喜歡,趕緊祈禱還沒賣光吧。”
馮沅說的那家冷飲店面積極小,小到不足兩個平米,臨街放置著台一人高的冰櫃,店內除去霜淇淋機和操作臺,僅能容納店員轉身而已。
他們趕到的時候,一個□□歲的小男孩正站在店門口扒著冰櫃門看得起勁。
那小孩長得唇紅齒白,分外可愛,圓溜溜的腦袋上只有層青黑色的發碴兒,身上穿著件灰藍色溜白邊的長衫,腰間用紅繩掛著塊長條形的烏木墜子,背著個黃色的小包袱,腳上是古樸的黑布鞋,除了沒有戒疤,怎麼看怎麼像電視裡的小和尚。
他烏黑的眼珠盯著冰櫃裡那排五花八門包裝紛繁的乳酪優酪乳,面色糾結的咬著手指頭。背後的小包袱裡,探出只毛茸茸的黑色小貓,那只貓通體烏黑柔亮,只在額頭正中間有撮心形的白毛,全身的被毛就像用上等水墨一筆筆暈染而成,帶著點軟軟的蓬鬆感,看上去就手感極佳。小貓下巴和一隻前爪搭在小和尚的肩膀上,一雙金色的眼睛焦急的眨巴著,鬍鬚抽動,饞得不要不要的。
許慕朝四邊看了看,沒發現其它類似裝束的大人。這小和尚自己一個人來的?
馮沅直接跟店員點了兩份原味的,店員去開冰櫃門,小和尚乖乖退開一步,目光仍舊依依不捨的粘在冰櫃上。
“想吃哪個?”馮沅大方的指指冰櫃,“哥哥請你吃。”
小和尚詫異的抬起頭,白皙的小臉蛋上浮現一絲赧紅,趕緊擺擺手,口音帶著濃重的鄉音,“不用不用,俺不想吃。” 他還沒說完,包袱裡的小貓便著急的用胖乎乎的爪子撓了兩下他的肩膀。
馮沅跟許慕對視一眼,挑挑眉毛,“真的?”他剛才的眼神可不是這麼說的。
“真的,俺只是在和自己的貪念做鬥爭。”小和尚屈指敲敲小貓的額頭,揚著奶氣的下巴,一臉的鄭重其事,小手卻緊張的摳著胸前黃色的包袱結,停頓片刻後又補充了一句,“俺有錢的,很多錢。”
馮沅&許慕&店員:………………
“那好吧,小師父你加油!”馮沅最先回過神來,尊重小和尚自己的意思,打算結帳走人。
小傢伙一板一眼的朝他拱手為禮,“無量觀。”
許慕難以置信的瞪圓了眼睛,“你是道士?”哪家道士會把頭剃得跟和尚似的?
小傢伙滿面正直的點點頭,再度拱手,“正是,俺……小道嶗山華蓋派旁支華源門第四十六代首席弟子沈良。”
馮沅挑挑眉毛,幸災樂禍的拍拍許慕的肩膀,“人家輩分比你高!”根據他們從小翻過的那些手抄本記錄,許家正是嶗山華蓋派清虛門的一支,按照輩分算的話,傳到許慕這裡,已經是第四十八代。
“道兄是?”沈良懵懵懂懂的望向許慕,聽馮沅的意思,他也是道門中人?
許慕哀怨的看了馮沅一眼,連忙跟沈良解釋,“我姓許,祖上也出過道士,拜在華蓋派清虛門之下,不過……到我這代已經……”
“道兄想是家傳已失吧。”沈良努力板起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裝出肅穆的表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沒錯。”許慕點點頭,趕緊跟沈良道別,拽著馮沅溜之大吉,他可不想承認自己是四十八代,要跟一個□□歲的孩子執祖輩禮節。
沈良站在小吃街中央,望著許慕的背影喃喃自語,“清虛門許家?”
小黑貓懶洋洋的趴在沈良肩頭,舔著自己胖乎乎的爪子,“他身上的味道挺好聞的。”
“怎麼辦?他好像被東西標記了。”沈良重新咬起手指,面色分外苦惱。
“這麼好聞的味道,沒妖怪惦記就怪了。”小貓慢條斯理的白了沈良一眼,“換做兩百年前,我肯定也會去嘗嘗。”
“八步,記住你已經歸入道門了。”沈良警告性的屈指,作勢要彈它的額頭。
黑貓把頭扭向一邊,幾條長長的鬍鬚在晚風中輕顫,“你再管老子叫這個蠢名字,我就撓花你的臉。”
第二天只有兩件清平巷的到付包裹,許慕揣著七百塊錢趕到巷口的時候,剛好十二點整。街面開張的店鋪依舊稀稀落落的,也不知道他們到底什麼時候才做生意,估計都是些有錢任性的主兒,路中間的地攤倒依舊人聲鼎沸紅火的要命。
許慕循著記憶很快找到昨天那位頭髮花白的攤主,剜肉般的把七百塊錢遞了過去。
擺弄著銅錢的攤主抬起眼角,“你要是覺得貴,也可以拿幾滴……”
他還沒說完,鋪蓋下的青條石突然震動起來,地攤上展示的瓷器鐘磬齊鳴般的發出叮叮噹當的響動。
許慕緊張的望向四周,怎麼回事?不會是地震吧?
攤主立刻收了聲音,痛快接過許慕手裡的錢,將缺塊釉面的瓷枕燙手山芋般的拋進許慕懷裡。
瓷器大合奏般的響動立刻停了。
攤主長出口氣,“宋代的民窯枕,現在歸你了。”
“宋代?”許慕低頭看看懷裡的東西,這不是假貨麼?
“對,宋代。”攤主肯定的點點頭,再也不肯解釋更多,只催促他離開。
許慕趕著去送快遞,帶著滿肚子的疑惑將瓷枕小心翼翼的放在後車鬥裡,要真是宋代的,就算破損也不止七百塊吧?賣掉會不會賺些錢回來?攤主難道會做賠本買賣?
“您好,請問“鐵牙”先生在麼?有他的快遞。”許慕敲敲三十九號的鋪門,禮貌的詢問著桌子後面翹著二郎腿聽京劇的青年。那人染了頭非主流的灰白色頭髮,眼神銳利,膚色黧黑,胳膊上虯結的腱子肉幾乎要撐破衣袖,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角色。他手裡捏著把三四十公分長的斷刀,正在用指腹輕試刃口。
“放那兒吧。”平頭不耐煩的用手裡的斷刃指指門口的木頭櫃檯,上面橫七豎八的堆放著不少把或黑或黃的刀劍,皆是紅斑綠鏽,蝕跡斑斑,幾乎看不出本來模樣。
“先生,不好意思,這是到付件,需要付12塊錢。”為了那個坑爹的評分系統,許慕努力擠出個微笑,依舊把快遞抓在自己手裡。出門前,老闆娘特意叮囑他,如果對方不肯付錢,至少要把包裹拿回去。
“你敢跟老子要錢?”那人抬起頭,橫眉立目,凶光畢露。
“到付件……就是需要收件人付費的。”
青年猛的踹開桌子站起身,桌腿在粗糙的地面上磨出淒厲的響動,他的身高至少有一米九,鐵塔似的,壓迫感驚人。 只聽“嘎嘣”一聲,青年示威似的徒手將手裡的斷刃折成兩截,丟到許慕腳邊。
至於麼?為了十二塊錢還要殺人不成!許慕頭皮發麻,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對於錢的問題卻堅決不肯退讓,“不付錢就不能收貨。”
青年兩步跨過去,粗暴的捏住許慕的脖子,殺氣騰騰的瞪著他,“再囉嗦老子強暴你!”
………………
活了十八年,從來沒想過作為個男人有一天還要考慮貞操危機。
許慕瞠目結舌,徹底呆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慕你要挺住~
☆、第六章 滿街奇葩
“打鐵的,你又想欺負人?”一個斯斯文文的聲音驀的出現。
“哼!誰讓他味道這麼討厭!”那青年發出個重重的鼻音,不甘心的鬆開快遞小哥脆弱的脖子。
劫後餘生的許慕大口喘著氣,發現門口站著對面墨意閣的老闆,昨天買盔甲的那位。
“別忘了這是哪裡!”
“知道了!老子可沒說要殺他,不算違規。”青年嘟囔著,暴躁的抓了兩下頭髮,隨後粗魯的自許慕手裡搶過包裹。
“咳……咳,快遞費12塊。”許慕弱弱的提醒他,脖子上還帶幾道醒目的紅印。
“老子沒錢!”青年理直氣壯的回了他一句,氣呼呼的坐回去。
沒錢???
許慕瞪圓眼睛,大哥,你是土匪出身的麼?買東西用搶的!
他正估算著自己再把包裹拿回來的可能性有多大,就被那位眉眼清俊的書畫店老闆拎著衣領輕鬆拖出店門外。
“小子,要錢不要命啊?”老闆用眼角掃了許慕一眼,鬆開手,示意他趕緊走人。
“可……”
一把柳葉狀的匕首自兩人間不足一掌寬的間隙穿過去,“噗!”的戳進小三輪車後鬥,紮進去足有半指深,刃尖閃爍著冷兵器特有的寒光,淺綠色的快遞回執聯在匕身上迎風招展。
要不要這麼兇殘!
許慕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鐵板都能穿透,這玩意要是紮在自己身上……他心裡的陰影面積陡然拖得比長城還長。
“別說我欺負你,那把匕首就當快遞費了。”店內的青年趾高氣揚的說道。
可以說不麼?
雖然那把匕首看起來肯定比十二塊值錢,許慕還是更想要錢。
十二塊錢,他送十二份快遞才賺得回來。
匕首能有什麼用?
可惜,他拔了兩次,都沒把那把匕首□□,只得抽走快遞回執單,委屈的接受這樁強買強賣的“交易”。
走到六十二號送最後一份到付件的時候,許慕心裡還是心驚膽戰的,生怕裡面再沖出個“土匪”。
幸好,這次應門的是位膚白貌美的姐姐。美女似乎沒睡醒,滿頭的金髮在陽光下看起來略微有點蓬鬆毛躁,她睡眼惺忪的接過許慕遞過來的包裹,便迷迷糊糊的拔了根五六釐米長的頭髮遞給許慕。
“您好,到付費用是36塊。”許慕小心翼翼的解釋。
“我知道,帥哥,剩下的大半根是送你的。”美女大方的把那根金色的頭髮塞在許慕手裡,打著哈欠關上了門。
許慕:………………
快遞小哥風中淩亂的站在門口,幾個意思?這頭髮裡還包含小費?就算這半根金髮是金子做的,它也不值36塊吧!
許慕趕緊再去敲門,刷著朱漆的木門被他敲得砰砰作響,聲如鼓震。
只聽“咯吱”一聲,他面前的門沒開,倒是隔壁鋪面打開半扇門。
一個二十七八歲的藍衣青年抱臂半倚在門板上,滿頭淩亂的銀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眉間帶著滿滿的慍色,眯著雙鳳眼挑剔的打量了兩秒,沖著許慕邪魅的冷笑,“小子,再吵我就強/暴你!”
強/暴?
許慕被他陰寒的目光看得渾身發冷,你妹!這條街的男的是不是都有神經病?
哪有這麼威脅人的?
“得了便宜就趕緊走,少在這兒鬧騰。”男人擰眉掃了快遞小哥手裡的頭髮一眼,打著哈欠單手甩上大門。
佔便宜?
許慕順著他的目光垂下頭,半根頭髮抵36塊錢,這是哪國的物價!!!
許慕抱著個塑膠袋坐在回家的公車上,他今天沒有帶背包,只能找個塑膠袋把瓷枕和裝著涼白開的礦泉水瓶裝好抱在懷裡,袋子裡還有價值三十六塊錢的半根頭髮和強買強賣的柳葉匕,真金白銀換的東西,他是絕對捨不得丟的。
三十六加十二,白搭了四十八塊錢!
四十八塊!!!
今天半天都白做了!
快遞小哥頭靠車窗哀怨的算著帳,越想越心頭滴血。
什麼人?清平街到底都住著些什麼人???
開那麼大個店,好意思說沒錢?
半根頭髮還能當金條用!
難怪沒有人願意管這邊,丫的就是奇葩彙聚地,神經病大本營!
“玉帶湖公園到了,請到站的乘客抓緊時間下車。”
就在許慕心底放鞭炮般氣勢洶洶的往外竄彈幕吐槽的時候,公車停靠在月臺上。
玉帶湖公園?許慕猛的想起昨天馮沅說的那家小籠生煎店,連忙抱著東西奔下車。現在才四點半,說不定還能買到。
手機嗡嗡的震動,刷出一堆系統評分消息,煩躁的許慕索性設置了遮罩。因而也錯過了其中內容詭異的兩條。
【用戶名:鐵牙評分2分時間:PM 3:26
評論內容:既囉嗦又不識貨,聞起來就像九十年前那個姓許的道士,特別討厭。】
【用戶名:七娘評分5分時間:PM 4:11
評論內容:快遞小哥長得很可愛,打賞了半根七百年的參須。為了多見小哥,以後會努力網購的。】
玉帶湖公園是座沒有圍牆的免費公園,占地約四百公頃,依借地勢以一條形似玉帶的環狀湖泊作為天然屏障,東西南北建有四座漢白玉的石拱橋,橫跨青波通往公園。四座拱橋,自然而然的成為四座獨特的大門。園內細柳新蟬,青絲如帳,園外碧水百頃,賞心怡景,自然美景與人造景觀結合得天衣無縫,是附近居民晚飯後散步遛彎的首選。據說,幾百年前,湖邊還曾有座明代的書院,出過不少狀元。可惜,最終毀於戰火。如今的N大,就是在書院舊址上重建起來的。
湖水和馬路中間的人行道上,建了排臨街的門市房,大多是賣玩具和小吃的。許慕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家小籠生煎店,那麼多店面,只有兩家門口大排長龍,一家賣炸雞,一家賣小籠和生煎。
許慕頂著日頭足足排了半個多小時,終於買到兩盒蝦仁生煎包。他邀功似的給還沒下班的馮沅拍了張外賣盒照片發過去,重點附注三個字,“好吃的!”
“蠢材,快站住!”綠燈亮起,發完資訊的許慕正拎著東西要穿過斑馬線往社區的方向走,耳邊突然響起個聲音。
冰冰冷冷的聲音,嫌棄的語調,似曾相識,忽遠忽近,霧氣般的纏繞在左右。
許慕猛的頓住腳,驚慌的環顧四周,“誰?”
因為路邊有幢三層高的小樓正在用吊車安裝看板,另半條街面被臨時封住,這會兒並排站在馬路邊的只有許慕和旁邊一個穿藍白拼色T恤的青年。他距離許慕約莫有兩米,巴掌臉上戴著款大到有些誇張的藍色鏡面墨鏡,遮住大半張臉,正捧著超大份的炸雞一口一個吃得起勁。
青年隔著墨鏡奇怪的瞥了許慕一眼,邁步踏上斑馬線。
許慕猶豫兩秒,剛要邁開腿,耳邊的聲音又響起來,明顯有些焦躁,“危險,千萬別過去。”
墨鏡青年這會兒已經邁出去兩三步,許慕下意識的喊了句,“危險!”
青年回過頭,隔著墨鏡也能感覺到他看神經病樣的眼神。就在此時,不遠處的施工吊車突然失控,巨大的吊車車頭鐘擺樣的甩出去,伴著它飛出去的,還有那塊近十米的廣告燈箱!
“轟隆”巨大的白色吸塑燈箱結結實實的砸在斑馬線上,距離青年腳邊不足半米。
燈箱在驚人的巨響和路人的驚叫聲中摔成無數片,壓倒路中間的綠化隔離帶,飛濺的碎片暗器般的竄向四周。
裝著炸雞塊的紅色紙盒掉在地上,墨鏡青年條件反射般的往回跳了一步,小腿和胳膊瞬間被碎片劃出幾道血痕。許慕也未能倖免,一塊巴掌大的碎片正撞在他懷裡的瓷枕上,震得他手臂微麻。周圍立刻有人打電話報警。
糟了,瓷枕!許慕擔心的打開塑膠袋,發現枕面上多了幾道蛛網樣的裂縫,其中最長的一道幾乎貫穿了整個枕面,那條怪模怪樣的人魚,也被裂縫攔腰截成兩段。
他心疼的摸著那道最長的裂痕,自己的七百塊算徹底白搭了!仔細看的話,瓷枕枕面上畫的人魚胸腹平坦,不像美女,反而像個男人。傳說裡的美人魚不都是美女麼,怎麼會弄出個男的?許慕越看越糊塗。
手指像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的燙了下,許慕心頭一悸,食指的指腹被裂縫劃傷,血跡沾染在瓷枕上。
驚魂未定的青年瞪著狼藉的地面愣了幾秒,轉過頭看著許慕,聲音微顫,“你怎麼知道?”
“……猜的。”總不能說是個詭異的聲音告訴自己的吧!
“猜?”
許慕甩甩沁血的手指,想了半天,最後乾巴巴的說,“呃……我家祖上是道士……”
“你是道士?”那人兩步跨到許慕面前,聲音裡帶著幾分出乎意料之外的熱切,“謝謝大師救命之恩!你最擅長的是算命還是抓鬼?你見過妖怪麼?”
哈啊!?
許慕被他熱情的反應弄懵了!
“寶貝兒,你沒事兒吧!有沒有傷到?”一個黃頭髮的男人旋風般沖到墨鏡青年身邊,帶來股濃重甜膩的香水味。他說話的腔調跟女人似的,讓許慕有點不能適應。
“你下次能不能少噴點□□!”青年皺眉打了個噴嚏,不得不往許慕那邊躲了幾步。
“哎呀,你流血了,不行,得叫MIKE開車過來,我們趕緊去醫院!我就說不讓你吃炸雞,熱量那麼高,你偏背著我跑過來,你看看,出事了吧!待會兒被粉絲發現怎麼辦?萬一捅上媒體怎麼辦?我這心啊,每天跟著你都得揪成十六瓣用……”黃頭髮男人發現墨鏡青年身上的血跡,一邊掏紙巾,一邊喋喋不休的嘮叨起來。
粉絲,這人是明星?許慕同情的看看身邊被念緊箍咒的青年,多看幾眼的話,確實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他的名字。
“大師,把你的微信號碼給我吧。”趁著黃頭髮打電話叫人的時間,墨鏡青年飛快的說道。
“我不是大師……”
“沒事,就當交個朋友!快,快他要打完電話了!”墨鏡青年愈發著急,附近圍聚的人越來越多,他隨時有被認出來的可能。
拿到許慕的微信號碼,墨鏡青年就被掛斷電話的黃頭髮男人拖走了,隱沒進人群之前,青年遙遙的朝許慕比劃了個電話聯繫的手勢。
七百塊徹底泡湯,許慕沒心思看熱鬧,繞過人群沒精打采的拎著東西往回走。渾渾噩噩的回到家,才發現忘了去超市買菜。
“啊!!!”許慕將碎瓷枕和外賣丟在茶几上,大字型的往沙發上一撲,洩憤般的把臉埋在兩個方形靠枕中間用力揉搓,最近這是什麼運氣,太倒楣了!
“道士?”不屑的聲音,語調分外熟悉。
剛才被墨鏡青年一攪和,差點忘記這個神出鬼沒的聲音!許慕身體一僵,猛的從靠枕中抬起頭,瞬間瞪大眼睛。
茶几旁的羊毛地毯上,站著只半人多高的白鹿,毛色勝雪,頭頂四隻珊瑚狀的金角,兩大兩小,脊背兩側佈滿淡金色的花紋,四蹄同樣是金色的。白鹿的脖子上掛著個金色的項圈,墜著三枚湯圓大小的琉璃色薄片,無風自動,流光溢彩,正微側著頭冰冷挑剔的審視著許慕。
“我只是道士的後人。”許慕慌張的從沙發上坐起來,下意識的用脊背緊靠著沙發靠被,盡可能的遠離它,腦子裡卻一片混沌,妖怪!
會說話的鹿!!!
這只鹿哪冒出來的?瓷枕?是它救了自己?
可是,它看起來不太友好。
“道士後人不就是道士?”白鹿不耐煩的用蹄子刨了地毯一下,鹿角甩出截金色的光弧,只聽“哢嚓”一聲,沙發邊那盞不銹鋼材質的落地燈攔腰斷為兩截,切口刀削樣的平整!光弧去勢不減,利刃般撞在牆壁上,硬生生砍出道巴掌寬的痕跡,最深處有三四公分,灰屑磚渣濺了滿地。
區別大了!
評估了下自己身體的結實程度,許慕默默在心裡留下兩道寬麵條淚,識趣的覺得不該跟一頭武力值強悍的鹿爭辯血統遺傳和繼承祖業的問題。
白鹿伸長脖子湊過來,帶著一臉嫌棄的表情在他頸側嗅嗅,“本座雖然最討厭道士,但你身上有主人的味道,勉強還能接受。”
作者有話要說: 福禍相依~╮(╯▽╰)╭
☆、第七章 兆水之獸
“主人?”
白鹿高揚著頭,似乎陷在自己的回憶裡,神色嚮往而驕傲,“我家主人鳳表龍姿,英明神武,十州之內未逢敵手,當初見過的妖獸沒有不被他傾倒的,簡直就是……”
確定不是被嚇倒的?
快遞小哥絞盡腦汁也想像不出妖獸眼中的英俊是個什麼概念。
皮毛上的花紋霸氣還是頭頂的角長得威武雄壯?
“人面獸心!”白鹿滿臉自豪的總結道。
許慕:………………
果然……
“所以,你一定得幫我找到主人的轉世!”白鹿驀的又把頭湊到許慕面前,瞪眼看著他。
關我什麼事?
許慕瞪大眼睛,跟不上白鹿跳脫的思路,他梗著脖子屏住呼吸,慢慢的把身體挪開半米,委婉的開口,“我只是個普通人,恐怕幫不上您的忙。”
找那位“人面獸心”的主人轉世,這事他一個兼職的快遞員能幫上什麼忙?
“雖然你的法力低微到幾乎沒有,事到如今,也只能將就了。”白鹿居高臨下的瞥了他一眼,自顧自的歎口氣。
不用勉強,真的!
許慕真誠的看著白鹿,卻被它徹底無視。
“只有找到主人,才能解開本座和你之間的魂契。”
“魂契?什麼魂契?”
白鹿的腦袋倨傲的朝茶几上的瓷枕歪了歪,“本座被封在裡面一千年,方才借助你的血與你結契才能破開瓷枕內的封印。魂契未破之前,本座無法離開你超過十丈。所以,你帶本座出去尋找主人,作為交換,本座可以保護你的安全,就像剛才那樣。”
果然是瓷枕裡跑出來的!
許慕瞪眼看向瓷枕,他幾次聽到聲音,的確都是瓷枕在場的時候。敢情這是個傳說中的鎮妖器!
“你自己解不開?”
“你以為本座不想?”白鹿不滿的看著他,而後耳朵微垂,不甘願的說,“只有找到主人才有辦法解開。”
所以他們現在是被強制捆綁了?
許慕頭疼的抓抓頭髮,眼前的白鹿的確算救過他一命。剛才要不是它出聲,自己這會兒准躺在急救車上。何況打不過,又分不開,眼下這狀況,似乎只能先答應。
“先說好,我幫你可以,你得答應我聽話,不能隨便傷人,更不能吃人。”許慕心有餘悸的看看落地燈和傷痕累累的牆壁,決定先談條件。如果它總是像剛才那樣隨便發脾氣,危險的除了他自己,還有馮沅和收快遞的顧客,到時候砸了飯碗就糟了!
“人又不好吃!”白鹿甩甩頭,做出個嫌棄的表情,頸間的金環跟著顫動幾下。
“不能隨便傷人,更不能吃人。”許慕堅持。
“……本座答應你。”
許慕鬆口氣,從茶几底下摸出紙筆,“那好,現在說說有什麼辦法可以找到他?比如要去什麼地方?”
白鹿矮身在地毯上盤臥下來,苦惱的垂下頭,“辦法是有的,但本座睡得太久,不記得了。”
許慕:………………
不帶這麼耍人的!
要不是武力值太懸殊,許慕真想把屁股底下的坐墊扣它腦袋上!
“你說主人的轉世,他肯定是人對吧,那他萬一死了怎麼辦?或者還沒出生?”人的生命有多脆弱,幾乎失去了所有親人的許慕深有體會。
白鹿暴躁的用蹄子劃拉著地毯,“不可能,只有主人轉世時,本座才會醒過來。主人肯定活著!”
“你是說,你會隨著他的轉世而蘇醒?那你醒過來多久了?”許慕覺得好像找到了些眉目,要不回頭去網上發個尋人啟事?
“十年?二十年?……唔……三十來年吧!”
許慕扶住額頭,這位妖怪兄弟不但記性不好,算術也不行。
“等等,”許慕的目光落在茶几的瓷枕上,驀的想起枕面上那個古怪的圖案,艱難的開口,“你的主人不會是瓷枕上畫的那位吧!”
“當然!”白鹿驕傲的點點頭。
老天!要去哪裡找一條人魚給這頭白鹿!
許慕哀怨的癱倒在沙發上,望著房頂五角狀的石膏吊頂,覺得自己十八歲的人生一片灰暗。
【十分鐘後到樓下,帶你去吃飯。】手機震了兩震,螢幕上彈出馮沅的消息。
許慕一骨碌從沙發上爬起來,找人魚的事情以後再說,家裡突然多了頭鹿出來,眼下先想好怎麼跟馮沅解釋才是最重要的。他抓起手機在網上查了下,發現白鹿是二級保護動物。得,這帶出去准得被動物園帶走不可!
“你能藏到什麼東西裡麼?” 白鹿既然不能離開他超過十丈,總得想辦法讓它能見人才行。瓷枕太大,最好是個小點的東西。
“本座才不要,太難受了!”任誰被封了一千年,都不會再想回去。
“那能變個樣子麼?我們這樣出去會被抓去動物保護協會的。”
“動物保護協會?”白鹿疑惑的看著許慕,人類的世界變化很大,很多事情它在瓷枕裡旁觀許久也未研究明白。
“對。變個小點的常見的才行,貓或者狗都可以!”許慕在手機裡上隨便翻出兩張小貓的圖片展示給它。
白鹿矮身在地毯上打了個滾兒,變成只巴掌大的小貓,顫顫巍巍的站在地毯上,毛色雪白,尾巴和耳朵尖帶著撮淡金色的毛,脖子上依舊套著那個金色的綴著三枚琉璃色薄片的項圈,看起來嬌憨可愛。
靠!許慕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被毛,長得太漂亮了!
小貓轉頭兇狠的咬了他一口,在他手指留下排粉紅色的牙印,奶聲奶氣的喝道,“大膽!不許冒犯本座!”
許慕:………………
許慕抓緊時間換過衣服,把裝瓷枕的塑膠袋和落地燈的殘骸收拾到一個紙箱裡,打算有時間再看看還有沒有搶救過來的希望。想到買新落地燈的花費,他的心都在滴血。
他剛忙活完,馮沅的短信就到了,【下樓吧,記得把蝦仁生煎帶上。】
“麒麟珠?你這沒法力的道士居然拿著麒麟珠?”許慕抓起背包,正想把小白貓塞進去,沒想到小貓卻一下子撲到搭扣那邊,用粉色的腳掌不停撥弄著那顆紅色的珠子。
麒麟珠?許慕皺皺眉心,好像也有誰這麼說過。
“既然你想本座藏起來,不如用它。”小白貓一副大度的樣子,刹那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許慕試探的捏起珠子,“你在裡面?”
“沒錯。等回來的時候本座再出來。”小貓的聲音聽起來似乎特別開心。
許慕撓撓頭發,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兒,這傢伙剛才不還說藏東西裡面難受麼?
許慕拎著背包火急火燎的跑下樓,馮沅正坐在車裡打電話,他今天穿了件淺粉色的襯衫,袖口挽起一截,腕間露出塊線條簡練的白鋼表,幹練灑脫,一派白領精英的勁頭。
“估計三十到四十分鐘,你可以先點菜。”許慕打開車門,正聽到馮沅掛電話前的最後半句話。
“上車,今天帶你去宰富二代。”
“富二代?”
馮沅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把領帶結拽松,“他叫王樂天,大學時睡我上鋪的哥們,老爸是酒店業大亨。生煎帶了麼?先拿出來讓我嘗嘗。”
“他身上有主人的味道!”白鹿冷不防冒出一句。
誰身上都有你家主人的味道!許慕額上滾出黑線,捏捏搭扣上的珠子,示意他別亂說話。
正在開車窗打算散味道的馮沅目光淩厲的掃過來,許慕緊張的挺直脊背,被發現了?
“手怎麼弄的?”
“玻璃劃的。” 許慕偷偷鬆口氣,把背包裡的外賣餐盒拿出來,放了半個小時,盒子摸起來已經溫溫的,“涼了。”
“哼!”白鹿哼了一句,沒有再出聲。
“沒事。”馮沅從副駕前的儲物盒裡翻出創可貼,逼著許慕貼好,才打開餐盒,接連吃了三個,他意猶未盡的點點頭,“排了很久吧?好久沒吃,真想念這個味道。”
“沒多久,好吃就行,過幾天你想吃的時候我再去買。”許慕偏過腦袋朝向窗外,不好意思的抓抓耳朵,能為他家男神大人做點事情,他其實特別開心。
“嗙!”距離大約三四米的地方立著只半米多高的消防水龍頭,就在這當口莫名其妙的爆掉了,一簇湍急的水花傾瀉而出,當當正正的噴澆在許慕的臉上。
許慕:………………
目睹意外的社區保安從幾十米開外一路小跑奔過來,查看情況。
馮沅動作迅速的關閉車窗,抽了幾張紙遞給臉皺得比生煎還厲害的許慕,“小慕,沒事吧?要不要回去換件衣服?”
許慕額發和鬢角全滴著水,用紙囫圇抹把臉,睜開眼睛低頭看了看,“沒事,身上沒怎麼沾到,車座濕了點。”
臥X!這一天過的,還能更背點麼?
“不用管車座。”見他沒有大礙,馮沅便下車去跟保安交涉。
許慕捏捏珠子,小聲的道,“白鹿,你不是說會保護我麼?”
“蠢材,誰告訴你本座是白鹿?”小傢伙的語氣滿溢著“沒見識”的憤慨,“本座是夫諸!”
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諸,見則其邑大水。兆水之獸。
“碰觸過本座的人都會遇到水穢。”珠子裡的傢伙涼颼颼的補了一句,表示這是天譴,愛莫能助。
靠!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不早說!
許慕特別想把那顆珠子扔到窗戶外面堵水龍頭去。
王樂天訂的地方是家叫做“雅”的日式改良料理店,專做鐵板料理。近四百平米的面積,只擺放著八個餐台,每個餐台用竹骨的紙屏風分隔開來,餐廳正中是座人造溪水台,配著一人多高的青竹水車,環境頗為雅致。
王樂天長得高大帥氣,風度翩翩,發色染成時下最流行的奶茶棕,微彎的眼角天生帶著笑意,眸子如同幽潭,深不見底。他一身行頭裡,許慕只認得那雙鞋子上的勾號。
馮沅給兩人介紹過後,把蝦仁生煎放在王樂天面前,揚揚下巴,“幫你帶了玉帶湖公園那家生煎,夠意思吧!”
“才九個?哥們最少能吃十二個。上次開車陪那個小模特過去買炸雞,兩家店都排隊排得死長,根本等不起。”王樂天打開餐盒,發現上面的已經空了一半,立刻不滿的抱怨。
“美的你!六個是你的,另外三個是我給小慕留的。”馮沅動作迅速的把上面那個盒子搶回來,放在許慕面前。
“馮沅,你太小氣了!枉我當年熬夜陪你畫圖陪你溫書陪你看考題。”
“是啊,最後我拿到全A,你網游練到滿級稱霸全服,各自功德圓滿。”馮沅淡淡的應道,一目十行的在菜單上幫許慕挑選飲料。
王樂天:………………
坐在最外面的許慕同情的看著王樂天,估計這位哥哥跟馮沅鬥嘴就沒有贏過。
“該點的我都點了,小慕第一次來,再幫他加份鵝肝吧,這家店的鵝肝入口即化,堪稱一絕。還有生活大爆炸的霜淇淋也不錯。”王樂天不計前嫌的探過頭去,熟稔的把手肘擱在馮沅肩膀上,戳著招牌菜提議。
“按照他說的,再加一杯冰雪乳,兩杯冰檸檬水。”馮沅叫來服務員加單,又把功能表遞給許慕,“再看看還想吃什麼,隨便點,這頓飯不吃個萬八千塊對不起你樂天哥的身價。”
許慕:………………
“沒錯,小慕你別客氣,我跟阿沅是過命的兄弟。” 王樂天附和道,順便吩咐廚師把生煎在鐵板上加熱。
“說吧,找我什麼事?”馮沅拽下領帶,動作優雅的拆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用一種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了然眼神看著王樂天。
作者有話要說: 摸摸小慕,以後要隨身帶傘才行~
☆、第八章 重器
“是有事情求你幫忙,”王樂天親熱的摟住馮沅的肩膀,努力耷拉著眼角眉梢做出悲苦悽楚的樣子,“老爺子要在橫店影視城那邊開個五星級分店,地皮什麼的都談好了,緊靠著旅遊人氣最火的秦王宮。但影視城那邊拋出個特殊要求,酒店的建築外觀要跟影視城整體協調,不能破壞影視城拍攝環境。老爺子手一揮把活兒丟過來,非要我兩個月內拿出款先秦風格的宮殿式特色酒店,我這兩把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阿沅,江湖救急啊!當然,費用和署名都肯定沒問題。”
“兩個月?”馮沅習慣性的用食指輕叩檯面,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心,“最近院裡排到我手上的活兒大大小小有四五個,週末都在加班,兩個月確實有難度。”
“那就三個月,我撒潑打滾跟老爺子拖夠三個月,不能再多了,哥們,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富二代同學伸出三根手指,隨後挾起個生煎丟到嘴裡,心滿意足的表情持續了不到兩秒,便被湯汁燙得哇啦哇啦叫。
“好吧,我試試。”
“那說定啦!平面圖尺寸圖什麼的明天就發給你,下禮拜抽個空我再帶你去實地考察下。”王樂天扔下油滋滋的筷子,作勢要張開雙臂給馮沅一個充滿兄弟情的世紀擁抱,“我上輩子一定拯救過華國,現在才會遇到你這麼個哥們!”
“這麼說的話,我上輩子一定做了不少孽。”馮沅推開張牙舞爪的某人,一本正經的歎氣。
一百六十八一杯的霜淇淋!
旁邊的許慕埋頭翻看菜單,瞄到那份插滿薯條的冰淇淋的價格,不禁心驚肉跳。他一天的工資,還買不來這裡一份霜淇淋!
一千零八十塊一份的鵝肝!
七百八十塊一份的北海道特級蝦!
底下還用小字標注,400~450克。相較之下,超市三十六塊一斤的基圍蝦既可愛又親民。
許慕默默合上功能表,安靜的把它遞還給服務員,這價格,真怕自己吃出心臟病。
服務員推過來一輛不銹鋼小車,滿載著各式生鮮食材,圖片上的鵝肝和北海道特級蝦都赫然在列。
餐台後的廚師立刻忙活起來,不一會兒,滋啦啦作響的鐵板上就飄出誘人的香氣。
“好,正事談完,給你看樣好東西,開開眼。”風捲殘雲般的消滅掉生煎包,王樂天得意洋洋的從身旁的椅子上拿出個錦盒,端端正正的擺在馮沅面前。
盒子有巴掌長短,包裹著墨綠色的織錦緞,緞面佈滿精緻的松葉紋。錦盒內放著塊弧形的扁平玉器,彎弧成半壁狀,弧被外緣鏤空雕刻兩隻左右對稱的出廓異獸,似蛇非蛇,回首纏臥於龜背。整塊玉器以蒲紋為地紋,兼飾雙邊甲紋,周圍勾勒凹弦紋邊闌,邊緣則雕飾出規則的扉棱,做工繁複精美,令人歎為觀止。
許慕一眼望過去,只覺得玉質溫潤,碧色凝人,寶光盈而不散,忍不住湊到馮沅近前想多看幾眼,卻發現那塊玉陡然變為白色!他用胳膊肘輕輕撞撞馮沅,語帶訝異,“這塊玉會變色。”
“咦,這東西上有主人的味道!”夫諸忍不住插了句。
別出聲!許慕額角猛跳,用手捂住珠子。
天地萬物都有你家主人的味道!
這貨太不靠譜了,遇到什麼都能聞到主人的味道。
“小慕,眼力不錯,那你能猜出這是什麼東西麼?”王樂天沒注意許慕的小動作,面上盡是得色的賣著關子。
“歲星之精,墜于荊山,化而為玉,側而視之色碧,正而視之色白,卞和得之獻楚王,後入趙獻秦。”馮沅挑起眉峰,斜睨著自鳴得意的王樂天,“你別告訴我這是和氏璧,或者說荊山玉?”
“跟你這種人做朋友真沒勁!”準備大肆炫耀的王樂天無趣的垂下肩膀,語調也萎靡下來,“這塊玉璜據說是用和氏璧的邊角料做的,一直放在昆侖山下聚風水,我二叔花了六百萬在地下拍賣場拍回來的。”
六百萬!!!許慕瞠目結舌,湊過去又細細看了好幾眼。這麼塊還沒巴掌大的東西,夠他送快遞送到下輩子!
馮沅挑起眉峰,目色古怪的看向盒子裡那塊玉璜,“這種無稽之談也有人信?”
“這可不是無稽之談,道家除了玄學正派、丹鼎派、符籙派和占驗派這四支之外,還有第五支,你知道麼?”
“第五支?”
馮沅疑惑的表情取悅了王樂天,他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堪寶。”
“堪寶?”馮沅眸色深沉的看著富二代,你是不是遊戲打瘋魔了?旁邊的許慕也跟著豎起耳朵,他好歹也是個掛名的符籙派後裔,道家還有第五支?
“哥們,記得咱們當初必修的那門建築風水學吧?即便到現在,陽宅陰宅,也都避不開風水這回事。風水風水,講究的就是藏風聚水,水動風生,風生水起。古人為了風水,可是無所不用其極,手段極多,制重器置吉位以聚生氣,只是其中之一。現在老爺子他們這些做生意的,特別追捧這種在風水寶地壓過上千年的東西,就為它聚生氣,帶財,福澤子孫。所謂的堪寶道人,專門負責去各地尋找這些古人製作的重器或者珍寶,找到一塊,至少也得賣七八十萬。”
這麼賺錢!看來做道士很有錢途!
許慕的眼睛霎時間亮得跟燈泡似的,炯炯有神的盯著王樂天,希望他再多介紹點堪寶道士的消息。
馮沅不贊同的說,“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如果真是聚氣的重器,想在這種綿延千多年的地方取寶,破風水局的代價肯定不小。”
王樂天無所謂的聳聳肩膀,“所以才有了堪寶的道人嘛,藝高人膽大。不過,他們這行有個“三不入”的規矩,陰宅不入,未泄之局不入,還有個是什麼我忘了。總之,是怕遭天譴,損福祉。至於真假,不相信拍賣會的,還可以花錢直接派人跟著道士去堪寶。”
他雖然說得咋咋呼呼頭頭是道,臉上的表情卻表明自己也並不完全相信,風水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在他看來,無非就是個心理慰藉。
“哎,哥們,你真不覺得這玩意有點眼熟麼?”王樂天不甘心的又把玉璜往馮沅面前推了推。
馮沅垂下眼瞼,表情淡淡的,“眼熟?”
“對啊,雖然形狀不一樣,但是我總覺得它和當初我們在那個山洞裡看到的兩件玉器很像,所以才想拿給你看看。可惜那兩件已經毀了,不然就能對比下。”王樂天遺憾的說,“說不定我們砸碎了一千多萬呢。”
馮沅淡定的喝了口檸檬水,眼角微垂,“按照周禮的記載,古人以玉作六器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所以這東西全套應該是六個,如果說這塊玉璜和當初我們看到的玉璧和玉琮是一套,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真有一套的話,那就是說可能還有三件?我要是能給老爺子找一塊回去,他肯定高興。”
“你確定還想再去那種山洞?”馮沅白了王樂天一眼。
“絕對不想!”王樂天斬釘截鐵的搖搖頭,又猶豫著道,“我是覺得可以雇那些堪寶道人去看看。”
“省省吧,老實看好你現在手上的生意,你們家老爺子就比什麼都開心了。”
“山洞?什麼山洞?”許慕頓住正準備挾沙拉的筷子,好奇的插話。
“這故事講起來可就長了,當初要不是阿沅,我非死在那個山洞裡不可。”王樂天收起玉璜,倒苦水般的打開話匣子,“兩年前的五一節,我們籃球社的幾個同學約了一塊去黃山爬野峰,我……”
“因為他太重,把登山繩墜斷了,連累我一塊兒摔到山洞裡,後來被我背出來才沒餓死在那。”馮沅雲淡風輕的挾著幾塊煎好的鵝肝擺到幹麵包上吸油,簡明扼要的把事情整理了一遍。
許慕驚愕的看著馮沅,還有這麼驚險的事?
王樂天不服氣的道,“哥們,不對啊,我這體重還叫重?身高一八二,體重一百六,我這是標準身材!”
“你體重一百六,你當時的背包呢?就差沒把你那輛瑪莎拉蒂塞裡頭了!”
王樂天:………………
“怕家裡擔心,所以沒跟家裡說,你可別跟我媽說漏嘴。”馮沅拍拍許慕的腦袋,把自己那份鵝肝推過去“賄賂”他。
許慕小動物樣的乖乖點頭,故作惶恐的做了個閉嘴拉上拉鍊的動作,逗得王樂天樂不可支。
三人邊吃邊聊,一直吃到九點半才結束。王樂天似乎還沒聊夠,死活要拉著馮沅去酒吧街坐坐,無奈的馮沅只得塞給許慕一百塊錢,囑咐他打的回家。
許慕這種摳門的性子,哪裡捨得打的。
他站在料理店門口蹭著wifi用電子地圖查了查路線,公交最起碼得轉兩次,七號線地鐵可以直達,但走到最近的七號線地鐵站需要步行將近一公里,比較過費用後,許慕當即決定去坐地鐵。
走過三個路口,街面陡然冷清起來,氣溫似乎都跟著下降了好幾度,風吹在身上涼颼颼的。
許慕搓搓胳膊上冒起來的雞皮疙瘩,腳下加快速度,前面的地下通道應該能直通地鐵站,進去應該就暖和了。
十來米寬的地下通道裡空蕩蕩的,只有個蓬頭垢面流浪漢樣的人跪伏在地面上乞討。
沒有行人,壁燈也壞了兩盞,照在灰黑色的牆壁上,塗抹出奇形怪狀的影子。許慕沒打算給錢,便遠遠避開那人,靠著另一邊的牆壁往前走。
寂靜之下,他的腳步聲格外響亮。
走了幾步,許慕突然發現有點不對勁兒,那流浪漢雖然跪伏在地上,面對的卻不是通道這邊,而是牆壁!而且一直在用手指叩擊地面,念念有詞,他身畔還用粉筆之類的東西畫著個詭異的六角狀圖案。
這人太奇怪了!
許慕後背發涼,汗毛微凜,不禁加快腳步,想快點走完這段路。
就在他距離那個流浪漢只有七八米遠的時候,流浪漢頭頂的空氣突然水波紋樣的扭曲了下,浮現出幾道同心圓樣的擴散狀褶皺。
褶皺的中心點,一個水缸大小的凶獸腦袋突然破空而出!
那東西眼瞪如鈴,眸色血紅,長得像牛,卻滿口利齒,額頂一隻獨角匕首樣的戳向天空的方向。
“成了,終於成了!”跪伏在地上的人猛的抬起頭,表情癲狂的看著頭頂上方巨大的怪物,扯開自己的衣襟,“哈哈哈,快,快用我的血把蠪蛭召喚出來!”
怪物落到地上,毫不客氣的張開嘴巴,裡面不斷冒出絲絲縷縷的黑霧,灰黑色的霧氣瞬間緊緊纏裹住那人,越勒越緊。
那人卻感覺不到疼痛似的,依舊在狂笑,眨眼便被黑霧裹成枚黑色的蠶繭,帶進怪物的嘴巴裡。
流浪漢的一隻鞋從它嘴邊掉下來,滾落在地上。
吃了?
難道它把他吃了?
許慕頭皮發麻,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盯著那只表情猙獰渾身泛著詭異霧氣的東西,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是真的。
怪物身畔的霧氣突然泛紅暴漲,它前爪撓地,仰頭長嘯,就像在呼喚同伴,而後凶戾的一轉眼珠,正對上許慕的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打完最後一句話,老是想起看動漫時的彈幕,
吃掉就是神作~
╮(╯▽╰)╭
☆、第九章 百獸夜行
下一秒,牛臉怪物便兇殘的甩動尾巴,目標明確的撲向許慕。
靠!我可不是你的夜宵!
許慕來不及逃跑,索性掄起背包朝怪物砸去,可惜,裝著半瓶水的背包面對它殺傷力基本為零,怪物不痛不癢的挨了一下,扭頭就將許慕頂到牆上。
“哐!”
許慕覺得眼冒金星,五臟六腑都被震移了位置,肩膀火辣辣的疼。怪物口中噴出的腥臭味道近在咫尺,熏得他額心不停的抽搐。
它下意識的抬起腳,用力踹在怪物的下頜上,借著力道朝側面滑開兩步的距離,撒腿就跑。
怪物怒吼著,一個躍身就撲到許慕面前攔住他的去路。
全力狂奔的許慕不得不緊急刹車,他額間冒出冷汗,急忙拍著珠子大喊,“夫諸,快出來!救命啊!”
搭扣上的紅珠在空中劃出道漂亮的流光,夫諸身纏金光踏風而出!
它在半空揚起單蹄,頭頂金角寒光激蕩,彈出兩道利刃般的光弧,光弧在空中交叉,化作劈山樣的巨刀,同時斬向怪物。
疾沖過來的牛頭怪獸觸光而號,身體摧枯拉朽般的被斬為幾段,瞬間四分五裂,滾在地上便灰煙般的消散,一滴血都沒有留下。周圍飄蕩著刺鼻的腐肉般的惡臭。
看著眼前電影特效般的情景,許慕徹底石化。
太不科學了吧!
沒等拄著雙腿喘粗氣的快遞小哥緩過神,通道兩旁的牆壁上又接連破空冒出四五隻奇形怪狀的惡獸,各個兇神惡煞,渾身冒著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邪氣纏身。
它們隱隱形成半圓形的包圍圈,虎視眈眈的將他和夫諸包圍起來。
還來?以多欺少,不帶這麼欺負人的!許慕緊張的咽咽口水,欲哭無淚。
牆壁裡突然詭異的傳出陣嬰兒哭聲,冒出滾滾黑霧,黑霧中間驀的擠出□□只長相可怖的腦袋,正當中的那只足有車輪胎大小,齜牙瞪眼,兇相畢露,涎水滴滴答答的落在水泥地上,濺出一縷縷的青白色煙霧。
先前冒頭的幾隻怪物都垂頭縮尾,懼怕似的都朝後退了兩步,做出畏首畏尾的臣服姿態。
臥X,一隻一隻又一隻,今天是組團旅遊還是妖怪要開代表大會麼?
快遞小哥倒抽口冷氣,掌心濕冷,捏緊手裡唯一能做武器的背包,死死盯住那堆新出現的怪物。他這會兒是真的後悔自己的摳門,早知道會遇到這種詭異的事情,還不如多花一塊去坐公車。
怪物踱出牆壁,許慕悚然一驚,那不是一堆怪物,而是只長著九個頭顱的怪物!
狐身虎爪九頭九尾!
那只怪物數個綠油油的眼珠陰涔涔的盯著許慕,九隻頭顱同時發出嬰啼般的嘯聲。尖利的嘯聲回蕩在地下通道裡,撕扯著許慕的耳膜和神經,他難受至極的捂住耳朵。
“轟隆隆”,煙塵激蕩,整個通道都在嘯聲裡震顫起來,磚石碎屑嘩啦啦掉落滿地。
怪物九口齊張,吐出九團黑色的氣浪,炮彈似的直沖夫諸和許慕而來。九頭怪物一動,四周那些惡獸也紛紛望風而動,各種瘴霧飛鏢般疾射而出。
夫諸踏前半步,擋在許慕身前,前蹄刨地,低頭一甩,頭頂驀的迸發出十幾道炫目的金色光弧,暴雨樣的朝著對面的怪獸群疾射而出。
黑霧與金光兩相激撞,刹那間,鬼哭狼嚎,碎石飛濺。強勁的氣浪將許慕推到牆上,撞得他喉頭泛腥,徹底暈了過去。背包上的麒麟珠漫出道紅光,裹住他的身體。
九頭怪物周身浮起黑色的螺旋形氣浪堪堪擋住夫諸的暴擊,後面的幾隻怪物卻遭了殃,三隻當場斃命,另外兩隻雖然閃避開要害,卻也各自被割傷了前腿和後腰。
憤怒的九頭怪獸毛發怒張,針刺狀炸起,雙爪擊地猛的發力,兩道斧狀的黑色氣弧攔腰斬破金光,勢如破竹的擊向夫諸。
夫諸哀叫一聲,被擊飛出去,化作小貓的形態重重摔落在地上。
一縷黑霧如影隨形的追過去,長虹吸水般的挾裹著小貓形態的夫諸,卷向九頭怪獸正中大張的嘴巴。
就在夫諸即將被怪物吞進去的瞬間,它陡然化作道金光,箭矢般的逃回麒麟珠內。
九頭怪物怒吼著,飛身躍起,惡狠狠的朝著許慕的方向撲過去。
它的九隻頭顱頭猙獰齊振,耀武揚威的張開所有的嘴巴,準備將許慕撕成碎片吞吃入腹。另外兩隻倖存的怪物也興奮的尾隨而來,準備參與這場饕餮盛宴。
“大膽!”空中響起道冰冷的聲音,壓住通道內所有的喧囂,寒意附骨,涼入骨髓。
聽到聲音,戾氣纏身的九頭怪物滯住身形,神色大變。
白光乍閃,空氣猶如透明而脆弱的紙張,被人犀利的斜刀割破,驀的出現道兩米來長的缺口,兩隻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搭在缺口上,徒手撕開裂縫,高大挺拔的身影逆著光急步跨進地下通道。
黑色的皮鞋踏在磚石的碎屑上,就像踏在妖物心頭,發出粗砂紙般的摩擦聲。
那人穿著線條筆挺的襯衫和西褲,鋒芒內斂,周身隱隱彌漫著冷兵器般肅殺冰冷的氣息,燈光將他的影子拖得修長冷厲,陰沉沉的壓在惡獸們的頭頂,帶著排山倒海般的壓迫感。
強大的氣場讓另外兩隻怪物四肢伏地,呼吸粗重,懼怕得瑟瑟發抖。那是對強者天生的畏懼和臣服,深植在妖獸的本能之中。眼前這位,它們連攻擊的膽子都沒有。
看到地上躺臥在地不省人事的許慕,那人眉目間閃過絲戾氣,眸子裡怒意就像卷起的風暴,堆疊洶湧,鋪天蓋地。
“擅闖人界,意圖食人,屢教不改,蠪蛭,你找死!”男人煞氣縈身,寒意如刀,併攏雙指捏印,橫空甩出道鞭狀的閃電。
閃電周匝裹著藍色的寒光,鞭節扭曲滾動,猶如活龍,迎風急漲數倍,方才還威風凜凜的九頭怪物步步後退,求饒似的發出哀鳴,驚慌失措的掉過頭朝著另一邊的牆壁飛奔。
倖存的兩隻怪物也忙不迭的跟在它身後,慌亂的撒開四爪狼狽逃竄。
然而,它們根本快不過閃電!
“啪!”
鞭狀閃電霸道的當空劈下,濃煙滾滾,通道內回蕩著淒厲的嬰啼,逃竄的九頭怪物和兩隻妖獸被當頭劈中,化作三攤焦炭,灰飛煙滅!
一縷明藍色的魂光自炭灰中冉冉升起,男人四指結印,將魂光抓在手心,聲色俱冷,“蠪蛭,念你乃是天生靈物,此次只毀你肉身,罰你去寒冰界懺悔百年,如有再犯,定叫你形神俱滅。”
魂光怯懦的左右搖擺了兩下,卷伏在他掌心。
通道牆壁上又蠢蠢欲動的冒出絲縷狀的黑霧,男人將魂光收進自己的口袋,翻手朝牆壁的方向狠戾一推,掌心直接拍出道帶狀的藍光。光影迷迭,觸到牆壁火焰般的燃燒起來,劈啪作響,把即將冒頭的數個怪物燒得魂飛魄散。
通道內立刻清淨下來。
男人撿起背包走到許慕面前,蹲下身,把背包放在許慕懷裡,並指戳戳他的臉頰,垂下眼瞼無奈的歎口氣,“讓你直接打的回家,怎麼不聽?”
昏黃的燈光下映出張刀削斧鑿般英俊帥氣的臉孔,正是馮沅。
他將雙指移到許慕額間,藍光自他指間流水般的傾瀉而出,溫柔的包裹住許慕的身體和背包上的麒麟珠。
幾秒後,許慕慘白的臉色逐漸回轉,馮沅輕出口氣,放下心來。
他站起身,掏出手機撥打了個號碼,抬腕看看鋼表,“鳴川,界牆破損,我給你六十秒,趕到西源街蘭楓街交叉口地下通道處理和善後,遲到就小心你尾巴上剛長出來的那道焰色靈紋。”
“老大,你不能這樣……”
看看睫毛震顫即將醒來的許慕,馮沅俐落的掛掉電話,隨即劃開空氣朝另外一處破損點趕去。今晚四處界牆同時被人惡意破損,有得忙了。
許慕再度睜開眼睛坐起身,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通道內猶如被人揮著巨型鐮刀砍砸過,牆壁和地面留下十數道斑駁碎裂的痕跡。
還有幾大堆黑炭狀的東西,發出陣陣焦味。
他動動脖子和手臂,發現身體似乎沒有什麼大礙,除去開始撞腫的右肩之外,基本沒有痛感。
小白貓用爪子抱著麒麟珠,縮在他腳邊惡意滿滿的看著其中最大的一攤焦炭,那模樣就像恨不得隨時沖上去揮爪子撓兩把。
許慕訝異的看著體型嚴重縮水的夫諸,“你怎麼……”變得這麼小?
小白貓撲到他的鞋子上,洩憤般肆無忌憚的撕咬著鞋帶,“半點法力都沒有,和你簽魂契,拖累得本座連十分之一的實力都發揮不出!”同為惡獸,居然敗給蠪蛭,太丟臉了!這件事以後肯定會被嘲笑幾百年!
這就是傳說中的遷怒吧?
膝蓋中箭的許慕尷尬的清清嗓子,為了拯救鞋帶,只得把它抱到懷裡試圖轉移話題,“剛才怎麼沒提醒我有危險?”
夫諸傲嬌的扭過頭,“你不是不讓本座說話麼?”
許慕:………………
得,這貨活了上千年還是個小心眼,比針鼻還小的那種。
“咦,打完了?”
通道對面快步走出個西裝革履的英俊青年,驚訝的看著滿地狼藉,他一頭半長的華麗銀髮淩亂飛揚,骨節分明的手指還在跟脖子上的藍白條領帶糾結奮戰,就像是剛剛火急火燎的趕出門,走到許慕面前的時候,終於打好一個漂亮的雙環結。
“讓我知道是誰規定上班時非得穿這樣,老子非咬死他不可!”青年忿忿的嘟囔著,又把領帶結正了正,才從口袋裡摸出個紅皮本子遞到許慕面前,眯著漂亮的鳳眼道,“小子,三界安全部人界治安管理局,說說剛才你看到了什麼?”
“是你?”許慕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小攻的第二重身份~
PS:應該能看出銀髮這位是誰吧?
☆、第十章 人界暫住證
【鳴川
三界安全部
人界治安管理局尚海分局】
許慕驚愕的看看證件上的三排燙金字,再看著眼熟的銀髮青年,這位不就是下午住在美女姐姐隔壁的那位?
“小子,原來是你?”鳴川兩指翻轉,帥氣的收起證件,他這會兒也認出了許慕,“逃出來的那些妖獸是你們滅掉的?”
“不,我昏過去了,不太清楚。”如果妖獸指的是那些渾身冒黑霧的東西的話。
鳴川俐落的屈指結印,彈出道符印修補界牆,紅色的符印迎風見長,升到半空,波紋般的抖動幾下,融化般的消失了。四周徹底安靜下來。“界牆是怎麼破的?”
“界牆?”
銀髮青年犀利的目光在許慕和夫諸之間兜轉,笑得邪氣而冰冷,“分隔人界和妖界的界牆,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壞掉,偏偏今晚同時壞了幾處,而且,引來的都是嗜血的低級妖獸,你不覺得奇怪麼?”
老子今天遇到的怪事多了!
許慕將背包掛回肩膀,忿忿的在心裡接了一句,驀的想起之前被怪物吞掉的那個流浪漢,那人的行為的確很奇怪。到現在他都不太敢相信那個人真的……死了?
快遞小哥描述流浪漢的詭異行徑的時候,鳴川卻一直盯著他背包上的那顆麒麟珠,最後,銀髮青年皺皺鼻子,眯起鳳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許慕,“你姓許?”
靠,這還能聞出來?許慕目瞪口呆,簡直要給他跪了!
鳴川從他的表情裡得到答案,露出絲玩味的笑容,左右掃了幾眼,很快找到許慕說的那只鞋。他在流浪漢先前跪伏的地方查看了將近五分鐘,許慕站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他有種直覺,吵到這位,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這裡的事情我會負責處理,你就當做了個夢,不能對外洩露,否則……”鳴川勾起嘴角,笑得許慕後脊發涼。
“不會說,絕對不會說。”快遞小哥趕緊配合的表示自己會保持沉默安靜如雞。
鳴川露出滿意的表情,頤指氣使的挑起眉梢,指著許慕懷裡的小白貓,“你養的這只小妖登記了麼?辦暫住證了麼?”
哈啊?!
妖怪還要登記?
許慕低下頭看看夫諸,對方縮著脖子氣呼呼的不理他。
“在人界活動的妖怪,必須去人界治安委員會登記資料,辦理暫住證件,以防對人界安全產生破壞和威脅。尚海的登記地點在清平街64號,對,就是你今天去過的那條街。維護人界,眾妖有責。沒有證件的妖怪,一律視為非法入界,得而誅之。另外,你既然要養它,以後出事,就會負連帶責任,懂了沒?”鳴川壓著性子給他解釋。
聽起來跟寵物登記差不多?許慕點點頭,問了個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需要花錢麼?”
花錢?銀髮青年臉色古怪的挑挑眉峰,“不花錢。”要那麼多人界的廢紙幹嘛?點火都不利索。
許慕鬆口氣,放下心來,那明天送完貨就去給夫諸辦個證件吧。
回到家已經接近十一點,許慕經過樓下時,五樓放在陽臺的觀景魚缸莫名碎裂,兜頭澆了他半身。洗過澡,他才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在地下通道裡抱過夫諸,恐怕又是水穢。
手機螢幕上有條馮沅半個多小時前發的消息,【到家了沒?】
【睡著啦】許慕故作輕鬆的回復馮沅,然後筋疲力盡的躺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發呆。夫諸團成個白毛團子,懶洋洋的趴在他枕頭邊,肉呼呼的爪子捂住自己的尾巴尖,怎麼看都是只普通的小奶貓。
這貨真的是山海經裡的提到的那只兆水凶獸?
許慕腦子亂亂的,短短四五個小時之內,兩次與死神擦肩而過,還親眼看到一個人被妖獸活吞,這漫長的一天就像是場怎麼都醒不過來的噩夢!
可是,肩膀上真切的感到火辣辣的痛,伸出手,食指指腹的創可貼清晰可見,而且,檯燈和牆壁也……估計得花不少錢修!
“啊~~”想到錢,許慕抽風般的抱著被子在沙發上來回滾了幾圈。
打個工,錢越賺越少的恐怕就只有他了吧?
還有,一晚上都沒找到機會跟馮沅講要養貓的事情!
“再吵本座就把你淹死在杯子裡!”小白貓把粉紅色的爪墊拍在許慕鼻子上,不滿的翻了個身竄進麒麟珠。
許慕:………………
又,又碰了一次!!!
許慕垂頭喪氣的趴在沙發上編輯短信,跟馮沅“坦白”自己謀殺落地燈,損毀客廳牆壁和擅自撿回只小貓的三大罪狀,心裡留著寬粉條淚,自己簡直比竇娥還冤。
短信發出去後,半天沒有動靜,他的心情霎時忐忑起來。馮沅把他扔出去的可能性不大,把夫諸扔出去的可能性卻是極大的。在他印象裡,馮沅似乎從未對貓狗之類的小動物顯示出任何親近之色。
手機震了震,點開卻是條添加好友的申請,【我是秦勉】
秦勉?
許慕看到頭像才想起來,是下午的墨鏡青年。他通過後順手搜索了下,秦勉是模特選秀出身,今年二十三歲,外表非常貼近時下流行的韓系花美男,三年前憑藉知名速食連鎖店的微電影廣告出道,最近拍了兩部很火的電視劇,都是男二號,微博粉絲數目破千萬,又接了兩款產品代言,風頭正勁。
秦勉最新一條微博是兩個小時前發的,【偷偷來排隊O(∩_∩)O~】配圖拍的正是今天下午炸雞店門口蜿蜒曲折的長隊,一個穿工地裝的青年雙手拎滿將近二十盒炸雞從鏡頭前走過,背後一眾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微博底下上千位姑娘哀嚎著錯過了偶遇,另一撥則打了雞血似的表示願意替他去排隊。
心神俱疲的許慕刷著秦勉微博底下的評論等馮沅的回復,不知不覺睡著了。
一大早,睡眼惺忪的許慕邁進盥洗室就被失靈的水龍頭嗞了滿臉水,馮沅神清氣爽的站在旁邊刷牙,半滴都沒濺到,再伸手去試水龍頭,依舊是好好的。
馮沅忍俊不禁,連著昨天的消防龍頭,這已經是第二回了,“你最近得罪了水龍頭?”
“我哪有那麼厲害!”許慕有苦難言,耷拉著眉眼,水珠順著他的眉骨撲簌簌滾落,頭頂濕掉的呆毛也顯得蔫蔫的。水穢,每次重災區都是臉,嫉妒他長得帥麼?
試圖把悲憤溺斃在洗臉池裡的快遞小哥,惡狠狠的兜了把清水,開始洗漱大業。
看著他哀怨的背影,漱好口的馮沅不著痕跡的皺皺眉心,“這兩天快遞做的還順利麼?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沒什麼,都挺好的,”許慕頂著滿臉水搖搖頭,又緊張的覷著馮沅線條英俊的側臉, “我昨晚發的短信……”
“養就養吧。”馮沅丟了條毛巾蓋在他腦袋上,“今天不用著急,我開車送你過去。”
“真的?哥你太好了!”許慕一蹦三尺高,差點撞壞盥洗室的燈泡,頭頂的呆毛在晨光中精神抖擻的站了起來。
下車就拎著背包奔進快遞點的許慕不知道,馮沅那輛銀灰色的轎車,打著雙閃燈在路邊停了接近十分鐘,才悄無聲息的離開。
這天的快遞比平常多了三分之一,清平街卻只有一箱寄到瀚海齋的烤魚片。許慕馬不停蹄的兜轉大半天,到清平街的時候已經比平常晚了近兩個小時。
考慮到坑錢的評分系統和已呈負數狀態的積蓄,快遞小哥繃緊全身的神經,伺候宅男大人聞貨的時候格外畢恭畢敬,並注意控制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以努力扭轉初印象,爭取宅男的好感度。
關係到錢的事,對許慕來說都是絕對的頭等大事。
午後三點四十分,無事一身輕的他帶著夫諸直奔六十四號,其實他也做好了吃閉門羹的準備,畢竟來清平巷這幾天,從來沒見過它開門。
沒想到,六十四號居然破天荒的真的開著!
三開間的門臉,雕花的門窗漆色整齊,應當是近幾年翻新修葺過。房額處掛著塊鎏金的烏木招牌,刻著“徘徊渡”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
大門兩旁是副黑底漆金的對聯:碧落三乾外,黃泉四海通
屋內古色古香,正中對外的牆壁上有塊碩大的繁體字木匾【人界治安管理局尚海分局】。
進門左手用博古架隔出塊廳堂樣的地方,掛著幅水墨畫,平頭案上擺著玉插屏,四把太師椅和小幾配在旁邊,銀髮青年趴在最靠邊的小幾上抱著胳膊睡得正香。
右邊牆壁上掛著三個紅木框,裡面用黑絲絨布做底,嵌著些算盤、桿秤之類的物件,黃燦燦的,也不知道是金的還是銅的,尺寸只有巴掌長,打造得十分精巧。底下是兩排木質刷清漆的素面長桌,平滑得像大理石似的,光可鑒人。靠裡的桌子上,淩亂堆放著七八件規格參差不齊盒子,盒子不論大小,都統一包著金色的包裝紙,邊角隱隱蓋著紅色的方形印跡。臨街那張桌子的桌面上擺著個錚明瓦亮光可鑒人的銅桌牌【人界入住登記處】。
桌子後面坐著個戴眼鏡的青年,長得斯文儒雅,一頭紅色的長髮隨意紮在腦後,正單手托腮,安靜的翻看一本線裝書,白襯衫上的藍白領帶規規矩矩的打成雙環結。幾縷陽光斜穿進來,照在方方正正的地磚上,滿室盡是和煦之色。
聽到許慕的腳步聲,青年微笑著抬起頭,笑容讓人如沐春風,“你好,我叫周野,需要辦理人界入住登記麼?”
作者有話要說: 清平巷裡的大牌機構之一,人界治安管理局尚海分局
PS:小馮你為什麼不沖上去給小慕擋水?╮(╯▽╰)╭
☆、第十一章 外地妖怪不好過
“咦,”斯文青年疑惑的伸出兩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雙瞳隱隱泛出金色,“你是人?”
許慕:………………
可不,貨真價實。
隔著博古架瞄瞄睡得無比歡暢的鳴川,許慕只得局促的抱著小白貓在青年對面坐下來,“我……養了只小妖,聽說要過來登記領個暫住證。”
“沒錯,無證的妖怪在人界被發現的話,通常都是被大妖吃掉進補或者被道士煉化成魂水。”青年面色平靜的陳述著可以讓許慕腦補出一部恐怖片的內容,打開抽屜翻出兩張紙遞給許慕,指指桌子一角的青花瓷筆筒,“那邊隨便選支順手的筆,白色這張是你填的,綠色那張拍在它身上就行。”
那是份看起來十分普通的登記表格,從姓名籍貫聯繫方式到個人資料和家庭背景,右上角還有塊長方形的留白,像是貼照片用的。只是紙質有些發黃,類似再生利用的環保紙。
“哇,有人來了!”
“非也非也,此子並非常人,而是道士。”
“挺好聞的,孤王喜歡。”
許慕剛抓起支黑色水筆填表,耳邊突然傳來前言不搭後語的嘀咕,像是有人在離得極近的地方竊竊私語,而且南腔北調的,聽著頗有些怪異。
他訝異的抬起頭,鳴川在睡覺,周野在看書,就連夫諸也在百無聊賴的端詳那張綠紙,這裡還有別的人……或者妖?
“啪!”眼鏡青年把線裝書一合,四周猛然安靜下來。
“不好意思,因為一般人都聽不到,所以在下有些疏忽,忘了叮囑同事們不要喧嘩。畢竟這裡很久沒有人來過了,它們都有點激動。”周野推推眼鏡,面色誠懇的跟快遞小哥道歉,從桌子底下摸出兩罐雪碧推到許慕和夫諸算是賠禮。
一般人聽不到?
許慕臉色微白,低下頭繼續填寫手裡的表格,識趣的沒有追問。那些看不見的同事,他隱隱覺得,還是別打聽的好。
夫諸完全不受影響,注意力都被飲料吸引住,伸出粉色的舌頭舔舔鼻尖,試探的用前爪扒住鋁罐。
“別急,填完再喝。”周野微笑著按住罐子,拿起綠色的表格直接朝夫諸頭頂拍下,表格閃著星星點點的綠色碎芒從小白貓身上毫無障礙的穿過,落在桌面時已經重新聚為綠紙,自動填滿密密麻麻扭曲如符的文字。
周野拿起那張紙掃了幾眼,微微頜首,鏡片上閃過道意味深長的光芒,“在下眼拙,還以為你只有二、三級,沒想到是九級的凶獸!”
小白貓得意洋洋的揚起下巴,伸爪在飲料罐上戳了個洞,引頸而吸。
旁邊奮筆疾書的苦逼手動填寫黨頓了頓,困惑的看著眼鏡青年,“九級是什麼意思?”
“三界之中,共分妖、魔、鬼、怪、精、仙、靈、道八路。修煉有成的獸類稱為妖,草木類為精,金石類為怪,器物借人氣修煉有成則為靈,人死聚怨氣為鬼,人修有成為道。以上六路,修煉大成,即可升仙,大墮,即墜為魔。八路中的各類妖魔鬼怪包括道士,又以靈力值高低分為數級。普通妖怪,靈力值基本在一到五級之內,譬如人界常見的蛇妖花精之類,天生靈獸的靈力值會更高些,最高可達十級,就像和你結魂契的這只。再往上就是黃、玄、地、天四級,能排到這四級裡的,都是萬妖景仰的大妖。黃級妖怪可飛天遁地呼風喚雨,玄級妖怪能翻江倒海興敗城邦,地級妖怪可福禍蒼生改朝換代,天級妖怪,”做科普工作的周野推推眼鏡,笑得無比溫和,“毀天滅地壽比蒼穹。”
許慕:………………
所以九級十級就已經是小Boss的級別了吧,傲嬌貨都是個小Boss,它家那條人魚主人得是個什麼級別?揮揮手就能讓人灰飛煙滅?
尼瑪,有種住在核彈區的感覺怎麼破?
許慕森森的有些擔心自己的小命,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它們,天級地級的那些妖怪來人界,也都會來這裡登記麼?”
“按規定是的。”眼鏡青年一本正經的頜首,隨後推推眼鏡做思索狀,“但是,在下在這裡工作了一百二十年還沒見過。”
許慕:………………
“不過,據在下猜測,我們分局去年上任的新老闆應該就是地級。雖然我的級別看不到他的資料,可他能隨手把即將升到玄級的鳴川拍倒,至少也該有地級了。”
得,還是別往深想的好。
許慕默默低下頭,繼續填表格。幾格之後,他便對著妖怪名字那欄犯了難,夫諸叫什麼,他還真不知道。快遞小哥謹慎的用筆桿戳戳小白貓的尾巴,“你叫什麼名字?”
正在心滿意足接受碳酸飲料荼毒的小白貓傲嬌的一甩尾巴,“大膽,呃……本座的名字豈能告訴你!”
許慕:………………
無計可施的快遞小哥瞄到小白貓死死抱著的綠色飲料罐,大筆一揮,隨便填了兩個字,“雪碧”。
決定了,以後就叫這貨雪碧,不但容易記,和它的毛色也搭。
周野從案頭抽出幅拳頭寬的手卷和遞給夫諸,面色慎重的叮囑,“好好看清楚裡面記載的人界守則,所有想要待在人界的妖怪都必須遵守,擅違視狀況以罰、遣、誅、滅論處,逃竄者會遭到三界各處的全力絞殺。”
喝飽碳酸飲料的夫諸用不適的打了個嗝,皺著貓臉蹲在手卷上逐列苦讀。
“言行條例7.尊重平等,禁止種族歧視,比如以弱小、愚蠢等名義拒絕使用人類雇員或拒絕為人類提供同等服務,影響三界睦鄰友好關係,違者視情節嚴重程度罰處妖幣五千到十萬不等;
言行條例8.禁止在公眾場合顯現原形,比如以原形在街區裸奔,被報紙雜誌拍到引起非議者罰減五年居住期限,登陸電視或網路頭條造成人界恐慌或重大困擾者,遣返原籍十年;
言行條例9.禁止以術法、靈力、語言等各種方式作出威脅、恐嚇或攻擊人類性命的行為,比如宣稱咬死或撕碎對方,違者視情節嚴重程度,罰遣原籍十年到五百年不等……”
人界守則的手卷足足有二十米長,裡面巨細靡遺的規定著妖怪在人界的言行舉止,寫得比水果機的用戶守則還繁瑣。
許慕偷眼看看,不禁莫名冒出種本地土著的慶倖感,好歹言論自由自己還是有的。
幾分鐘後,填完表的許慕終於知道,表格右上角的空白,不是粘照片而是滴血的。
血珠在方框裡凝而不散,珠子樣的滾來滾去。
周野對著許慕的那滴血端詳了幾秒,眸子裡金光流閃,而後恍然大悟般的推推眼鏡,“原來你是清虛許家的後人,難怪能聽到它們的聲音。”
“你是說,我能聽見那些怪聲音是天生的?跟我家祖上有關係?可是以前我從來沒聽到過。”仔細想來,聽到奇怪的聲音,明明就是在火車站聽到茶壺和什麼吵架開始的,以往的十八年根本聞所未聞。
青年眼角微彎,笑得溫文爾雅,“自然是天生的,至於你說的以前的狀況,在下聽說,道士的血脈之力,有人是出生便會覺醒,有人卻要等到十八歲成年,或許閣下是後者。但實際狀況,最好還是問問你的家人。”
家人?如果家人還在,自己就不會對這些狀況一無所知了。許慕的眸色頓時黯淡下來,他無意識的握緊拳頭,覺得有許多問題想問,千頭萬緒,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清虛門許家,赫赫有名,當年可是出過不少黃、玄兩級的大家,更靠著聆聽妖語的本領點化過不少冥頑之物,在下還曾見過其中幾位,提起許家的能士,它們也都甚為感念。”
“感念?它們怎麼說?”妖怪通常都會恨死收服自己的道士吧?他從小一直把家裡那些佶屈聱牙的手抄本當成明清志怪小說來讀,此時此刻,才突然發覺,裡面寫的那些東西,其實很可能是真的?他們家祖上,出過黃、玄兩級的厲害道士?
“有機會,你可以自己問問它們。”青年沒有直接回答,溫和的笑了笑,將兩張登記好的表格收回抽屜,掏出枚成人拇指粗細的方形印章,方印頂部雕成異山鈕,印身刻著“人界”二字。
他拎起夫諸的左前爪,捏著印章輕輕一點,朱紅色的“九級”兩字便烙印般的留在小白貓的爪背上,幾秒過後,紅字化作流光飛散,小白貓肉乎乎的爪背恢復如初。
“這是為期十年的暫住證,是它在人界生活期間的身份證明,如果逾期,記得再來辦理延期手續。”周野推推眼鏡,跟許慕點點頭,示意他所有的手續辦理完畢。從頭到尾,趴在小幾上睡覺的鳴川就沒有醒來過。
周野的話讓許慕多少有些在意,回家的公車上,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給舅舅何強發個短信,【小舅,關於許家的道士血脈的事情,你知道麼?】
作者有話要說: 迷你小番外之清平巷的流行語
夜燈如豆,電視機自娛自樂的演出著肥皂劇,鳴川眯著鳳眼趴在桌上讀言行條例,而後困擾的詢問對面一襲白袍正在練字的眼鏡男,“說老子殺了你!可以麼?”
書生淡定的拽著袖角沾墨,“不行!”
“老子咬死你?”
“不行!”
“老子撕碎你?”
“不行!”
…………
“不行!”
鳴川暴躁的伸出條尾巴抽碎桌腿,“靠!那到底可以說什麼?”
“老實點,不然老子強/暴你!”一室安靜之下,電視機裡的惡棍面目猙獰的威脅著楚楚可憐的女主。
鳴川看看電視機,又看看對面的書生,露出個惡作劇式的笑容,“老子強/暴你?”
書生:………………
於是,在某人的帶動推廣下,這句話在半個月的時間內便風靡了整條清平巷。
☆、第十二章 狐假虎威
何強的回復比許慕預想的快得多,五分鐘之後便打來了電話,劈頭就問,“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許慕拿不准妖怪的事情會不會嚇到自家舅舅,只得走曲線回應,“我最近遇到個小道士,也是華蓋派的後人,他跟我說道家的血脈通常都會有所傳承,只是有的覺醒的早,有的覺醒的晚,但我明明沒有什麼感覺,就想問問您知不知道。”
“華蓋派?”電話那頭的人頓了頓,似乎十分疲累的歎了口氣,“許家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是你離那些神神叨叨的道士什麼的,最好都遠點,別招惹他們,咱平平安安的就好。”
“知道了,舅你開車小心。”許慕對著電話乖乖應聲,心裡卻暗暗叫苦,想離遠點也晚了,最起碼也得等找到夫諸的主人才行。
許慕掛下電話,發現周圍的乘客都在抻著脖子往公車外面張望。
這會兒已經接近六點,正是馬路上的高峰時段,路邊停著輛救護車,滿滿圍著兩三圈人,似乎人行道上有人出事了。人群裡還夾著個穿灰藍色長衫的身影,小小的個子因為背後那個黃色的包袱特別顯眼,許慕一眼就認出來,是沈良。看樣子,這小傢伙也住在附近?
車子轉過彎到了玉帶湖公園,公車上的人還在議論紛紛,說是最近這附近常出事,三天兩頭看到救護車,昨天下午,前面施工的路口還有個吊車駕駛員疲勞操作,把十多米的看板砸在地上,差點弄出人命,特別危險。
原來是疲勞操作,許慕心有餘悸的摸摸背包上的珠子,不是夫諸提醒的話,此刻他或許就是大家議論的話題了。
“是陽氣流失。”珠子裡的夫諸突然開口。
許慕條件反射般的捂緊背包,心虛的掃視著四周。
“你擔心什麼,他們又聽不到。”珠子裡的夫諸不屑的道。
許慕:………………
下了公車,許慕避開人群小聲的詢問,“你說陽氣流失是什麼意思?”今天馮沅下班早,讓他直接回家吃飯,許慕便徑直朝社區門口走。
“你連這都不知道?陽氣是人的生氣,通常狀況下,人的身體越健康,精神狀態越好,年紀越小,陽氣就越足,反之則越弱。附近似乎有陣法在持續吸取陽氣,量雖然不大,但是,如果遇到的是那些陽氣本來就不足的人,他們就很容易出現疲累、精神不濟甚至昏倒的狀況。”
夫諸的語氣雖然帶著點嫌棄,解釋的卻還算仔細。
“吸陽氣的陣法?是妖怪做的?”
“不清楚,但是按照道理來說,大部分妖怪要陽氣沒有什麼用處。妖怪進補或者修煉需要的是靈氣,只有活人才需要陽氣。”
許慕腳步一頓,難道擺陣的是人?“那個陣法在哪裡?”
“說不好,氣息太雜亂了,除非一點點的仔細尋找……唔,現在附近好像就很多,說不定是人類能隨身帶的東西。”
很多?
許慕困惑的環顧四周,旁邊最多的就是拎著超市購物袋的人。其次還有邊走路邊打電話的,拎著德盛齋外賣餐盒的,喝奶茶的,吃炸雞的,都是隨處可見的東西,沒什麼特別的。
摸不著頭緒的許慕只得悻悻然的繼續往家裡走。
“你不問我怎麼破陣麼?”珠子裡的夫諸忍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道。
“破陣?我又不是超人,哪有能力拯救人類。再說了,不是還有人界治安管理局麼?”許慕莫名其妙的應道,他充其量就是希望知道避免被吸陽氣的方法而已。
“你不是道士麼?”夫諸不解的問。
“關於這個問題,其實我需要跟你解釋一下,我的祖輩是道士,但我不是。我連一個符咒都不會……”許慕說到這裡,突然愣了愣,符咒的話,他好像還是會一些的,《符灰錄》裡的,似乎就都是符咒。
嚴格說來,自己只是不知道怎麼使用,或者說,從沒想過要用。既然這個世界真的有妖怪和道術,那麼,書裡記載的符咒也是真的?
對了,家裡那些書,會不會有關於道士血脈的記載?許慕想起書架上那幾十本書,因為是繁體字,遣詞用句又晦澀難懂,一大半他都沒有好好讀過。
“你長這麼大連一個符咒都沒學會?這麼笨,難怪法力低!”夫諸的口氣裡半是鄙視半是同情。
你才笨!你全家都笨!老子可是全國排名前三的N大准大學生!許慕真恨不得把珠子裡那個理解明顯偏差的傢伙扒拉出來捏著脖子吼一頓。
然而,他不敢。
這貨可是九級的小BOSS!
還自帶水災詛咒BUFF!
懨懨的踢著腳邊的小石子,許慕有種身處武力值最底層的鬱悶感。他決定了,開學前舅舅過來的時候,一定要讓他幫忙把書都帶過來,好好研究下。好歹自己也是玄、黃級別的道家能士後裔,怎麼能讓這貨一直踩在頭頂。
回到家,馮沅正在廚房拎著鍋鏟翻炒青椒土豆絲,餐桌上擺著肥瘦相間色澤油亮的紅燒肉和皮殼飽滿的白灼基圍蝦。許慕皺著鼻子用力吸吸,幸福感爆棚,光聞味道就知道好吃。
夫諸從麒麟珠裡竄出來,輕巧的躍到飯桌上,興高采烈的直奔白灼蝦而去。
許慕剛要伸手攔它,突然想起水穢的事情,立刻投鼠忌器的半途縮回手。現在碰到的話天知道又會遇到什麼樣的“驚喜”!
他猶豫的時候,身後卻探出只手,毫不留情的攔住偷食的小白貓,“沒規矩,誰讓你上桌的?”
“哎,它很凶的,別……”碰它。
許慕阻止不及,眼睜睜看著馮沅單手捏著小貓的後頸把它從距離盤子一步之遙的地方提溜起來,他的臉色刷的白了!
糟糕!
水穢要弄到馮沅身上了。
而且小白貓明顯很討厭人類碰他!說不定會發脾氣給馮沅一下。
許慕如臨大敵,著急的沖過去,準備全力阻止夫諸攻擊一家之主的舉動。
結果,馮沅手裡的小白貓眨著寶石樣的眼睛,小耳朵無辜的垂成八字,四隻粉嫩毛絨的爪子收攏在身前,一副柔弱無害賣乖討好的乖萌模樣。仔細看的話,耳朵尖的兩撮金毛還在微微顫抖,拼命增加自己的無害系數值。
許慕:………………
靠,妖怪界要是有金像獎肯定得頒給你一座!
快遞小哥看著判若兩貓賣萌賣得不亦樂乎的夫諸鬱悶的磨磨牙齒。
可惜,賣萌這套對馮沅沒有絲毫用處,他的目光淡淡在小白貓毛茸茸的前爪爪背上掠過,依舊無情的把小貓扔到沙發上。
得了教訓的小白貓老老實實的縮著尾巴趴在沙發扶手上cos玩偶,眼睛卻依舊忽閃忽閃的盯著餐桌。
馮沅將最後一盤熱氣騰騰的土豆絲擺上桌,轉身對許慕道,“飯好了,趕緊去洗手。”
洗……洗手?
許慕一個激靈,忙不迭的跟著馮沅走進廚房,水龍頭可是水穢需要重點防範的地方。
圍著馮沅轉來轉去的許慕簡直就是在給清洗灶台和鍋具的一家之主添亂,馮沅十分無奈的放下清潔布,“你在幹嘛?洗手間不是有洗手池麼,為什麼偏擠到廚房?”
許慕委屈的看看認真工作沒有絲毫暴走跡象的水龍頭,只得蔫頭耷腦的準備離開廚房。
“你今天去過清平巷?”馮沅狀似無意的問道,小貓爪子上的暫住證,分明就是今天剛剛辦的。
“豈止今天,天天去。”許慕哀怨的靠在門框上,開啟吐槽模式。“那裡就是我送貨必經的區域,我懷疑,清平巷就是你之前說的那種客戶特別難搞,讓大家寧可繞遠也要避開的問題區域。”
馮沅搭在水龍頭上的手頓了頓,挑眉看看許慕,“它們欺負你了?”
“呃,也不算吧,就是有些人特別難纏。”許慕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是在跟家長告狀的小孩子,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急忙補充,“不過我應該可以搞定。”
“你確定就好。”馮沅擦乾手,唇角浮起抹笑意,看樣子,最近有些傢伙皮癢的很,“對了,我最近有幾件T恤穿不下了,沒穿過幾次,你不介意的話,待會兒我就拿給你。”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許慕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關於穿,他從來不挑,T恤也來來回回只有那麼兩三件。
第二天,快遞小哥便興高采烈的穿著馮沅轉手的一件紅白塗鴉款T恤出了門,最近天氣越來越熱,老闆娘恩准他們不用再穿悶熱的制服,馮沅的這幾件T恤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4號區的包裹只有一百出頭,卻有七件是清平巷的,破了歷史最高紀錄。還有幾件是熟面孔訂的,比如四方茶樓從蔬菜網訂購的食材,比如瀚海堂的宅男一如既往偏愛的海鮮零食。
許慕謹慎的查看了兩遍,發現沒有到付件,才默默鬆口氣。
到付什麼的,簡直就是坑人!
快遞小哥打起十二分精神,繃緊皮準備伺候清平巷的各位大爺,卻發現今天的客戶都出奇的好說話,簽單收貨都動作麻利的跟特種部隊似的。就連平常最少也要抱著箱子聞兩圈的宅男,都慘白著臉看也沒看的簽了字。
“幫……幫我問大人好。”四方茶樓的萌妹子抱著箱子渾身發抖,一路跑進了廚房,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
大人?許慕疑惑的撓撓腦袋,她說的大人是誰?
不單是客戶,路邊很多擺地攤的人,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見現實版的哥斯拉怪獸,滿目驚恐,似乎隨時準備拔腿跑路。
許慕一邊往最後的目的地八十三號走,一邊偷偷壓低聲音跟麒麟珠裡的夫諸說話,“雪碧,你覺不覺得今天大家都有點不太正常?”
“最不正常的就是你。”夫諸小聲的回了句。
許慕:………………
八十三號是個瓷器店,屋子裡的瓷器琳琅滿目,擺滿了瓶、盤、罐、盞,青花、鬥彩、剔花,描金,各式各樣,令人眼花繚亂。店主身子圓滾滾的,皮膚白得發亮,就像只發麵的肉包子,正在滿臉愛惜的擦拭一個三十公分左右的窯變罐。
看到許慕,他堆疊三層的肥下巴不禁顫了幾顫,臉上浮起個比哭還艱難的微笑,“您,您有事?”
“您好,這是您的包裹,麻煩簽收下。”許慕把手裡的小紙箱遞到他面前。
“包裹?”胖店主長出口氣,趕緊簽好單子,畢恭畢敬的準備送許慕出門。
“老闆,如果是碎掉的瓷器還能賣錢麼?或者還能修補好賣錢麼?”許慕送完貨,打量著滿屋子的瓷器,突然想起自己那個碎掉的瓷枕。
“碎掉?那要看什麼時候的,碎片還有多少,補不補的起來,再有就是看年代,窯口和品種,年頭越久越值錢,官窯的比民窯的值錢,瓶比盤貴,盤比碗貴。”胖老闆小心翼翼的回答,“不然,您回頭拿給我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準備換工作,最近這幾天要找房子搬家,收拾東西,下次更新可能要到禮拜三或者禮拜四。
提前跟大家請個假。鞠躬鞠躬~~
就當我被妖怪抓走了吧,揮手絹。
千萬不要忘了我,/(ㄒoㄒ)/~~,想到要堆積如山的行李,整個人都不好了。
☆、第十三章 爆料王
許慕用雙手比劃著瓷枕的大小,“大約這麼大,是個宋代的民窯瓷枕,掉了塊硬幣大小的釉,有道橫貫枕面的大裂紋和幾道小紋,並沒有完全碎裂開。”
“哼,本座那天就應該把它踩碎。”提起封了自己千多年的瓷枕,麒麟珠裡的夫諸立刻摩拳擦掌惡意滿滿,恨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許慕捏捏珠子,示意它安靜。冤家宜解不宜結,值個幾十塊錢也好,能廢物利用才是皆大歡喜嘛!
“民窯的?”
“嗯,賣給我的攤主是這麼說的。”
“呃,如果是真品,普通的民窯貨,應該也值不了幾個錢,畢竟瓷枕不算現在熱追的品類……”胖老闆躊躇的搓搓雙手,白胖的臉上堆滿了為難,“除非屬於民窯精品,否則也就是千八百塊的事情。”
“千八百塊?”許慕瞪著矮自己半頭的胖老闆,被這個不可置信的消息驚呆然後死機了!碎了還值千八百塊?
買來也才七百啊!
他原本只是看到滿屋子瓷器“觸景生情”的想到自己打破的瓷枕,沒想到,居然有意外之喜。幸運女神終於看到自己了麼?
胖老闆以為許慕對價格不滿意,緊張的擦擦額頭的汗水,眨巴著擠成道細縫的眼睛哭喪著臉道,“這只是最差的狀況,不然,不然您還是先拿過來,看看再說?”
“那您什麼時候有空?待會兒三點半左右可以麼?”重啟後的許慕迫不及待的摸出手機,估算著時間,這是今天最後一件貨,領完工資再坐地鐵來回的話,應該三點半左右能趕回來。
“可以,當然可以,小店做的是陽道生意,每天都營業到午後五點。”胖老闆見他沒有生氣的意思,松了口氣,忙不迭的點頭。被幸運感沖昏頭的快遞小哥,根本沒注意到“陽道”的意思。
以人民幣為驅動力,許慕愣是把迷你小三輪開出跑車風騷的走位元和拉風速度感。三點二十分,他便帶著瓷枕重新趕回瓷器店。
店裡冷清的很,只有位鬚髮皆白留著山羊胡的老先生正氣定神閑的拿著放大鏡沿圈足驗看兩隻素面的酒紅色瓷盤,胖老闆也不打擾他,安靜的坐在老位置擦拭之前那個由青變紫的窯變罐。
看到許慕,胖老闆趕緊起身,小心的將窯變罐放回靠牆的架子上,殷勤的幾步迎到他面前。
許慕心急的從背包裡翻出塑膠袋包裹的瓷枕遞過去,“就是這個。”
因為裡面還放著那把匕首和“金”頭髮,許慕又把塑膠袋小心的系好收回背包,好歹也是幾十塊錢換回來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上。
那是個常見的超市購物袋,除去印著logo的地方,其它地方幾乎就是透明的,一碰便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動靜極大,突兀的打破滿室的寧靜。
看盤子的老頭被響聲驚動,放下放大鏡好奇的朝他們這邊望過來。
“看我,看我,不要理他們。”一個聲音著急的喊道,“老子可是正宗祭紅盤,血統最高貴的官窯瓷!”
快遞小哥聞聲望過去,那個方向,能稱作盤的,只有兩個釉色瑩潤的酒紅色盤子,一個放在桌上的錦盒裡,一個捏在老先生手裡,盤面尺寸還沒有成人的巴掌長,所謂的記紅盤,難道就是這個?
“老子身上的釉是搭配大量的黃金瑪瑙熔煉燒制出來的,色澤和光潤都舉世無雙!同窯的一百二十七位兄弟,最後被唐英留下的只有六個,六個!老子是器形和釉色最好的一個!那個土裡土氣的東西哪裡比得上?”
大約是對於被瓷枕搶了關注度十分不滿,盤子喋喋不休的抱怨起來。
許慕:………………
真是見了鬼了,難道又是個鎮妖器?
鎮的還是自戀又話嘮的那種!
不對,它口口聲聲以盤子自居,器物借人氣修煉有成,按照周野解釋的,應該叫“怪”?
“老子當初可是被擺在……”大約是察覺到許慕的目光,那個聲音戛然而止,過了幾秒才顫顫巍巍試探性的問,“小白臉,你聽得見我說話?”
許慕:= =!!!
誰是小白臉?
“小夥子,你對這個盤子也有興趣?”老先生摸摸自己寸許長的鬍鬚,笑眯眯的看著許慕。
“不,不,我沒見過……記紅盤,所以多看了兩眼。”遇到這麼個能聲情並茂的自己表演場脫口秀的盤子,不多看兩眼就怪了!
“一眼就知道是祭紅盤,小兄弟果然是行家。”老先生清臒的臉上綻放出遇到知音的光彩。
許慕:………………
記紅盤什麼的,其實都是它自己說的,我連記紅是哪兩個字什麼意思都不知道。快遞小哥羞愧的撓撓耳朵。
“我去年收了對祭藍,今年還想收對祭紅。這兩隻盤子我來看過三次了,器形工整,胎泥細緻,釉色盈而不空,潤而不浮,很像乾隆早期的風格,但就是太亮。再看底款的青花料,又有些偏乾隆中期的豔藍色,而且是非常少見的雙圈款。人老了,幾十萬的東西,有點拿不准啊。”
胖老闆也不知道是兢兢業業的忙於幫許慕驗看瓷枕,還是不想參與討論,一直沒有搭腔。
幾十萬!!!
許慕被這個價格嚇了一跳,呃,好吧,它瞧不起七百塊的瓷枕也是有道理的,畢竟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若是瓷器界有個福布斯榜單,就算它不能像元青花鬼穀子下山罐那樣榮登三甲價值過億,榜上有名還是極其有機會的。
“真的,是真的,你看咱這身段,這顏色,老子絕對是正宗乾隆十二年唐窯祭紅盤!快把我帶回去!”要是有腳,估計老先生手裡的盤子早就跳腳甚至暴走了!
“小白臉,你聽得到對不對?快幫我跟他說說!”盤子轉而向許慕求救。“小藍去年就是被這個山羊胡帶走的,我都跟小藍一起修煉兩百多年了,絕對不能分開!”
許慕:………………
書上只說過人類是群居性動物,沒說瓷器也有群居修煉的屬性啊!
再說你不是已經修煉成怪了麼?自己想點辦法不就結了?
“小白臉,你要是說服他把我買回去,老子就告訴你店門口左手邊藍色鋪蓋地攤上那七個白瓷小人都是唐窯的,是那些工匠閒暇時燒出來玩的。”
許慕:@ @
親,你現在就都說了!
“那七個瓷人才開價一百塊,你轉手賣給面前這個死胖子至少可以賣三千!”話嘮又智商堪憂的盤子完全沒有發現自己漏了底,還在繼續往下講。
“真的?”提到錢,許慕的死穴被戳中了,終於忍不住搭話。
“真的,真的,它們都是唐窯工匠當著老子的面捏的,用的胎泥都跟我一模一樣。死胖子看看就知道。”
“小兄弟,你說這個盤子是真的?”老先生以為許慕在跟自己講話,抬眼看著他。
“呃,我覺得像真的。我在朋友家裡見過一個唐窯的祭紅盤,據說是乾隆十二年的,也是圓形雙圈底,跟這只釉色的光澤和亮度非常相似,據說是燒釉的時候摻雜了大量瑪瑙和黃金的緣故。”許慕湊過去,裝模作樣的看了幾眼,硬著頭皮按盤子給的說法解釋道。
聽到“乾隆十二年”這幾個字,捧著瓷枕的胖老闆都忍不住抬起頭來,意味深長的點點頭,似乎在讚歎他的眼力。
老頭山羊鬍子一翹,醍醐灌頂般的敲敲自己的腦袋,“對啊,唐英督辦的窯口,技術集千年之大成,這個亮度很可能是乾隆時期國力鼎盛,為了提升紅釉的成色,不惜代價的提高釉料內瑪瑙和黃金的比例造成的,這不是賊光,而是寶氣!小兄弟,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不,不,不,我只是外行,看著像,想起那個朋友說的話,給您做個參考。幾十萬不是小數目,您千萬考慮清楚。”許慕連忙搖頭,他只是複述盤子自己的話而已,真假什麼的,還得老先生自己判斷。
老先生卻沒有再遲疑,直接叫過胖老闆開始討價還價,然後瀟灑的刷卡走人,臨走前,他還特意招手把許慕叫到跟前,跟他要了號碼,又遞給他張素白色凸印名片,上面只有簡潔的兩行字:
【宋麒風
電話189XXXXXXXX】
買到心儀的瓷盤,老先生滿面春風,“小兄弟,你應該還不到二十歲吧?不嫌老夫虛長你五六十歲的話,可以叫我聲爺爺。老夫跟你很有眼緣,而且,看你對古瓷也頗有研究。有空可以打個電話,跟宋爺爺喝個茶,吃個飯,聊聊古瓷的心得。”
“謝謝您。”許慕趕緊恭敬的收好名片,陪著胖老闆送老先生出門。
邁出門檻的時候,老頭和錦盒裡的祭紅盤都是得償所願歡天喜地的狀態。
“小白臉,老闆的零食都藏在櫃檯後面第二個抽屜裡,私房錢在東邊架子上那個藍釉描金觀音瓶裡。你喜歡什麼就拿走吧!不用跟他客氣。”臨出門的祭紅盤感激的沖著許慕說道,大方的把自己的前任主人賣了個乾淨。
許慕:………………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啊!
胖老闆樂呵呵的數著電腦螢幕上剛剛入帳的幾十萬鈔票,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家底被某個剛剛修成的小怪泄了個底朝天。
送走大客戶,胖老闆終於捧著瓷枕斟酌的開口,“這個瓷枕的確是宋代的民窯,燒制手法可以,可惜胎泥稀鬆了些,釉色也不是頂級,滿身都是鱗狀的開片。按照現在這個狀況,只能賣個一千塊左右,當然如果遇到恰巧喜歡的,或者花錢修復一下,三五千塊也說不定。”
“一千?”許慕的雙眼彈出無數幸福的星星,“一千塊你收麼?”
胖老闆滿臉的肥肉顫了顫,搓搓雙手,露出商人本色,“大人能不能給小店留點兒賺頭,八百五如何?”
“好!八百五就八百五。”許慕故作大方的點點頭,心裡卻樂開了花,買來才花七百塊,沒虧反而還賺了!
胖老闆也高興的很,殷勤的問道,“大人你要什麼幣種?妖幣還是人民幣?小店暫時只能提供這兩個幣種。”
“……人民幣。”許慕噎了一下,飛快的做好選擇。妖幣?還是腰幣?不是自己想的那個吧?這裡還做妖怪的生意?
“對了,我想問問您,枕面上畫的那條人魚是誰你知道麼?”許慕突然想起枕面上的奇怪畫像,那可是夫諸的主人,或許可以從見多識廣的老闆這裡找點線索?
“我家主人才不是人魚,我家主人鳳表龍姿,英明神武……”夫諸不滿的插話,正想繼續滔滔不絕的表白下去,猛的被許慕捂住珠子。
夫諸:………………
“人魚?”胖老闆樂呵呵的看著許慕,“不,那不是人魚,應該是水神。”
“水神?”
作者有話要說:
迷你番外及備註
備註一:祭紅:明代永宣年間,景德鎮瓷工繼鈞紅之後,創造了祭紅。專門供皇家祭祀器使用,到乾隆時期佳品輩出,因“如朝霞霽色”又稱“霽紅”。 祭紅製作之難甚于其它顏色釉,配方中不僅有珍珠、瑪瑙、玉石等還需摻入黃金,其配料之廣,價格之高讓後人驚歎,不惜成本,只求完美無缺。
備註二:唐英:乾隆時期在位時間最長的督陶官,坊間習慣將他督造的景德鎮窯口稱為唐窯。
迷你小番外之防火防盜防XX
幾年後的某天下午,許慕帶著馮沅去宋家拜訪。
宋老坐在沙發上,興奮的抓著許慕展示自己新收的北宋鈞窯窯變釉茶盞,“小慕,你看,這個茶盞胎質厚重,身上的窯變釉肥潤流暢,是難得的珍品啊。”
“的確很不錯,這麼好的成色,至少要六十萬吧?”
宋老的手頓了頓,笑眯眯的道,“差不多,差不多。”
“哪裡差不多,明明是花一百二十萬買的,還搭了個漢代黑紋陶罐。”博古架上的祭紅盤毫不客氣的揭主人老底。
許慕:………………
兄弟,人艱不拆啊!
捧著紫砂杯品碧螺春的馮沅挑挑眉峰,掃了博古架一眼,沒有說話。
“怎麼樣,我的眼光不錯吧?”宋老期待的望著許慕。
“挺好的,您這算是撿到漏了,前兩天我在拍賣資料裡恰巧翻到過09年的拍賣紀錄,一隻釉色差不多的大花盆,拍了5800萬,您這個尺寸雖然小些,但成色好,上拍肯定能值幾百萬。”
宋老頓時心花怒放,“對了,小慕,你上次拿的那個汝窯天青釉葵瓣盞我也很喜歡,不然你在我這挑一件,我們換換?”
“不許挑小藍,也不許挑我!”博古架上的祭紅盤立刻擺出副寧死不屈的架勢。
許慕鄙視的看著它,要你?就你這賣主成性比哈士奇還蠢的屬性,鬼才想要你!老子想瞞馮沅件事得多不容易,再加上你,簡直不用活了!
“你想要那對祭紅盤?”宋老見許慕死盯著博古架上的祭紅盤,便體貼的問。
許慕剛想拒絕,葵瓣盞的真正主人馮沅卻放下茶杯,一錘定音,“這對盤子不錯,就它吧!”
“不……”相看兩相厭的許慕和祭紅盤雙雙發出慘叫!
☆、第十四章 撿個小漏
“黃河的河神叫做河伯,你知道吧?”
許慕點點頭,當然知道,以前還學過河伯娶親的課文呢。
“河伯不但是黃河的河神,在戰國時代和某些時期,也是天下水神的代稱。”胖老闆又仔細端詳了下枕面,用胖乎乎的手指頭戳著上面的人像,“傳說中的河伯,就是這種人身魚尾,半人半魚的形象。不過,這個男人沒有束髮戴冠,那就有兩種可能,第一,上面畫的是河伯年輕的時候,第二,不是他,而是他兒子。根據河伯成仙的年紀來看,在下更傾向於枕面上的人物是後者。”
“他兒子?”
“嗯,”胖老闆面帶得色的點點頭,習慣性的想去揪唇邊的鬍子,卻揪了空,只得訕訕的放下手,“傳說河伯娶了洛水神女宓妃,對,就是《洛神賦》中那位“淩波微步,羅襪生塵”的絕世美女。他們兩個的兒子,不但繼承了宓妃的美貌和河伯禦水的能力,而且天生靈力強大,驍勇善戰,後來還被天帝封為水神和戰神。”
“沒錯,沒錯,這只胖老鼠還算有點見識!我家主人就是河伯的兒子,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萬水之神!”麒麟珠裡的夫諸激動的附和道。
既帥又厲害,而且還是牛叉閃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仙二代!許慕眨巴眨巴眼睛,夫諸的主人聽起來好像的確威武不凡的樣子。
“他要是轉世,估計也是投在大富大貴的人家吧?”
“轉世?”胖老闆半張著嘴愣了愣,肥厚的下巴顫動幾下,“應該吧,畢竟上仙的命格通常不會太差,轉世也是歷劫而已。”xuanlang
弄清楚夫諸主人的大致身份,許慕興高采烈的拿著八百五十塊錢出了門,今天簡直太幸運了,不僅七百塊失而復得,還意外知道點夫諸主人的消息。
“晚上我再去網上搜搜水神的資訊,你要是想起什麼隨時告訴我,我們爭取儘快找到你的主人。”他興沖沖的低聲跟夫諸許諾。
“本座……本座才不會感謝你呢!”夫諸沉默了一會兒,才傲嬌的回應,麒麟珠卻擺脫重力般跳動起來。
許慕忍俊不禁的看看那顆違反物理定律極其不科學的活潑躍動的珠子,這貨在偷偷開心?
【我待會兒去買菜,今晚想吃什麼?】他給馮沅發完短信,眼前正好是處黃鋪蓋的地攤。
快遞小哥突然想起那只祭紅盤說的話,“店門口左手邊藍色鋪蓋地攤上那七個白瓷小人都是唐窯的。你至少可以三千塊賣給死胖子。”
他情不自禁的捏著手機往左右兩邊瞄了瞄,果然,瓷器店左手邊擺著個三米來長的藍鋪蓋地攤,攤面上毫無規律的堆放著紙頁發黃的連環畫,皮殼泛黑的銅佛像,木頭手串,熏香爐,看起來像是賣雜貨的攤子。
最右邊的馬口鐵方形餅乾盒裡,堆著些古舊的銅錢、像章和幾個半根手指高的白瓷小人。店主正在投入的玩手機遊戲,許慕走過去的時候連頭都沒抬。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許慕再三確認攤子邊上沒有什麼能被自己碰壞的東西後,才蹲下身去看那個餅乾盒。
裡面果然不多不少,正好有七個白瓷小人,橫七豎八的躺在堆乾隆通寶、咸豐通寶的銅幣裡面,沾著灰塵和鏽渣。小人身上用寥寥數筆青花料簡單的勾畫出衣襟和眉目,因為尺寸的問題,它們的面目算不上精緻,動作卻活靈活現的表現出選料、拉胚、燒窯、祭神等燒制瓷器的七大步驟。
許慕雖然看不太懂內容,也能感覺出那是某種工藝流程的情景展示,小瓷人身上的青花料顏色穩定明快,底部未著釉的部分,觸手的資質也細膩溫潤,非常舒服,跟剛才祭紅盤的圈足手感極像。
“老闆,這個怎麼賣?”許慕托起個小瓷人問地攤老闆。
“瓷人玩具,要就七個都拿走,打包價一百塊!”
“便宜點吧,這東西這麼小,捏的又不精緻,就是樣子挺可愛的。五十塊怎麼樣?”
老闆不耐煩的看看他,揚揚手道,“九十塊!最低價了,愛要不要!”
九十塊。
許慕還是有些肉疼的,不過想到這東西說不定能翻幾十倍的價錢,他咬咬牙,決定賭一把。
付好錢,許慕用紙巾沾著水把七隻小瓷人逐個擦了一遍,然後帶上它們轉頭又回到瓷器店。
胖老板正美滋滋的蹲在櫃檯後面的凳子上偷吃薯片,圓滾滾的身子配上肥大的白色提花緞面褂子,活像只大白老鼠,看到去而複返的許慕,他嚇得“嗙”的一聲踹上抽屜從椅子上跳下來,動作俐落的像體操冠軍似的。
“老闆,你看看這幾個小人多少錢肯收?”許慕發現祭紅盤爆料的又一件事情是真的,立刻信心百倍的把七隻小瓷人一溜排開擺在櫃檯上。
“這個?這個不值錢,雖然表現的是燒瓷流程,但畢竟不是好窯口出的。”胖老闆抹抹嘴巴上的薯片渣,隨便看了兩眼櫃檯上的小瓷人,恭敬的回道。
“你再仔細看看。”許慕把一隻遞到他手上。
胖老闆不解的瞄瞄許慕,見對方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迫不得已,只得從口袋裡摸出個銅框放大鏡仔細查看起來。
足足十五分鐘後,他才抬起頭,不確定的看著許慕,“這是……唐窯?”
“沒錯。”許慕故作深沉的點點頭,眼皮卻控制不住的抽搐了兩下,唐窯,真是唐窯的!
“三千塊,怎麼樣?”胖老闆的眼睛霎時雪亮,伸出三個短胖的手指在許慕面前比了比。
許慕:………………
那個盤子修成的小怪是專學算命的?太准了吧!
快遞小哥揣著三千多塊的鉅款腳步輕快的邁出瓷器鋪,眉梢眼角也輕飄飄的飛揚起來,心裡就像點燃了一百二十響的禮炮,劈裡啪啦熱烈絢爛的炸開了花。
三千七百七十塊!
許慕這輩子從沒拿到過這麼多錢!
他激動得把那遝現金從背包挪到褲子口袋,再挪回背包內層口袋,覺得放在哪裡都不放心。
眼見著他來來回回折騰了兩遍,夫諸忍不住問他,“你在幹嘛?”
“把錢放穩妥點。”萬一在公車上遇到小偷就糟了。
“找個錢莊,不對,你們現在叫銀行,找個銀行存起來不就好了?”
許慕:………………
作為一個現代人,被一千多歲的妖怪提醒正確的理財方式,快遞小哥頓時倍感挫敗,還在用鞋盒做錢箱的自己實在太落伍了!
趕在關門前辦了張□□存好錢,發了筆小財的某人難得闊氣一把,意氣風發的坐上地鐵直奔社區。馮沅五點四十就能到家,連買菜在內,他只有四十分鐘的時間。
除去馮沅點名要吃的鱖魚、西蘭花和小排,他還想再看看馮沅喝的那種維生素飲料,如果有的話就買點回去,昨天冰箱裡就只剩兩瓶了。
許慕目標明確的直奔死魚死蝦的區域,不幸的是,沒有死鱖魚。
超市的生鮮櫃檯正好還是上次那位姑娘值班,看到許慕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她不禁樂了,“怎麼,今天想買魚?”
許慕點點頭,“想買鱖魚。”
“那邊還有兩條活的,你可以過去看看。說不定瞪一會兒它就死了。”店員開玩笑的道。
許慕乖乖的點點頭,繞到魚缸邊上,隔著玻璃對裡面那條最大的鱖魚嘀咕,“拜託拜託,你三分鐘內快點死吧。”
為表現誠意,他說完還雙手合十裝模作樣的拜了拜。
店員:………………
那條又肥又大正在生龍活虎的劃水的鱖魚不屑的一甩尾巴,有力的拍出串水花,怎麼看都像可以再活五百年的架勢。
“你想讓這條魚死?”夫諸疑惑的問。
“嗯。”許慕抓心撓肝的盯著那條魚。當然了,死魚比活魚便宜三分之二,要是它三分鐘之內不死,就只能買活的了。
“這還不簡單。”夫諸語調輕鬆的回道,轉而對著面前的水缸放出妖氣發出聲模糊的嘶吼。
三秒後,兩排水缸裡接近二十來種的魚、蝦、蟹在九級凶獸□□裸的恐嚇下,齊刷刷的翻了肚皮。
雪碧,給你點三十二個贊!這個兵不血刃的技能太實用了!
許慕雙眼放光的看著原本看中的那條鱖魚,鼓勵性的摸摸麒麟珠,再轉頭看看“屍橫遍野”的狀況,又暗暗吸了口涼氣,就是……殺傷力有點大。
“姐姐,它死了!”許慕趕緊興奮的招呼店員。
店員:………………
看到全線翻背的魚蝦,店員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後用懷疑謀殺犯的眼神死死盯著許慕,要不是時間太短,她簡直要認為這孩子投毒了。
快遞小哥心虛的避開了她的視線,嚴格來說,他就是“幕後真凶”。
許慕哼著歌,抱著小箱的維生素飲料,胳膊上掛著買好的魚和菜,心情愉悅的往社區裡走,錢包充實,萬事順意,今天簡直是他到尚海以來最完滿的一天。
接近下班時間,正是社區門口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熱鬧時刻。兩個社區保安都沒像往常那樣站在傳達室裡,反而陪著個平頭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拿著張A4紙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比對著什麼。
許慕正神游四海,樂呵呵的想著今晚點糖醋小排還是紅燒小排的時候,被那個平頭的男人伸手攔住了。他膚色微黑,眼角堆著淺淺的皺紋,眼神卻十分犀利的打量著許慕。
“對,對,就是他。”旁邊拿著A4紙的保安肯定的點點頭。
“小夥子,借一步說話。”中年男人朝他點點頭,伸手朝傳達室那邊指了指。
“找我有事?”許慕站子原地沒動,看著他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些人攔他做什麼?
“你好,我是員警,有起意外事故,希望你能協助調查。”中年男人從兜裡摸出自己的證件在許慕眼前晃了晃。
“哈啊?”許慕霎時呆住了。至於麼,殺條魚也犯法?
作者有話要說:
在電視裡見過個畫著半人半魚形象的瓷枕,專家給出的解釋是河伯。當時就有了這個腦洞。╮(╯▽╰)╭
備註一:河伯的部分是參考資料的,他兒子的部分純屬杜撰
備註二:按照設定,高級的妖怪可以直接偽裝成人類與普通人類溝通。級別較低的妖、精、怪只能與同族或懂妖語有特殊能力的人溝通,別的普通妖怪或人類都聽不到。另外靈力極強的天、地、玄、黃四級可以察覺到低級的妖氣或者聲音,但未必聽得懂。
☆、第十五章 陽氣
“別緊張,就是例行詢問,我叫李亮,你可以叫我李警官或者李哥,先跟我到那邊吧。”中年男人收起證件,語氣還算和善,再次指指傳達室建議道。
許慕嘴唇微張,機械化的點點頭,腦子裡翻江倒海的飛速折騰,意外事故?協助調查?最近碰到的意外……難道是地下通道失蹤的那個男人?可鳴川不是說會處理的,囑咐自己把事情全忘記,就當是個夢麼?
兩個保安收起那張A4紙,識趣的站在門口,沒有跟過去。
“坐,不用拘束,你叫什麼名字?學生麼?” 李亮從桌邊拎過把椅子,自己半靠在桌子側面,儘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嚴肅。
“許慕,N大15級還沒報導的新生,現在在兼職做快遞員。” 許慕把手裡的東西堆在桌面上,悄悄揉著被紙箱硌紅的手腕,表情混雜著迷茫和忐忑,繃緊神經緊張的看著李亮,這是傳說中的員警叔叔請喝茶麼?
“這個人你最近見過吧?”李亮迅速在自己的手機上調出張照片,擺到許慕面前。
手機螢幕上是個男生的照片,髮型染成棕色,修剪得層次分明,巴掌大的臉上嵌著雙杏核狀的眼睛,眼神明亮,眉目精緻,正是時下最流行的韓系花美男樣板。
“秦勉?”許慕疑惑的看看手機,再看看李亮,沒想到員警先生拿出張明星照片。
“你最近見過他,對麼?”李亮擰起眉頭,又重複問了遍。
“見過,幾天前,就在前面的玉帶湖公園那邊。”許慕眨眨眼睛,黑寶石樣的眸子裡全是疑惑的神色。所謂的意外事故,難道是指幾天前路口吊車失控的事?
可這跟秦勉有什麼關係?
“能把當時的狀況詳細跟我說一下麼?我們調閱了附近店鋪的監控錄影,看到你們似乎有短暫的交流過。”李亮抓回手機,俐落的調出另外兩張圖元堪憂的黑白照片,勉強能看出主角,正是戴墨鏡的秦勉回過頭看著許慕和走到許慕面前的兩個連續場景。
“當時的情況?”許慕皺皺眉心,仔細回憶了下,“當時應該是下午四五點左右,那天我想買玉帶湖公園門口那家小籠生煎店的生煎,就提前一站下了車。買到之後往回家的方向走,在斑馬線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遇到的秦勉。沒想到……旁邊正在施工的吊車出了意外事故,我們兩個差點被甩出來的那個十幾米長的看板砸死,當時都有點嚇懵了。後來有人報警,他的經紀人也趕過來了,人越聚越多,他就被經紀人拖走了。我急著回家,就繞路走的。”
許慕想到自己在公車上聽到的議論,便又補了句,求證似的看著李亮,“後來在公車上聽別人說,好像是吊車的司機疲勞操作,才導致的意外事故?”
“我仔細研究過監控錄影,綠燈亮起後,你不但自己站在原地沒動,甚至好像還喊住了秦勉?為什麼?難道你知道會有意外發生?”李亮不答反問,探究的盯著許慕,
許慕心頭一凜,緊張的眨巴眨巴眼睛,他當時沒動是因為雪碧同學的喝止,可是這該怎麼跟員警先生解釋?
說有妖怪提醒自己的話,會被送到精神病院去做公費醫療吧?
發現他遲疑,李亮的瞳孔猛的一縮,語氣也冷厲起來, “你真的知道?”
“不,我不知道。”許慕趕緊搖頭,撇清關係,“我就是,就是有種不好的預感,你知道的,男人的……第六感。”
李亮:………………
什麼鬼?男人的第六感?
“我當時就是突然冒出種不好的預感,心神不寧,總覺得很不對勁,會出什麼事,所以才沒過去。就是那種腦子裡突然警鈴大作的感覺,”許慕眉心死皺,滿臉糾結的解釋,努力給自己洗白,“老實說,我以為會出車禍的,沒想到是看板砸下來。”
李亮毫不鬆懈的追問,“你和秦勉以前認識麼?”
許慕搖搖頭,摸出自己的手機點進對話頁面展示給李亮,“不認識,我才到尚海沒多久。就那天留了微信,互相加了個好友。其實一句話都沒聊過。”
“那你為什麼喊住他?”李亮的語氣溫和了不少,從兜裡摸出煙盒和打火機,抽出一根後,看看許慕,又把打火機放下,只用兩根指頭夾著那根過濾嘴香煙放到鼻端聞了聞。
“也沒為什麼,就是覺得危險,下意識的反應吧。”許慕撓撓耳朵,為難的看著李亮,員警先生,又不是計算題,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啊!
“你再仔細回憶下當時的狀況,還有什麼比較特殊的狀況或者細節剛才沒有說到的麼?最好都告訴我。” 李亮擺弄著香煙,依然沒有放棄。
許慕仰頭望望天花板,特殊的情況?好像沒有了吧。
“嘀嘀!”
門外突然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一輛銀灰色的轎車打著雙閃停在傳達室邊上,馮沅降下車窗,擰眉看向傳達室裡的許慕和李亮, “小慕,你不趕快回家,在這兒做什麼?”
“這位是李警官,找我協助調查。”許慕指指李亮,無辜的表示自己是因為配合做良好市民的“正事”才耽誤回家的。
“協助調查?”馮沅眉峰微動,目光淡淡的在李亮身上掃了一圈,又轉頭對許慕道,“等我下。”
他把車往前開了幾步,停在不阻礙通道的位置,幾步趕回傳達室,不著痕跡的站在許慕身邊,將人籠在自己觸手可及的範圍內,對著李亮伸出右手,“您好,李警官是麼?我叫馮沅,算是許慕在尚海的暫時監護人,有什麼事情您也可以跟我直接溝通。”
馮元今天穿著件淺藍色的襯衫,熬過整天的襯衫依舊肩線筆挺,輪廓俐落,配上藍銀相間的斜紋領帶,更顯得端正帥氣,由內而外的散發出精英才俊的氣息,語調裡更是不卑不亢,帶著掌控全域的篤定感。
許慕堵在嗓子眼的那股惶恐刹那間散了個乾淨,安下心來,這下好了,救兵到了。
李亮審視性的目光自馮沅身上一掠而過,眼角的紋路微微加深,淡笑著站直身體與他握手,“別緊張,只是有起意外事故,想跟他瞭解當時的狀況,現在已經基本談的差不多了。”
“那就更好了,這是我的名片,如果需要您可以隨時再跟我們聯絡,我們一定配合。”馮沅摸出張名片遞給李亮,“如果方便的話,能告訴我一下,跟小慕有關的意外事故是怎麼回事麼?”
“今天中午十一點左右,玉帶湖公園門口發生了一起嚴重的意外交通事故,有輛失控的跑車沖上人行道,車主當場斃命,還造成三名路人重傷,其中有位還昏迷不醒的傷者還身份特殊,是個明星。根據他經紀人的說法,最近這個明星身邊出現過幾次類似的狀況,只是這次特別嚴重,他懷疑是有針對的惡性事件,所以申請調查。當然,待會你們自己去網上看看,應該能看到媒體那邊更詳盡的版本。” 李亮將馮沅的名片收進口袋,簡短的把事情闡述了一遍,事故發生時很多路人在場,視頻就拍了不下幾十個,根本瞞不住,“至於我找這位小朋友聊的原因,也很簡單,在那位明星經歷的幾次意外事故中,有一次他也在場,而且沒有他的話,那位明星很可能早就意外死亡。”
“如果是你,你會覺得這是單純的意外事故麼?”李亮把玩著那根沒點燃的香煙,依舊噙著淡笑,目光卻犀利如鷹的落在馮沅臉上。
馮沅聳聳肩膀,“如果是我,恐怕會想盡辦法叫醒人,暫時沒心情想別的事。”
“也對,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想起什麼資訊歡迎隨時聯繫我。”李亮點點頭,隨手撕下張紙寫了自己的號碼地給許慕,又指指許慕放在桌上的那堆東西,“我們今天就先到這吧,別耽誤你們吃晚飯。”
一進家門,在許慕的暗示下,小白貓趁馮沅轉身換拖鞋的空檔從麒麟珠裡竄出來,趴在沙發上乖巧的甩著尾巴。
本著坦白從寬的原則,沒等換好鞋的馮沅開口,許慕便主動把自己跟秦勉相遇甚至還加了微信的經過交待了一遍。
當然,考慮到雪碧同學的妖怪身份,許慕也採用了同樣的“不好的預感”的藉口,義無反顧的為它打上厚厚的馬賽克,試圖遮罩資訊。
妖怪什麼的,肯定會把馮沅哥嚇到吧?
看著許慕努力嘗試在馮沅面前隱瞞自己的樣子,小白貓不忍直視的側過頭去,用毛茸茸的爪子蓋住耳朵,試圖撇清關係。
愚蠢的人類,瞞而不報這事絕對是重罪!
馮沅瞥了小貓一眼,雲淡風輕的揉揉許慕的腦袋,毫不在意的道,“沒什麼可擔心的,這事和你沒多大關係,不過今後要小心些倒是真的。”
馮沅在廚房忙活的時候,許慕上網搜索了下,秦勉出車禍的事情果然傳得沸沸揚揚,媒體報導更是精彩紛呈的出現七八個不同版本,報復論、陷害論、情債論,每個版本都描述得有鼻子有眼,彷佛親眼目睹似的。
眼花繚亂的許慕在一堆新聞中突然瞄到條標題特別奇怪的視頻,“當紅偶像車禍昏迷,目擊者稱其陽氣流失”
陽氣流失?難道跟夫諸上次說的那個吸收陽氣的陣法有關?
許慕心頭一凜,點開了那條,開頭是段晃動嘈雜的拍攝,只能看到撞毀的紅色跑車和散落在地上的跑鞋、炸雞。記者拉著幾個圍觀的路人努力挖掘他們的意見,最後出鏡的,居然是個□□歲的小光頭。
沈良!
許慕一眼就認那個唇紅齒白的小道士。
“俺,俺覺得他不光是被車撞的,應該是陽氣流失,這附近應該有個錄陽陣之類的陣法在吸人陽氣,最近這路上昏倒過好幾個人,都是這個原因。”鏡頭上小道士繃著小臉一本正經的表達著自己的觀點,當他努力還想解釋更多的時候,卻被記者搶回話筒,打了雞血似的開始借題發揮秦勉的觀眾印象和口碑等問題。
錄陽陣?
要是以前,許慕可能還會跟著網友一起在視頻下面起哄,“放過他吧,人家還是個孩子。”
但是現在,見識過真正的妖怪和沈良一本正經的個性,他不得不懷疑秦勉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
“你上次說如果在一個人身體比較虛弱或者過度勞累的情況下吸收陽氣,很可能會造成昏倒的狀況,會昏迷不醒麼?”許慕瞥瞥在廚房刮魚鱗的馮沅,壓低聲音詢問夫諸。
“當然會。”夫諸不屑的甩動尾巴,尾巴尖的那綹金毛在燈光下流光溢彩,漂亮非凡。
“那,有生命危險麼?有什麼辦法能幫他醒過來麼?”
“陽氣本來就是人的生氣,壽終正寢的人類,都是耗盡陽氣死的。他的陽氣要是繼續衰竭,就離死不遠了。不過,缺陽氣的話補起來也簡單,找道士就行。” 夫諸說到這裡,鄙視的瞄了瞄許慕,“當然,你這種道士肯定不行。”
許慕:………………
在問你方法,沒讓你人身攻擊好麼?
“普通人的話,估計只能靠渡氣了吧?我有點不記得了,”夫諸迷茫的用爪子撓了撓耳朵,而後又惱怒的道,“人的事情,我這個妖怪怎麼會知道,你應該去問別的道士嘛!”
別的道士?
許慕看著暫停的手機螢幕,眼睛一亮,沈良?
作者有話要說: 看在我坐在廢墟般的箱子堆裡的份上,就別嫌棄遲到了吧~
鞠躬~~~
感謝咱家有JJ君之前的兩顆地雷,感謝mijia的大總裁的地雷,感謝藏劍君和夙幽君昨天的地雷~
鞠躬~
☆、第十六章 問鬼
沈良雖然年紀小,但能和夫諸同樣察覺陽氣流失的問題,道術造詣肯定不錯,說不定真知道幫秦勉補陽氣的辦法。
許慕後悔的拍拍自己的腦袋,早知道當時應該留個聯繫方式的,現在有事只能幹著急。不過最近常常看到這孩子的身影,應該住在附近吧?
待會吃完飯去小吃街和玉帶湖散散步,說不定就能遇到。許慕樂觀的打算著,順便又在網上搜了搜最新消息。
經濟人發佈的最新一條微博是感謝各界對秦勉的關注和慰問,目前人還在搶救中,許多狀況不便透露,有進一步的消息,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同時肯請媒體和粉絲朋友不要聚集在醫院門口,以免干擾到其它病患。聞訊而來的粉絲紛紛跑到下面留言祈禱平安,將這條微博刷到了熱門第一。
馮沅那邊的清蒸魚剛剛上鍋,等著吃飯的許慕百無聊賴之下,猛的想起夫諸主人的事情,順手搜索起來。可惜,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
網上關於河伯自己的資料本就不多,關於他兒子的更少得可憐,除去胖店主說的那些,就只提到他是銀髮龍鱗,英武不凡。
銀髮?許慕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鳴川。
“你家主人轉世後還會是銀髮麼?鳴川身上有沒有你家主人的味道?”許慕轉頭問趴在旁邊用遙控器磨牙的夫諸。
“本座的主人是水神,那傢伙一股金土之氣,肯定不是。”夫諸換了另一邊的牙齒,繼續拿遙控器當磨牙棒。
許慕看著螢幕自言自語,“龍鱗估計就更不會有了。”
龍鱗?
夫諸“騰”的扔下遙控器揚起頭,頸間金環也跟著晃了兩晃,“本座想起來了,轉世後的主人,左側鎖骨下三寸的位置上會有片魚鱗狀的隱性紅色胎記,只要一激動,就會出現。”
許慕撓撓頭發,鎖骨下三寸就是差不多心臟的位置,這個位置正常人穿上衣服根本看不見,而且還要激動時才會出現,太難找了吧?“還有別的麼?”
“暫時只想起這個。”夫諸沮喪的搖搖頭。
“沒事沒事,好歹咱們現在又多了條線索。”許慕趕緊安慰它,討好的把遙控器推過去,今天好不容易賺筆鉅款,這屬鞭炮的貨可別一發脾氣又把什麼給毀了。
夫諸沒再說話,恨恨的垂下頭咬著遙控器洩憤。
掐時間煮排骨的大廚擦乾淨手,從廚房溜達出來,在自己包裡翻出件東西,扔到許慕身邊,“以後用這個帶水,別用塑膠瓶,對身體不好。”這兩天許慕為了省飲料錢,天天在包裡放個礦泉水瓶,出門前就灌一瓶。
落在許慕旁邊的,是個藍色的不銹鋼水杯。
許慕肉疼的摸摸杯身的烤漆,這杯子肯定很貴,太不划算了。“我用瓶子挺好的,這個還能退麼?”
“退什麼退,喝咖啡的贈品。”馮沅走到許慕身後,單手撐著沙發靠背,點指杯子上的雙尾美人魚圖案給許慕看。兩人靠的有點近,許慕甚至聞得到馮沅身上特別好聞的陽光木質調香水。
“真的?那可以放到網上轉賣麼?”這個牌子他見過,一杯咖啡標價三四十塊店面還擠得要命人滿為患,人氣挺高的。許慕兩眼閃著¥¥符號,飛快的算計著折現的辦法。
“不許賣,丟了我就餓你三頓!”馮沅威脅性的瞪了他一眼,看到他的手機螢幕,不禁眉心微折,“沒事看河伯的資料做什麼?”
“主要是查他兒子,聽說他兒子不但是萬水之神,而且顏值和戰力值雙雙爆表。”不敢再打杯子主意的許慕調出張網友手繪的想像圖,仰著頭獻寶般的遞到馮沅面前,“你看,帥吧。”
“還行。”馮沅隨意的把雙臂撐在許慕背後的沙發靠背上,目光居高臨下的自那張圖片上一掃而過,落在某人微張的淡紅色嘴唇上。燈光在許慕分開的雙唇間打出片曖昧的陰影,馮沅的眸色驀的沉了下去。
“怎麼還行呢,真的很帥。”許慕兀自不覺,嘟嘟囔囔的又調出張自己認為更帥的,重新舉到馮沅面前,“這張怎麼樣?”
“帥又怎麼樣,河伯生的是兒子,又不是女兒,再帥都跟你這個帶把的沒關係。” 馮沅屈指敲敲許慕的腦袋。
許慕嘴硬的辯解,試圖以時尚度碾壓自家男神,“誰說的,現在男人和男人談戀愛的也很多啊。去年隔壁樓的莉莉還常推薦我看什麼耽美小說呢,說是特別流行,哥你太落伍了。”
特別流行?
馮沅意味不明的勾勾嘴角,從善如流的俯下身來湊近許慕揚起的臉頰,作勢要吻他,“是嘛?不如我們趕流行試試。”
“啊?”
試試?試什麼?
跟馮沅談戀愛???
許慕瞪大眼睛看著馮沅那張近在咫尺的連仰視角都完美無缺的臉孔,大腦運轉無能,嚇得默默的跳了空氣閘開關,切換到斷電關機自保狀態。
“小孩子!”馮沅在距離許慕的嘴唇不到五公分的地方猛然停住,戲謔的捏捏嚇呆的某人的臉頰,站起身去廚房看鍋。
屋子裡票蕩起小排骨的香味,泥塑般僵滯的許慕才回過神,炸毛樣的悲憤捶打著沙發靠背。
又被耍了!
又!被!耍!了!
夫諸同情的看看“歇斯底里”的許慕,又看看爪邊的遙控器,忍痛割愛般的把遙控器推到許慕面前,“不然,借你咬咬?”
許慕:………………
吃過飯,馮沅要加班趕圖,許慕惦記著在附近“偶遇”沈良,便藉口帶著夫諸散步準備出門。
“看好他。”馮沅對著臨出門的那兩位囑咐,一人一貓都用力點點頭,理所當然的把對方列為自己的照管物件。
許慕的目標就是從小吃街繞到玉帶湖公園這一圈,就算碰不到沈良,還可以看看夜市熟悉熟悉環境。
小吃街依舊冷冷清清的,半數以上的店面都是門可羅雀的狀態。
許慕慢吞吞的溜達著,不停的掃視著兩邊的店面,尋找那個打扮扎眼的小道士。夫諸跟在它腳邊,翹起尾巴,滿臉嫌棄的墊著腳尖走路,儘量避開路面上油膩泛光的位置。
“道兄,我可找到你了。”一個小光頭斜刺裡竄出來,炮彈樣的沖到許慕面前,灰藍色溜白邊的長衫,光溜溜的腦袋,黃色的小包袱,不是沈良還能是誰。
不對吧,這是我的臺詞啊?
許慕看看面前的沈良,指指自己的鼻尖,“找我?”
“嗯。俺需要道兄幫點忙。”沈良用力點點頭。
還真巧,許慕彎起嘴角,“我正好也有事情想問問道兄。”
“問俺?”
“中午前面發生的那起車禍,不是有個人昏倒了麼?我看到你在採訪裡說他是陽氣流失?我想問問有沒有幫他補陽氣的辦法。”
“太好了,俺找你也跟這件事有關。”沈良眼睛一亮,不由分說的拽住許慕就往玉帶湖公園的方向走,邊走邊說,“補陽氣的辦法很多,渡氣或者施法回注都可以,所以我們最好先找到那座錄陽陣。”
“等等,你得跟我說說到底找我幹嘛啊?我對陣法一竅不通。”沈良的力氣極大,許慕挫敗的發現,自己的力氣居然掙不開一個八/九歲的孩子。
小黑貓從包袱裡探出頭來,輕巧的跳到距離夫諸三步遠的地上,戒備的看著它。夫諸甩甩尾巴,無所謂的往前走了兩步。
沈良回過頭,“陣法俺懂,俺們先去找點線索,這部分俺需要你幫忙。”
“你能再說明白點麼?”許慕滿腦袋問號,找陣什麼的,他一個戰五渣哪有能力幫忙?
“那個車主,十一點前肯定還在原地,俺們去找他問問,看看有沒有什麼消息。”
原來如此,許慕稍微明白了些,又走了幾步突然覺得不對勁,問……問誰?
車主?車主不是當場死亡了麼?
臥擦!
許慕身上後脊猛的竄起股涼氣,渾身冒出層雞皮疙瘩,聲音也禁不住有點發顫,“你是說,要去問……鬼?”
“對啊,”沈良一本正經的點點頭,“十一點以後他就要被陰差帶走了。”
許慕:……………………
“許家不是能聆聽妖言鬼語麼?待會我把他抓出來,你問問他到底怎麼回事,記得些什麼。說不定就能從他那裡找到點錄陽陣的線索。”
“抓鬼?”
“小事招魂,大事煉魂,道士抓鬼,不是天經地義麼?”沈良帶著嬰兒肥的小臉蛋上寫滿理所當然。“不過,今天俺們只是招魂,問這個新魂打聽打聽線索而已。”
“可以不去麼?”
“為什麼?”
“……我怕鬼。”許慕欲哭無淚,擦,大半夜的,誰要聽一個枉死鬼自述血淚史啊!想想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有俺在你怕什麼,俺可是黃級道士。”沈良驕傲的拍拍腰間的烏木墜子,“天級道士掛萬年玉法印,地級道士掛千年甲法印,玄級道士掛百年金法印,黃級道士掛十年木法印,騙不了人的。”
“你?黃級?”
八歲的黃級道士!這不科學!
夫諸一千多歲了,才九級而已!
你是少年道士天才班的吧?許慕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所以,有俺在,你不用怕。”沈良抬頭看看月亮,“快點,再晚就來不及了!”
兩人飛奔在前往玉帶湖公園的路上,旁邊跟著一黑一白兩隻貓,路兩邊遛彎遛狗的路人紛紛側目,怎麼?現在養貓也要帶出來遛了?
畢竟出了人命,員警雖然已經撤了人行道上的隔離帶,那裡依然十分冷清,附近知道消息的人基本都繞道而行。
沈良俐落的從包袱裡拿出黃紙,借著路燈的光亮用朱砂筆走龍蛇的寫了道符。
“天王敕令,小鬼現形!”沈良板著小臉,雙指夾住符紙,彈指而燃,甩向半空。黃色的符紙帶著火光化作只火紅色的雀鳥沖了出去,飄蕩的灰屑猶如拖長的雀尾,拖曳出漂亮的曲線。
幾息之後,它便繞著處地方,不停的啄。
許慕默默挪遠了那地方一步。夫諸和那只黑貓都站在他左邊的位置。
“別啄了,別啄了。”一個穿粉色半身裙的年輕女孩顯出身形,雙手護著自己的腦袋,“我出來就是了。”
看到她身形完整,只是臉色白了些,許慕才略略放下心來,好歹看起來不嚇人。
“問問她知道自己現在死了麼?對白天的事情還有沒有印象?”沈良揚著下巴跟許慕交代。
“你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麼?”許慕試探的問。
女鬼點點頭,低頭擦擦眼睛,“我看到自己的屍體被運走了。”
“那你記得是怎麼回事麼?”
馬路對面,兩個穿西裝的男人遙遙注視著這邊,穿白西裝的那位大咧咧的坐在隔離欄上,帶著點痞氣,黑西裝那位斜靠著隔離欄,一臉嚴肅,兩人手裡各捧著杯奶茶。
“小二黑,反正十一點還沒到,看看熱鬧吧,”白西裝的那位呼嚕嚕猛灌了一大口,喝得十分歡快。
“看就看吧,反正今晚上活兒不忙。”黑西裝的那位聽到聲音轉過頭,“吸陽氣你還喝那麼多?”
白西裝的那位痞痞的一笑,“老子身上陰氣多得是,陽氣可是半點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起早去體檢,如果十二點沒有更新,就請不要等了。後天會照常~
感謝sss君的地雷~~鞠躬~
☆、第十七章 白忙一場
車主是家4A廣告公司的執行副總,昨晚因為廣告拍攝delay,帶著整個團隊加了一夜的班,今早淩晨六點才回到家。十點半的時候,她接到公司的電話,讓她帶幾個team裡的人十一點半前趕到公司跟一個服裝客戶開會。
剛睡下就被揪起來開會,她把消息通知下去的時候,手下那幾個人自然怨聲載道,哀嚎不止。
路過玉帶湖公園,她想起公司很多女孩子最近常念叨的人氣炸雞店,正好當時人不多,便下車買了十份炸雞和奶茶,打算用糖衣炮彈彌補屬下受傷的心。
因為太餓,等紅綠燈時,她便打開其中一份炸雞吃了起來。
然後,她就失去了記憶,再有意識,自己已經像風箏似的飄蕩在半空,車毀人亡。
“難道是那家炸雞店有問題?”許慕把聽到的狀況複述給沈良,末了加了一句。他猛的想起那天回家的路上,夫諸說附近感覺到很多陣法的氣息的時候,也有很多人捧著那家店的炸雞邊走邊吃。另外,秦勉也很喜歡吃那家店的炸雞!
“很有可能,上次俺碰到個昏倒在路上的人,也拿著盒炸雞。”沈良點點頭,又自包袱裡取出遝窄條狀的黃紙,抽出最上面的那張。
這次的黃紙只有兩指來寬,下面鏤空刻著外圓內方三個銅錢模樣的圖案。小道士繃著小臉猶豫了會兒,低頭在上面空白的地方歪歪扭扭的寫了幾筆。
“還要畫符?” 許慕在旁邊認真的觀摩,總覺得有點像漢字。
沈良鼓著腮幫子使勁吹了吹黃紙的紙面,想要幫它幹得快點,“不是符,是給她準備的五萬塊過路錢。”
許慕:………………
原來沈良寫的那三個字是“五萬塊”!
沈良彈指點燃手中的條紙,對著女鬼的方向一板一眼的道,“陰陽有道,就此別過,這五萬塊送你做過路錢。”
青煙嫋嫋,黃紙燃盡後,女鬼手中出現幾張淡綠色的面額一萬的鈔票,上面兩個碩大的字螢光流閃,【冥幣】。
寫多少就提現多少?敢情那張刻著銅錢的黃紙就是地府版的支票?
許慕萬分羡慕的看著沈良手邊的那遝黃紙,要是每張寫個一百萬不就發了?
呸呸呸,老子是活人,要冥幣有什麼用!
許慕猛的反應過來,自己敲了自己腦袋一下。
“走吧,俺們去那家炸雞店看看。”沈良收拾好東西,轉頭招呼許慕。
“現在?”勞模啊,月黑風高還往那麼危險的地方沖?
“亥時到子時不是破這種邪陣最好的時候麼?還是道兄有更好的建議?”沈良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許慕。
許慕:………………
更好的建議就是別去了,天黑了,好孩子不趕緊回家睡覺會長不高的。
許慕清清嗓子,“不然我們明天白天再過去?”
“白天人多,氣息太雜,很難看出問題,還是現在去吧。”沈良故技重施,拖著許慕的手腕就朝公園門口那邊跑。
“嘖,嘖,嘖,”街對面坐在欄杆上的白西裝男人捧著奶茶杯搖搖頭,“小二黑,咱們愛錢的名聲倒是挺響亮啊。”
“時間到了,準備幹活。”黑西裝置若罔聞的看看表,用手背拍拍他的腿。
“輕點輕點,這身新西裝可是花三十萬冥幣買的,你戾氣那麼重,小心給我弄壞了。”白西裝嫌棄的往旁邊避了避。
“刷的誰的卡?”
白西裝:………………
“還有上禮拜那雙七十萬的山鬼手工鞋,上上禮拜那件二十萬的百分百純蛛絲襯衫,上上上禮拜……”黑西裝從兜裡掏出個黑色的小本子,開始逐條查帳。
“時間到了,幹活幹活!”白西裝諂媚的笑笑,揚手將喝空的杯子隔空丟進垃圾桶,俐落的跳到地上,假裝很忙的從腰間拽出條白色的骨鏈,一馬當先的朝馬路對面的女鬼沖過去。無恥的傢伙,居然偷偷記了一百五十年的黑帳!
黑西裝慢條斯理的揣好本子,腳下縮地成寸,眨眼就跟上白西裝的步伐,“友好點,別嚇唬新人,好歹人家準備了買路錢。”
炸雞店營業到晚上十點半,許慕他們趕到的時候,包括炸雞店在內的整排店面都已經打烊,附近空無一人。
夫諸和八步昂著腦袋聞了一會兒,動作一致的奔向店後,許慕和沈良趕忙跟過去。
店後面放著兩大袋系好的垃圾,黑貓伸爪一劃,便撕碎了一個袋子,用過的奶茶杯炸雞盒山洪般的湧了出來,差點把黑貓埋在底下,夫諸敏捷的跳到旁邊的欄杆上,逃過一劫。
許慕為難的看著滿地的垃圾,這裡能有啥?
沈良彎腰撿起個浸著油花的炸雞盒,皺眉端詳著,不一會兒就發現了端倪。他又撿起個奶茶杯從杯蓋看到杯底,果然發現同樣的東西,“這些炸雞盒和奶茶杯都是錄陽陣的子陣。”
“子陣?”
沈良把炸雞盒倒過來,盒底朝上,隔空比劃著底部印製的八角狀logo,“這個圖案加上盒底本身的圓環狀,剛好構成一個錄陽陣的子陣,它就像個吸盤,如果不接觸人的陽氣,並沒有用處,但只要接觸到人,便會在接觸的期間,源源不斷的從人身上吸取陽氣,傳遞回母陣。”
“也就是說,假如我端著盒子吃炸雞或者喝奶茶的時候,就一直在被吸取陽氣?”
“要碰到這個圖案的時候才有效,”沈良指指奶茶杯杯壁兩側印製的logo,炸雞盒的在盒底和盒蓋上,奶茶的在杯壁兩側,基本都是人拿著這兩樣東西的時候最容易接觸的位置。
“不會吧?”許慕想想這家店每天大排長龍的情景,不禁頭皮發麻,那得是多少陽氣?他蹲下身小心的接連翻看了二三十個炸雞盒和奶茶杯,果然都帶著一模一樣的圖案。
“俺試試將母陣找出來,必須把它儘快毀掉。沒有母陣,這些子陣就毫無用處了。”沈良板著小臉嚴肅的道,一副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的正義臉。
他放下包裹,掀起衣擺盤腿坐在地上,伸手從包袱裡取出幾枚銅錢,口中念念有詞,每隔一兩分鐘,便在地上放下一枚銅錢。
不一會兒,沈良的額上便佈滿了亮晶晶的汗珠。
“你們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幫他?”許慕看看趴在旁邊的兩位貓大爺。
夫諸甩甩尾巴,“你捏著盒子貢獻點陽氣,他追蹤起來就容易得多。以你的身體,二十分鐘以內不會有大的損傷,頂多就是覺得有點累。”
許慕給夫諸比劃了個大拇指,立刻拿起個炸雞盒。他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感覺,但沈良放銅錢的速度明顯加快了。
沈良放下手中最後那枚銅錢的時候,十二枚銅錢正中一股拇指粗細的青色光芒沖天而起,流星樣的朝玉帶湖公園的西南方向劃過去。
“就在那邊。”沈良抬腿就往那邊跑,黑貓敏捷的躍身而起,低頭咬起包裹跟在沈良身後。
許慕猶豫了幾秒才跟上去,他覺得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可就這麼丟下個□□歲的小孩感覺也不是個事。
兩人兩貓剛隨著青光跑進玉帶湖公園,腳下的地面忽然顫動了兩下,青光風中殘燭似的在天空中搖曳不止,隨後繃成數節,煙消雲散。
“怎麼回事?”許慕詫異的問沈良。
“母陣被人破了。”沈良愣了愣,繼續往之前的方向跑,“有人比俺們先找到母陣。”
草坪上炸開個深坑,有個西裝革履的銀髮傢伙正蹲在坑邊用兩個指頭捏著樣東西滿臉不屑的翻看。
“鳴川?”許慕遠遠看到那頭標誌性的銀髮便知道是誰了。
“又是你,三更半夜不睡覺,出來抓鬼麼?”鳴川挑挑眼角,似笑非笑的看著許慕。
許慕:………………
還真被說中了。
“你破的母陣?”沈良看看深坑,又看看鳴川,破陣的人明顯比自己厲害很多。
“不是我,是我家老闆,我只是三更半夜被叫來善後的。” 鳴川聳聳肩膀,滿臉“有個任性的老闆日子不好混”的無奈。
“這是什麼?”
“陣眼,應該是件玉圭。”鳴川把東西往懷裡一揣,拍乾淨雙手站起身來,眸子裡劃過道冷光,“總之,這件事會由我們人界治安管理局查清楚,絕不會放過背後設陣的那個敗類。”
“當然,你們要是有興趣,也可以幫忙,有獎金拿。”鳴川眯眼看看面前的兩個小道士。
“不用錢,維護人界也是俺們道家的責任。”
“獎金?”許慕的眼睛霎時亮了,捂住沈良的嘴,“等等,是人民幣麼?”
“你們要什麼幣種都可以。”鳴川一副咱局裡財大氣粗的土豪樣,老闆丟那麼多活兒,總要抓幾個幫工吧!
沈良:………………
許慕回到家已經接近十二點,馮沅正在浴室裡吹頭髮,他躡手躡腳的進了屋,打算先去冰箱翻點吃的,這一晚上過的,比跑馬拉松還累。晚飯早就消化光了,肚子餓得咕咕叫。
結果,冰箱裡放小排骨的盤子居然空了!明明還有半盤子的!
得,肯定是某人加班畫圖也餓了。許慕哀怨的關上冰箱。
空腹睡覺,一肚子餓夢。許慕第二天起來上班的時候,兩眼底下浮著兩片大大的青色。
今天的貨比前兩天多了不少,許慕理貨的時間也比平常多用了近一刻鐘,等他弄好,其它幾位前輩早就已經出發。許慕剛踏上小三輪,老闆娘抱著個貼紅膠布的小紙箱追出來喊住他,“小許,把這個包裹也帶上。”
“好。”許慕接過來一看,收貨地址是清平巷七十七號。備註欄裡打了行小字,“2015年7月30日送貨。”
“這個包裹半年前到的,標注今天送貨。昨天我就準備好了,結果剛才理貨一忙活,差點忘記。”身材微胖的老闆娘露出敦厚的笑容,“幸好你今天走得晚,不然就麻煩了。”
放半年再送?這是快遞還是慢遞?許慕囧囧有神的看著那個有兩本英漢詞典摞在一起大小的紙箱,默默把包裹放進自己的車後鬥。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
感謝漂在海裡的雲扔了一個地雷
打好這章才發現已經這個時候了,就不放存稿箱了,直接發吧。
另外,抱歉,今天就先不回復各位的留言了~~
☆、第十八章 我說是雷劈的你信麼?
藍色小三輪駕輕就熟的拐到馬路上,一路賓士。沒多久,天色就陰沉下來,幾朵鉛黑色的雲朵壓在半空,遮天蔽日,暗得像傍晚似的。
許慕倒不太擔心下雨,自從第一天被暴雨堵在半路,他現在天天送貨都帶著雨衣。但天氣悶得著實有些難受,才跑兩棟樓,他身上就變得潮乎乎的,額頭上的汗珠像洩洪似的往外冒。
快遞小哥站在樓底下,單手拽開制服領口的扣子,又摘掉帽子,用帽檐使勁扇了幾下,這鬼天氣,愣是悶得連絲風都沒有。
他習慣性的瞄瞄車後鬥裡的包裹,而後愣住了,老闆娘最後拿來的那個貼紅封條的包裹,他記得自己是隨手放在最上面的,現在居然掉在最底下。許慕趕緊按照登記單把包裹都點數了一遍,鐘哥提醒過他,上樓送貨,最需要當心的就是丟包裹的問題。
幸好,包裹一個都沒少。
許慕長出口氣,難道是路上顛簸到底下的?
銀光撕裂天空,雷聲滾動,傾盆大雨迫在眉睫。許慕將車後鬥用專用的遮雨罩捂嚴實,抓緊時間朝下個目的地開去。
等到車上只剩清平巷的兩件貨時,已經暴雨如注,水幕生煙。許慕猶豫了幾秒鐘,還是決定繼續送完最後兩件貨,再找地方安心的避雨。
小三輪拐進清平巷巷口,天空驀的驚起聲炸雷,嚇得許慕渾身一哆嗦,他抬起頭,發現幾道白光銀蛇般的纏繞在壓得極低的雲層裡,時隱時現,就像活物似的,一直盤旋在他頭頂。
不會劈到我吧?
騎車的許慕擔憂的攏起八字眉,冒出種極其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一道銀光筆直的落下來,猶如神劍出鞘,聲勢驚人,雷霆萬鈞的劈向他的車後鬥!
電光火石之間,麒麟珠裡冒出片金色的光網,嚴嚴實實的護住許慕全身。
“轟”小三輪震顫不已,許慕耳邊轟鳴,半邊身子發麻,車把也差點脫手。
臥擦!什麼仇什麼怨?至於用雷劈麼?
許慕嚇得抱頭鼠竄,丟下小三輪就慌不擇路的往旁邊的鋪面跑。
“轟!”又一道電光劈下來,炸得車後鬥火花四濺。閃電跟裝了GPS定位功能似的,卯著勁兒的狠砸停在路中間的小三輪。
“雪碧,你老實說,你不會還有雷穢吧?”許慕站在屋簷下,麻木的看著一道接一道的電光在自己的迷你小三輪上開出火樹銀花,心頭卻在滴血,不知道老闆肯不肯相信這是個意外,要是被劈壞的話,估計昨天賺的錢要全搭進去了。
“本座屬水!”背包上的麒麟珠蹦躂了兩下,對於被冤枉分外不滿。
“小二黑,快來看雷火!”許慕正準備繼續盤問夫諸,背後的鋪面突然傳出個男人的聲音,似乎還帶著那麼點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意思。
許慕艱難的掀開雨衣的帽子回過頭,身後的鋪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店裡面沒點燈,黑乎乎的,隱約只能看到溜長長的櫃檯,看不清楚賣什麼東西。
靠窗的位置站著個年輕的男人,大約二十五六歲,皮膚如同上等白瓷,沒有半點瑕疵,他懶散的倚著窗臺,眉目帶著氤氳的倦氣,像是剛睡醒,身上套著件白色的綢制襯衫,放蕩不羈的只扣了兩顆扣子,光滑□□的胸膛若隱若現。
“嗨,又見面啦!”見許慕回頭,男人熟絡的跟許慕招招手,笑得痞氣。
“我們以前見過?”許慕愣了愣,哪來的“又”?
“咳!”男人重咳了下,打著哈哈,“不重要,不重要。”
“小道士,生魂不能踏進這道門檻。”店面裡走出個黑襯衫的男人,從髮型到著裝都整理得一絲不苟,面色嚴肅的指著許慕腳邊將近兩尺高的那道門檻。他一出現,四周的溫度似乎也跟著下降了好幾度,涼颼颼的風從店面裡穿堂而過,刮得許慕滿身寒氣。
生魂?
許慕疑惑的抬頭看看,霎時間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鋪面左右兩邊各插著盞糊著白紙的竹燈籠,上面陰氣森森的寫著,【天陽地陰,死進活出】
再往上看門匾,那裡由飄忽的淡綠色鬼火組成三個大字,【鬼門關】。
難怪白天從來沒見這裡開門!
敢情是地府的入口!
許慕趕緊把身體往外挪了挪,他還沒活夠,可不想就這麼隨便的踏進去。
“別聽他嚇唬你,這裡只是鬼門關的十二處外門之一,沒有我們兩個引路,甭管生魂還是死魂,根本邁不進來。”白襯衫的那位好心的安慰他。
黑襯衫沉默的看了白襯衫一眼,沒有說話。
“小道士,今天應該有我的快遞吧?”白襯衫繼續跟許慕搭話。
“你的快遞?”
“對啊,清平巷四號,收件人常小白,我早上查狀態就在派送中了,應該是你吧?”
許慕默默轉頭的看看路中間的享受雷電浴的迷你電三輪,上面就兩件快遞,一個送到清平巷四號,一個送到清平巷七十七號。
“老子的限量版外套!”白襯衫順著許慕的目光望過去,瞬間反應過來,當即從腰間抽出條白色的鬼頭骨鏈,甩向迷你電三輪。
白襯衫從小三輪上勾回來的兩個包裹烏漆墨黑的,許慕帶著節哀順變的表情指指那個大點的紙箱對著常小白道,“這件就是寄到清平巷四號的。”
怎麼看,箱子裡面現在都應該是堆碳渣。
“不錯,不錯,省得讓你燒給我了。”白襯衫探手從灰渣中拎出件衣服,左看右看,十分滿意的樣子。
許慕:………………
黑襯衫的那位大方拿出張五千塊遞給許慕,“小費。”
雖然給小費這個習慣非常好,但是,我一個大活人要冥幣有什麼用?許慕滿頭黑線看看上面碩大的“冥幣”兩個字,連連擺手,“不用了,我用不著。”
“總會用到的。”黑襯衫執著的伸著手。
許慕:………………
雷雨偃旗息鼓後,許慕面對剩下的那件包裹犯了難。東西變成這樣,還要送麼?想來想去,他最後還是決定帶著東西去七十七號跟顧客解釋清楚。
快遞小哥抱著包裹走過去檢查自己的電三輪,黑乎乎的包裹裡散發著焦氣,裡面的東西隨著他走動的動作滾來滾去,許慕心裡不禁直犯嘀咕,難道裡面是個球?
最幸運的事情莫過於小三輪雖然被劈得焦黑,卻依舊能開動。許慕看著面目全非還在堅持工作的山寨版小三輪,感動得都快哭了,這品質簡直天下無敵。
七十七號大門緊閉,許慕敲了許久,才有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過來開門,他手上還拎著個模樣奇怪的聽診器,似乎是個醫生。靠牆的櫃子上全是巴掌大的銅扣小抽屜,看起來就像古時候的中藥店。
“您好,請問勾爾先生在麼?有他的快遞。”許慕擼擼濕透的發簾,努力擠出個微笑。
“我就是。”男人的面露詫異,“快遞?”
“不過,您的快遞出了些問題。”許慕為難的垂下眼瞼,把身後的包裹遞到他面前。
看到包裹,男人挑挑眉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玩味的看著慘不忍睹的包裹,“怎麼弄的?”
“我說是雷劈的你信麼?”許慕愧疚的低下頭不敢看男人的眼睛,做好挨駡的準備。
“雷劈的?劈了多少下?”男人抱起雙臂,臉上的表□□不關己樣的輕鬆,就像在打聽八卦。
“哈啊?”許慕被對話的詭異走向弄得有點不知所措。
“我是問,數過劈了多少下麼?”
許慕:………………
正常人會數麼?
“醫生,快幫我看看牙齒。”
“東西就當我收到了,你幫我把它丟到前面的垃圾桶裡吧。”聽到裡面傳出的聲音,男人擺擺手,示意許慕隨便處理,轉身準備關門。
“扔掉?需要的話,我可以根據劈壞的東西金額做些賠償。但這真的是意外。”想到坑爹的評分系統,許慕趕緊表態。
“劈壞?”男人搭在門上的手頓了頓,挑挑眉毛,“你把九天玄雷引下來未必能劈壞它。何況幾道普通的青雷,聽我的話,扔垃圾桶裡,不用管。”
許慕看看關起來的大門,又看看手裡的東西,左右為難,最後只得把東西放在門口。
踏上回程的快遞小哥心情五味雜陳,一言難盡。說幸運吧,有幾個走路上被雷劈到的?說不幸吧,遇到這麼離奇的事情居然都峰迴路轉的圓滿解決了!
不過,想到錢包安全,許慕的心情又霎時明朗起來,路過六十四號的門口,人界治安管理局居然難得的開著門,而且,一個光頭背著黃色小包袱的身影正趴在桌子前仰頭跟周野和鳴川說著什麼。
“沈良?”
許慕停下小三輪,跟沈良和周野打招呼。
“道兄。”小道士拱手朝許慕施了個禮。
“你們在聊什麼?”
“俺想給秦勉去回注陽氣,可是根本進不去他的房間,俺問問他們有沒有辦法。”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直接沖進去,然後給所有看到的人抹去記憶。”鳴川簡單粗暴的建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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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迷你番外之離家出走的蛋
青燈照壁,月華如練,一顆柚子大小的蛋在清平巷七十七號的門口不厭其煩的滾來滾去,蛋殼上佈滿漂亮的火焰紋。
大門“咯吱”打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冷眼看看它,“知道錯了?”
那顆蛋頓在原地,隨後求饒的輕輕滾了兩圈。
“下次還敢用苦肉計不?”
那顆蛋立刻豎起身子猛搖,猛的跳到男人懷裡,撒嬌的在他胸口蹭了蹭。
“下次不喜歡泡什麼藥浴就跟我說,再敢離家出走半年我就把你煎了吃。”男人敲敲蛋殼,轉身把它抱進屋。
☆、第十九章 青圭
“這是最差的辦法。”周野不贊同的鳴川的說法,對著沈良和許慕道,“建議你們還是好好跟傷者的家屬或者公司談談,畢竟他們應該更希望傷者醒來。”
“正好我快下班了,待會兒跟你一起過去試試。”許慕拍拍小道士的肩膀。周野說的對,對方正是病急亂投醫的時候,應該有機會能說服。而且,退一步來說,就算不成功,他們也沒什麼損失。可能沈良的年紀太小,才讓人無法信服。如果秦勉的那位經紀人還記得自己,他們的機會就會大很多。
“嘖,麻煩。”鳴川無聊的捏著手上的玉圭拋拋接接,做出個嫌棄的表情。無論行動還是思考,他都最喜歡走直線,有時間還不如拿來睡覺和曬太陽,跟那些嘰嘰歪歪的傢伙有什麼可廢話的?
周野習慣性的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人界守則言行條例第二十一條,無論什麼時候,對待人類這種脆弱的生物,都需要極盡可能的溫和。”
鳴川和沈良不約而同的看向在場的“脆弱人類”代表。
許慕:………………
你們都看著我是幾個意思?
“知道啦,知道啦,溫和。”銀髮青年求饒似的舉起手,坐下來擺弄手上的玉圭,表示自己不再參與這個話題。
隨著角度的變更,鳴川手上的玉圭顏色忽青忽白,許慕猛然愣住了。側而視之色碧,正而視之色白,難道又是荊山玉?
玉圭又叫珪,一般整體呈扁長條狀,形狀上尖下方,正是周禮中提及的六器之一,專門用來祭禮東方。
鳴川手上那塊玉圭,通體蒲紋,上端刻盤龍,下端飾以弦紋邊闌,雕飾的紋案繁複精美,看上去跟之前王樂天拿的那塊玉璜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
“有主人的味道。”麒麟珠裡的夫諸忍不住嘀咕。
許慕捏捏珠子,示意它不要當著小道士的面亂說話,萬一被正義感爆棚的沈良抓走替天行道什麼的,可別指望他這個掛名道士能救“妖”。
許慕跳下小三輪,奔到鳴川面前又仔細看看那塊玉圭,越看跟王樂天拿的玉璜越像是一套。上次王樂天和馮沅說過,他們也曾經在山洞裡看到過相似圖案的玉璧和玉琮,只是已經毀掉了,難道,這件玉圭就是剩下的三件之一?
他拿不准,便用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馮沅,【這塊玉圭和那天吃飯時樂天哥拿的玉璜像不像一套?】
發好信息,許慕又問鳴川,“你手裡的是昨晚那塊玉圭麼?在錄陽陣母陣裡做陣眼的那塊。”
“沒錯,就是它。母陣現場被仔細處理過,幾乎沒有留下佈陣者的任何痕跡。本來想在它身上找找線索,可惜經手過的人太多,上面的氣息太雜,分辨起來有些困難。”
“我倒是有個線索可以提供,不知道有沒有用處。”許慕指指鳴川手上的玉圭,“我前幾天在別人手上看到過件圖案相似的玉璜,據說是千辛萬苦托堪寶道人在昆侖山底下找回來的,拍賣價格六百萬。可是,佈陣的人卻拿這麼貴重的東西去做陣眼。所以,我覺得,這個人至少應該很有錢,或者說……不在乎錢。”
周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另外,你也提醒了我另外一點,這東西氣息繁雜,很可能是因為倒手經過幾次交易。我們應該先去查查這東西的來源,看看它有沒有在古玩市場裡露過面。”
鳴川“騰”的站起身,“我立刻去瀚海堂和黑市問問。”
快遞小哥拍拍車後鬥,示意沈良坐上去。
這是哪位渡劫失敗被雷劈了麼?小道士看著黑得有些壯烈的車後鬥,帶著嬰兒肥的小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最後還是咬著嘴唇爬上了車,把包袱放到膝蓋上,乖乖坐在角落。
許慕對著鳴川和周野擺擺手告別,“我們先走啦,真找到消息的話,記得要分我份獎金!”
鳴川揚起眼角瞪了瞪他,財迷!跟街角那個只進不出的傢伙一個德行。
許慕回快遞點領好工資,便跟沈良直奔秦勉住的那家醫院。醫院大門口的人行道上聚集著至少幾十個少女,半點沒有離開的意思,一看就是粉絲。她們或坐或站,大多憂心忡忡的盯著醫院的方向,為誰擔憂不言而喻,不遠處還停著幾輛車,似乎是蹲守消息的記者。
“幫他回注陽氣需要多久的時間?” 許慕低頭悄聲問沈良。
“俺不確定,得先看看他現在的狀況,大概三到五分鐘吧。”
“你知道他住哪個房間麼?”
“知道,俺上午放了只符雀找到的。”沈良指指醫院右邊的那棟樓,“這棟樓,302.”
“符雀?”
“嗯,只是言靈尋息的小把戲,知道對方的名字就可以,不論是人是鬼,符雀都能找到。”
“厲害。”要是自己會這手,以後找顧客地址應該就不會跑冤枉路了!許慕滿心羡慕,讚歎的摸摸小道士冒著青茬兒的頭頂,這種符術對黃級道士來說,只能屬於雕蟲小技的級別吧?
“道兄要是想學,俺可以教你。”沈良揚起頭,眼神忽閃忽閃的看著許慕,半點沒有藏私的意思。
“你教我?”許慕愣了愣,“你們華源門的道術可以教給外人麼?”
“這不算是華源門的絕密,只是最普通的符術,沒關係的。”
所以說,這是入門級的基礎課?
兩人正在邊走邊聊的往電梯走,許慕突然聞到陣熟悉的甜膩香氣,接著秦勉的經濟人便風風火火的扶著個中年美婦從他們身邊快步走過。
許慕福至心靈的瞄瞄那位阿姨的眉眼,果然跟秦勉有七八分相似,估計這位就是秦勉的媽媽。
“你會算命麼?”許慕眼珠一動,悄聲問沈良。
“俺不會,”小道士誠實的搖搖頭,扳著手指頭數道,“但是俺會驅邪、抓鬼、收妖、除魔。”
道兄,你會的那些太高大上了,現場演示個抓鬼叫魂什麼的,普通人恐怕承受不住。萬一再倒下一位怎麼辦?
許慕歎口氣,算命這種溫和的方式,才比較適合中老年阿姨。尤其是心理極度慌亂的那種,更不適合受刺激。
“阿姨,能跟您談談麼?”許慕拽著沈良,在電梯口攔住秦勉的經紀人和那位中年美婦。
“談談?”美婦捏著手帕,蹙眉看看許慕,驚訝的眼前的少年和小和尚。
沈良看看她,咬著手指頭糾結的皺起眉頭,這個氣息……有點不對。
“談什麼談,你們這些粉絲,不許再跟過來。”黃頭髮的經紀人不悅的要伸手去推許慕。
“我不是粉絲,我們見過一面的,記得麼?之前在十字路口,秦勉差點受傷的那次。”許慕迎上經紀人的目光。
經紀人的手頓了頓,終於認出了許慕。秦勉跟他提過那次的事情,還張口閉口把許慕稱作大師,一直說得了假期就要請許慕吃飯。
“十字路口那次?”美婦語帶責備的望向黃頭髮的經紀人,“我怎麼不知道?”
“那次只是虛驚一場,並沒有出事。”經紀人暗暗叫苦,趕緊跟她解釋。秦勉自己不肯告訴家裡人,他這個做經紀人的哪有插嘴別人家事的份兒。
美婦丟給經紀人個“這事兒還沒完”的眼神,一雙顧盼生輝的眉目看看許慕,“你想跟我談什麼?”
“這女人是桃花妖,直接跟她說就可以。”麒麟珠裡的夫諸突然開口。
桃花妖?
許慕看著美婦,腦子裡登時卡了殼。
她不是秦勉的媽媽麼?怎麼會是妖怪呢?
“阿姨,可以借一步說話麼?”許慕勉強回過神,看看黃頭髮的經紀人,又看看秦勉的媽媽。
經紀人雖然有些不滿,卻還是識趣的走進電梯,“你們談,我先上樓。”
“簡單來說,我和這位道兄都認為秦勉昏迷不醒最主要的原因是體內陽氣流失過度,只有回注陽氣才會蘇醒過來。您既然是……”許慕小心翼翼的覷著美婦的臉色,沒把那個字說出來,繼續飛快的往下說道,“您應該知道,陽氣流失過度是多嚴重的事情,如果等他自己恢復的話,很可能會再也醒不過來。我們有辦法幫你回注陽氣,給我們十分鐘就可以,您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在旁邊看著。”
“眼下我似乎也只能相信你們。”美婦苦笑了下,主動舉起手背朝向許慕和沈良,朱紅色的數字3飄閃而過,“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從沒有害過人。”
人界暫住證,三級的桃花妖!
許慕誠懇的點點頭,“我相信你。”畢竟人界治安管理局那守則實在太變態了,能安全在人界待到現在的一定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妖怪。
302的門口站著四個不苟言笑的黑西裝男,兩個背手站在門口,兩個站在門對面,將病房門口圍得嚴嚴實實。每人的耳後還別著對講機,看樣子像是經紀公司請的保鏢。經紀人正站在走廊的窗口焦頭爛額的打電話。
許慕看著那四尊門神直咋舌,要是沒遇到秦勉的媽媽,估計還真的得用鳴川的方法才進得去。
秦勉住的是單間套房,屋子裡堆著滿地的花束和各種手工慰問品,滿得快要撲出病房。病房的主人安靜的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呼吸弱得幾乎看不到胸膛的起伏。就算許慕這種掛名道士,也看得出他的狀況非常不好。
秦勉的媽媽走過去,滿面憂色的幫他攏攏被角,“這孩子雖然只是個普通人,但是既聽話又孝順,如果可以的話,折我百年的修為為他續命也可以。”
“萬物生死自有運數,莫要妄為徒惹天譴。”沈良嚴肅的繃著小臉,警告性的看著她。
桃妖垂下眼皮,沒再說話。
沈良伸手從包袱裡掏出七枚銅錢,分別布在秦勉身上七道陽關,盤腿坐在病床旁邊的地上,俐落的屈指結印。
黑貓從包袱裡跳出來,趴在沈良身邊,像是在給他護法。病房裡一時間靜默無聲,落針可聞。
許慕褲子裡的手機震了震,摸出來才發現是馮沅回的消息,【是很像,讓王樂天看到非叫囂著買下來不可。】
馮沅的形容讓許慕忍俊不禁,怕打擾沈良,他便默默退出病房走到走廊轉角的電梯口給馮沅回短信。
“小慕?”有人試探的叫著許慕的名字,拍拍他的肩膀。
說曹操,曹操到。
許慕抬起頭,發現來人正是王樂天,剛才被馮沅形容為“買買買”的土豪,前幾天給他展示玉璜的那位。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阿阿阿阿橇啊的兩顆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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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交易
“樂天哥。”許慕趕緊跟王樂天打招呼,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他。
王樂天規矩的穿著件淡粉色的條紋襯衫和黑色的西褲,鋥亮的皮鞋尖清晰的映照出走廊頂端的節能燈管,渾身上下纖塵不染。對比褲子濕掉大半,額發濕漉漉貼在額頭上的落魄快遞小哥,愈發的顯得衣冠楚楚。
他懷裡抱著束康乃馨,顯然是來探病的,“你怎麼在這?”
“有個朋友病了,我下班順道過來看看他。”許慕抬手指指302的方向。
“哎,我也是來探病的。”王樂天歎口氣,露出萬般不情願的表情。
“那您先忙,我們回頭再聊。”許慕擺擺手跟王樂天告別,準備結束談話繼續發短信。
“別急著走啊,好不容易遇到,阿沅最近怎麼樣?”
“挺好的,就是晚上經常加班。”
“那他開始幫我想秦王宮那邊的酒店設計圖了麼?”
許慕眉心抽搐了一下,“呃,我不太清楚。”馮沅不檢查他的工作就不錯了,他還敢檢查馮沅的工作?
“那他最近下廚不?” 王樂天東拉西扯的尋找話題,磨蹭著不想往病房那邊走。
許慕:………………
許慕後知後覺的發現,談話內容根本不重要,這位就是想多跟他耗會兒。
兩人本就不熟,任憑王樂天再怎麼能言善道,幾分鐘後,也只能尷尬的進入相顧無言的狀態。
王樂天不情不願的跟許慕道別,生無可戀的抱著花往走廊另一邊的病房走,臉上的表情跟上刑場似的,一臉悲壯。
這是被逼著來探病的?許慕看著王樂天的背影,忍不住猜測。他這會兒已經走到病房門口,愣是又站住了腳,分明不想進去。
“這小子身上有股很濃的妖氣。”麒麟珠裡的夫諸冷不防又丟出句話。
妖氣???
許慕費解的看看終於走進病房的某人,又看看麒麟珠,“普通人身上怎麼會有妖氣?”
“你確定他是普通人?”
許慕:………………
本來是確定的,現在又有點不確定了。
許慕抱著背包走進秘密頻道的角落,著急的把小白貓形態的夫諸召喚出來,“你覺得他是妖怪?”王樂天可是馮沅的鐵哥們,如果他是妖怪,那事情可就複雜了!
“本座只是說那小子身上有妖氣。”小白貓白了許慕一眼,又無奈的補充道,“他身上的妖氣很濃,聞起來像狐狸,應該是跟狐妖相處很長時間或者親密接觸過才會這樣。”
“狐妖?”
“嗯,狐妖。”
“他怎麼會遇到狐妖?”
“這有什麼奇怪的。自古以來,很多擅長化形又喜歡人界的妖都會直接混入人群生活,畢竟人類擁有很多它們喜歡的好東西,有的妖喜歡吃美食,有的喜歡人的體溫和氣息,當然也有些懶貨,純粹是在某些地方待習慣了,不想搬家。”
“等等,”許慕打斷夫諸的話,後頸發涼,“你剛才的意思是說,很多妖怪會假冒人類生活在人界?現在也是?”
小貓不屑的動動耳朵,丟給許慕一個“廢話”的眼神,“你幾分鐘前不是才碰到過一位麼?”
許慕:………………
不要把這種顛覆三觀的事情說得那麼理所當然好不好?
“他會有危險麼?”自我吐槽完畢,許慕又開始擔憂王樂天的安全問題。
“不知道。”小白貓理直氣壯的搖搖腦袋,耳朵上兩撮金毛動了動,“要看那只狐狸是想吃他還是單純性/淫想與他□□。”
□□!!!
許慕腦內了一下王樂天和一隻狐狸翻雲覆雨的十八禁情景,整個人都不好了。
臥槽,簡直是恐怖片!地球這麼可怕,能放我回火星麼?
“那只狐妖難道不怕人界治安管理局的處罰麼?”在許慕的印象裡,人界治安管理局還是挺給力的。
小白貓懶洋洋的舔舔自己毛絨絨的爪子,“殺人自古便要判死刑,你們人類的殺人犯還不是層出不窮。”
許慕抿抿嘴唇,終於無言以對。
這麼一耽擱,等許慕返回秦勉的病房,沈良那邊早就把陽氣回注完畢。秦勉沒有立刻蘇醒,呼吸卻有力了許多,臉色也逐漸緩和下來,就連他身上那幾處擦碰的皮外傷,似乎都收斂許多。經紀人叫來醫生幫秦勉檢查,狀況果然穩定了。
小道士真的很靠譜!
許慕挑著大拇指給沈良手動點贊,心裡不禁猶豫起來,看樣子道術還是很有用的,按照自己最近這撞妖比撞牆還高的概率,要不要真的索性跟沈良學點道術防身?總不能什麼事情都指望夫諸保護吧?等找到主人,夫諸也總是要走的。
“我要是想學道術,該從哪裡學起?”站在下行的電梯裡,許慕躊躇再三,終於開口求教。
沈良鼓著臉頰認真的考慮了三秒,“俺覺得要先學吐納和符術,然後是陣法。”
“大概要學多久?”
沈良扳著指頭數了數,語調輕鬆的道,“一般人大概需要學個三五十年吧。”
許慕:………………
親,你自己明明才八歲半好吧!
沈良暫時住在N大附近的一個小旅館裡,許慕把他送到旅館門口才往回走。
對於許慕想學道術的事情,沈良萬分熱情,臨分別前硬是從自己的包袱裡掏出兩本土黃色封皮的手抄本塞給許慕,“這兩本是基礎的吐納術和符咒錄,道兄可以先看看,有不懂的,隨時來問我。”
盛情難卻的許慕只得收下,順便跟沈良交換了手機號碼。原本還想加微信的,可惜小道士用的是N多年前的諾記古董直板機,別說微信,連3G信號都沒有。
跟沈良道過別,許慕便撒開腳往社區裡狂奔,快七點了,馮沅還在等他吃飯。
暮色迷離,光線昏暗,路邊的綠化帶裡猛的竄出條棕紅色的小狗,嚇了許慕一跳,差點刹車不及摔進綠化帶。
小狗甩動蓬鬆的大尾巴,嘴巴裡叼個天青色的罐子,滿目期待的看著他。這只小狗和它嘴巴裡的罐子有點眼熟,許慕總覺得似乎曾經在哪裡見過。
小狗低頭把罐子放在地上,那是把捺底的圓形飛天壺,壺把的位置猶如彩帶狀,高高朝上揚起,通體釉色溫潤,剔著暗花,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楚花紋。
它甕聲甕氣的開口,“許家的小道士,我們談個交易好不好?”
臥槽,老子這運氣真可以去買彩票了,又一個!許慕眼皮一跳,裝作沒有聽到,打算目不斜視的從茶壺邊上邁過去。
“喂,你別走啊!我跟你說話呢!”茶壺著急的在地上蹦躂了兩下,發出清脆的響動。
眼前這只會說話的茶壺不是靈就是怪,傻子才會往前湊!許慕愈發的加快腳步,那只小狗卻靈活的叼著茶壺,再次竄到人行道當中攔住他。
“小道士,你跑什麼?”茶壺甕聲翁氣的喘著粗氣,彷佛剛才跑過來的是它自己。
許慕:………………
“你不用害怕,我們只是想跟你做個交易,你給我兩滴血,我給你張藏寶圖,怎麼樣?”
快遞小哥眼睛亮了亮,“藏寶圖?什麼東西的藏寶圖?”
天青色茶壺慢條斯理的掀掀壺蓋,就像人類在搖頭晃腦,“道家的寶貝,陰陽鏡,妖魔鬼怪,原形一照便知,降妖伏魔,事半功倍。”
“不用了。我不需要。”許慕搖搖頭,表示拒絕這樁交易,還以為是什麼金銀財寶,搞了半天是這玩意,拿這東西幹嘛?沒事嚇唬自己?靠,躲還來不及呢?還自己往上湊?
茶壺像是沒預料到許慕的反應,沉默了幾秒才又確認了一遍,“不需要?”
“對,不需要。”
“那你要什麼?”大茶壺呆呆的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明晚有應酬的飯局,後天的更新應該在下午四點左右。
連續熬了好多天夜,請允許我睡個懶覺~
鞠躬~~
☆、第二十一章 打折是商品的本分
“你要我的血做什麼?”許慕費解的看看地上的茶壺,心裡冒出個古怪的念頭,別又是去解什麼鎮妖器吧?
茶壺有些猶豫,壺蓋顫了兩顫都沒發出聲音,倒是旁邊的小狗焦急的插話,【我們需要你的血放我七哥出來。】
“你七哥?”
【嗯,他被道士封在月壇街頭道牌坊下的石獅子裡面了,我想把他救出來。】小狗眨著濕漉漉的眼睛,滿目哀戚。
許慕:………………
你們的越獄計畫就這麼明目張膽的告訴我真的好麼?
“我們人類有句話,叫做解鈴還須系鈴人,你想放他出來應該去找那個道士才對。”許慕對著小狗說,準備抬腳走人。
這事他們明顯找錯人了,作為一個半點法力都沒有的掛名道士,自己根本幫不上忙。再說了,誰知道這只狗妖的哥哥當初為什麼被道士封進石獅子,萬一是個為非作歹亂蒼生的主兒,放出來豈不要犯下反人類的大罪?還是繼續關在裡面比較好。
小狗揚著頭道,【對啊,所以我們才來找你。】
許慕:………………
關我什麼事兒?
【兩百年前,就是許家的道士把胡七封進石獅的,所以只有你的血才能把它放出來。】地上的茶壺掀掀壺蓋補充道。
“你確定是許家的人封的?”許慕莫名其妙的撓撓耳朵,兩百年前的事情,鬼才知道。
【錯不了,你的味道聞起來跟他非常像,而且,】小狗抬眼望瞭望許慕背包上火紅色的珠子,【當初那個道士就掛著這顆麒麟珠。】
許慕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打斷他們的對話,電話那頭的馮沅語氣淡淡的,夾雜著鍋鏟的動靜,“土豆燒牛肉馬上出鍋,你到哪裡了?”
“五分鐘內保證進門!”隔著電話彷佛都能聞到鍋內的香氣,許慕的肚子立刻咕咕亂叫起來。他中午就吃了兩塊雞蛋灌餅,這會兒早就消化的一乾二淨。
小狗攔住許慕的去路,地上的茶壺掀掀蓋子,【你還沒說,要用什麼東西換才肯給我們血?】
“錢。”歸心似箭的許慕隨口應道,邁腿從小狗旁邊跨過去,飛奔向兩百米外的住宅樓。
【錢?】留在原地的茶壺和小狗面面相覷。
茶壺沉默了會兒,晃晃身子,裡面發出嘩啦啦的響動,【我只剩唐代的銅錢了,你猜他會收麼?】
小狗憂愁的眨眨眼睛,【用那些銅錢的人早就死光了,我猜他想要的是現在的人類使用的錢,上次那種銀色的。】
【最後的十塊錢前天買霜淇淋已經花光了。】茶壺翹起半邊身體,為難的扭了扭。
小狗垂下頭,用鼻尖拱拱茶壺圓滾滾的身體跟它商量,【不然我們再把你賣一次吧?到時候錢一半給小道士,一半拿去買霜淇淋。】
【……好吧,但是買什麼口味得我做主!】
饑腸轆轆的許慕奔回家,家裡的大廚連飯碗都擺好了,屋子裡都是暖融融的飯菜香味。
他陶醉的聞聞香氣剛想往飯桌前沖,就被馮沅拽住衣領,嫌棄的丟進浴室。
許慕拽著堵在浴室門口的馮沅的手腕,眉毛擰成遠山連綿的形狀,努力扮可憐跟他求饒,“哥,我吃完飯再洗好不好?我保證!”
放著滿桌子菜光給看不讓吃,太不人道了!
馮沅絲毫不為所動,低頭看看手腕,“給你五分鐘時間,用熱水把自己洗乾淨。”
撒嬌戰術失敗,許慕見求饒無望,只得乖乖開始脫T恤,有個潔癖的一家之主真是傷不起,“哥,幫我拿下行李箱裡的那套小黃人衣服。”
大約是營養不足的原因,許慕的身體有些偏瘦,肋骨根根分明,但身材的比例卻十分完美,肩寬腿長,腰背挺拔,漂亮的肩胛骨在脫衣服的動作下清晰可見,如同振翅的蝴蝶,呼之欲起,帶著少年特有的青澀和稚嫩。他的皮膚光滑如蜜,燈光落上去仿佛會流淌似的,折出柔和細膩的光澤,迷惑人眼。
“掛鉤上那套黃色的居家服是新的,就穿那個吧。”馮沅飛快的調開視線,轉身帶上浴室的門。
五分鐘後,快速洗過戰鬥澡的許慕又被要求吹幹頭髮,快遞小哥滿臉生無可戀的赤腳跑去茶几下翻找吹風機,為了吃頓飯他容易麼!
馮沅自然沒有先吃,而是坐在沙發上悠閒的翻看幾份超厚銅版紙印製的樓盤售賣的廣告單。
“你們院設計的?”許慕好奇的抻頭過去看了幾眼,最上面那張廣告單上畫著的是幾幢歐式風格的花園洋房,淡橘色的主體牆搭配深紅色的尖頂,醒目而溫馨,還帶著幾分童趣式的活潑感。
“回來的路上別人發的,隨便看看。”馮沅看看滴在單頁上那顆水珠,把湊在自己身邊那顆濕漉漉的腦袋往外推了推,“趕緊去吹頭髮。”
許慕轉轉眼珠,猛的甩甩腦袋,壞心眼的弄了馮沅一臉水之後忙不迭的帶著吹風機得意的逃進浴室,為防某人打擊報復,甚至還落了鎖。
馮沅沖著緊閉的浴室門無奈的搖搖頭,信手一抹,身上那些水滴便活物似的飛落到他的掌心,擠攘著滾來滾去,幾秒後彙聚成一顆乒乓球大小的透明水珠。
他屈指一彈,那顆超大的水珠便飄飄悠悠的飛到廚房落進水槽裡。
吃過飯,馮沅跟許慕去超市補購日用品,順便飯後消食。超市里人頭攢動,熱鬧非凡,比玉帶湖公園的人還多,不少人甚至穿著睡衣。許慕眼尖的發現門口有張宣傳海報,原來今天開始,有為期七天的特價促銷活動。
“這週六我要跟王樂天去橫店看看,應該會住一晚,要不要順便帶你去玩玩?”馮沅一邊在放紙巾的貨架上尋找自己慣用的那個牌子,一邊跟許慕閒聊。“橫店影視基地作為旅遊景點還不錯,而且這次還是基地那邊免費招待的。”
許慕忙著翻看自己在門口領的那張特價促銷單,隨口應道,“免費的也去不了,週末要送快遞。”
免費只是不花錢而已,請假可是要虧工資的,而且還是兩天!雖然老闆娘說過,他作為兼職可以請假,但虧錢的事情,許慕是絕對不肯做的。
“真不去?”馮沅停下腳步回頭看看許慕,歎口氣道,“那我就要做電燈泡了。”
“電燈泡?”
“王樂天那小子前兩天剛追到個小明星,據說這兩個月都在橫店拍戲,週末去了肯定得把人從劇組拖出來如膠似漆的帶著。”
新追到的小明星?該不會是夫諸說的那個狐妖吧?許慕猛的瞪大眼睛,渾身的汗毛都豎起警戒信號。
“我明天跟老闆娘商量下,看能不能想點辦法。”許慕飛快的眨著眼睛,不行,萬一馮沅也被那只狐妖纏上怎麼辦?他必須得想辦法跟去。
“我們自己開車過去,時間好控制,或者你可以跟其他人商量看能不能幫你送。”馮沅拽出三聯包的抽紙剛想放到購物車,卻被許慕攔住。
“買這個吧,這個今天特價12.99元。”快遞小哥殷勤把手裡的促銷單舉到馮沅面前,那上面同個牌子另一款包裝的三聯包抽紙寫著大大的“特價”兩字。
“牌子一樣的,品質肯定不會有問題。”許慕迅速從貨架上抽出那款紙巾,舉在另一隻手上努力的跟馮沅推薦,帶著一臉“你值得擁有”的表情。馮沅挑眉瞄瞄貨架上被紅叉劃掉的原價,13.98,便宜了0.99元。
馮沅:………………
馮沅要拿醬油的時候,又被許慕攔住,“哥你看,這個醬油後天就要打特價,便宜兩塊五,咱今天先別買了。”
“就是就是,後天買划算。”旁邊路過的大媽附和,“孩子賺錢不容易,能省就省點。”
“可不,相當於打七折呢。”許慕興高采烈的應道,找到知音似的熱情跟大媽交換心得,哪些特價不給力,哪些必須下手,順應活動打折才是身為商品的本分嘛!
馮沅:………………
“哥,你喜歡吃的那個薯片今天買二送一,要不要去買點?”埋頭研究促銷宣傳單的許慕驚喜的跟馮沅報告,歡快的推著購物車就往零食區沖。
拿著促銷單的人們就像某種邪/教組織似的,目標一致的奔向同一種商品,馮沅看看紮向人堆的許慕絕望的歎口氣,他算是明白了,那張促銷單上沒有的就算了,上面有的東西,他今天就甭想再買別的品種。
馮沅和許慕拎著兩袋東西離開超市,回社區的路上碰巧又碰到了剛才那位大媽,剛巧就住在他們隔壁那幢樓的一樓,兩人便順手幫她把東西提到家門口。
一大早,陽光燦爛,晴空萬里,許慕帶著昨晚撿到便宜的開心興沖沖的奔到快遞點。理貨理到半路,他便捏著清單垮了臉,好心情猶如天上的雲彩,頃刻間散了個一乾二淨!
臥槽!今天又有兩件清平巷的到付件!
作者有話要說:
☆、收錢是難事
許慕正憂鬱的看著那兩件到付的包裹,老闆娘走到理貨區,拍拍手掌示意大家注意,“剛才接到總部的通知,評分系統明天開始正式生效,當月平均分直接作為工資發放的績效比例。評分是以實際生成時間為准的,所以大家今天開始就得多注意送貨態度,爭取好的分數,否則下月工資就要大打折扣了啊!”
“實際生成時間?”鐘哥抹把額頭的汗水,疑惑的看著老闆娘。
負責一號區的胖子拍拍身邊的那摞紙箱,對著老闆娘道,“就是咱們今天送的包裹,收貨人明天才想起打分的話,分數就算明天的,對吧?”
“對,就是小李說的這個意思。”老闆娘笑眯眯的點點頭,又對著許慕道,“小許啊,你這邊就按每天的平均分計算,當天結算工資後的打分計入第二天的平均數裡。”
眾人趕緊都低頭查看手機裡的評分系統,許慕也不例外。
點進微信,昨天平均分是4.8,許慕翻了翻,發現有兩位顧客不滿包裹的紙箱被淋濕,分別打了四分,他歎口氣,以後下雨天要更小心些,再拿到四分就得扣錢了。再劃會去,浮在最上面的兩條評分,ID特別眼熟。
【用戶名:常小白 分數五分 PM15:40
評價內容:太好了,東西被雷劈了,下次請繼續保持這個服務!】
字裡行間透露出的詭異的喜大普奔情緒讓許慕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真想告訴那件限量版外套的賣家,親,你知道麼,陰差白無常大人是你家的忠實客戶!
【用戶名:勾爾 分數五分 PM22:40
評價內容:非常感謝認真負責的把離家出走的笨蛋送回來,希望今天的電閃雷鳴沒有嚇到你。另外,朱辰說很它喜歡這次的市內半日游,導遊開車很穩,不會暈車,跟同伴換過靠底的座位後就更能安心的欣賞風景了。它說下次應雷劫的時候會再來找你。】
導遊?誰是導遊?哪來的半日遊旅行團?我明明只是在送快遞!
許慕看得一頭霧水,還有“應雷劫的時候會再來找你”是幾個意思?誰要跟你一起接受天打雷劈啊!
一百二十七件貨,四件的送貨地址是清平巷,即便萬般不情願,送完其餘一百二十三件貨的快遞小哥也只能帶著剩餘的東西頂著毒辣辣的日頭趕往最後的目的地。
四件貨分別送往三十七號,七十四號、九十七號和九十九號。三十七號的宅男和七十四號都是老面孔,最後兩件才是令快遞小哥頭疼的到付件。
早死早超生!許慕一咬牙,決定先去送後面的兩件到付貨,然後再去見另外兩位老熟人。
九十九號門戶緊閉,白牆灰瓦,五開間的門臉,硬山頂兩側豎著高大醒目的風火山牆,屋簷上那溜灰黑色的磚瓦都細緻的雕著獸頭紋,看起來氣派非凡。
“請問金先生在麼?有您的快遞!”許慕瞄瞄單子上的金額,醞釀了幾秒,便抱著包裹過去敲門。包裹是個四十公分見方的紙箱,邊角已經撞得有些變形,纏著許多層半透明的淺紅色膠帶,抱在手裡飄飄輕,感覺上就像裝著棉花似的。
沒過多久,裡面便有了動靜,屋內傳出個略顯沙啞的聲音,“等一下。”
“好的。”許慕趕忙應聲,抱著紙箱安靜的等在門口。
約莫半分鐘後,只聽“咯吱”一聲,鋪面打開了半扇門。屋子裡像游泳池似的,一股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讓站在大太陽底下的許慕忍不住深吸了口氣。
門口站著個鬚髮皆白的老頭,頭頂紮著四方髻,兩側幾綹髮絲隨意垂散,身上套著件淡金色的團紋長衫,看起來精神矍鑠,仙風道骨,就像剛從古畫裡走出來的人物。
“金先生是麼?”許慕見到他穿越式的長衫打扮有些發愣,兩秒後才回過神,趕忙把手上的箱子往前遞遞,“有您的快遞,從海南寄過來的。”
老頭像是眼神不太好,眯眼細看了會兒箱子上的單子,才慢悠悠的將門全部打開,示意許慕把東西放在門口的烏木小幾上,“放那兒吧。”
“金先生,等等,這是□□件,您還沒付錢呢!一共三十五塊。” 許慕努力的微笑著,攔住準備合攏的大門,把一隻手伸到老頭面前,咱是服務業,為了坑爹的評分系統,態度一定要好。
老頭淡定的點點頭,中氣十足的往他手裡吐了口痰,留下五雷轟頂風中淩亂的某人關上門施施然的走了。
許慕:……………………
臥槽!
一萬頭草泥馬神獸在快遞小哥心頭踐踏而過,不給錢就算了,哪有往人手裡吐痰的!!!
許慕僵滯的掌心裡,那口唾液迅速凝結為琥珀樣澄淨通透的淡金色結晶體,如珠似寶,在陽光下閃動著美麗的色澤,散發出淡淡的水香。
【還不趕緊收起來,千年龍涎晶,求都求不來的好東西!】背包上的麒麟珠著急的跳了兩跳,提醒還在石化狀態的快遞小哥。
“千年龍涎晶?”許慕垂下睫毛,發現手心裡的東西在短短幾秒內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匪夷所思的變化。
【沒錯,你不要的話就進貢給本座好了!】夫諸的語氣裡帶著“有眼不識金鑲玉”的鄙視。
“那它到底有什麼用?”
【用處多了,比如說,你不是要學習吐納麼?點上指甲大小的一塊,進度上就能事半功倍。】
許慕:………………
清平巷到底都住著些什麼樣的人物?剛才那位老人該不會是條千年老龍吧?
九十七號的鋪面似乎主營石頭,隔著玻璃窗就能看到店裡大大小小擺放著上百種石頭。許慕勉強認得小部分,比如紅珊瑚或者青金石,更多的他完全看不懂,有些質感像玉的也就算了,有些完全看起來就是塊鵝卵石吧?
店門口墜著幅透明的淡綠色紗簾,輕薄得像雲煙一般,要不是底下綴著排水晶珠,估計早就被風吹跑了。
許慕拎著包裹站在紗簾前面,禮貌的朝向店裡,“你好,請問方女士在麼?有您的快遞。”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息。
許慕只得敲敲窗子,提高聲調,“你好,方女士在麼?”
【我媽媽不在。】隔了幾秒,屋子裡傳出個小小的聲音。
許慕循聲望去,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怯生生的眨著眼睛,自櫃檯後面探出頭來。
【快遞你可以放在門口的石凳上。】小女孩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指門口的石凳狀的青條石,她軟軟的頭髮紮成兩個羊角辮,隨著動作晃來晃去,煞是可愛。
“可是這是到付件,需要付十二塊錢。”許慕看看石凳,又看看手裡的包裹,有些為難,“你知道媽媽什麼時候回來麼?”
小女孩搖搖頭,若有所思的眨巴了兩下眼睛,縮回櫃檯後面。沒多大一會兒,她跑出櫃檯,手心裡拿著兩塊黑色的石頭,【這個可以麼?】
許慕哭笑不得的擺擺手,“哥哥不收石頭。”
小女孩再次躲回櫃檯後面,過一會兒又帶出兩塊不知道什麼東西的肋骨,【這個可以麼?】
許慕:………………
為什麼那玩意長得特別像人的肋骨?
見他不說話,小女孩再次失望的退了回去。這次她去了很久,第三次露面的時候,手裡捏著枚外圓內方的銅錢,充滿期待的看著許慕。
許慕抱著包裹蹲在門口,心力憔悴的看著那枚銅錢長歎口氣,你們家就沒有正常的人民幣麼?
“快遞?”一個穿白色長裙的女人走到門口,邊收陽傘邊奇怪的看向滿臉抑鬱的許慕。
【媽媽!】屋裡的小女孩捏著銅錢跑過來。
“對,對,對。”許慕從地上跳起來,把手上的包裹遞到女人面前,“方女士對吧,這裡有您的快遞件,到付費用一共是十二塊。”
女人點點頭,掀開紗簾從小女孩手裡拿過那枚銅錢,爽快的遞給許慕,順道拿過包裹。
“可是,這是銅錢……”許慕垂眼看看那枚銅錢,上面寫著“宣德通寶”四個字,仔細看的話,“德”字似乎還少了一橫。
“沒事,不用找了,天氣熱,剩下錢請你吃冷飲,就當謝謝你陪小多玩這麼久。”女人溫柔的笑笑,轉頭對著小女孩說,“小多,你的新衣服到了,媽媽帶你去後面試新衣服好不好?”
【好!】小女孩拍手笑道,拉著女人的手就往鋪面裡面跑。
許慕捏著那枚銅錢,看看母女二人不容打擾的背影,再看看手裡的銅錢,無奈的抿起嘴唇,得,待會找個地攤把這枚銅錢賣了折現吧。
七十四號收貨的依舊是那只體型巨大的薩摩耶,它動作熟練的把簽收單扒給許慕的時候,許慕已經能夠坦然以對。
既然有的狗狗能幫主人買醬油,為啥就不能有幫主人收快遞的狗狗?關鍵是人家智商高嘛!你看它收的都是大公司寄來的檔類快遞件,主人肯定是個商務精英大忙人,打個電話分分鐘上萬美金的那種。
要說這條街的網購重度患者,非三十七號經營瀚海堂的遊戲宅男莫屬,平均兩天,就會有一件他的快遞,而且准是零食。許慕帶著最後一箱零食趕往瀚海堂,送完這單,今天就算搞定了。
許慕走到門口的時候,整天沉浸在遊戲裡的宅男難得的沒有打遊戲,反而站在櫃檯前認真的拿著放大鏡查看一塊碧色的扁長狀玉器。
一個八字眉的男人老實巴交的站在櫃檯邊上,揣著雙手絮絮叨叨的道,“這東西是我昨天在地裡挖出來的,一鋤頭下去轟隆一聲巨響,還冒起陣紅煙,把我嚇了老大一跳。後來刨出來才發現,好像是塊玉,您看看能值多少錢?”
☆、第二十三章 無巧不成書
運氣這麼好!
旁邊的許慕聽完男人的敘述,又羡慕的往宅男手上瞅了幾眼。
那塊東西上尖下平,長得就像切掉一半的玉圭,通身蒲紋,整體紋案風格看起來莫名的有些眼熟,尖的那端則雕飾著精美的雀羽狀紋路。
半壁為璜,半圭為璋。
許慕心裡咯噔一下,想起前幾天鳴川拿在手裡的那塊玉圭。
玉圭、玉璋,加上之前在王樂天那裡看到的玉璜,如果這三件真的屬於同一套禮器,還差一件玉琥就能湊齊東西南北四方的禮器。
不會這麼巧吧!
“玉還不錯,不過你剛才說這東西是從地裡挖出來的?”宅男斜睨了八字眉的男人一眼,眼神裡帶著些質疑,“玉這種東西長年埋在地下都會有土沁的痕跡,時間更長的話還會有土咬,這塊玉上面完全沒有這樣的痕跡。換句話說,你拿來的這塊玉埋在地下的時間可能並不長。”
男人漲紅了臉,著急伸出雙手比劃著,“真的是從老房子後山挖出來的,我家就住在後馬寨,您不信可以跟我回家去看,那個坑還在呢。”
宅男捏著那塊玉,用指腹沿著上面的紋路來回撫摸,隔了好一會兒才說,“這樣吧,我出八萬買你這塊玉,但這個價格只在今天有效。當然,你可以先去外面多問幾家,再決定賣不賣。”
【奸商!上次別人買小生的時候明明花了五十萬。】屋子裡突兀的冒出第三個聲音,帶著些痛心疾首的感覺,像是有個儒生在搖頭感歎。
許慕:………………
“小生”大人您哪位?不會是玉璋吧?
“八萬?”這真是天上掉下個金元寶啊!男人眼中綻放出亮光,連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連連點頭,“賣,我賣,剛才那家店只肯出五萬。”
【遇~人~不~慧,明~珠~暗~投!還是上次那個道士識貨……】那聲音的主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自怨自艾,若是有身體,估計就要哭天搶地了。
道士?
聽到這個詞,原本若無其事的旁觀“賤賣慘劇”的快遞小哥猛的瞪圓眼睛,“上次的道士”是什麼意思?
許慕望望正在商量轉帳方式的兩位元,壓低聲音對著玉璋問,“你說上次的道士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有個道士把你埋在後馬寨的?”
【救命啊!有妖怪!】聽到許慕的話,那聲音沉默了幾秒,而後驚慌失措的大叫起來。
許慕滿頭黑線,先搞清楚咱倆誰是妖怪好不好!
過了一會兒,那聲音又小心翼翼的問,【……你,你聽得到小生講話?】
許慕點點頭,“你說的道士……”
【厚絲絨的楠木盒睡起來比較舒服,你能幫小生跟他們說說麼?還有,洗澡的時候別用刷子,用棉布。還有還有,不要曬太陽,太難受了。】那聲音根本沒聽許慕在講什麼,只是自顧自的提了一大堆要求。
得,這還是塊注重生活品質的玉!
許慕無語的瞄瞄還在跟男人說話的宅男,一點都不覺得對方會滿足這些要求。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想辦法幫你跟他說。”許慕用指頭輕輕叩擊櫃面,討價還價的道。
【……好吧。你想問什麼?】
“就說說你是怎麼被埋到地下的。”
【小生和其他五位兄弟本是主人閒暇時按照六器之禮雕琢出的玩物,五十年之後,主人,將我們按照*的方位分放在幾處,小生便被放置在會稽山下布在風水陣裡。舒服的在會稽山下睡了許多年,半年多前,莫名其妙的來了幾個道士,硬是破陣將小生帶出山。後來,小生還見到了當初一起出世的三個兄弟,可惜它們都太笨了,一千多年還沒借著主人的仙息修出靈識,只有小生一個脫胎成靈。】玉璋的口氣帶著些許的優越感,六個同胞兄弟,只有它一個得天獨厚的修出靈識。
許慕飛快的眨了眨眼睛,如果你的三個兄弟其中兩位是我見過的那兩塊的話,作為玉器來說,很明顯最該驕傲的是那塊玉璜,畢竟它的身價有六百萬。
“你說的主人是誰?”聽玉璋的意思,它這位主人恐怕不是普通人。夫諸也說過,那幾塊玉器上有主人的氣息,會不會它們的主人是同一個人?許慕覺得自己彷佛在千頭萬緒中就要抓到點什麼東西。
【主人就是主人啊!】
“他叫什麼?”
【不知道,小生都管他叫主人。】
………………
“那他長什麼樣?”
【唔……跟你差不多。】
………………
許慕無語凝噎了幾秒,知道關於主人的問題討論不出什麼結果了,“……你繼續往下說吧。”
【再後來,小生被轉手賣到另一個道士手裡,他把小生埋在了地下。那裡面又濕又冷,土的味道還特別難聞……】提起地下的環境,講究生活品質的玉璋明顯滿腹牢騷。
那邊的宅男已經拿出手機準備給男人轉帳,許慕趕緊抓緊時間問它,“你怎麼確定把你埋在地裡的那位是道士?”
【他第一個埋的玉圭,明顯是在佈陣。小生在旁邊看到了。】
“佈陣?你還記得那個道士的長相麼?”
玉璋沉默了幾秒,苦惱的說,【你們人類看起來都是一個樣子,小生認不出。】
許慕:………………
所以剛才所謂的你家主人跟我長得很差不多,只是你認不出人類的長相吧?
臉盲症重症患者。
再說了,要論相似度,你們石頭才是一堆堆的都長一個樣子好吧!
半分鐘不到,銀貨兩訖,男人興奮的跟宅男道別,離開瀚海齋。許慕只得中止了跟玉璋的對話。
“您好,快遞請簽收一下。”許慕指指放在櫃檯上的紙箱,把單子遞給宅男簽收時,他忍不住又看了放在檯面上的玉璋幾眼,如果有機會,真該把這塊玉璋帶出去好好盤問清楚。
按照它剛才的說法,有人故意用四塊玉器在城內布了個什麼陣?
這人的目的是什麼?難道錄陽陣只是其中一環?
“怎麼,你想買?”宅男打了個哈欠,又恢復成平時雙眼無神的模樣,“宋代的玉璋,一千年左右,雕工和砣工都屬上乘,你要的話便宜點算你三十五萬吧。”
許慕:………………
奸商!!!
坐地起價,你當我沒聽到你剛才多少錢買的麼!
“我只是覺得挺好看的,想拍個照給朋友看看。”
“隨便,你朋友想買也可以讓他直接過來。”宅男抓抓腦袋上的那頭亂髮,抱著紙箱陶醉的沿著縫隙聞了一圈。
【小許,你什麼時候回來,今天月底,儘量早點結帳。】許慕拿出手機剛想拍照,螢幕上跳出條千里快遞發來的微信,一看就是老闆娘的口吻。
許慕快速對著那塊玉璋拍了兩張,猶豫再三,他轉頭跟宅男說,“聽說這種古玉用襯著厚絲絨的楠木盒保管比較好,不要曬太陽,清理的時候最好用棉布擦拭。”
【說的太對了。】玉璋開心的附和,雖然只有快遞小哥一個人聽得到。
宅男疑惑的看看許慕,“玉器最好應該放在紅木盒裡吧?”
許慕:………………
我總不能說是這塊玉的個別喜好吧!
離開瀚海堂,許慕先給鳴川打了個電話,把玉璋提供的消息都轉述給他,並且提供了玉璋的下落,鳴川立刻表示會全力追查出最後那塊玉琥,再看看能不能順便找出那個道士的線索。
錄陽陣差點弄出人命,佈陣的道士難辭其咎。
“別忘了我的獎金。”掛電話前,許慕著重叮囑,心心念念的惦記著自己的獎金。
鳴川:………………
物是人非,人心不古啊,百年前的道士還以維護天綱為己任,現在的道士卻三句話離不開錢。
四點不到,許慕趕回快遞點結帳,順便跟老闆娘研究了明後兩天送貨的問題。
由於捨不得週末這兩天的工資,許慕放棄了讓別人代送的方案。最終跟老闆娘商量的結果是他週六盡可能早點出發去送貨,周日下午回到尚海後再去送貨,這樣中間勉強可以擠出一天一夜的時間跟馮沅去橫店。如果周日結束的時間比較晚,快遞點已經關門,就到週一的時候兩天的工資一起結算。
快遞小哥對這個方案滿意極了,既不耽誤事情,又沒虧錢,兩全其美!
馬不停蹄的忙活到下午四點,坐在回家的公車上,許慕才想起來,自己忘了找地方把那枚宣德通寶拿去折現。
明後天的送貨時間都緊,還是過幾天再說吧,反正不差這幾天。許慕無奈的歎口氣,從兜裡摸出那枚通身包著層黑色包漿的銅錢,小心的把它和龍涎晶一起放進背包內層的小口袋裡,家裡還有兩件,再攢攢,就能開個雜貨店了。
“你說明天先送完快遞再出發?”聽完許慕的解決方案,馮沅皺緊眉頭,英俊的臉上寫著“不滿”兩個大字,“就不能找人代送麼?”
“那樣我就沒有工資了。”許慕擰著眉毛滿臉心疼的表情,至少有兩百塊呢!
“這兩天的工資我補給你,五百塊夠了吧?”
“那樣你的錢就少了五百塊啊!而且,我們兩個的總收入裡還是損失了我兩天的工資,該賺的沒賺到。”提到錢,許慕絕對是錙銖必較的典範。再說,馮沅的錢也是辛苦熬夜加班賺來的,不能隨便亂花。
馮沅:………………
馮沅揉揉太陽穴,無奈的說,“算了,明天我早點起床幫你送吧,兩個人速度能快些。”
“哥,你真好!”許慕“感激涕零”的沖上去準備給馮沅個大大的擁抱,卻被那位單手抵住額頭,嫌棄的推拒在一米之外,“說過多少次了,沒洗澡之前不許往我身上蹭。”
快遞小哥“委屈”的皺皺鼻子,偷襲了這麼多次,似乎從來就沒得逞過。
“說說我明天需要做些什麼?”馮沅屈指敲敲許慕汗涔涔的腦門,把鬧騰的某人推回去,另外那只手忙著打字給王樂天發短信,約定第二天碰面的地點和大致時間。
“特別簡單,第一,按照單子上的位址送貨,注意別丟件,第二,把顧客簽過字的黃色回執聯帶回來,第三,最重要的,態度要好。”許慕扳著手指講解,在最後一條上著重加強語氣,態度不好會扣錢的,到時就白忙活了!
週六的上午通常都是馮沅長睡不起的補覺時間,可想而知,大清早六點半跟著許慕爬起來的大魔王,臉色有多麼可怕。
“哥,不然你還是在家睡覺吧,我快結束前給你打電話,我們在快遞點門口會和就行。”覷著馮沅比黑無常還黑的臉色,許慕忐忑不安的提議。
他後悔了,就馮沅這表情,還不得把收快遞的顧客都嚇死?
評分系統會不會出現排壯觀的零分?
“不用。”馮沅沉著臉搖搖頭,拎起車鑰匙和背包率先出門。
面對大魔王的低氣壓,許慕實在沒有勇氣再說一遍。無力回天的他只得坐在副駕上不停的望著車頂祈禱,老天爺保佑,祖師爺保佑,今天千萬千萬不要出問題!
在某人的冷凍氣場壓迫下,快遞點的理貨速度破記錄的得到空前提升。別說許慕,其它幾位快遞員的動作也擰緊發條樣的迅速許多,大家火燒眉毛似的,愣是比平常提早十幾分鐘離開快遞點。
馮先生的冷臉真是提高工作效率的神器!
馮沅皺眉看看按位址順序堆在車後箱的一百一十七件貨,指指屬於最近那個社區的二三十件貨,“這堆歸你,剩下的歸我。”
“我再多送點吧。”幫忙的送得比正主還多,本末倒置了吧!何況裡面還有四件清平巷的貨。許慕看看剩下的那一大堆,鼓足勇氣開口,試圖改變馮沅的想法。
“我開車,速度比你快,這樣分配正好。”馮沅挑挑眉毛,雕塑般英俊的臉上線條冷硬緊繃,表示沒有商量的餘地。
算了,先送完再趕過去幫忙吧。許慕憂心忡忡的點點頭,抓緊時間蹬著小三輪沖進社區。
目送著許慕的身影消失在社區綠化帶後面,馮沅面無表情的掏出手機,“鳴川,叫大家到雲至路口集合。”
許慕手上還剩兩件貨時,接到馮沅的電話,“你那邊怎麼樣?”
“還差兩件就送完了,要不要過來給你幫忙?”許慕跑得有些氣喘,索性把懷裡的兩件貨放在樓梯扶手上,邊擦汗邊接電話。
“我已經送完了。”
“送完了?”許慕的動作頓了頓,詫異的看看手機,八點三十五分,這才四十幾分鐘,□□十件貨就送完了?
怎麼做到的?
“沒錯,你送完就趕緊下來,我在社區門口等你。”
“你……”該不會是都扔了吧!愁眉苦臉的快遞小哥沒敢把後半句問出來。
他手腳麻利的送完最後兩件貨趕到社區門口,馮沅的車果然好整以暇的停在路邊的臨時停車位上。
馮沅打開車窗,揚揚線條流暢的下巴,把一遝理得無比整齊的簽收單遞到快遞小哥手裡,“快去交單子。”
許慕半信半疑的低頭數了數,數量倒是對,加上他這邊的二十五件,正好一百一十七件。
從老闆娘那邊結算好工資,許慕坐上馮沅車的時候,還在糾結,四十幾分鐘送好九十幾件貨,平均兩分鐘送一件貨,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這逆天的效率馮沅到底怎麼做到的?難道都扔樓下了?
他擔憂的打開微信刷著評分系統,就怕刷出零分的差評或者投訴。明天的工資說不定就要打水漂了。
【用戶名:lily分數五分am8:59
評價內容:必須五分,一大早就有帥哥來敲門,今天肯定會走好運,待會兒要不要去買張彩票?】
【用戶名:咖啡不加糖分數五分am9:05
評價內容:啊啊啊啊啊啊!現在的快遞都長得這麼帥麼?真想跳槽去做快遞公司的前臺。】
【用戶名:tracylu分數五分am9:05
評價內容:送貨的小哥帥得讓人合不攏腿,求手機號微信號微博號!求所有的聯繫方式。】
【用戶名:五裡分數五分am9:06
評價內容:快遞小哥快到碗裡來,求合影,求籤名。】
【用戶名:峰峰峰峰分數五分am9:07
評價內容:美顏即正義,顏值決定一切,就沖那張讓人神魂顛倒的臉,五分好評也是必須的。】
【用戶名:天真熊分數五分am9:07
評價內容:身材挺拔,冷酷英俊,沉默寡言,還穿著我最喜歡的紅椰子,今天的快遞小哥簡直是我的天菜!我要跟他表白!】
………………
微信裡刷出一長溜的五分評論,評價內容全是排山倒海般的各種各樣的花癡。
說好的評價服務品質和態度呢?
你們這群看臉的傢伙!
許慕轉頭看看馮沅腳上那雙紅椰子,再看看手機螢幕上源源不斷的五分,頗有些哭笑不得,刷臉什麼的,真是夠了!
由於剛才的東奔西走,這會兒許慕臉上被熱氣蒸得紅彤彤的,鼻尖上還掛著層亮晶晶的汗珠,朝陽在他高挺的眉骨和鼻樑間打出片高光似的暈影,帶出少年特有的英氣。
馮沅把空調的冷氣調大了些,又從車載小冰箱裡拎出瓶冰鎮飲料貼到許慕熱騰騰的臉上,“先喝點水,困的話就睡會兒,路上至少得開三四個小時,足夠你補覺了。”
許慕接過飲料,小動物似的晃晃腦袋,頭頂的呆毛跟著顫了幾顫,“我不困,陪你聊天,不然你自己開車太無聊了。”
馮沅揉揉他的腦袋,“過段時間你抽空去學學駕照吧,用處挺多的。”
許慕順手把飲料貼到另一邊的臉頰上降溫,“尚海學個駕照多少錢?”
“五六千塊吧。”
許慕:………………
這麼貴?
我還是先攢攢錢再說吧。
赤貧線下的快遞小哥掂量著自己那四千塊出頭的小金庫,哀怨的耷拉下嘴角。本以為現在已經有點積蓄了,原來根本不夠看。
“不過駕校離我們那邊都比較遠,我記得當初就是在後馬寨附近學的,過去得折騰兩三個小時。”
後馬寨?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許慕突然想起昨天那塊玉璋。
他放下飲料,開始在地圖上查後馬寨的位置,比對著發現玉圭的玉帶湖公園,果然是正東和正南的位置。
“哥,昨天我送快遞的時候,在清平巷的玉器店裡又看到塊玉璋,拿去賣的人說,玉璋就是他在後馬寨挖出來的,按照位置來說正好在南邊。假設有人真的收起了玉璋、玉琥、玉璜和玉圭,你說,最後那塊玉琥會不會在西邊?”他們現在就在穿過尚海市區朝西開,許慕一邊把昨天的狀況跟馮沅補充說明,一邊用手指在螢幕上按照比例尺比劃著,試圖找處最對稱的位置,尚海附近的地理位置他不太熟,只能靠電子地圖幫忙。
馮沅在腦子迅速勾畫了張地圖,眉心淺折,給王樂天發了個語音資訊,“你二叔後來是不是把那塊玉璜放在吳曲山附近了?”
“對啊,就是他在吳曲山的別墅,特意請大師看的位置。”王樂天消息回的極快,“你們到哪了?我在高速入口等你們等得快睡著了。”
“你可以起床了,五分鐘內准到。”
“橫店。”馮沅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打,平靜無波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最後那塊玉琥,十有八/九是在橫店。”
按照東南西北的方位,和四角對稱的距離,如果真有人特意安置了這四塊玉器,最後那塊玉琥,十有□□是在橫店。
“橫店?”許慕詫異的轉過頭看著駕駛位上的馮沅,“太巧了吧?”
“看來,這兩天我們說不定還會有點意外的驚喜。”馮沅勾起嘴角,露出個極其淺淡微笑。
幾分鐘後,鳴川的手機上跳出兩條一模一樣的資訊,【玉琥很可能在橫店。】
跟那天在醫院規規矩矩恨不得把存在感降低為零的狀態完全不同,王樂天鼻樑上架著副d家最新款的冰藍色的鏡面墨鏡,開著輛拉風的寶石藍色跑車,風騷的停在高速公路的入口,就像一隻驕傲的展開尾羽的孔雀,每根羽毛上都高調的貼滿了鑽石,吸引無數來來往往的目光。完全是一副風流倜儻,英俊多金的標準富二代公子哥兒摸樣。
許慕撇撇嘴,難怪那只狐狸會纏上他,就這得瑟的風格,注意不到就怪了!
馮沅見許慕望著王樂天那邊若有所思的樣子,貌似隨意的問道,“你喜歡那輛跑車?”
許慕點點頭又搖搖頭,“也不是特別喜歡,雖然挺帥的,但是太扎眼了。”
“那輛車只有顏色勉強能看。”馮沅嫌棄的挑起眉峰,“最大的敗筆就是車上那嘚瑟貨。”
許慕:………………
哥,你們真的是好朋友麼?
跟馮沅預估的時間差不多,十二點左右,他們開到了橫店。
和許慕想像中的不同,整個橫店影視基地面積極大,除了人氣極高的秦王宮、明清宮以外,還有清明上河圖、廣州街等數處風格各異的景區,儼然已經成為一個設施完備,風格獨特的影視文化小鎮,東方特色的好萊塢。
許慕坐在車上,走馬觀花的自十幾處景點跨越幾千年的不同建築中穿梭而過,總有種微妙的時空錯亂感。現代裝,古裝,穿著各色服裝服裝的人群熙來攘往,愈發加重了這種錯亂感。
“據說,橫店現在已經成為全球規模最大的影視拍攝基地。這裡最多的是三種人,第一是慕名而來的遊客,身臨其境的體會在大螢幕上看到的那些巍峨的宮殿;第二是劇組的人,這裡常年都駐紮著各種各樣的劇組;第三就是跑龍套為生的群演,他們才是最熟悉這裡的人,比工作人員都熟悉,因為在每個景區轉悠的時間太長。”馮沅見許慕目不轉睛的盯著外面,便主動擔當起講解員的工作,“看到那邊的摩天輪了麼?最邊上還有個遊樂園,待會兒看完秦王宮,要不要去那邊玩玩。”
“我們可以去坐過山車麼?”提到遊樂園,許慕立刻來了興致。他一直挺想去遊樂園試試過山車的感覺。
“只要你敢坐。”馮沅無所謂的挑挑眉峰。過山車什麼的,在他眼裡跟過家家似的,根本不夠看。饑腸轆轆的三人先隨便吃了點東西,便直奔秦王宮景區。
秦王宮算是整個橫店人氣最高的景區,據說是模仿秦王朝當初最主要的宮殿----咸陽宮建造而成,占地有八百畝之廣。
景區整體色調以灰黑色為主,高牆廣庭,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蜂房水渦,長橋臥波,複道行空,高低冥迷。規模巨大,氣勢恢巨集,令人歎為觀止。
主宮的四海歸一殿更是高聳挺拔,威嚴肅穆,即便只是個仿製版,站在殿前仰望這棟建築,依舊能淋漓盡致的感受到秦始皇胸懷四海,吞併六國,統一天下的磅礴氣概。
“秦始皇真了不起。”山寨版已經如此,本尊得如何驚人,許慕助理樣的跟在馮沅身後,一邊按照馮沅的要求幫他拍攝每個角度的全景和特寫,一邊嘖嘖感歎。
【你想見他的話,可以找白無常幫忙啊!聽說他並沒有轉世投胎。】麒麟珠裡的夫諸忍不住插嘴。
許慕:………………
我瘋了才會想去見鬼!
“以這棟建築來說,了不起的是當時的能工巧將。”馮沅修長的手指不停在隨身的本子上勾畫,記錄著自己想要的細節。
王樂天則一派遊客的模樣,無所事事的閑晃在兩人周圍,“就是就是,要說我最想看的建築,秦始皇的地宮絕對算一個。”
“你不幫忙至少別添亂。”馮沅嫌棄的白了說得眉飛色舞的王樂天一眼,那傢伙正晃蕩到許幕面前,擋住了他拍宮牆的鏡頭。
王樂天訕訕的往旁邊挪挪,”不然我去買點飲料過來?“
馮沅挑挑眉毛,“等你的飲料得等到明天吧?想去探某人的班就直說,別藏著掖著的。“
”哥們,人艱不拆啊。“王樂天笑嘻嘻的用胳膊撞撞馮沅,半點沒有被拆穿後的尷尬。
“快走,你在這也幫不上忙。“馮沅揮揮手,示意他趕緊走人。
“待會晚飯時間會和,我讓judy帶幾個劇組的朋友出來。“王樂天勾著馮沅的肩膀神神秘秘的跟他咬耳朵,準備晚上攢個飯局,環肥燕瘦,任君挑選。
“算了吧,我沒興趣。“馮沅搖搖頭。
“哥們,上次在酒吧搭訕的美女你也沒興趣,“王樂天意有所指的瞄瞄馮沅的褲襠,男人逢場作戲多的是,哪有將美女拒之門外的,”你不會不行吧?“
馮沅用餘光掃掃認真拍照的許幕,斜睨著王樂天,似笑非笑,”不然你試試?“
”老子只喜歡女人!”王樂天鬆開他的肩膀,堅貞不屈的用雙手護在自己的胸前。
“快滾吧,就你那白斬雞的身材,誰會有興趣。“馮沅作勢踹他一腳。
“好,好,好,我滾啦。”王樂天忙不迭的溜了。
許幕和馮沅兩人混在遊客裡,慢悠悠的兜轉到大殿。
滿殿的喧囂裡,許幕拿著相機在熙熙攘攘的遊客中東跑西顛活力十足的幫馮沅抓拍素材。
陽光穿透窗戶投射在精嵌花紋的地板上,光塵飛舞,馮沅安靜的靠在大殿一角的柱子上,眼光追隨許幕,舉著本子飛快的勾出張速寫。
紙面上寥寥數筆,傳神的勾畫出一個微翹著嘴角的少年,剪影如畫,揚頭舉著相機努力的拍攝大殿殿頂。
畫面上的每一筆都浸潤著難得的溫柔,洩露出下筆人難以名狀的的心思。馮沅垂下眸子,靜靜的看著那張紙,鄭重的簽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哥!你看這些角度行不行!。”遠處的許幕舉著相機快步朝馮沅跑過來。
馮沅若無其事的從本子上撕下那張速寫紙,瞬間碾成紛飛的紙屑,丟在身旁的垃圾桶裡。
“畫廢的?”許幕疑惑的看看垃圾桶。
“恩,廢稿。”馮沅隨口應道,接過相機翻看了幾張,“全景圖可以範圍再拉大一些。細節圖都拍得不錯。”
“哥,剛才有個工作人員說,後面新開了個地宮景區,我們要過去看看麼?”許幕把手裡宣傳單頁遞給馮沅。
“地宮?“
”恩,說是這個禮拜五才開放的新景點,不過,想進的話每人要單獨再交二十塊的門票。“提到錢,許幕又有些遲疑。
那張a4紙大小的單頁印製得有些粗糙,上面配著幾張燃著銅質鳳鳥長明燈的地宮通道圖片,通道由巨大的邊長將近四十公分的暗灰色磚塊製成,在一人高的位置上陰刻著模糊的紋案,粗略看起來像是變雲紋。
“那就去看看吧。“馮沅點點頭。雖然對於酒店的基本風格,他已經有了大概的想法,但多看看並沒什麼不好。
選擇去地宮的人非常少,加上他們也才四五個。
兩人在大殿後面一個裝著木柵的小窗□□了錢,跟在暗金色的指示牌沿著狹窄的宮牆左拐右轉,走了將近十分鐘,才來到一處石獸鎮門的入口。
馮沅看看門口體型碩大那兩隻的石獸,眼角不易察覺的眯了眯,伸手將許幕勾著脖子攬到自己懷裡,“小慕,下面可能會黑,別走丟了。“
“肯定有燈的。“許幕不以為意的應道,低頭調試著手裡的相機閃光燈。
“好,可以進去了。“守在門口的工作人員操作按鈕打開石門,示意許幕、馮沅和另外那幾位遊客進入地宮。
轟隆隆,兩人多高的石門朝兩側退開,露出條燈光昏黃的石道。石道一側條挑著青銅的鳳鳥長明燈,正是宣傳單上的圖案。
一股寒氣撲面而來,許幕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進門的步行石道只有一米來寬,勉強能容納兩人並行。許幕跟馮沅兩人走在最前面,其餘幾人稀稀拉拉的跟在他們後面。
沒走幾步,兩側的石壁開始出現壁畫,上面栩栩如生的雕畫著秦王統一六國的內容,眾人都仰頭欣賞起壁畫。
十幾分鐘後,走到步行道盡頭的許幕突然覺得不對勁,身後靜得可怕,回頭一看,直線型的步行道裡,除了自己和馮沅,居然空無一人!
☆、第二十四章 裝神弄鬼
“哥,他們都不見了!”許慕撞撞馮沅的胳膊,張望著身後的石道,明晃晃的通道,幾乎可以一眼到底,好幾個人呢,怎麼會無聲無息的就消失了?
難道有什麼可以轉彎的暗門,他和馮沅剛才沒有注意到?
快遞小哥邁步剛想往回走,馮沅臉色凝重的探手拽住他的後衣領,“別自己亂走。”這種時候,一定是待在自己身邊最安全。
許慕被拽得差點跌進馮沅懷裡,他狐疑的回過頭,看看馮沅,眼裡明明白白的寫著:
哥,你這麼大個人,不會還怕黑吧?
“小心點,萬一這裡有什麼機關暗道的,掉下去怎麼辦?”馮沅淡定的無視許慕的質疑,抓住他的手腕,示意他走在自己後面。
“沒事,我走前面給你探路。”許慕挺起胸膛,恨不得跟馮沅明說,自己背包上帶著只九級凶獸,當肉盾什麼的,血槽深厚,普通怪獸分分鐘碾壓,保險係數還是相當高的。
“你懂奇宮八卦?”馮沅面色平靜的看看某只掛名的道士後裔。
許慕:………………
我只懂點明星八卦。
就知道指望不上你!馮沅了然的挑挑眉毛,目色沉穩的打量著四周。
學建築的還懂奇宮八卦?許慕羡慕的看看彷佛什麼都會的馮沅,也學著他的動作四下觀望。
這是條全部由巨型青磚砌成的通道,看起來直來直去,大約四十米長,三米來高,出現壁畫開始,通道略微擴寬了些,約莫有兩米五左右。從地板到牆壁再到天花板,幾乎都是同樣顏色和尺寸的大型青磚,顯得規矩而壓抑。
為了尋求逼真效果,牆壁一側的青銅長明燈不但裝著燈泡,鳳鳥頭頂還托著盞真正的油燈,奶白色的燈芯有成人小指粗細,只是現在並沒有點燃。
兩側淺雕的著一人多高的壁畫,邊角裝飾變雲紋,剛才他們一路看過來,並沒有在壁畫上發現什麼不妥。
天花板和地板的青磚,則分為素面和刻著團狀螭龍紋的兩種,採用隔一間一的拼嵌方式,上下對應,鋪滿整條通道。
許慕接連查看了三四塊裝飾著螭龍紋的地磚,才發現那些紋案圖形並不相同,睜眼,閉眼,仰首,回望,幾乎每塊都神態各異。
真是奇門遁甲的話,那最可疑的就是這些地磚吧?
但是,開、休、生、傷、杜、景、死、驚,八門分別在哪?
馮沅打量幾秒後,淡定的邁開步子,許慕趕緊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握住背包上的麒麟珠,準備一有風吹草動,就呼喚夫諸出來幫忙。
兩人走了大約二十來步,馮沅停下腳步,“發現有什麼變化沒有?”
“沒有……”許慕正準備搖頭,腦袋突然頓住了,他們剛才至少走了八/九米,他和馮沅到通道入口處的距離卻根本沒有縮短!
臥槽!
這不科學!什麼情況?
幻覺?
許慕瞪眼看看空無一人的通道口,百思不得其解。
“再試試。”馮沅拽著許慕的手腕,又往前走了三十來步,他們距離剛才的止步的通道盡頭倒是遠了,距離入口,依然還有接近五十米。
他們不死心的又走了三十來步,就像置身跑步機上似的,跟入口的距離始終沒有變化。
“不然,我們試試往那邊繼續走?”許慕指指身後,跟馮沅提議。
馮沅點點頭,兩人便又掉頭往剛剛他們發現眾人不見的位置走。這次倒是很容易就縮短了距離。
“看來我們只能繼續往前走了。”馮沅挑挑眉毛,回望了入口一眼,伸手勾住許慕的脖子,大步朝前走。
許慕眨巴眨巴眼睛,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
他們正往前走著,腳下的一塊地磚突然毫無預兆的翻開來,踏空的兩人同時掉了下去!
踏空的瞬間,許慕下意識的抱住馮沅,他的腰也被馮沅一隻胳膊摟得死緊。
下面似乎是個全封閉的滑梯式通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彎彎曲曲一路向下,幾分鐘後,許慕和馮沅掉落在一個正方形的石室裡。石室裡依舊點著通道裡那樣的鳳鳥長明燈,只是燈光更加昏黃,估計是瓦數不夠的緣故。
哥你不是懂奇宮八卦麼?
我們怎麼會摔下來?
許慕瞪眼看著馮沅。
馮沅泰然自若的挑挑眉峰,“我不懂啊,所以才問你懂不懂。”
許慕:………………
剛才是誰一副胸有成竹掌控全域的樣子?說得這麼理所當然真的好麼?
石室空蕩蕩的,大約十米見方,除了兩側牆壁上的長明燈和他們滑進來的洞口,什麼都沒有。
許慕和馮沅環顧四周,沒發現任何類似出口的地方。
“好像出不去了?”許慕著急的摸出手機看了看,沒有信號。
“總會有辦法的,先歇會兒。”馮沅示意許幕先坐下休息會兒,稍安勿躁。
兩人除去手肘有些輕微的擦痕,基本沒有受傷。許慕從背包的小口袋裡翻出兩個機器貓圖案的創可貼,準備幫馮沅貼上。
馮沅嫌棄的看看那個咧嘴傻笑的藍胖子,堅決拒絕它出現在自己身上。
許慕只得自己在膝蓋和手肘上各貼了一張。
馮沅打量著左膝和右肘各帶著一個微笑的藍胖子的許幕,意味不明的點點頭,“不錯,挺適合你的。”
許幕:………………
“那兩隻鳳鳥的尾羽不太一樣。”許幕百無聊賴的打量著石室裡唯二的兩盞長明燈,驀地發現它們的九條尾羽一隻朝上捲曲,一隻朝下捲曲。
“剛才通道裡的長明燈都是朝上的。”許幕肯定的跟馮沅說。
“那就試試。”馮沅拽著許慕站起身,走向那只尾羽圖案朝下捲曲的長明燈。
馮沅伸手在鳳鳥狀長明燈的尾羽和其他位置一一按過,按到鳳鳥抓住牆壁的爪子時,石室內突然傳出陣清脆的鳥鳴聲。
一隻拖著九條尾羽的黃色雀鳥自長明燈上騰身而起,展翅沖向石室頂部。它在石室內盤旋一圈,收起翅膀,倨傲的落在長明燈的油燈托上,微微側頭,眨動空洞的眼眸,似乎在審視面前的人。
它身形跟孔雀差不多大小,長得很像傳說中的鳳凰,燕頜雞喙,麟前鹿後,蛇頭魚尾,龍文龜背,九條尾羽流光溢彩,閃動著星星點點的輝澤。
“鳳凰?”許慕兩眼瞪得溜圓,揚頭看著那只雀鳥。
馮沅饒有興趣的盯著那只雀鳥,“鳳象者五,五色而赤者朱雀;黃者鵷雛(hu);青者鸞;紫者鸑鷟(yuèzhuo);白者鴻鵠。這只黃色的應該是鵷雛。”
“鵷雛?”
“《莊子.秋水》裡說過,夫鵷鶵,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
說白了就是只鳳凰裡任性挑食的貨嘛!
許慕恍然大悟狀的點點頭。
雀鳥振起尾羽,聲色俱厲,“人類,擾吾長眠,罪該萬死。”
它周身光芒乍起,一排黃色的尾羽抻直成箭,呼嘯而出,疾如閃電,雨點般的彈射向馮沅和許慕的方向。
許慕著急的踏前一步,擋在馮沅身前,這時候也顧不得遮掩了,拍拍麒麟珠,“雪碧,快出來。”
四角金鹿躍身而出,揚蹄掃出片金光屏障,護在許慕和馮沅身前。
黃色的羽箭撞上金色的半透明屏障,猶如雨落深潭,炸起斑斑點點的光輝,而後盡根沒入,消散於無形。
雀鳥長鳴一聲,振翅而起,尾羽盡數變為深黃色,“刷刷刷”,一隻深黃色的羽箭再度襲向夫諸架起的金色屏障。
“啪”,羽箭撞在屏障上,擊出蛛絲狀的裂紋,擴散開來。整片金光的屏障玻璃樣的炸裂,跌落滿地,消散無痕。
羽箭去勢不減,徑直擊向夫諸。
鵷鶵鳳鳥的上古神獸威壓隨著羽箭傾天而來,重逾千斤,夫諸哀叫一聲,動彈不得,眼見要被羽箭擊中。
千鈞一髮之際,冷風忽起,兩道藍色電光一左一右,自許慕身後穿疊而出,分別劈向羽箭和半空的鵷鶵!
刹那間,形式逆轉。
夫諸化作道金光,迅速避回麒麟珠,鳳鳥淒慘的鳴叫一聲,炸裂為數道黃光,千道光芒刺得許慕差點睜不開眼睛,只得抬手遮擋。
待到黃光潰散,空中的鵷鶵已經消失,半空中飄飄悠悠的墜下兩張黃色的符紙,符紙的中間用豔紅色的朱砂勾畫著一隻昂首振翅的鵷鶵,正好被一斬為二。
符術?
許慕難以置信的盯著地上的那兩張符紙,用符術引來的鵷鶵居然可以擊潰九級的夫諸,畫這張符的道士得是什麼級別?
還有,剛才哪來的電光?許慕疑惑的回過頭,馮沅無辜的聳聳肩膀,順便指指剛才夫諸站立的位置,“剛才那是什麼東西?”
“呃……”許慕撓撓耳朵,正在想著要如何解釋,兩人正對面的牆壁發出“哢啦啦”的響動,石牆像道自動門似的朝兩邊退開,露出條幽黑的通道。
☆、第二十五章 血琥
許慕看看通道,又看看馮沅,有點拿不定主意,“進去麼?”
就算之前勉強安慰自己,把詭異的狀況和滑道什麼的理解為地宮的機關和“驚嚇”專案,從鵷鶵出現開始,事情就已經朝著靈異詭譎的方向一去不返了,用膝蓋都知道,這絕不可能是橫店的遊覽內容。
早知道就不接那張宣傳單了!
“怎麼,你還想繼續待在這兒?”馮沅屈指敲敲他的腦袋,從兜裡翻出手機,見怪不怪的打開手電筒照亮通道,“是福不是禍,進去看看,要是再冒出只麒麟或者龍之類的上古神獸來也不錯,咱今天就當順帶逛動物園了。”
許慕:………………
動物園?
它們養養草泥馬那樣的賣萌神獸就夠了,哪家動物園有能力養龍、鳳、麒麟這種分分鐘掀山倒海的主兒!
“哥,你怎麼一點也不害怕?”許慕揉揉腦袋,正常人看到鵷鶵出現那幕都會驚慌失措吧?
“害什麼怕?”馮沅從容不迫的勾住許慕的肩膀,英俊的臉上露出個淺淡的微笑,“我當初在黃山的山洞裡早就見過更匪夷所思的東西,一隻鵷鶵根本不夠看。”
“你們那時在黃山也遇到過這種東西?”許慕想起上次吃飯時王樂天提到的經歷,貌似他們還毀了兩塊玉琮和玉璧。
“對啊,王樂天現在怕所有犬科和貓科動物,就是那時候留下的後遺症。”
犬科的動物?許慕的額角默默抽搐了下。
那誰,保重。狐狸好像算是標準的犬科動物。
馮沅漫不經心的掃了幾眼通道,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其實,符術就是幻覺,根本不用怕。”
“幻覺?”許慕耷拉著眉梢眼角,回想了下自己這些天的經歷,真是幻覺就好了,偏偏夫諸還在麒麟珠裡待著呢,想騙自己都不行。
“怎麼,難道你相信這個世界上真有妖怪?”馮沅側過頭望向許慕,眸色在昏黃的燈光裡晦暗不明。
“說不定就有啊。”
咱家就有一隻。
許慕開始給馮沅打預防針,就算這次能糊弄過去,難保還有下次,還不如找個機會坦白交代呢,省得瞞得那麼辛苦。
再說了,不但有妖,有怪,還有精、鬼、靈、魔、仙、道好多種,他現在可算見多識廣,連最不科學的黑白無常都見過了。
“是嗎?那找機會給我看看。”馮沅語調敷衍一副哄小孩的口吻,勾著許慕的脖頸往前走,“走吧,先找到出口再說。”
“真的,哥,你想想,我家祖上,不就是捉妖抓鬼的嘛!”許慕一邊努力的給馮沅做工作,一邊也打開自己的手機照路。
馮沅敏銳的察覺到他的心思,“你想做道士?”
“也不是,就是最近老遇到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想跟沈良學點東西防身。就算符術是幻覺,學了也能避免中招吧?”
“稀奇古怪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呃……小事,都是小事。”
他們邊聊邊走,兩道錐形的光柱不時隨著兩人的動作從平行換到交叉,照亮狹窄的通道。
空氣裡散發出淡淡的血腥氣,馮沅眉心微折,目光投向通道深處,不動聲色的將許慕又往自己身邊勾緊了些。
兩人沿著通道左轉右彎,兜轉十來分鐘,面前突然出現堵影壁樣的石牆,左右不搭,孤零零的立在路中間,石牆正中似乎還嵌著塊巴掌大的東西。
許慕用手機著重朝石牆正中照了照,那東西在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白色的光輝,但看不清具體的外形。
馮沅站在他身後,環顧四周,微微眯起眼睛,眸色肅殺,深沉如夜。
“好像是塊玉。”許慕不確定的跟馮沅說。
“過去看看。”馮沅揚揚下巴,左手在黑暗中不動聲色的捏指結印,四道藍色電光悄無聲息的自他掌心竄出,一閃而逝,靈蛇樣的撲向黑漆漆的四周,霸道犀利。
許慕的注意力被石牆上的東西吸引,根本就沒發現某人的動作。
他們往前剛走三五步,周圍的石壁便不約而同的傳出串悶雷般的響動,腳下的地面也開啟了震動模式。悶聲震得許慕胸腔發顫,喉口湧起甜腥的味道。
黑暗中,數十道曲折如網的白色電光沿著石壁的縫隙逃命般的上下流竄,同時“呲呲”的自地底冒起無數股乾冰噴霧樣的氣體,那情景比五毛特效驚悚多了。
大大小小的碎石自通道頂端和裂開的石壁“嘩啦啦”的散落,激蕩起成團的煙塵。
站立不穩的兩人連忙掉頭往回跑,避開落石的區域。
“怎麼回事?”許慕和馮沅相互扶持勉強站穩腳,疑惑的看著眼前的情景,這種熟悉的地面震顫的感覺,難道是破陣?
喧囂聲中,馮沅把一隻手隔空護在他頭頂,無比自然的應道,“或許是地震?”
“嗙!”震耳欲聾的聲音自石牆的方向傳出,壓過所有的聲響,一道閃電狀的巨大裂縫,自上而下,將石牆豎劈成二。
數十公里之外的樓頂,夕陽斜照,一個盤腿靜坐的身影猛的捂住胸口,嘔出一大口鮮血。
石牆裂開之後,四壁的聲響漸消,地面的顫動也歸於平靜。石壁的夾縫內,四張黃色的符紙碎片零落滿地,朱砂如血。
“啪!”石牆中間嵌著那塊東西跌落在地磚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斷為兩截。
許慕皺皺鼻子,努力的吸了口氣,“好像有血腥味。”
“過去看看。”陣法已破,馮沅示意許慕走近看看。
地上扁平狀的玉器雖然已經裂成兩段,依然能夠清晰的看出整體的廓形,那是件雕工精美的玉琥。
許慕彎腰撿起那兩塊碎片,拼在一處。
玉上的虎紋做俯首狀,橢圓眼,上唇向上卷起,下唇內卷成孔,兩條前爪前屈,作伏臥狀,長尾盤垂在後腿附近,尾巴尖捲曲。神態恣意卻霸氣不減,通身飾以細緻的雙陰線龍首紋和蒲紋,周邊輪廓輔以凹弦紋。
“這好像是最後那塊玉琥,不過顏色很奇怪。”許慕翻來覆去的打量著手裡的那兩塊碎片,奇怪的是,這件玉琥不像前幾塊玉器那樣是純色的,反而雙面雙色,一面呈白色,一面卻發紅。
“或許是血沁的。”馮沅眉心皺緊,抬手將燈光掃向石牆的方向,牆壁的石縫之間,隱隱露出暗紅色的痕跡。
血煞陣,需要集齊一百零八名命格屬陽之人的血,不斷以血澆注靈器,經九九八十一天最終養成血煞牌,可惜遇到他們,功虧一簣。
“血?哪來的血?”許慕懷疑的看著那鮮豔的顏色,血跡會逐漸變褐變黑吧?怎麼可能會如此鮮豔?
“我猜……是人血。”馮沅出修長的手指,點點碎片紅色的那面。
“人血?”許慕頭皮一麻,差點把手上的東西扔回地上。
“最近並沒有出現過橫店遊客失蹤的報導,估計就是用剛才那只鵷鶵嚇昏人,然後取點血而已,應該沒有出人命。”馮沅淡定的安慰許慕。附近沒有冤魂和死氣,設陣的人總算沒有喪心病狂的濫殺無辜,估計只是想借助遊客龐大的數量,在其中尋找命格合適的人引他們過來取血。地宮門口的那兩隻石獸,就是專門遴選命格的符獸。
血屬水,地數土,財屬金,陽氣屬火,玉琥、玉璋、玉璜,玉圭、這四樣東西按照方位布齊的話,靈氣會源源不斷的湧向陣眼,那裡放的,恐怕是屬木的東西。馮沅心念電閃,迅速推測了幾個放置陣眼的方位,打算待會出去就指派鳴川過去看看。
許慕眉眼扭曲,嫌棄的看看手上的東西,剛想扔到地上,馮沅慢悠悠的補了句,“雖然這件玉琥碎了,但畢竟是上千年的東西,拿到古董街好歹也能值幾千塊吧。”
值錢的都是好東西!
許慕眼睛一亮,半點嫌棄都沒有了,忙不迭的從包裡翻出紙巾,美滋滋的將那兩塊玉琥包裹好,塞在背包的小口袋裡面。
“我們趕緊找找出口吧。”馮沅拍拍小財迷的腦袋,陣法已破,這裡支撐不了多久。
石牆兩側坍塌出好幾個大洞,他們在其中一個洞口發現了通往上方的石階。半小時之後,他們終於走出地宮。
許慕驚愕的看著眼前的蒼翠的林木,“這是哪裡?”他們明明是在秦王宮遊覽啊?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投射在他身後洞口的牌子上,那塊三合板釘成的簡易牌子,用紅色油漆塗寫著,“施工中,閒人免進”
“好像是那個遊樂園的後山。”馮沅指指不遠處露出小半邊的摩天輪。他們應該在看壁畫的時候就著了道兒。在其它遊客眼裡,他們恐怕才是走丟的那個。
兩人沿著小徑往遊樂園門口的方向正走著,馮沅口袋裡的電話響起悅耳的鈴聲。
“哥們,晚飯在遊樂園那邊的竹林小站吃怎麼樣?judy約了兩個劇組的朋友過來。”電話那頭的王樂天顯然下午過得不錯,聲音飄飄然。
馮沅挑眉看看近在咫尺的竹林小站,“好吧,就在那兒會和。”
“你來了直接進四號包間就成。”
馮沅和許慕進包間的時候,裡面就王樂天一個人,他正在給什麼人回短信,打幾個字,又刪掉,顯得特別慎重。
“呦。你們兩個去打掃秦王宮了?”王樂天放下手機,看看灰頭土臉的許慕跟他開玩笑。又招手叫來包間服務員,請他們拿兩塊熱毛巾過來,順便去代買盒消毒棉簽,
許慕尷尬的撓撓耳朵,“秦王宮後面有座地宮,我們進去走錯路了。”
看著馮沅手肘上的傷口,王樂天忍不住幸災樂禍的調侃道,“這傷口擦得跟條碼似的,拿手機掃掃是不是能直接跳出那個地宮的app?”
馮沅拉著許慕坐下,泰然自若的把胳膊往王樂天面前一送,“先付費,後下載。看在熟人的面子上,給你打個八折,付五千吧。”
王樂天:………………
“你家judy呢?”馮沅把服務員倒的第一杯茶先推給許慕,挑眉看看王樂天。
“出去接她劇組那兩個朋友。”
“我還以為你半天不到就被甩了呢。”
“你才被甩呢,老子可是千人斬,西裝褲下從無敗績。”王樂天忿忿的反駁。
“那你剛才發信息那副受氣樣兒是對著誰?”
王樂天歎口氣,“你是我命裡的福星,那位,是我命裡的剋星。”
“誰是剋星?”一個長腿美女推門而入,臉上掛著嬌俏的笑容,眉梢眼角風情萬種。她身後那兩位打扮入時妝容精緻的女孩兒,就像襯托紅花的綠葉,相較之下,黯然失色。
許慕眼睛瞪得溜圓,難道她就是那只狐狸?
☆、第二十六章 誰是狐狸精
“除了你還能有誰?”王樂天親昵的勾著美女的腰,把她圈到自己懷裡,“我來介紹下,judy,這位是我好兄弟馮沅,旁邊的小帥哥是他家萌寵許慕,你身邊這兩位美女就得你給大家介紹了。”
你才萌寵,你一輩子都是萌寵!
許慕甩了又拿他開玩笑的王樂天一個白眼,皺皺鼻子默默在心裡畫圈詛咒。
馮沅看著許慕委屈的小樣兒,平靜的眼底浮起抹寵溺的笑意。
長腿美女嫵媚一笑,伸出塗著透明指甲油的纖纖玉指,指著左邊背著黑色雙牌小羊皮包的女生道,“這位是菲菲,我們這部戲的女三號,去年的玉蘭最佳新人獎。”
菲菲有雙霧氣濛濛的大眼睛,睫毛黑長濃密,配著清湯掛麵的黑髮造型,顯得柔弱清純,我見猶憐。她一一朝王樂天、馮沅和許慕點頭,露出個矜持的笑容。
許慕擔憂的抿緊唇線,下意識的瞄了瞄馮沅,他記得馮沅就喜歡這種黑眸黑髮,能激起人保護欲的類型。
馮沅禮貌的頜首回應菲菲,面上一派平靜,看不出端倪。
“這位是lydia,各位應該都看過她的那部“海圖謠”吧?這兩天過來友情客串的。”judy又指指最邊上穿著杏色短裙的短髮姑娘介紹道。
“看過!對了,你能幫我簽個名麼?”許慕趕緊點點頭,對著lydia笑得陽光燦爛,隔壁樓的莉莉那段時間迷她迷得死去活來,還花20塊錢在網上買了個她親筆簽名的照片。不過lydia的現代裝造型跟古裝差別很大,他剛才完全沒有認出來。
“當然可以,我這正好有批《時尚電影》要簽名送給影迷的照片,你不嫌棄的話就拿張吧。”lydia大方的應道,低頭在坤包裡翻出遝照片,拿出一張剛要遞出又收回去,放在唇邊吻了一下才遞給許慕,“peialru~”
許慕接過那張印著米分色唇彩和簽名的照片,眉眼全是喜色。馮沅奇怪的看著他,什麼時候還開始追星了?
“來,大家隨便點,看看還有什麼想吃的,待會吃完東西,我們再看去哪裡續攤。”王樂天招呼她們入座,體貼紳士的遞上菜單。
“想吃什麼?”馮沅用菜單敲敲捏著照片捨不得鬆手的許慕,這家店專做山珍野味,菜譜多取自滿漢全席,值得好好嘗嘗。
“不,你點就行了。”許慕瞄到菜單上那溜三到四位數起跳的單價立刻搖搖頭,這種價格高大上的餐廳他還是安靜的坐著就好,看功能表什麼的,對心臟傷害太大,還不如看照片呢。加上唇印,不知道這張照片能賣多少錢?許慕美滋滋的看著照片盤算著。
馮沅臉色沉鬱的瞥瞥他手裡那張礙眼的照片,眸色鋒利如刀。
竹林小站上菜的速度很快,菲菲和lydia點過菜剛剛起身去洗手間,王樂天之前點的東西便已經流水般的端上桌來。
茶食刀切,合意餅,宮保野兔,金絲酥雀,繡球干貝,生烤炮肉,野豬肉末燒餅,山珍刺龍芽,砂鍋煨鹿筋,桃仁山雞丁,香氣嫋嫋,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子。
麅肉是在旁邊現烤現切的,專門配了個移動烤爐和廚師,旺火底下燒的是果木炭,將鮮嫩的麅肉烤得酥脆滴油,滿室流香。
廚師麻利的轉動烤棍,手起刀落,麻利的片下焦黃的肉片,擺進準備好的白瓷方碟,旁邊一式三份的精細白瓷小碟配著薄如紙的荷葉卷、嫩綠的蔥絲,秘制甜麵醬。
包括許慕和王樂天他們的注意力皆被烤爐那邊吸引過去,看大廚炫耀刀技。
窗口忽的刮起夜風,將許慕手裡的照片“恰巧”吹到爐火上。
“哎!”許慕施救不及,眼睜睜的看著它在爐火上燃成灰燼。
小財迷定定的盯著爐火上的照片殘渣,心痛極了,小聲的嘟囔,“還想拿去網上賣個好價錢呢。”
馮沅:………………
因為不用開車,王樂天放心的給自己和馮沅開了瓶五十二度的白酒,攛掇許慕喝白酒未果後,便給他和幾位女士點了白玉奶酒。
裝在透明玻璃瓶裡的奶酒看起來很漂亮,就像浮在空中的大團白色雲朵,酒精度數也不高,入口帶著牛奶的甜味和百香果的香氣,很適合女生的口味。
judy和lydia是很會炒氣氛的類型,再加上酒精的潤滑,六人雖然大多是初次碰面,這頓飯卻也吃得算是其樂融融。
這頓飯吃得許慕心力憔悴,美食都吃不出味道。
一方面,因為懷疑judy就是夫諸說的那只狐狸,席間許慕的注意力便經常放在她身上。不過憑他現在的眼力,只能看出對方很喜歡錢,實在看不出她言行舉止哪裡像妖怪。另一方面,菲菲明顯是馮沅的理想型,兩人席間一旦有所對話,許慕便會頭皮一緊,嚴密關注自家男神的反應,生怕他被狐狸精的隊友勾搭走。
他撫摸著麒麟珠,希望夫諸給他點關於judy的提示,可惜對方像沒電自動關機了似的,半點反應都沒有。
快遞小哥苦悶的幹掉杯奶酒,夫諸這種時不時就掉線的不靠譜隊友,簡直是老天派來懲罰人的。
“這東西後勁兒不小,別喝那麼多。”馮沅敲敲他的腦袋,提醒他別亂喝。
“沒事,他醉了我背他。”王樂天拍拍胸脯豪爽的放話,拿起玻璃瓶想幫許慕續酒,卻差點全倒在外面。
“省省吧,待會兒還不知道誰背誰呢!”馮沅手疾眼快的扶住玻璃瓶阻止慘劇,看看醉眼迷離的王樂天挑挑眉峰,幸好他們訂的酒店離這裡不遠。
兩人正說著話,王樂天的手機震動起來。他看看手機,臉色猛的一變,拿著炸彈般的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了?”馮沅奇怪的看著他。
“沒事。”王樂天搖搖頭,最後一狠心把手機放在旁邊沒有接。
judy非常擅長猜度王樂天的心思,見他情緒低落便使出渾身解數逗他開心,哄得王樂天當席就許諾送她台價值不菲的跑車。
許慕瞪眼看著judy,幾句話的功夫就拿走台跑車,真的狐狸精也沒這麼厲害吧?
六人吃到接近九點,去遊樂園裡瘋玩一圈後又去吃了頓宵夜,回到酒店已經接近淩晨一點。
宵夜時王樂天叫了幾瓶啤酒,愣是把自己灌倒了。
許慕喝過啤酒一吹風,先前奶酒的酒勁兒也跟上來,只覺得頭重腳輕,跟踩在棉花裡似的。
馮沅架住他,lydia幫judy扶著王樂天,菲菲幫眾人拿著包,一行人跌跌撞撞的回到酒店。時間太晚,lydia和菲菲索性也在前臺開個房間準備住下,東道主王樂天已經醉倒,馮沅紳士的刷卡幫她們付掉了房費。
許慕自然被馮沅打包帶回自己的房間。
“哥,你別喜歡菲菲。”馮沅把大字型躺在床上的人拎起來準備帶到浴室去洗刷的時候,許慕突然翻身抱住他的腰,撒嬌的往他懷裡蹭了蹭,酒精浸潤過的嗓音就像蜂蜜,繾綣粘稠,濕噠噠的攏住人心。
馮沅準備把醉鬼扔出去的手頓了頓,“為什麼?”
“judy可能是狐狸精,狐狸精的朋友萬一也是狐狸精怎麼辦?”醉得舌頭打結的人說了一連串的狐狸精,差點把自己繞暈。
馮沅歎口氣,哭笑不得的揉揉他的腦袋,“狐狸只能修成妖,草木脫胎修煉成的才叫精。再說了,judy和菲菲她們都只是普通人類,根本不是妖怪。”
許慕胡攪蠻纏的道,“你肯定是喜歡她,才幫她說話。”
馮沅:………………
“想到你會跟她在一起,我這裡就難受……”許慕往馮沅的掌心拱拱,拍拍自己心臟的位置,委屈的說,“特別難受~”
馮沅勾起嘴角,拍拍他的臉頰,“你這算酒後吐真言麼?”
第二天一大早,睡夢中的許慕被小白貓狀的夫諸用爪子拍醒,隔壁嘈雜的很,他睡眼朦朧的抱著被子待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隔壁的聲音像是在吵架。
隔壁住的不是王樂天和judy麼?大清早的吵什麼?
他頂著頭桀驁不馴的亂髮揉揉眼睛坐起身,發現自己穿著酒店的浴袍,旁邊那張床上,馮沅側身抱著枕頭睡得正香,隔壁的聲音完全沒能影響他。
【那只狐狸就在隔壁!】充好電的小白貓又用毛絨絨的爪子踩踩他的手背,揚著下巴看他。
許慕盯著它遲鈍的看了兩秒,猛的甩了甩手,臥槽,又碰到了!
水穢!!!
【你敢嫌棄本座?】小白貓俐落的跳到許慕腦袋上,接連踩了五六下洩憤然後化作道金光,嗖的竄進麒麟珠裡,無論許慕怎麼叫都不再搭理他。
得,這貨不但傲嬌小氣還玻璃心。
“砰!”隔壁傳來摔門聲。
許慕趕緊攏攏身上的浴袍,跑去門口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他打開門的時候,王樂天正氣衝衝的穿著浴袍往電梯的方向走,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房裡追出來,兩步趕上他。
judy呢?怎麼跑出來個男的?許慕有點沒反應過來。
“滾開!”王樂天抬腳就要踹人,被那人輕鬆擋住。
“有事我們回房間說,公眾場合,別耍脾氣!”那人警告性的看看站在門口的許慕,霸道的拽著王樂天把他拖進房間,隨即甩上房門。
臥槽,男狐狸精!!!
許慕看著隔壁的緊閉的房門,凍結在門口。
☆、第二十七章 未婚夫
宿醉未醒的許慕對著空無一人的走廊吹了足足五分鐘冷風,才重啟成功,找回行動能力。
什麼情況?
夫諸明明說,王樂天身上的妖氣很濃,跟狐妖相處很長時間或者親密接觸過才會這樣。
第一次跟王樂天碰面的時候,夫諸也在場,那時它並沒有提過王樂天身上有妖氣。所以許慕才自然而然的認為王樂天身邊的狐妖不是相處很長時間的而是最近親密接觸過的那種,新女朋友judy自然被他列進黑名單的頭號位置。
結果,居然是一隻男……不,公狐狸精?
雖然王樂天剛才看起來很生氣,但兩人相處的模式和肢體語言已經明顯表明出他們的熟稔程度,肯定是熟人,怎麼看都不會出現王樂天被某只妖怪生吞活剝的慘案。
所以,難道他們兩個……親密接觸過?
王樂天不是喜歡女的麼?
許慕覺得自己的腦子就像一杯摻了奧利奧的暴風雪霜淇淋,被眼前詭異的信息攪和得一塌糊塗,愈發沉重。
回到房間,他又試著叫了夫諸兩次,打算重新問問第一次見面時的狀況,可惜,玻璃心的凶獸完全裝聾作啞,死活不肯搭理他。
隔壁也安靜下來,沒再聽見什麼大的動靜。
萬般無奈的許慕只好又趴回床上,想再補個回籠覺。待會九點半還要陪馮沅和王樂天實地去看看批下來建酒店的那塊地皮,總要攢點精神。
可惜腦子裡有事情,宿醉又有些頭疼,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將近一個小時,一直沒睡著。
馮沅睜眼的時候,就看見許慕身上裹著層白色的空調被在對面床上不安分的蠕動著,像只巨大的胖乎乎的蠶寶寶。
“你這是要破繭成蝶還是修煉成精了?”馮沅懶洋洋的用胳膊半撐起腦袋,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酒店的白色浴袍隨著馮沅不經意的動作領口大開,露出舒展流暢的一字型鎖骨和大片的胸膛,他平常看起來很瘦,其實肌肉非常扎實,肌理線起伏跌宕緊繃有力,勾勒出完美的胸腹區域,空氣裡滿溢著成年男性的荷爾蒙氣息。
“你醒了?”許慕從被子裡探出頭髮亂蓬蓬的腦袋,睜開微微有些水腫的眼皮看向馮沅的方向。隨即發現對方讓人招架不住的漏電狀態,呼吸不禁有些僵滯。
馮沅要是去拍電影肯定能迷死一大票女人,許慕默默回想了下昨天在景點旁觀到的那兩個劇組油頭米分面的男主角,跟他家男神差了不止一個級別。難怪昨天菲菲和lydia幾乎不顧矜持的惦記著留他的聯繫方式。
馮沅仍舊半支著胳膊,沒有起床的意思,“還記得昨天你說過什麼麼?”
昨天?
許慕擰著眉心想了半天,發現自己的記憶就像漏看一集的電視劇,在吃完宵夜和剛才被吵醒之間,完全沒有任何記憶。
他抱著被子坐起身,苦惱的抓抓頭頂的呆毛,可憐巴巴的望向馮沅,“我好像……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我倒是記得挺清楚的。”馮沅饒有興致的盯著對面的某人,淡定的“複述”昨天的狀況,“你抱著我的腰死活不肯鬆開,說喜歡我,讓我以後不許娶別人,尤其不許娶那個菲菲。”
哈啊?
昨天我是瘋了還是喝到假酒了?
許慕就像接到顆手榴彈,當場被炸暈了。
說喜歡馮沅倒也沒啥,他以前跟馮沅撒嬌的時候偶爾也會說,但是連上後面的那句以後不許娶別人就太不對勁了。
因為翻譯過來簡直就是以後“只許娶我”的意思!
馬蛋,表白求婚一塊來,自己昨晚也未免太講究效率了吧!
因為昨天的確一直在擔心馮沅喜歡上菲菲,許慕半點都沒有懷疑馮沅的“複述”的真實程度,只得臊眉耷眼磕磕巴巴的為自己辯解,“我喝糊塗了,胡說八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不太喜歡……菲菲……”
“菲菲人看起來不錯,你為什麼不喜歡?”馮沅玩味的欣賞著某人窘迫的表情,心情大好,昨晚照顧醉鬼總算得到點報酬。
“也沒什麼理由,就是不喜歡。”許慕小聲的嘟囔著,其實他自己也有點分不清楚胸口那種泡了檸檬般的酸脹感覺是什麼,總之不太好受。
馮沅挑挑眉峰,“你這麼挑剔,我以後找不到老婆怎麼辦?”
許慕:………………
其實,單身是種特別好的狀態,真的!
既有時間努力賺錢提升帳戶上的數字,還能減少約會買單這種不必要的消費開支,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嘛!
兩人洗漱完畢,去二樓吃早餐,正好碰到衣冠楚楚的狐妖和王樂天,反倒是judy和菲菲她們三人完全不見蹤影。
若說許慕長這麼大,有遇到什麼人感覺驚為天人,馮沅是第一個,狐妖就是第二個。早上沒來得及看清楚,這會兒才發覺,這只狐狸的人形長得真是好看,面如冠玉,五官俊逸得無可挑剔,隨便穿件白襯衫托著餐碟,也能帶出玉樹臨風般的感覺,舉手投足盡顯帥氣。
如果說馮沅像是傳世名劍,藏顯得度,風華絕代,狐妖便像是失鞘的寶刀,耀眼奪目,鋒芒畢露。
真不愧是狐狸精!遇到馮沅都能平分秋色,許慕在心裡暗暗讚歎。
他們幾個站在一塊,餐廳裡九成以上的女性目光都明裡暗裡的追了過來。
四人拿過餐點自然坐在一桌。
“不介紹一下?”馮沅看看王樂天,又看看陌生的那位,順手把放著單面溏心荷包蛋的那個碟子推到許慕面前。
肉食動物許慕破天荒的只拿了碗粥,上面灑著肉鬆、海苔和花生米,他今天早上實在沒什麼胃口。
王樂天似乎更沒有胃口,面前只有份可憐兮兮的白粥,半點配料都沒放。他苦大仇深的看著那碗白粥,有一搭沒一搭的用瓷勺攪著,半點都不想往嘴裡送。
馮沅和半路殺出來的那位陌生男,面前倒是內容豐富,各自擺著香氣四溢的牛肉麵,小餛飩,蟹米分湯包和吐司、培根、玉米沙拉煎香腸什麼的。
“宋知命,我發小,馮沅,我過命的好哥們。”王樂天捏著瓷勺指指身旁的那位,態度特別敷衍。
樂天知命?
許慕含著半勺粥愣了愣,這p感十足的名字聽起來有淵源頗深的感覺?
“你好,我是小天的未婚夫,前兩天剛從美國回來。”對面的男人友好而戒備的朝馮沅伸出手,試探的意味十足。
臥槽,未婚夫?
就算你假裝是個人類,但也是個男人啊!
許慕半口粥嗆在嘴裡,差點噴了。
馮沅挑挑眉毛,淡定伸出手,“你好,我叫馮沅,樂天的大學同學。”
“滾!別亂說話。”王樂天似乎在桌子底下踹了宋知命一腳,急忙跟馮沅和許慕解釋,“那啥,我們倆家父母關係不錯,預產期又近,名字也是一塊取的。當時,當時人家都說我是個女孩兒,宋王兩家就訂了娃娃親,沒想到……”
沒想到生出來個帶把的?
許慕聽得興致勃勃,豪門大戶的事情原來都這麼有戲劇性。
“宋王兩家的婚事沒有取消過。”宋知命悠哉的往嘴裡塞了塊培根,慢悠悠的補充。
“沒取消你也是娶我妹妹,怎麼可能會是娶我?”王樂天怒瞪著他,老子大好兒郎一枚,樂得遊戲人間,逍遙自在,誰要跟你攪基!你號稱智商破表的腦子裡裝的都是豆腐腦兒嗎?
“你這兩年多了個妹妹?”宋知命動作優雅的用紙巾擦擦嘴,露出一副“我怎麼不知道”的表情。
王樂天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的道,“表妹行不行。”
“這個問題我們早就討論過了,不姓王的絕對不行。”
“神經病!”王樂天恨得牙癢癢,卻那對方半點辦法都沒有,最後只得白了他一眼,顯然這個無果的問題他們以前也曾經無數次的討論過。
馮沅看著對面的兩位唱戲,並不搭話。許慕這會兒倒是有點明白了,王樂天昨天說的那位剋星,恐怕就是宋知命。
“爺爺的壽禮你準備了麼?”宋知命喝口橙汁,換了個話題。
“那是你爺爺,又不是我爺爺。”王樂天不滿的用繼續用勺子攪和面前的那碗白粥,食不下嚥。有這位工作狂在身邊,不是知命是致命!早晚有一天被這傢伙玩死!
接到等到宋知命接到越洋電話回房間去開會,王樂天才食不知味的灌了半碗粥。
三人去批用的地皮轉了一圈,接近十一點回到酒店的時候,宋知命還在開越洋電話會議。有房不能回的王樂天小媳婦樣的抱著抱枕在許慕和馮沅的房間轉悠,敢怒不敢言,“工作狂,忙就別回來啊!占著別人的房間開會,臉皮比秦王宮的城牆還厚!”
許慕眨巴眨巴眼睛,看看王樂天,又詢問性的看向馮沅,哥?你這位兄弟似乎遇到跟隔壁那位就很不正常?
別理他,早上忘了吃藥。馮沅揉揉許慕的腦袋,示意他趕緊收拾行李準備退房。
半個小時後,宋知命才結束電話走出房間。
四人退了房,吃過午餐,驅車返回尚海。宋知命明明帶了司機,卻毫不客氣的拿著堆文件坐進王樂天的車裡。
本以為就此可以分道揚鑣的王樂天失望的撇撇嘴,卻也不敢趕他下車。
將許慕送到快遞點,馮沅原本想幫著他再送回快遞,早點回家,被快遞小哥極力拒絕了,趕他回去休息下,然後準備晚飯。有充裕的時間,自己可以慢慢送,讓馮沅多送一回,微博裡的評分系統恐怕又要炸屏了!
一百一十五件貨,等許慕趕到清平巷,已經是晚上九點。
夜色降臨,華燈初上,深沉的夜幕似乎為這條燈火通明的古舊街巷打了層柔光效果,風景如畫,別有一番韻味。
不少開著的店鋪門口都挑著盞淡橘色的氣死風燈,半條街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只是街中間的地攤不見蹤影。
許慕還從來沒有在晚上的時候來過清平巷,沒想到,熱鬧程度絲毫不比白天遜色,許多從未卸下門板的鋪面,都打開了門。
白天不開晚上開,誰深更半夜的來逛古董街啊?
許慕瞪眼看著眼前的街道。
☆、第28章 藥別停
第二十八章藥別停
今天清平巷只有兩份快遞,因為不是到付件,快遞小哥的心情還是比較放鬆的。
下午理貨的時候太著急,沒有細看,這會兒他騰出時間才認真看看快遞單,清平巷二十二號和五十六號,兩份地址都很陌生。包裹裡的東西就更加奇怪了,一份單子上寫著木頭,另一份寫著床。
裝木頭的紙箱還稍微大點,扁長的方形盒子,最長的一邊有接近六十公分,裝床的那個,邊長只有四十公分出頭,抱在懷裡倒是有點分量。
嬰兒睡的沙發也沒有這麼小吧?
許慕費解的看著那個裝“床”的紙箱,想不通什麼床能迷你到這種程度。
沒有路中間的地攤礙事,擁堵的清平巷似乎一下子就拓寬了幾倍,道路通暢,心情也跟著暢快,許慕騎著烏漆墨黑(雷劈後遺症)的小三輪,歡快的奔往二十二號的林堂。送完最後兩件貨,趕緊回家吃飯,腰都瘦成一尺九了。
二十二號門戶半閉,雖然沒有營業,窗戶內卻是燈火通明,應該是有人在家。區別於其它的店鋪,百語堂的木質門窗用料十分考究,紋理交錯,光澤細膩,一眼望過去就能體會到那種鶴立雞群般的與眾不同,靠近還能聞到淡淡的木香,顯然是上等貨。
看到門額上的店招,許慕才知道,原來這裡叫做【木木堂】。透過窗戶便能見到裡面堆著不少古雅造型的木質古董傢俱,漢代黑地紅繪髹漆屏風榻、唐代的獸面腿三彩櫃,宋代的攢邊雕花板琴桌,明代的透雕官帽椅,琳琅滿目。
木門上安裝著兩個光滑鋥亮的黃銅獸頭鋪首,閉口銜環,怒目圓睜,鑄紋清晰流暢,像是虎豹之類的猛獸。屋裡隱隱傳出兩個聲音,似乎在爭執什麼事情。
許慕沿著大門四周找了一圈,沒有發現門鈴,只得用老辦法,用身體把紙箱夾在自己和牆壁間,單手叩門,“你好,請問言先生在麼?”
銅環擊木,聲如磬石,許慕敲了兩三遍,裡面爭執的兩人才停下,異口同聲的答道,“稍等一下。”
沒過多久,木門敞開,一左一右站著兩個青年,除去身上的雞心領T恤分為紅白兩色,兩人從髮型、長相到身高,甚至蹙眉的角度,幾乎都一模一樣,像照鏡子似的。只是兩人眉間都帶著絲陰霾之色,似乎心情不佳。
雙胞胎?
許慕朝左右看了看,剛想開口,門內的兩個人又異口同聲的問,“你找哪個言先生,什麼事?”
“我是送快遞的,請問,你們哪位的手機尾號是3733?”許慕瞄瞄單子。
“我的。”兩人再次異口同聲。
許慕:………………
你們兩個難道是共用一個號碼嗎?
“單子是我下的,簽收應該你做。”左邊那位紅色衣服的言先生自顧自的用下巴示意白色衣服的那位。
“昨天的店面是我值班對外,今天是你!”右邊那位言先生靠著門板動也不動,把皮球踢回去。
“你別這麼討厭行不行,你不知道我有社交恐懼症麼?”
“就你有社交恐懼症?你有的我都有!”
親,就簽個單子這麼點小事,至於吵架麼?
左右為難的許慕無語的看著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熱火朝天的兩位,總算明白了,剛才就是這兩位在屋裡吵架。
“兩位,不然這樣吧,你們每人簽一個字?”許慕急著送下一家的貨,便主動給他們出了個主意。
“好吧。”兩人異口同聲的點點頭。
許慕輕噓口氣,從箱子上扯下黃色的簽收聯,連同筆一起遞過去。咕咕叫的肚子提醒他,家裡還有頓男神的大餐等著呢。
“我先簽。”白色衣服的那位伸手就要接筆。
“憑什麼你先簽?”紅色衣服的那位立刻不滿的瞪著他。
“他剛才是朝著我說的。”
“筆還是遞到我這邊的呢!”
ROUND 2 正式開場。
許慕:………………
還能不能讓我好好送個快遞了!
“同時寫,同時寫。”讓他們這樣沒有營養的吵下去,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許慕從背包裡摸出備用的簽字筆,遞給針鋒相對絲毫不讓的兩人打圓場,覺得自己的頭漲得有叮噹貓那麼大。
兩人同時哼了一聲,白了對方一眼,總算勉強接受許慕的提議,各自在簽收單上簽了個言字。詭異的是,連他們兩人的字體都是一模一樣的。
“好了,這裡是你們的包裹。”收回單子,許慕疲憊的長出口氣,將那個包裹放到兩人面前。
“你搬。”門口的兩位青年同時指使對方。
“我才不搬,訂單明明是你下的。”
“我下單是給你買東西!”
“給我買?你只是想讓我給那個玉插屏重新雕個底座!”
勢同水火的兩人再次爭執起來。
許慕趕緊坐上自己的小三輪溜之大吉,這二位是天生犯沖吧?芝麻大點的事情都爭成這樣!
注意力始終擊中在兩人身上的快遞小哥,壓根沒有注意到,室內的燈光將門口那兩位的身影拖長在石板道上,地上的影子上半身分開,下半身卻緊緊的和在一處。
五十六號正在營業,門口也挑著盞橘紅色的氣死風燈,其實,燈籠外面罩的原本是紅油桐紙,估計是風吹日曬有些褪色,遠看起來才像是橘色。
這是一家專賣釵佃等舊式頭面的首飾店,材質以金銀為主,輔以珍珠、水晶、寶石等珠飾。店面正中的玻璃展櫃裡擺著套華美的鳳冠,前後珠牡丹花,珠翠雲,兩端金龍銜珠結挑排。
店裡沒什麼顧客,只有兩個姑娘正擠在玻璃櫃前看那件鳳冠,邊看邊竊竊私語。
“你好,請問“愛游泳”先生在麼?”許慕敲敲門板,探詢性的看著櫃檯後面留著短須的中年人。屋內的空調調得有點低,許慕站在門口便能感受到屋裡的冷氣,胳膊上迅速爬起層雞皮疙瘩。
中年人點點頭,面上露出絲喜色,“是不是我訂的床到了?”
“對的,請您在這裡簽收。”許慕把懷裡的紙箱放在櫃檯上,將簽收聯和紙幣遞到他面前。
“等我先看看貨。”中年人不待許慕阻止,便手腳麻利的拆開紙箱,打開層層包裹的氣泡紙和海綿,紙箱裡面放著的,居然是件口沿差不多有一人環抱大小的青花瓷缸,大口豐肩,、肚部圓潤,圈足微收,外壁上描繪著歲寒三友的圖案。
床?這東西應該是個魚缸吧?
許慕撓撓耳朵,疑惑的看著眼前跟床八竿子打不著的物件。
“恩,沒棕眼,跳刀紋也很俐落,你覺得這個形狀好看麼?睡著會舒服麼?”中年人翻來覆去挑剔的審視著那個魚缸,順口徵求許慕的觀感。
許慕:………………
魚才睡在魚缸裡呢,就你這身板放只腳進去就差不多了,實在躺不下。
“形狀……還是挺好看的。”快遞小哥額上掛著兩滴冷汗,艱難的回答。
“嗯,那就不退貨了。”中年人滿意的點點頭,龍飛鳳舞的在單子上簽了字。
【橫公,你準備換新床?】門外走進來個滿頭銀髮佝僂著背的老頭,拄著根紅褐色的龍頭拐杖,綴著紅繩編成的中國結,杖尖戳在地磚上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響。
【是啊,之前那個睡得我總是頭疼。】
【那是得挑張好點的床,睡眠不好影響身體。】
【就是啊,因為睡不好,弄得我晚上總是沒精神。】
許慕匪夷所思的看看一本正經的討論起床鋪舒適度的兩人,再看看捧著魚缸的中年人,親,你們都忘記吃藥了麼?
【小夥子,你聽得到我說話?】銀髮的老頭轉過頭,笑眯眯的看著許慕。
許慕:………………
難道又一個妖怪?
【咦?小夥子,你的姻緣線有點奇怪。】他捋了捋鬍鬚,【要不要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需要付錢麼?”許慕戒備的看著老頭,比起姻緣線,他更在意的還是自己的錢袋子。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還是打完了,可以放心睡覺去了~
☆、第29章 無字天書
門口走進來兩位母女樣的客人,似乎想要買金釵,首飾店老闆微笑著迎上去,將她們帶到左手邊那排櫃子前,逐一介紹,讓她們細細挑選。
老頭握手為拳,捂在嘴邊咳嗽了兩聲,蒼老的手背如同乾枯的樹皮,【天命既成,豈能擅改?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那還是算了。”許慕嚇得連忙擺手,他才不要花這種冤枉錢。
【雙鳳無凰,大逆之道啊!】老頭垂下眼皮又朝許慕的腳踝處細細看了兩秒鐘,搖頭歎道。
大逆之道?
許慕疑惑的望著他,這句話怎麼聽都不會是太好的意思。
老頭踱到門口,慢條斯理的從懷裡掏出本巴掌大的紅皮冊子,裡面的紙張看起來比舊報紙還黃。
他眯起眼睛,對著月光,將那本冊子往遠離自己的方向舉了舉,冊子詭異的在他手上展開,無風自動,嘩啦啦的快速翻動著,然後突然停在了某個頁面。
老頭專注的盯著冊子,半晌不語。
“這是什麼?”
站在旁邊的快遞小哥往那本冊子上瞄了瞄,發現上面空白一片,半個字都沒有。
許慕:………………
啥都沒有還看得這麼認真?
【姻緣簿。】老頭捋捋鬍子,仍舊盯著冊子。
“姻緣簿?”許慕瞪眼看看那本無字天書,橫看豎看,那上面都沒有東西。
【天地萬物,相衍相生,它記載著世間所有命定的姻緣,卻只有老夫可以查閱。】
敢情還是加密過的檔!
快遞小哥無趣的撓撓耳朵,有點不相信,“也能看到我的?”
老頭將昏花的老眼又眯緊了些,用指頭點指著頁面,【當然可以。你命中註定三十而婚,嫁的也是人中龍鳳,三界翹楚。】
許慕:………………
“大爺,您看清楚,我是男的。”快遞小哥哭笑不得的指指自己,額上滾出上百條黑線。好吧,至少我還是個響應國家號召的晚婚人士!
【沒錯,你命定之人叫做馮沅,也是男人。】
許慕:………………
你說啥?
仿佛被萬道天雷當場劈中,快遞小哥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只剩下碩大的兩個字不斷刷屏,
“臥槽!!!!!”
誰?
馮沅?
老子會跟男神結婚???
這怎麼可能?
快遞小哥帶著“我想靜靜”的表情,開啟了死機模式。
【你這一世,不但是雙鳳之姻,而且,你腳上的姻緣線一共打了七個結,】老頭笑眯眯的看著滿面震驚的某人,【所以老夫才說你的姻緣線不太對勁,也許需要幫忙。】
跑去招呼生意的首飾店老板眼帶同情的看看僵立在櫃檯旁的快遞小哥,搖搖頭,又站得離他們更遠了些,那個老頑童,恐怕又要耍人了。
“等等,那你能看看王樂天的命定姻緣麼?”許慕僵立半晌,實在不敢相信剛才的消息,想來想去,決定多問幾個人試試。
【王樂天?現世叫這個名字的有三萬五千零二十四個,你問的是哪一個?】老頭悠哉的翻翻冊子,抬眼看著許慕。
許慕:………………
剛才那個馮沅不會也是同名同姓的人吧!
“宋知命,我想查查生在尚海的狐妖宋知命的命定姻緣。”許慕靈機一動,突然想到那只狐妖,叫王樂天的人很多,叫宋知命的狐妖應該天上地下是獨一份吧!
冊子“嘩啦啦”在老頭掌中快速翻動了十幾秒,而後重新停在了一張空白的頁面,老頭眯眼看了看,【青丘後人宋知命,五尾之數,二十二年前已與王樂天結為命契,共用壽元。】
“什麼叫命契?還有五尾是什麼意思?”不是在查姻緣麼?許慕被老頭讀出來的內容搞糊塗了。
【命契對妖怪來說是最高等級的婚娶之諾,因為結契的那一刻起,它便分予對方一半的壽元,同生共死。即便是下定決定從一而終的妖怪,也未必願意這麼做。至於五尾嘛,青丘一脈乃是九尾妖狐,傳說他們百多年才能修成一尾,千年始成九尾,宋知命,應該至少修煉了五百年有餘了。】
五百多年的公狐狸精?難道宋家都是狐狸精?
快遞小哥一腦子問號。
不過,這只公狐狸精既然肯將壽元分給王樂天,那就根本不可能害他吧?
原先多少還有點擔心,現在至少能確定王樂天絕不會哪天被吸盡陽精死於非命什麼的了。他們兩人,是同生共死之契,宋知命肯定會用盡全力保護王樂天的。
這麼說,那只公狐狸精,對樂天哥用情還挺深的???
二十二年前,王樂天和宋知命才兩歲吧?
這是童養媳的節奏麼?
許慕囧囧有神的回想著上次宋知命的話,他那句未婚夫,原來一點都沒開玩笑。
老頭樂呵呵的看著許慕,眼角眯成道細縫,慢吞吞的伸出三根手指,【三個問題,三瓶酒。】
什麼???
許慕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戒備的問,“什麼三瓶酒?”
老頭滿面笑意的捋捋鬍子,【老夫回答了你三個問題,你自然要幫老夫買三瓶酒。】
什麼時候說的,問個問題還要買酒?
這簡直就是圈套,陷阱,欺詐!!!
許慕忿忿的瞪著老頭,三瓶酒,至少也得一百多塊錢吧!可以買五六十個包子,坐七八十回公車,需要送一天半的包裹!快遞小哥腦子裡”啪啪啪”的換算出一排等價公式,肉疼得要命。
況且,紅口白牙,天曉得眼前的“老頭”說的是不是真的。
老頭摸摸拐杖上那枚繁複無比的紅色中國結,意有所指的道,【老夫平常最喜歡整理姻緣繩了,最近正理到尚海的部分……】
許慕:………………
“你就不怕我去人界治安委員會告你?”許慕氣鼓鼓的說,這種欺負人類的強盜行徑,肯定違反人界守則吧?
他此話一出,老頭還沒什麼反應,門口幾個路過的人聞言卻都渾身一哆嗦,紛紛驚懼的看看許慕,腳底抹油似的快速消失在夜色垂攏的街巷裡。
許慕:………………
【老夫既不是妖,又沒迫人性命,何懼之有?】老頭笑眯眯的道,奸詐得像個千年狐狸似的,拄著龍頭拐杖踱出門檻,朗笑而去,門外隱隱傳來餘聲,【八月初五前,記得把三瓶稻香村的黃酒交給這家店的掌櫃。】
許慕捂住自己裝錢的背包,望著門口瞬間清空出來的小半條街道磨磨牙,妖、魔、鬼、怪、精、靈、仙、道,不管你是哪個,肯定不是人!
好歹也是個三界公務員,你這麼堂而皇之的敲詐勒索真的好麼?
快遞小哥走後沒有多久,銀髮老頭又施施然的拄著拐杖步進店鋪,早就布好酒菜的中年店主望著去而複返的老頭,半分吃驚的神色都沒有,抬手給他倒了杯酒,“就知道你沒喝到酒肯定不會走。”
“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老頭端起青瓷浮雕的小盞放在鼻端聞了聞,一飲而盡,滿面享受,“酒這東西,老夫怎麼捨得隨便錯過。”
店主拿起細頸的青瓷執壺又幫他斟滿,“姻緣冊乃是天定,你嚇唬剛才的小夥子做什麼?”
“能聽懂妖言,味道又那麼類似,肯定是許家那個臭小子的後人,既然他當初沒少折騰老夫,現在耍耍他的後人還不應該?再說了,我告訴那個小道士的事情可半句假話都沒摻,他得窺天機,孝敬我幾壺酒也是當小輩的分內之事。”老頭得意的端起酒杯,振振有詞,“胖頭魚,我警告你,這事你不許給我洩底。”
中年人搖搖頭,自己也端起酒盅呷了口,“快喝吧,再過幾個時辰,我就要打烊休息了。”
許慕坐在回家的公車上,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完全不曉得自己被別人當做陳年舊怨的出氣筒。
手機的評分系統裡,默默刷出幾條消息。
【用戶名:言東言西 分數五分 PM22:11
評價內容:言東:東西沒有劃損,快遞的態度也很好,下次還會繼續用你們家。
言西:快遞的態度很好,東西也沒有劃損,下次還會繼續用你們家。】
【用戶名:愛游泳 分數五分 PM22:12
評價內容:祖債孫償,節哀順變!】
【用戶名:卡普奇摩 分數五分 PM22:13
評價內容:不好意思差點忘了來評分,快遞小哥辛苦了,天黑還在送貨。】
【用戶名:麗麗麗麗 分數五分 PM22:14
評價內容:快遞小哥態度超級好,長得又帥,可惜不能打十分。】
………………
許慕到家已經十點半,晚飯變成了夜宵。
面對馮沅的時候,許慕莫名有點心虛,不敢看對方的臉,十二年後,自己真的會跟男神在一起?
注意力跑偏的快遞小哥,已經完全忽視了自己被嫁這件“小”事。
馮沅挑挑眉毛,看看明顯心神不定的許慕,“你又弄壞家裡的東西了?”
許慕:………………
我剛剛進家門還不到兩分鐘,怎麼可能!
“那是王樂天跟你提拍賣會的事情了?”馮沅伸手盛了碗湯,放在許慕面前,“先喝點湯,去燥的。”
許慕悶頭喝了兩大口,依舊不敢抬眼看馮沅的眼睛,含糊的問他,“拍賣會?什麼拍賣會?”
“就是早晨吃飯的時候,宋知命提起的那件事。他爺爺過段日子七十大壽,要大宴賓朋,王樂天作為王家的小輩,自然要表示一下。宋家的老爺子最喜歡古董,所以宋知命就準備帶著王樂天去參加下週三晚上在遊輪上舉行的一場地下古董拍賣會,投其所好的買點大開門的好東西。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王樂天拒絕不了,但又不想跟宋知命單獨相處,就準備拖著我們兩個一起過去。你想去看看麼?”
“有機會長長見識挺好的。”反正晚上去,又不耽誤白天送快遞。許慕眨巴眨巴眼睛,又灌了口湯。
如果那老頭說的都是真的,命契都結了,童養媳王樂天同學,你這輩子不論怎麼掙扎,估計都逃不出那只公狐狸的手掌心了。許慕在心裡偷偷的為王樂天點蠟。
吃過東西,馮沅開始整理這兩天收集回來的酒店資料,許慕則翻出上次沈良交給他的那兩本手抄本研究,老是遇到妖怪什麼的,不學點道術,完全保護不了自己。
等小爺學好道術,一定讓你們都離我的錢包遠遠的!!!
準備發憤圖強的快遞小哥盯著土黃色的手抄本封面,默默發誓。
接下來的兩天,快遞小哥過得還算風平浪靜,白天勤勤懇懇的送貨,晚上勤勤懇懇的研讀手抄本的吐納方法,馮沅似乎這幾天很忙,每天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書房加班,買菜、做飯、洗碗都是許慕一力承當。
去參加拍賣會那天,許慕剛趕回快遞點,便看見馮沅的車打著雙閃燈停在路邊等他。
許慕飛快的跟老闆娘結好當天的工錢,奔到馮沅的車上,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拍賣會不是晚上麼?現在才三點多鐘。”
馮沅把兩張紙巾拍給他擦汗,瞄瞄許慕這些天下來明顯曬黑的手臂和臉頰,“拍賣開始前還有冷餐會和預展,基本六點半左右就會開場了。我們先去剪個頭髮,挑套衣服,再吃點東西墊底,趕過去剛剛好。”
許慕毫無異議的點點頭,這種事情他反正不懂,聽馮沅的安排准沒錯。
許慕沒想到的是,連剪頭髮這種事情,王大少爺都喜歡拉幫結夥的組團進行。他和馮沅剛坐在髮型店的椅子上洗頭,王樂天的車便追來了。
他身後自然還跟著個非自然生長的尾巴,宋知命。
許慕、馮沅、王樂天他們三個人讓髮型師捯飭頭髮,宋知命便安之若素的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報表,後面的司機秘書助理站了一排,總裁范十足。店主自動關門清了場子,旁邊一溜髮型店的小弟也誠惶誠恐的避得遠遠的,生怕打擾他們幾位。
二十四小時緊迫盯人什麼的,恐怕只會讓王大少愈發惱火而已。許慕現在再看到宋知命,心裡反而多了絲同情,雖然不清楚具體的狀況,但看王樂天的樣子,肯定不知道命契的事情,光是讓一個花花大少接受男人,就已經是場曠世苦戀,何況對方還是只狐妖。這就是傳說中的我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麼?
全透明的玻璃屏風外面,王樂天大爺樣的坐在椅子上,逼著髮型師一根根的對著自己的頭髮精修,純粹的消磨時間不想起身。宋知命坐在臨近的椅子上,專心致志的盯著電腦螢幕。
“其實宋哥看起來對樂天哥挺好的。”許慕借著洗完頭髮的功夫,跟同樣剛洗好頭髮的馮沅咬耳朵。
馮沅勾勾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許慕,睫毛微垂,意有所指的道,“你觀察別人倒是挺仔細的。”
“真的,我覺得宋哥對樂天哥挺好的。”許慕完全沒有發覺面前人的弦外之音,努力的幫宋知命說了句好話,馮沅和王樂天的交情這麼好,他肯幫宋知命說句話,狀況應該會好很多吧?
“小孩子。以王樂天那種驕傲得跟公孔雀似的個性,你以為他能隨便忍受別人的管束麼?他真想甩別人會甩不掉?”馮沅親昵揉揉他潮乎乎的腦袋,“每對朋友的相處習慣都不同,不要只看表面。”
馮沅手指的熱度順著頭皮滲進許慕的身體,烘得他腦袋熱乎乎的,許慕腦袋頂上炸起一排呆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半個小時後,快遞小哥穿上了這輩子的第一件正裝。
馮沅幫他挑了套黑底的白波點西裝,帶著些少年的活潑感,配上淺藍色的領結,乾淨俐落的髮型,以及微微上揚的嘴角,整個人俊帥得像個小王子似的。幫許慕拿衣服的店員看到他走出試衣間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馮沅、王樂天、宋知命他們三個,則都是標準的西裝領帶,馮沅選了套藍色的單粒扣款,王樂天穿了套白的,宋知命換了套銀灰色的。
三人站在一起,簡直就像排瓦數十足的追光燈,耀眼得讓人無法直視。
作為腦殘粉,許慕從左看到右,最後得出的結論依舊是,他家男神大人最帥!無人能出其右!
舉行地下拍賣的遊艇是全長一百三十五米的超級遊艇,四層的白色艇身配備了直升機停機坪、電影院、迷你KTV、桌球房、雪茄廳、SPA館、小型賭場、餐廳、酒吧等各種區域,甲板清一色柚木鋪就,傢俱全部定做自義大利的頂級手工品牌,精美考究,細節處也極盡奢華。
除去遊艇上的工作人員,整個地下拍賣會只邀請了三十位客人。許慕他們,正是其中之四。
拍賣會的邀請函就是一張名片大小的純金金箔,上面凸壓著朵荊棘之花的圖紋和日期,底下用芝麻粒大小的碎鑽石貼成阿拉伯數字的邀請卡編號和每位元賓客的姓名首字母縮寫,奢侈的作風讓人歎為觀止。
“這是真鑽麼?”走過安檢門,許慕定定的看著手裡閃閃發光的邀請卡,小聲問身邊的馮沅。要是真的,這張卡光是成本就得多少錢?
“肯定是真的。”馮沅點點頭,這點東西對於拍賣會的利潤簡直九牛一毛,“別著急,你要是喜歡,一會兒下了船,我這張也給你。”
“真的?”小財迷愈發小心翼翼的捧著自己那張卡,笑得眉眼彎彎,這就是傳說中的天降橫財嗎?
馮沅無奈的用自己的邀請卡敲敲許慕的腦袋,“真的。”
這世上,最能讓許慕開心的東西,恐怕就是錢了。
為了保護各位賓客的**,每位賓客不但錯開時間在兩側的舷梯登船,登船的同時也會領到個跟邀請卡編號相同的面具。方便不想以真面目示人的客人在預展時出入展廳。
許慕見馮沅和王樂天、宋知命他們都沒有想帶的意思,自然也就沒帶。
預展廳大約有三百平米左右,金碧輝煌,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鞋子踏上去,沒有半點聲音。
大廳正中擺放著兩排玻璃櫃,用上等的水晶玻璃罩著二十二件待拍標的。待拍的古董一共分為三大類,瓷器,字畫,玉器,能出現在這裡的,自然是地下拍賣場層層篩選出的精品。
大廳離站著二十來位客人,三三兩兩的站在各自感興趣的古董前面,低聲交換著意見。
許慕不是來買東西的,自然不急著往人氣焦點的展櫃邊上湊,馮沅陪著他先去旁邊的冷餐桌拿了幾塊蛋糕和鴨胸肉填肚子,吃得半飽,才踱到展櫃那邊去看古董。
正對著許慕的是件捺底的天青色圓形茶壺,壺把的位置猶如彩帶狀,高高朝上揚起,造型十分別致。它通體釉色溫潤,剔著暗花,精美非凡。
許慕撓撓腦袋,總覺得這把茶壺有點眼熟。
【小道士,你也來參加拍賣會?】一個聲音熟絡的跟他打招呼。
許慕:………………
臥槽,這不是前兩天晚上要跟他做交易的那只茶壺怪嗎?為什麼會在這?
作者有話要說: 備註1:言東和言西參照的原型是山海經裡的異獸屏蓬,生有兩頭,各在一端,意志處處相對。
備註2:首飾店的老闆,原型參照橫公魚,白天為魚,夜晚化為人形。
備註3:月老的部分,原型部分參照 唐李複言《續玄怪錄·訂婚店》。
☆、第30章 財大氣粗
那只小狗呢?
許慕條件反射般的在附近找了一圈,沒發現那只向來和茶壺形影不離的棕紅色小狗。馮沅端著香檳杯在旁邊那個櫃子前看一件五彩的象腿瓶,暫時沒往這邊來的意思。
這會兒正好也沒其它人往9號櫃走,許慕便壓低聲音鬼鬼祟祟的問它,“你怎麼會在這兒?”
【把我賣了換錢啊。】茶壺怪理所當然的道,蓋子習慣性的掀起半邊。
許慕嚇得連忙阻止它,“別亂動!”
開玩笑,要是被人看到展櫃裡的古董茶壺自己掀開蓋子,非得嚇尿不可!
茶壺只得憋屈的收回蓋子,【上次你不是說拿錢才能跟你換血麼?我跟小九又沒有錢,商量來商量去,只能賣身。】
許慕:………………
那麼您這是古人插草標賣身為奴的節奏麼?還是被我這個見錢眼開的“惡霸”逼的?
【你不用擔心,等小九拿到錢,它就會來救我的。】
許慕撓撓耳朵,不用每次都跟我交流越獄計畫吧!
茶壺右側擺著塊L型的有機玻璃牌,上面是它的年代,窯口以及主要工藝的簡單介紹,[宋代,弟窯,粉青色飛天壺,完整,無瑕疵]最底下一行寫著起拍價格,RMB:100000元。外面罩著的方形玻璃櫃頂端,貼著個阿拉伯數字“15”,代表它是待會兒拍賣會上的第十五件拍賣標的。
十萬塊!!!
許慕揉揉眼睛,這只茶壺怪這麼值錢?起拍價就值十萬,那成交價得多少?
“怎麼,你喜歡這只茶壺?”馮沅步伐輕鬆的踱到許慕身邊,垂眸看看櫃子裡的飛天壺。
“沒有,就是覺得資料挺有趣的,你看,說是它產自“弟窯”,難道還有個哥窯麼?”許慕拿手指點點玻璃牌的內容隨便找了個藉口就打算拽著馮沅往旁邊走,生怕櫃子裡的茶壺一個激動當著馮沅的面跳起來。
“你說的沒錯,的確還有座哥窯。在燒瓷工藝精湛的宋代,有五大名窯,汝窯、官窯、哥窯、鈞窯、定窯,哥窯正是其中之一。傳說中哥窯的地址在龍泉,當初有章姓兄弟二人各主窯事,當地人習慣性的把哥哥章生一主持的窯口稱為哥窯,弟弟章生二主持的窯口稱作弟窯。弟窯雖不是五大名窯,卻也算出青瓷的精品窯口了,在當時便號稱“一瓶一缽,動輒十數金。”用我們現在的概念來說,就是絕對的名牌瓷器。”馮沅用眼角瞟瞟裝得辛苦的茶壺怪,故意站在展櫃邊上跟許慕講解了一大堆。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當初隨便翻翻的瓷器介紹,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場。
【沒錯,我就是章掌窯親手燒出來的!】茶壺怪樂顛顛的補充說明。
這麼說你也算是千年老怪了吧?
許慕忍不住又看了它一眼,原本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茶壺怪的出身竟然如此“顯赫”。當年便已經值十幾兩銀子的話,現在賣個十幾二十萬的價格的確算物有所值。
馮沅沒再刁難許慕和茶壺怪,轉身跟許慕去看旁邊的牡丹三彩洗。
【小道士,你別走啊,這裡怪無聊的,一直沒人陪我說話,你再陪陪我吧。】茶壺怪著急的喊道。
聽到它的話,許慕腳下的步子邁得越發快了。
咱們有一千多年的年齡差,那不是代溝是馬里亞納海溝啊!能聊到一塊去才怪!
九件瓷器,六張字畫,七件玉器,據王樂天說,宋家的老爺子,最喜歡瓷器和字畫,所以,前兩類東西算是他們現在在預展中主要關注的。
兩人兜完一堆瓶、盤、壺、洗、罐,馮沅被王樂天拉過去,說是碰到朋友,正好買了塊地準備建辦公樓,要諮詢專業人士,大學只熟悉了遊戲裡幫派建築的王大少只得拉馮沅過去救場。
比起無趣的社交性的談話,許慕更關心價值六七位數的古董,難得一下子見到這麼多值錢的東西,長長見識也好,說不定哪天在古董街的地攤上能看到件類似的,撿個漏什麼的。他也不貪心,四位數就很滿足了。
書畫品裡面大多是畫,只有一幅字,號稱道光皇帝御筆的書法作品,擺在第一位。紙張上隱隱露出金色的花卉網底,貴氣撲面而來。許慕看了旁邊的介紹牌才知道,那種綠色的漂亮紙張叫做描金折枝花紋粉蠟箋,是宮廷裡專供皇帝御用的紙張。
許慕正準備往下幅畫那邊走,沒提防斜後方出來個人,差點和他撞個滿懷。
“小子,你……”那人粗魯的拎起許慕的衣領,滿面殺氣,正要罵人,看到他的臉不禁愣了愣,像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你怎麼在這兒?”
許慕看到眼前鐵塔似的青年也愣住了,這不是清平巷裡那位不肯付到付費用的鐵牙先生麼?
“還不快把人鬆開。”一個斯斯文文的聲音□□來,敲敲銀灰色頭髮青年的胳膊,正是眉目清秀俊雅的書畫店老闆。
青年哼了一聲,將許慕的衣領鬆開。
“不好意思,他這人粗魯慣了。你也來買字畫?”眉目俊雅的書畫店老闆代青年跟許慕致歉,順便歉意的幫快遞小哥理了理衣領。許慕聞到他身上帶著的一縷墨香,氣味淡然悠遠,聞起來特別舒服。
不遠處的馮沅不動聲色的朝這邊掃了兩眼,轉回頭去。
“我哪買得起,就是跟著朋友過來看看,這種東西我也不懂。”許慕連忙擺手,表明自己就是個打醬油的。
“什麼東西都是由淺入深的,興趣才是最好的師者,既然碰到了,不如我們一起看看這幾張畫?如果不嫌棄的話,我還能幫你講解一二。”書畫店老闆溫和的邀請他,旁邊的鐵灰色頭髮青年瞪了許慕一眼,暗示他哪涼快哪待著去,趕緊滾。
許慕原本沒想跟他們一起看,偏偏看到青年的不爽的樣子,立刻改了主意,面色誠懇的對著書畫店老闆說,”好啊,求之不得,我朋友正好在忙,我自己也看不太懂。“
新“仇”舊“恨”,必須“報復”那個粗魯的大塊頭一下,快遞小哥暗暗打定主意。
旁邊的展品是幅四尺見方的掛軸畫,工筆重色,畫著滾滾碧濤和仙台樓閣,旁邊的雲端裡還立著三位老人,人物的尺寸在整幅畫上雖然占比不大卻眉眼傳神,三人談天說地的生動感躍然紙上。
“這幅畫的內容是非常有名的海屋添籌圖,你們知道這個典故麼?”書畫店老闆看看青年,又看看許慕,兩人均茫然的搖搖頭。
“這個典故出自宋代大家蘇軾撰寫的《東坡志林》,據說在蓬萊仙島,有三位老者相遇,互相詢問對方的年歲時,回答妙趣橫生。第一位老人說,我不記得自己的年紀了,但是我小時候跟盤古是好朋友,另一個說,我吃過的蟠桃核,扔到昆侖山下,現在已經跟昆侖山一樣高了。還有一個說,每當海水變成桑田,我就往屋子裡放支籌計數,現在已經堆滿十間屋子了。”
就是三個不服輸的老小孩比賽吹牛嘛!
快遞小哥了然的點點頭。
“後人便根據這個典故繪製出許多以海屋添籌為主題的作品,用作祝福老人健康長壽的題材。”
這麼說來的話,這幅畫用來祝壽豈不是挺合適的!說不定可以作備選。
許慕的眼睛亮了亮,望望不遠處的馮沅和王樂天他們,那邊聊得熱火朝天,看樣子還得一會兒才能結束。
“那這幅畫估計多少錢可以拍下來?”錢永遠是許慕最關心的問題,介紹牌上的起拍價是十二萬,成交價他卻估算不出。
“這幅明代的中堂畫得很不錯,筆法嫺熟,風格濃麗,線條流暢,意頭也好,如果出自名家之手,至少可以值個八位數。可惜這位作者沒什麼名氣,另外命紙也有點奇怪,可能需要重新裝裱一下,估計也就是百來萬的事情。”書畫店老闆的語氣裡帶著點可惜,似乎一百萬就跟一百塊似的不值錢。
許慕:………………
兜兜轉轉,時間過得極快,轉眼就已經八點多鐘,看過剩餘的幾幅字畫,欣賞夠某人氣鼓鼓的模樣,許慕便跟書畫店老闆道別,去找馮沅他們,拍賣會即將開場。
拍賣場看起來像是個小型電影院,拍賣台在最前方,寬大的絲絨沙發階梯狀的排列在拍賣台四周。
宋知命拿過幾隻金色的小牌子,分發給王樂天、馮沅和許慕。
許慕看看那只寫著5的小牌子,有點摸不著頭腦。
王樂天用牌子敲打著自己的手掌,滿不在乎的跟他解釋,“這是叫價牌,每舉一次五萬塊,待會不用跟你宋哥客氣,看中什麼隨便舉,反正都是他買單。”
許慕:………………
五萬塊一次???
太浪費了,絕對不能舉!
快遞小哥立刻把牌子塞在大腿底下,表示堅決不會動用的決心
王樂天:………………
那幅海屋添籌圖是第四件拍品,宋知命和王樂天之前也很看好,便毫不猶豫的舉了牌子加價。
因為不是名家作品,王樂天加到三十萬後,便沒有人肯再加價了。拍賣官喊過三遍,剛要落錘之際,有人猛的舉起牌子,“三百萬!”
作者有話要說:
☆、第31章 有錢任性
那人一喊價,整個拍賣場都靜滯了一下。
以一幅書畫作品來說,在拍賣會上拍出三百萬實在算不上什麼高價,唐寅,仇英之類的名家,作品價格動輒過億,價值連城。但眼前這幅拍品,題材只是極為常見的海屋添籌,作者也默默無聞,拍到個二三十萬已經頂天了,居然會有人出到三百萬?
難道這幅畫是某個名家早期的作品或者代筆?前一刻還興趣缺缺的眾人立刻又仔細研究起那幅畫來。大螢幕上也適時的打出畫上的鈐印、落款等各項細節,方便他們查看。
許慕往出聲的那邊看了眼,發現叫價的是位陌生的青年,他穿著條紋西裝,斜靠在沙發上,一臉囂張的晃著動裡的金色牌子,正挑釁的看著王樂天。
原本想草草結束這件標的的拍賣官,敏感的嗅到絲不同尋常的氣息,他迅速將錘子在半空晃了個弧度,“三百萬,12號客人叫價三百萬。宋代筆法精湛的海屋添籌圖,還有沒有叫價更高的?”
王大少用手裡的加價牌不緊不慢的敲著膝蓋,像是在思考,半點沒有著急的意思,左手邊又有人叫價,“三百一十萬。”
許慕覺得聲音有點熟悉,定睛看過去,正是“老熟人”,那位粗魯的銀灰色頭髮青年。
你有三百多萬拿來買畫,卻沒有十二塊錢付我快遞費?
太過分了!
快遞小哥忿忿的白了他一眼,眼神裡滿是控訴。對方卻視若無睹的轉過頭去,臉皮比城牆拐彎還厚。
“三百一十萬一次,三百一十萬兩次……”
拍賣官叫了兩遍,目光在王樂天和條紋西裝間不斷的逡巡。
王樂天慢悠悠的舉起牌子,”三百二十萬。“
”三百三十萬。“王樂天一出價,條紋西裝立刻就跟著出了價。
“三百四十萬。“銀灰頭髮的青年在書店老闆的指揮下舉牌。
王樂天看看條紋西裝,對方一動不動,他舉牌叫價,“三百五十萬。”
“三百六十萬。”對方立刻跟進。
這下連許慕都看出來,那位條紋西裝的青年,不是沖著畫,而是沖著王樂天來的,只對人,不對物,別人買無所謂,只跟王大少較勁。
三人你來我往,一片混戰後,那幅畫的價格已經急速飆升到四百萬。
“你不勸勸他?”許慕偷偷湊到馮沅耳邊心疼的嘀咕,他在旁邊聽得緊張死了,五分鐘漲一百萬,太可怕了吧!土豪的世界真心看不懂。
馮沅倒是看好戲似的坐在沙發上,輕鬆自在的喝著茶,揉揉自家萌物的腦袋,“又不是你的錢,你心疼個什麼勁兒?”
許慕:………………
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
就在這時,一直在通電話的宋知命放下電話,漫不經心的舉起手中的叫價牌,“一千萬。”
全場靜默了兩秒,拍賣官才興奮的舉著錘子,像打了雞血似的喊道,“一千萬!!!五號位的這位先生出價一千萬!”
書畫店老闆搖搖頭,銀灰頭髮的青年便乖乖放下手裡的牌子退出鏖戰。
條紋西裝不甘心的瞪著他們這邊,攥著號碼牌的右手鼓起數道青筋,最終還是沒敢再舉起牌子。
還沒玩夠的王樂天不滿的看看打斷他跟別人競價的宋知命,“你跟著添什麼亂?”
李家那小子要跳出來找茬兒,當然得玩得盡興點。
“太浪費時間了。”宋知命點點手腕上鑲著鑽石的絕版金表,“這幅畫不值得花十分鐘。”
王樂天:………………
許慕:………………
三個人都沒了聲音,宋知命毫無疑義的拍到了那幅畫。
快遞小哥肉疼的扭過頭,苦著臉的朝馮沅吐吐舌頭,這就是傳說中的有錢,任性麼?馮沅樂不可支的捏捏許慕的臉頰,順手幫他正了正脖子上的領結,花錢的都沒心疼,你這打醬油的至於麼?
拍賣場扣掉宋知命帳戶裡預存的押金,動作迅速的將那幅畫送到他和王樂天這邊。
王大少掃了幾眼,隨手將那幅畫半卷半攤的扔在面前的不銹鋼“C”字形茶几上。
他挑眉看看斜對面的條紋西裝,面帶得色的挑起大拇指,在對方的注視下,慢慢將拇指翻轉朝地,條紋西裝的青年臉色立刻青了。
宋知命和王樂天在預覽看中的是件宋代的折枝梅花三彩洗,壓軸出場的倒數第二件拍品,起拍價五十萬。至於這幅海屋添籌圖,完全是因為寓意不錯,王大少一時興起想做個添頭而已。現在能把對方氣得七竅生煙,王大少心裡舒爽極了。你有什麼不開心的,最能讓我開心。
沒多久就到了起拍價十萬的茶壺怪,大螢幕上打出茶壺身上的各個細節照片,配合拍賣官的簡短介紹。
【小道士,又見面啦!】被放到桌子上的茶壺怪熱絡的跟坐在前排最角落沙發裡的許慕打招呼。
許慕默默扭過頭去,我跟你很熟麼?
【咦,你們買了關山藏寶圖?】茶壺完全沒有正在經歷“淒苦”賣身過程的自覺,仍舊在跟許慕搭話。
藏寶圖?
許慕的耳朵就像有自動過濾系統似的,快速抓到敏感字眼。他附近能稱為圖的,只有王樂天面前放著的那幅中堂,海屋添籌圖。
這幅畫是藏寶圖?
“你說關山藏寶圖?”許慕半遮著臉,偷偷摸摸的跟臺上的茶壺怪使用“唇語”。
【對啊,這幅畫是我第十七位主人畫的,他畫的時候我就在現場。】
第十七任主人?
許慕懷疑的看看那只茶壺,你該不會每次沒錢了,都想辦法把自己賣一回吧?
【你不是不喜歡照妖鏡麼?怎麼還來買這幅藏寶圖?】茶壺奇怪的問。
“照妖鏡?這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幅藏寶圖?”
【對啊,】茶壺怪感懷頗多的說道,像是在緬懷過去,【四百多年沒見過它啦,當時亂得很,主人每天都在念叨清兵什麼的,後來他和十幾個老頭秘密將家裡的寶貝、金銀珠寶和古玩字畫都埋在關山的山洞裡,說是準備用作日後做什麼反復的軍資。主人同時還畫了張藏寶圖,記錄埋藏東西的地點,裝裱時藏在畫的命紙裡,然後把畫掛在廳堂裡,避人耳目……再後來,有些很凶的傢伙闖進來把主人抓走了,我也被小九帶走啦。上次本來想隨便畫一幅給你的,沒想到過了這麼久,這幅畫居然還在。】
“你上次可沒說有金銀珠寶什麼的!”許慕磨牙,說話要表達清楚重點好嘛!還有,什麼叫做隨便畫一幅,敢情你上次就是來騙我的?
【可是我覺得對道士來說最有用的就是那面鏡子啊!】茶壺怪呆呆的道。
“誰說的,肯定是金銀財寶有用啊!”快遞小哥恨不得跳起來給茶壺上一課,價值觀什麼的,妖怪和人的差別太大了!
這幅畫是明朝的,所以茶壺說的應該就是清兵入關的時候吧?
茶壺怪在那個時候應該也是件有五六百年歷史的古玩了,能買得起它的人,家境應該不錯。
為了躲避兵禍或者其他的原因,茶壺當時的主人聯合其他十幾家人,將大批的財寶埋在一個叫關山的地方,而藏寶圖,就在這幅畫命紙裡面!
許慕腦子飛快轉動,理清思路,雙眼炯炯放光的盯住茶几上的海屋添籌圖。
這是張真的藏寶圖!!!
剛才書畫店的老闆也說,這幅畫的命紙有點問題,難到他也看出來了,所以才讓鐵灰色頭髮的傢伙出價?
“小慕,你餓了?”感覺到許慕火辣辣的目光,王樂天以為許慕看的是茶几邊上的點心碟,體貼的把兩碟點心往他那邊推了推。
“你餓了?要不要幫你去外面拿點別的?”許慕正滿頭黑線的搖頭,原本在注意茶壺的馮沅聞言也轉過頭,關切的問他。
許慕:………………
我在你們眼裡就這麼像個吃貨麼?
他們討論餓不餓這個問題的時候,茶壺怪最終以九十萬的價格被一位穿著綠絲絨長裙的貴婦收入囊中。
沒過多久,便輪到王樂天真正看中的折枝梅花洗,說來也巧,那件折枝梅花洗,正是馮沅之前提到的哥窯的精品。
螢幕上打出的梅花折枝洗器形圓潤,釉面呈龜子紋,內底呈鐵線紋隱現的似魚子紋,十分漂亮,聚沫攢珠,堪稱完美。瓷器表面的梅花紋飾呈黑藍色,寥寥數筆,生動傳神,勾畫在瓷器上帶出浮雕般的視覺效果。
這次王大少倒是沒有拖泥帶水,以三百二十萬的價格將東西順利拍下。
達成目標的四人離開拍賣廳去遊艇的甲板上欣賞夜景,不急著離開的客人,可以在遊艇玩一夜,明天早晨七點隨船返航。
夜色深沉如墨,海風輕拂,空氣裡帶著淡淡的海腥味,遠處燈火綿延起伏,綴在海岸線上,萬物安靜美好。海水像是能沖刷人心似的,將所有夏日的燥鬱洗滌一空,讓人緊繃的神經柔軟的舒展開來,異常舒暢。
許慕把扶著白色扶欄眺望遠處的燈火,想來想去,還是忍不住跟馮沅說了,“哥,那幅海屋添籌圖的命紙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東西?”兩人靠得極近,馮沅側過頭的時候,唇邊的氣息幾乎撲到許慕的耳朵上。
快遞小哥的半邊臉頰都像被篝火烤過,熱乎乎的,“嗯,預展的時候,我聽別人說的,但他們也不太確定。”
“什麼不太確定?”王樂天正好端著酒杯走過來,他身後,自然跟著宋家大少。
許慕便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這個簡單,正好剛才這傢伙也挑三揀四的說要重新裝裱下,到時仔細看看就是了。”王樂天不甚在意的說。
“到時候要是發現什麼藏寶圖之類的,記得分小慕一半。”馮沅挑挑眉毛,開玩笑的道。
許慕:………………
王樂天豪爽的擺擺手,“沒問題,一半給小慕,另一半給宋知命,我只要這幅畫做搭頭就可以。”
許慕眨巴眨巴眼睛,這本來就是人家買的吧?
四人又去玩了會兒□□,看了會兒表演,便準備各自回房休息,許慕依舊和馮沅一個房間。
剛走下舷梯,一隻眼熟的棕紅色小狗便從許慕腳底下竄了過去。
許慕:………………
你該不會是來偷茶壺的吧?
馮沅洗澡的時候,有人敲他們的房門,許慕打開門,小狗興沖沖的叼著卷粉紅色的人民幣放在他門口,【賣茶壺的錢都在這裡了,你可以把血給我了麼?】
許慕看看那幾張帶著口水的百元大鈔,他敢打賭,這裡絕不超過五百塊錢!
茶壺明明賣了九十萬!賣茶壺的錢都在這兒?
你確定不是在逗我?
作者有話要說:
☆、第32章 史上最低分
“你說賣茶壺的錢都在這兒?”許慕的睫毛撲落落的抖動著,質疑的望著眼前棕紅色的小狗。
小狗心虛的垂下頭,用左前爪撓撓耳朵,聲音低如蚊呐,【其實還有點……我本來打算和錦聲拿去買霜淇淋的。】
“只買霜淇淋?”許慕搖搖頭,還有點兒?是還有很多吧!
九十萬塊的現金,堆在地上能把你埋在裡面! 換成霜淇淋都夠你填滿游泳池了!
【如果錦聲同意,我還想買點雞翅膀的。】小狗不好意思的舔舔鼻子。
許慕:………………
你們還能再有出息點麼?
小狗轉過頭,撒開四爪跑到走廊盡頭的柱狀垃圾桶邊上,扒著桶壁把頭伸進去找著什麼。
許慕哭笑不得的看著半個身子埋進不銹鋼桶裡的小狗,太有才了!
別告訴我你把錢藏在垃圾桶裡!
沒過多大會兒功夫,小狗便叼著另一卷粉色的紙幣朝許慕飛奔而來。到了門口,它低下頭,小心翼翼的把第二卷紙幣放在第一卷旁邊,用鼻尖兒朝許慕的方向拱了拱,【喏,現在都在這兒了,全給你可以麼?】
許慕:………………
地上的兩卷紙幣差不多厚,估計不會兒超過一千塊錢。
“你們不是賣了九十萬麼?”許慕忍不住問它。這還沒到兩個小時,九十萬就花光了?不可能吧!
【對啊,一共有九張。】
“才九張?”許慕訝異的看著它。
九十萬怎麼會只有九張!
你該不會是根本就不認識錢吧!!!
還是說一隻宋代的茶壺在你這裡向來只賣幾百塊?
小狗眨著琉璃色的眼珠,滿臉驕傲的看著許慕,【就是九張,我娘說過,九是最大的數字!這是錦聲賣得最貴的一次了!】
“你是說賣場的人一共才給你們這麼多?” 九的確是最大的,可惜那只是對個位數而言,快遞小哥滿頭黑線,頭疼的看著小狗,眼前這貨,估計就能數到九而已,根本不懂面值什麼的。
【賣場的人?不是賣場,這是帶我們來的那個人給我的。】
“帶你們來的人?”
小狗蹲坐在地上,歡快的甩著尾巴,【嗯,我跟錦聲本來只是蹲在路邊的,可惜大家都只肯給一張黃色的錢,我們覺得一張太少了,肯定不夠。這時候那人說能幫我們多賣點錢,就帶著我們來這兒了。】
“你說的那個人在哪裡?他聽得懂你說話?”許慕探頭出去,朝走廊左右兩邊看了看,難道除了他,還有別人能懂妖言鬼語?
【他剛才給了我這些錢,就坐著會飛的盒子走了。】
許慕望著門框想了下,會飛的盒子,應該是指遊艇上面的直升機吧!
拿到錢就跑,這無本生意做的,簡直絕了!!!
“所以,有人跟你說能幫你把茶壺多賣點錢,然後帶著你和茶壺來到拍賣場,剛才他給了你這些錢,然後就走了?”許慕終於捋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嗯,那人順便還帶走了賣茶壺的八十九萬九千一百塊錢。
小狗認真的點點頭,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沒錯,我和錦聲遇到了個大好人。】
許慕:………………
眼前的這位差不多就是傳說中的被別人賣了還幫著數錢的類型吧。
你能活到現在也真心不容易。
幸虧你們是妖怪!
【所以,你能給我兩滴血了麼?】小狗仰著頭,期待的看著許慕。
許慕歎口氣,突然有點於心不忍,便蹲下身子,揉揉小狗的腦袋,“這樣吧,錢你先收起來,明天下午四點半,我們在你說的月壇街見面,先看看你說的石獅子是怎麼個情形再說。”
小狗開心的搖著尾巴,【真的?說好了!四點半!】
“你在跟誰說話?”馮沅奇怪的看著蹲在門口的許慕,邊擦頭髮邊往這邊走。
“沒,看到只小狗,跟它玩了會兒。”許慕他急忙跟小狗擺手告別,慌慌張張的起身,差點被腳下的拖鞋絆倒。
門外的小狗一溜煙叼著錢跑遠了,馮沅伸長手臂接住許慕,眉心微皺,用腳尖勾上房門,“小心點,別這麼毛躁。”
馮沅穿著白色勾金線的浴袍,頭上蓋著塊寬大柔軟的白色浴巾,黑色的頭髮打成綹垂在額側,不斷有水珠順著頭髮滾落下去,滴在筆直的鎖骨上,留下濕漉漉的痕跡,引人遐想。沐浴後的馮沅,簡直就是行走的荷爾蒙,性感指數爆棚。
男神身上都是檸檬味道的沐浴乳輕柔的香氣,聞起來特別舒服。許慕抓著馮沅的手臂站穩身體,情不自禁的想到那個古怪老頭說起的姻緣線,耳朵有些發燒,馮沅最後真的會跟自己在一起?如果這輩子命中註定跟個男人成雙成對,男神大人已經是最好的物件了吧?
“發什麼呆?快去洗澡!”馮沅屈起手指,把許慕的腦袋當木魚敲了兩下。
許慕吐吐舌頭,捂著腦袋就活蹦亂跳的往浴室跑。
“慢點,地上有水,當心滑……”倒。
馮沅的話還沒說完,浴室裡便傳來一陣叮叮咣咣的亂響。不用看也知道,某人差點摔倒的時候拽住了牆上的架子,帶翻不少洗沐用品。
活寶!
馮沅勾著嘴角搖搖頭,站到房間的小陽臺上繼續擦頭髮。
許慕睡覺前,偷偷給沈良發了個消息,約他明天四點半一起去樂壇街看看。天曉得石獅子裡封住的那位是什麼狀況,但不論是制服妖怪還是解救妖怪的能力,黃級小道士肯定都比他厲害的多,約著他准沒錯。另外,許慕還意外的收到條秦勉的資訊,也不知道秦勉的媽媽是怎麼跟兒子解釋的,總之,秦勉在資訊裡表達了對許慕幫忙找醫生救治自己的事情的感激之情,說是等出院一定請他吃飯。
第二天早晨吃早餐,當聽說某個客人不小心把昨天剛拍到手的茶壺打碎了的時候,眾人均唏噓不止,唯有許慕撇撇嘴角,肯定是小狗和茶壺使的障眼法,那只活了千八百年的茶壺怪,這麼容易壞掉才怪!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同情它們,這兩貨,本來就是來騙人的!
吃過早餐,馮沅取好車直接把許慕送到快遞點,比平常還早了十幾分鐘。在許慕的千叮萬囑下,馮沅不得不把那兩張鑲著鑽石的純金卡仔細的放在副駕前面的儲物箱裡藏好,並保證今天晚上會“完整無缺”的把它們帶回去。
得到馮沅的保證,許慕才安心下了車,帶著滿滿的勁頭奔進快遞點。
馮沅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打,隔著車窗定定的盯著許慕的身影,直到他失在快遞點門口,才開車離開。
今天的貨比往常多些,大概有一百三十來件,但是,居然沒有一件是清平巷的。幸福來的太突然,許慕來回看了兩遍單子,天天需要去被折磨一遍的地方,突然不用去了,還真有點不太適應。
“小許,小許,這邊還落了一件!”老闆娘拿著個盒子站在門口朝理貨區的許慕揮手。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快遞小哥猛的打了個激靈,什麼,還有一件?上次那件天打雷劈的,這回不會又招來什麼禍事吧!
“小許,這件貨前兩天掉在夾縫裡了,一直沒找到,昨天他們挪叉車才發現,你今天趕緊送過去吧。”老闆娘把手裡的紙盒遞給許慕。
那個紙盒只有肥皂盒大小,不到十公分厚,以這個體積來說,大多裝的都是女生的化妝品或者飾品。
許慕低頭看看盒子,果然,快遞單上寫著項鍊的字樣,寄到清平巷四十六號的朱光閣。
好吧,這下齊了!
“放心,保證送到。“快遞小哥認命的對著老闆娘點點頭,把單子登記好。
因為惦記著去月壇街的事情,許慕送貨時刻意加快了速度,緊趕慢趕,總算在跟平常差不多的時間趕到清平巷。
這天的溫度出奇的高,等快遞小哥帶著最後那件貨到達清平巷,身上的T恤已經被汗水浸得潮乎乎的,估計脫下就能擰出水來。
四十六號是間賣手串的鋪面,普通的三開間門臉,中間擺了圈玻璃跑馬櫃,展示著諸如琥珀、蜜蠟、沉香、翡翠、水晶等各種價格不菲的材質的手串,兩側靠牆的位置還放著兩排一人多高的玻璃高櫃,擺的多是尺寸在三十公分以內的各種擺件和沒有穿孔的大塊琥珀以及蜜蠟,整個店鋪連地板都擦得纖塵不染,光可鑒人。
許慕抹了把額頭的汗水,示意性的敲敲打開的鋪門,對著櫃檯裡正在低頭盤核桃的那人說,“你好,請問犬爭先生在麼?”
那人抬起頭,一雙狹長的眼睛裡盛滿不悅, “你手上那麼髒,不要碰我的門。”
許慕:………………
不至於吧!
感受到來自店主森森的嫌棄,快遞小哥尷尬的收回敲門的手,有些局促的站在門口,“不好意思,請問犬爭先生在麼?有他的快遞。”
“放在門口吧。”店主指指店門口的雕花鼓凳,沒有起身的意思。
許慕配合的把東西放下,撕下黃色的簽收聯,為難的說,“這是簽收單,得麻煩您簽收下。”
店主嫌麻煩似的皺起眉頭,考慮了兩秒,最後道,“扔過來吧。”
扔過去?
許慕低頭看看,不知道自己哪點惹對方討厭了,連門都不讓進。最後只得把簽收單折成紙飛機的形狀,扔到玻璃櫃檯的檯面上。
店主面上嫌棄之色愈發明顯,緊擰著眉毛打開單子,簽到一半,他突然問許慕,“不是應該前天送到麼?為什麼耽誤這麼久?”
許慕啞立了一會兒,只得跟店主低頭道歉,“不好意思,您的貨到快遞點後出了點意外,我今天才拿到貨。”
店主臉色愈發難看,把單子擲還給許慕,然後從櫃檯底下拿出方白色的絲帕擦了擦手,“你們這家快遞真不負責任。”
許慕委屈的看看他,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最後只得又低頭跟他再次道歉,“對不起,耽誤您的時間很抱歉。”
許慕還沒走出清平巷,便收到了一條評分短信。
【用戶名:犬爭評分0分時間:PM 2:26
評論內容:不但故意晚送兩天,聞起來還像那個姓許的傢伙,特別討厭。要不是沒有負分選項,肯定給負分!】
零分!!!
糟糕,我的工資!
許慕頂著**辣的太陽,卻如墜冰窟,渾身都僵硬了。
☆、第33章 龍生九子
快遞小哥停下小三輪,對著手機螢幕刷了一遍又一遍,上面依舊無情的顯示著零分的字樣,沒有絲毫改變。
明晃晃的零分吸引了許慕所有的注意力,他心疼的盯著最上面那行已經跌到4.93的平均分,今天至少有兩件貨白送了!
許慕就像霜打的茄子,立刻蔫了。
【今晚有應酬,晚飯不用等我。】螢幕猛的震動一下,翻出條馮沅發過來的資訊。
【好的。】許慕猶豫再三,還是忍住了跟馮沅抱怨的心思,簡短回復過去,然後拖著沉重的腿踏上小三輪。今晚既然不用回家吃飯,待會兒去月壇街的時間就沒那麼趕了。
月壇街是條明代遺留下來的老街,差不多有五百年的歷史,街道兩邊原有的建築早就已經在戰火中損毀,只剩下兩道石牌坊。現在的月壇街,是在原址上重新修建的仿古街道,道路兩邊的商鋪大部分都是尚海特色小吃,人氣極旺。四五年前改成了商業步行街,因為古色古香別具特色,又有兩座貨真價實的古董牌坊,成為尚海著名的旅遊景點之一。
路中間的兩道石牌坊,都是三間四柱的沖天式牌樓,流簷飛脊、斗拱花翅。石料採用青色的茶園石,雕飾的工藝更是繁複精細,巧奪天工。
柱身、梁坊、斗拱、雀替,分別用浮雕的方式琢以精美的雕刻。牌坊上的圖飾更是精緻華美,分別雕著“英(鷹)姿(雉)煥(獾)發“,“威鳳祥麟” “瑞鶴翔雲”等歌頌當時的皇帝和太平盛世的圖案。
正中的兩根柱子下面,正反兩面分別立著四個立蹲狀的石獅,雕工細膩,古樸豪放,或張口銜球,或閉口怒目,姿態盎然,栩栩如生。
許慕坐公車趕到月壇街街口時,正好四點二十分。
因為零分的影響,許慕最終被多扣了幾塊錢,這會兒愁眉苦臉的,整個人都散發出懨懨的氣息。
他朝著街中間顯眼的頭道牌坊沒走幾步,便看見一身藍色長衫的光頭小道士沈良,正踮腳站在一家老字型大小的湯包店門口,眼巴巴的看著剛出爐的熱氣騰騰的蟹黃湯包。
他背後黃色的小包袱裡,一隻皮毛柔軟的黑貓探爪趴在他肩膀上。一人一貓,表情複製黏貼般的相似。
“沈良!”許慕把手攏在嘴巴邊做喇叭狀,壓過嘈雜的人聲,朝著小道士揮揮手。
“道兄!”沈良看到許慕,立刻露陽光般的笑容,揪著胸口的包袱帶撒歡的朝著許慕飛奔而來。
太過顛簸的狀態引起他肩膀上的小黑貓的不滿,直接拍了他耳朵幾爪子。
沈良跟沒感覺到似的,半點都沒減速,直接跑到許慕面前才停下,眉飛色舞的說,“道兄,現在還有時間,俺們去吃那個蟹黃湯包好不好。”
許慕:………………
說好的克制自己的貪念呢?
“先辦正事要緊,待會有空再說。”許慕含糊的岔開話題,摸摸小道士渾圓的腦袋,短短的發碴兒擦過他的手心。那家店的蟹黃湯包比湯圓大不了多少,價格卻要八元一個,太貴了!他發瘋了才會跑去買!
“道兄,你還沒詳細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沈良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
許慕便把自己遇到小狗和茶壺求救的狀況說了一遍,前幾天修煉吐納法的時候,他就旁敲側擊的問過沈良,得知道士,最起碼沈良他們這一脈並不隨便動手抓妖怪。只有覺得對方為禍人間或者收人錢財時,才會主動出手。所以,這會兒許慕倒不太擔心小道士會不分青紅皂白的把小狗和茶壺怪抓走。
“我請道兄來,主要是想讓你看看,石獅子裡面封住的到底是什麼妖怪,要是什麼窮凶極惡的傢伙,放出來禍害普通人就不好了。”許慕把自己顧慮的地方說給沈良。
“需要用石獅鎮住戾氣的妖怪,應該不是普通角色。不過,如果不把它放出來的話,俺也不一定能突破原來的道士布下的陣法辨出的它的真身。”
“沒事,你就試試吧,反正我才起步,道行跟你差了十萬八千里,你都看不出的東西,我肯定看不出。”
兩人邊聊邊走,剛走到頭道牌坊底下,一隻棕紅色皮毛的小狗便叼著個天青色的茶壺從石獅子的肚腹底下鑽了出來。
就說這兩個傢伙肯定使的是障眼法!
許慕看著完好無缺的飛天壺,心裡暗自嘀咕。
【小道士,你們來啦!】茶壺掀掀蓋子,甕聲甕氣的跟快遞小哥打招呼。
許慕看看四周熙來攘往的人群,沒敢應聲,只是裝作對石獅子很感興趣的樣子摸了摸它頭頂的獨角。
【吼!】石獅像發出聲悠長的吼叫,聲如洪鐘,如雷貫耳,駭得許慕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他驚懼的抽回手,瞪眼盯著眼前的石獅。
擦!這玩意不會也修成怪了吧?
許慕看看旁邊的滿臉好奇的沈良和半點反應都沒有的小狗,終於知道自己又是一個人!
只有他聽到了石獅子發出的吼聲。
沈良能感覺到妖氣,因此見到許慕的表情便明白了大半,眼前的石獅,肯定有古怪。
【我七哥就被封在這頭石獅子裡面。】小狗用爪子撓了撓石獅巨大的腳掌,落寞的道。
等等,你七哥?那剛才的聲音到底是誰發出來的,你七哥還是石獅子?
許慕驚疑不定的看看石獅子,試探性的又摸了摸它的頭頂。
【人類,你再調戲我,我就翻臉了。】石獅子怒氣衝衝的吼道。
啥,調戲你?
許慕看看自己放在石獅頭頂的手,“摸你的角就叫調戲?”
【我石甲一族,以碰觸對方的獨角視為求偶之舉,你幾次三番的摸我的角,還說沒調戲我?】
許慕:………………
那啥,不知者不怪。
另外,拜託求偶什麼的,別用這麼輕率的動作好不好……
旁邊的沈良、黑貓、小狗茶壺怪他們,高高低低站成一排,都齊刷刷仰頭盯著面對石獅自言自語的許慕,雖然自己聽不到,但他們知道,許慕肯定是聽到了什麼。
【七哥,是我七哥在說話麼?】小狗焦急跳到石獅子的爪子上,揚頭問許慕。
許慕搖搖頭,剛才發出抱怨的,應該是石獅自己,封在裡面的妖怪,基本不可能與它的外形完全重合。
“你身體裡是不是還封著只妖怪?”許慕壓低聲音詢問石獅。
【你說那個整天睡覺的傢伙?】石獅哼了聲,【那傢伙暴力的很,前幾十年狠命的折騰,差點把我撞碎,這幾十年像是死心了,一直不言不語,悶頭睡覺。】
“它說你七哥現在在睡覺。”許慕把石獅說的內容小聲的跟小狗重複了一遍。
【七哥,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小狗目色堅定的對著石獅說道。
【我也會幫忙的。】茶壺怪掀掀壺蓋,慢半拍的跟在後面表態。
【別吵了,它說它現在只想睡覺,不想出來。】石獅子不滿的跟許慕說。
許慕:………………
剛才吵鬧的明明是你腳底下那兩位,不是我好吧!
快遞小哥無奈的歎口氣,只得再次做翻譯,“據石獅說,你七哥說它現在只想睡覺,不想出來。”
【現在不想出來?那它打算什麼時候出來?】小狗眨眨眼睛,有些失落的看著許慕,七哥不想出來?那它和錦聲不是白折騰了……
我怎麼知道?
許慕朝天翻了個白眼,溝通進行的可真艱難,每次都得轉兩次手。
照這個狀況看,他們今天恐怕要白來一趟了,現在就算他想放對方出來,對方也未必肯答應。這誓把牢底坐穿的架勢,還真不多見。
沈良閉目斂眉,雙手結印,靜默良久,才跟許慕說,“石獅的妖氣一般,大概只有三級的水準。但它身體裡那只,來頭應該不小,至少有十級。”
十級?
許慕抿抿嘴唇,夫諸也才九級,這裡頭封著的主兒,居然在十級以上?
“你到底是誰?”快遞小哥低頭看看棕紅色皮毛的小狗,你是什麼來路?居然能跟十級以上的凶獸結拜!
【椒圖。】小狗仰著腦袋回答,【關在裡面的是我七哥睚眥。】它做夢也沒想到過,睚眥竟然待在裡面不肯出來,現在有點不知道如何是好。
龍生九子,各有所好,長子贔屭、次子螭吻、三子蒲牢、四子狴犴、五子饕餮、六子蚣蝮、七子睚眥、八子狻猊、最小的那個,便是椒圖。
許慕:………………
我擦!你居然是龍子?
許慕跟小狗大眼瞪小眼的對視半晌,你全身上下,半點龍的氣勢都沒有好嘛!
裡面那位既然是凶神睚眥,那還是先讓它好好待在裡面睡覺的好,快遞小哥默默的想。
小狗繞著石獅躊躇許久,又跟茶壺咬了半天耳朵,最後只得跟許慕告別,先叼著茶壺走了。
許慕跟沈良一起吃了頓晚飯,順便又跟小道士請教了幾處吐納凝滯的問題,回到家裡正好八點整。
他按照沈良糾正的方法練習兩個小時,剛想去洗好澡,便聽到門口鑰匙轉動的聲音,應該是馮沅回來了。
許慕邁出浴室往外探頭,便看見馮沅半眯著眼睛斜倚在沙發上,正用修長的手指拽開脖子上的領帶。
聽到聲音,他淡定的轉向浴室的方向,對著許慕問,“洗好了?”
“還沒。”許慕點點頭,皺皺鼻子,奇怪,屋子裡好像有酒的味道,“哥,你喝酒了?”
“稍微喝了兩杯,所以叫代駕回來的。”馮沅把領帶抽下來,扔在旁邊的沙發上,雙目清明。
“要喝點東西暖暖胃麼?”許慕撓撓耳朵走過去坐在沙發上,看馮沅的樣子,似乎沒什麼大礙。
“我沒事。”馮沅親昵的揉揉他的腦袋,就著姿勢幾乎把許慕半個身子都圈在自己懷裡,“你怎麼好像不太開心?”
“哥,我跟你說,我今天得了個零分!”許慕悶了半個晚上,現在被馮沅一問,立刻委屈的把那封史上最低分的打分消息翻出來,抱著馮沅的胳膊訴苦,“零分,他居然打零分!”
馮沅掃了他的手機螢幕幾眼,拍拍倚在自己身上的許慕,“時候不早了,趕緊洗澡睡覺。”
許慕走進浴室,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T恤脫到一半,他才猛然想起來,不對啊,往常沒有洗澡的話,馮沅是絕對不允許自己在他身上亂蹭的,今天他怎麼半點反應都麼沒有?
想到客廳裡的酒氣,許慕猛地一驚,擦,馮沅不會是喝醉了吧?
他沖出浴室,卻發現客廳空無一人,廚房,主臥,通通不見人影。
馮沅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攻一般都護短,喝醉酒的就更嚴重 ╮(╯▽╰)╭
備註1:龍生九子,九子具體的排行和名字,有好幾種說法,此處只是按照文中的需要選取了一種。
☆、第34章 罰單
“雪碧,馮沅呢?”許慕詢問在沙發上懶洋洋的團做個句號的小白貓,因為換好正裝後把背包放在馮沅的車裡了,剛才馮沅才把它帶上來。
【出去了。】小白貓專心致志的舔著毛茸茸的爪背,整理儀錶,就像只真正的小貓,連個眼角都沒空分給許慕。
“出去?大半夜的去哪兒?”許慕莫名其妙的看看馮沅扔在茶几上的手機和關得嚴嚴實實的防盜門,沒聽見關門的動靜啊,而且手機也沒帶。
【曬月亮吧。】小白貓懶洋洋的甩甩尾巴,繼續忙著舔另外那只爪子。它晚上出去的話,一般都是想曬月亮,那位大人,它就不知道了。
曬月亮?我還曬星星呢!
許慕瞅瞅沙發上說話完全不靠譜的傢伙,忍不住有點擔心,現在這世道,妖魔鬼怪都跑來人界爭地盤了,夜黑風高的,馮沅不小心碰到怎麼辦?
椒圖那種只喜歡吃東西的就算了,碰到上次地下通道裡那種吃人的呢?
馮沅行為這麼反常,肯定是喝醉了。他越想越不放心,抓起鑰匙,決定帶著夫諸出去找找。
許慕深更半夜的在社區附近繞了一大圈,遇到兩位出來夜跑的姑娘,卻根本沒看見馮沅的影子,萬般無奈下,只得返回家裡等著。
草草沖了個戰鬥澡的許慕枯坐在沙發上,突然看到自己剛才練習吐納時放在靠墊上的那本土黃色手抄本,頓時眼睛一亮,對了,符雀!
要找人,用這個也行!
沈良說過,符雀只是入門級別的符術,他這種剛邁進門檻的人,正好也可以試試!
許慕興致勃勃的在手抄本上翻找到符雀的繪製方法,可惜,家裡別說朱砂,連畫符用的黃紙都沒有。
某人急得團團轉,抓耳撓腮的在屋子裡找了半天,能寫畫的東西除了筆記本就只有餐巾紙了。
他從筆記本上撕了頁紙下來,用馮沅丟在茶几下面的紅色鉛筆臨摹出手抄本上的符雀。
菜鳥小道士沒沈良彈指即燃的本事,只能用打火機燒,帶著淺灰色橫條紋的白紙迅速化為一堆紙灰,半點要起飛的意思都沒有。
心急的許慕懷疑沒成功是因為自己畫的不對,又照著圖案仔細臨摹了兩次,得到紙灰堆+2。
換筆,換紙,他又換著法兒畫了幾張,得到紙灰堆+5。
夫諸被紙灰的味道熏得直撓鼻尖兒,接連打了幾個噴嚏,疑惑的瞅著某人折騰,這是在做什麼?大半夜的點火玩?
屢戰屢敗的許慕看看煙灰缸裡的滿得要撲出來的紙灰,鬱悶的歎了口氣,嘟囔著道,“入門的符術就這麼難……”
小白貓看著攤在茶几上的筆記本和橫七豎八的各種筆,無聊的甩甩尾巴,【黃色在五行裡屬……屬大地,白色在五行中屬……銀子,唔……總之不是金子就是銀子,你用屬性根本不同的白紙代替黃紙畫符,能成功才怪!至少也要找同屬性的東西替代吧!】
我看你是五行屬二!
還五行屬大地,金木水火土,五行裡哪有……
新手入門的許慕在心裡剛吐槽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等等,它說的大地該不會指土吧?黃色屬土,白色屬金,所以金不能代土?
他趕緊翻查了下,果然找到失敗的癥結所在。
朱砂為紅色,屬火,黃紙呈黃色,屬土,火生土引天地靈氣燃而起符。剛才用紅色鉛筆代替朱砂,勉強還能呈現火的屬性,但白紙屬金,火克金,根本起不了符。
除去屬性的名字記得有些模糊,夫諸指出的替代品屬性不同的問題正是無法成功的根本原因。
許慕詫異的看看夫諸,“你怎麼懂這個?”難道你這只凶獸還會畫符不成?跨界了吧!
小白貓驕傲的揚起腦袋,【主人見多識廣,本座自然是聽主人說的。】
又是主人,你果然是你家主人的腦殘粉!
許慕歎口氣,拿這位妖怪大人一點辦法都沒有,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想得起來,就是不見你想起怎麼找人。
他端著手抄本又研究了下,發現需要注意的細節著實不少。
符術的威力大小,不但取決於畫符人本身的法力,也取決於畫符的材料。同一人所畫的道符,所用材料陽氣越足,引到符上的靈氣越旺,威力越強。
畫符的顏料以童子舌尖血為極陽,普通人指尖血次之,以下依次是黑狗血,雞血。而朱砂,只適用於對靈氣需求不高的符術。正是基於這個原因,許多人會將雞血或狗血摻到畫符的朱砂裡,以增加符內的陽氣。
換句話說,五行相生與否,是順利使用出符術的基礎,而畫符人的法力和所用的材料陽氣充裕程度,則影響到符術的威力。
這麼說,擔心自己法力低的話可以用指尖血試試?
許慕覺得茅塞頓開。看來看去,家裡只有半盒號稱環保紙的餐巾紙是土黃色的,他找了根針,拿針尖戳破手指,用自己的血在餐巾紙上認真的畫出只符雀。
點燃的餐巾紙在許慕手心裡歪歪扭扭的撲騰了兩下翅膀,一頭紮在茶几上摔得煙消灰散。
菜鳥小道士卻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動了,真的動了!!!
他真的可以使用符術!
不錯嘛,一點就透,夫諸揚著頭甩甩尾巴,主人以前常說的,這叫什麼的兒子可教來著?
那只煽動過兩下翅膀的符雀刺激了許慕,他立刻孜孜不倦的開始嘗試。
他把自己的四根手指頭紮得跟蜂窩煤似的,畫了一張又一張,放出的雀鳥卻都僅止於能撲騰幾下而已。
當茶几上滿是符灰,他把自己的臉弄得跟小花貓似的,最後一張餐巾紙終於展翅為雀,翱翔直上,在屋頂悠然自得的盤旋起來。
“成功了!我成功了!”
許慕開心的拍拍旁邊哈欠連天的小白貓,指著飛在節能燈邊上的符雀眉飛色舞的跟它炫耀。
“看到沒?你看到沒?”
小白貓表情嚴肅的斜眼看看腦袋頂上的那只手,【這可是你自己摸本座的。】
臥擦,忘記水穢了!
得意忘形的菜鳥道士閃電般的縮回手,懊惱的看著自己的右手。
小白貓動動耳朵,瞄瞄屋頂那只符雀,【你折騰這麼半天,跟它說要找誰了麼?】
許慕:………………
看著燃燒過半的符雀,菜鳥小道士再想補馮沅的名字已經來不及了。
於是,唯一艱難成功起符的雀鳥,因為沒有尋找目標,華麗的在家裡飛過一圈後,再度變為一堆符灰。
折騰半天,材料耗盡,筋疲力盡的許慕,沒有等到馮沅回家便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清晨的時候,他是被熱醒的。
睜開眼睛,發現馮沅側身緊摟著他的腰,擠在沙發外沿上睡得正香。
見到他平安歸來,許慕終於鬆口氣。考慮到某人的起床氣,他愣是沒敢再動彈,只用眼睛在馮沅身上看得見的地方掃了一圈,嗯,好像沒有什麼傷痕。
馮沅身上帶著絲香味,極淺極淡,卻沁人心脾,安神順息,讓人極為舒服。許慕總覺得在哪聞到過。
硬生生挨到馮沅的手機鬧鐘響,許慕才推推馮沅,【哥,起床啦。】
再不起床我就要遲到了!
馮沅不悅的睜開眼睛,眉心皺得跟馬里亞納海溝似的,看到許慕,黑沉的臉色才稍稍和緩了些,“你怎麼在我床上?”
許慕哭笑不得的說,“哥,是你在我的沙發上。”
現在你總知道喝到斷片是什麼感覺了吧?上次在橫店,我就體會過這種感覺。
馮沅看看四周,尤其是茶几上那一堆紙灰,淡定的坐起身轉移話題,“你燒這麼多紙是打算取暖?”
“不是,我昨晚練符術來著。”許慕不好意思的撓撓耳朵,沖去找吸塵器收拾茶几上的東西。
馮沅點點頭,走進浴室去沖澡。浴室被霸佔,許慕便將就著跑到廚房的水龍頭底下洗漱。
“哥,你昨晚到底去哪兒了?我等你好久。”許慕一邊刷牙一邊問浴室裡的那位,嘴裡鼓蕩著堆白色的泡泡。
浴室裡只傳出嘩啦啦的水聲,馮沅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不想回答。
許慕帶著兩位老主顧三十七號瀚海堂和四十二號墨意閣的東西趕到清平巷,發覺街頭巷尾的許多人都在議論,四十六號鋪面朱光閣,昨晚被人砸了!
四十六號?
那不就是昨天打零分的那家店?
快遞小哥對這個位址可是印象深刻,從小到大,算上所有的考試,他還從來沒拿過零分。昨天,可是開天闢地頭一遭。
昨晚被砸了?
不會是馮沅吧?
許慕後頸一涼,趕緊沖到四十六號的門口想看個仔細。要真是馮沅喝醉砸的可就出大事了!
萬一人家報警怎麼辦?
門口早就裡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擠進去看看,比登天還難。
最讓人奇怪的是,連鋪面都看不見。房子呢?
許慕正在著急,突然看到人群摩西分海似的讓出條路,一頭紅發的周野從裡面走出來。
快遞小哥往借機往裡面看了幾眼,不禁大吃一驚。他聽到四十六號鋪面被砸了的時候,原本以為是門窗或者櫃檯什麼的被砸爛了,畢竟店裡到處都是玻璃。
沒想到,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徹底的廢墟。別說玻璃,整間鋪面的窗架、房梁、牆壁、房頂,都被砸得稀碎,紅白黑三色碎屑混雜,堆在地上厚厚的一堆,比網上那些什麼暴力拆遷的現場,有過之而無不及。
難怪剛才他什麼都看不見,整間屋子都碎成渣渣了!
這不可能是馮沅做的!
馮沅雖然是建築師,也不可能徒手把一間鋪面紙屑樣的撕成碎渣吧!況且馮沅只看到條評分資訊而已,上面並沒有打分人的位址。
許慕轉念這麼一想,頓時安心許多。
昨天那位店主,衣衫落魄,正一言不發的垂頭坐在門口,用雙手捂住腦袋。
周野看到許慕,溫和的跟他打招呼,“小慕,你怎麼過來了?”
“正好路過,你來抓砸鋪面的妖怪的?”想到周野的身份,許慕猛的轉過彎來,周野肯定是來查看現場抓那只為禍人界的妖怪的吧!
周野搖搖頭, “不,我們只管維護人界的安全,只要沒有傷到人界和人類,妖怪間的事情我們不管。”
妖族以強為尊,弱肉強食是基本形態。
許慕:………………
等等,周野的意思是,店主也是拿暫住證的妖怪???
“況且,砸店的不是妖怪,是我家老闆。”周野扶扶鼻樑上的眼鏡,一本正經的補充道。
砸店的是誰?
人界治安管理局的尚海分局的老大?就是周野上次說的,可能是地級的那位?
許慕噎了一下,幾秒後才艱難的開口,“你家老闆……為什麼砸人家鋪面?”
“不是白砸的,我老闆賠了他五萬妖幣,夠它再買幾個這樣的店鋪了。我就是過來送錢的。”
許慕眨眨眼睛,周野這句話,翻譯過來,是不是就是,有錢,任性?
“不過,經過我調查,他的日常行為已經嚴重違反了人界守則言行條例第七條尊重平等的部分,所以我剛才又開了張四萬妖幣的罰單給它。剩下的錢,估計剛好夠他的損失。另外,三個月內,它還先後威脅過兩位顧客,所以,他將被取消暫住資質,今天日落前遣返原籍,十年內不得踏入人界。”周野回頭看看依舊垂頭坐在門口的店主,再度補充。
“你家老闆真是英明神武!”許慕高興的拍拍周野的肩膀,太好了,他搬走的話,以後就不會再有機會打零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一天都在忙新的方案,到現在才碼完,非常抱歉~~~
明天下午有事,更新應該也在晚上。後天能騰出多點時間碼字,後天晚上爭取更五千。
作為工作黨,只能以工作為重,抽空碼字,但我後盡力保證更新的。感謝大家的寬容。
感謝泠音君的兩顆地雷~~~ 鞠躬~~
感謝飯前一碗湯、搴舟中游不是賽龍舟君的地雷~~ 鞠躬~~~
感謝梁紀、第五昶、貝瑟芬妮諸君灌溉營養液~~ 鞠躬~~
備註:
人界守則 言行條例7.尊重平等,禁止種族歧視,比如以弱小、愚蠢等名義拒絕使用人類雇員或拒絕為人類提供同等服務,影響三界睦鄰友好關係,違者視情節嚴重程度罰處妖幣五千到十萬不等;
言行條例9.禁止以術法、靈力、語言等各種方式作出威脅、恐嚇或攻擊人類性命的行為,比如宣稱咬死或撕碎對方,違者視情節嚴重程度,罰遣原籍十年到五百年不等
☆、第35章 藏寶
跟周野告別的許慕調轉車頭,趕去四十二號送貨。走到墨意閣的門口,卻意外的見到兩位掛對講機戴黑墨鏡的西裝男站在門口。
店裡這是來了什麼大人物?還帶著保鏢?
現在進去會不會不太合適?許慕猶豫的跨下小三輪,看看門口那兩尊門神,多看兩眼的話,這兩位好像挺眼熟的?
墨意閣對面,銀灰頭髮的粗魯男大馬金刀的端坐在門口,把玩著一把銀灰色的直身短劍,面色不善的盯著這邊。午後的陽光落在短劍的劍刃,撞起片炫目的寒光,看起來就鋒利無比。
許慕抱著那個扁長的重得要命的紙盒,走到門口。也不知道店主買的都是什麼東西,每次都沉得要命。
他探頭往店裡看了看,發現店裡的果然是熟面孔,王樂天和宋知命。
“小慕?你怎麼會在這兒?”王樂天正無所事事的站在靠牆的木櫃前,捏著只二紫八羊毫的毛筆有一搭沒一搭的在掌心劃弄,看到許慕,立刻跟他打招呼。
“我來送快遞。”許慕朝著王樂天晃晃手裡的盒子,露出個笑臉,“現在還沒有開學,我找了份兼職做快遞員,這邊正好是我的片區。”
“先等我會兒。”文質彬彬的店主高卷著袖子站在張寬大的書案旁,神色慎重的揭開鋪在案上的畫,桌案的一邊堆滿了噴壺、排筆、棕刷、裁刀、錐針,鑷子等形形□□的工具,聽到許慕的聲音,便抬頭跟他打了個招呼。
許慕配合的點點頭,書畫店的這位店主算是這條街態度最溫和的人了。
宋知命則單手插兜,態度悠然的站在那副【青山不墨千秋畫,碧水無弦萬古琴】的對聯底下,舉著手機在跟人通電話。
“送快遞?太累了吧,要不要我幫你找份輕鬆點的差事?去我家酒店怎麼樣?”基於馮沅的關係,王樂天看許慕自然是格外順眼,見到他此刻滿頭是汗在太陽底下奔波的模樣,立刻就看不過去了。
“不用麻煩,送快遞挺好的,正好可以熟悉熟悉環境。”許慕連忙拒絕,打工這件事,他連馮沅都不好意思麻煩,怎麼可能再來麻煩王樂天。況且他是真的覺得眼下自食其力的狀況挺好的,快遞點的老闆娘很和氣,幾個快遞員前輩人也不錯,大家相處融洽。
“你們過來買畫?”前兩天不是才買過一幅麼?
“那個龜毛的傢伙非要把上次拍到的畫拿過來重新裝裱下。” 王大少用下巴指指宋知命和正在揭畫心的店主。
重新裝裱?
這麼說,店主正在處理的畫,就是茶壺怪說的,裡面帶著藏寶圖的那幅?
許慕禁不住往正在揭畫心的店主那邊望過去,這麼說,再等一會兒,就能看到那張藏寶圖了?
“你要是不願意去酒店,也可以去工作狂手底下的金融公司,或者電影公司,或者出版社,對了,這傢伙前幾天剛收購了家娛樂傳媒公司,你想看明星也可以去那邊。”王樂天想了想,用筆桿指指正在打電話的某人的脊背,然後優哉遊哉的敲打著自己的掌心,一副可以代替正主拍板的口吻推銷著。
“真不用。”許慕從店主那邊收回目光搖搖頭,公狐狸精居然管著四家公司?真讓人敬佩!難怪霸道總裁范兒這麼足,每次見面不是打電話就是在看報表,完全不像王大少,永遠遊手好閒的樣子。
“可是你做快遞員每月的工資夠用麼?學校那邊消費也不便宜,我記得阿沅那套房子的房租就要六千。來酒店我可以幫你直接開七千。”王樂天熱情的道,小傢伙這麼風裡來雨裡去的,馮沅肯定也很心疼吧?
許慕瞠目結舌的看著王大少,什麼?馮沅哥租的那套房子,房租要六千塊?
這麼貴!
他還以為頂多就三、四千塊!
六千塊的價格差不多能在家裡租一年的房子了。
看來準備給馮沅的房租要往上至少調整一倍,想到即將癟下去的錢包,許慕的心和眉毛都抽搐在了一起。
店主那邊就傳出聲音,“命紙後面還有張紙。”
“還有張紙?”王樂天跟許慕對視一眼,快步朝桌案邊走過去。
店主小心翼翼將揭開的那條縫展示給他們,果然可以看到裡面夾著張紙薄薄的紙張。隱約可見墨色。
“拿出來看看。”王樂天也來了興致。
“那得稍微等等,重裱也最好是用原來的命紙,這是最複雜的“宋式裱”,所以我得小心點。”
“命紙就是指這張紙麼?”許慕好奇的指指絹背和畫中間的那張紙。
“沒錯,命紙就是畫心的托紙,既能保護畫,又能襯托它的神韻,如果把這層托紙揭掉,畫心則減色無神了,就像沒有了生命,所以習慣稱它為命紙。”店主隨口解釋著,手上卻不耽誤,小心翼翼的自裡面夾出張半透明的紙張。
展開後大約有三張A4紙的大小,上面墨蹟勾連,標注複雜,是三張互不相連的地圖,底下密密麻麻的寫著堆蠅頭小楷,卻明顯不是漢字。
許慕眨巴眨巴眼睛,這就是茶壺怪說的那張幾百年未見天日的關山藏寶圖?
“這張是地圖吧?難道真被阿沅說中了,是幅藏寶圖?”王樂天雙手抻著那張紙,擰著眉心仔細端詳。
宋知命掛斷電話,走到他身後,越過他的肩膀往畫上看了幾眼,“十有八/九。普通的地圖不會藏得這麼隱秘。”
王樂天狐疑的回過頭,看著宋知命,心裡突然冒出個念頭,這傢伙不會本來就知道藏寶圖的事情才非得要來重裱這幅畫吧?這樣的話,花一千萬還算是理所當然。
“怎麼了?”宋知命挑眉看看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
“你是不是本來就知道裡面有東西?”
“不知道。”
“那你覺得它哪裡值一千萬?”王樂天指指那幅畫,四百萬對它來說都已經是天價了好嗎?那天他本準備用四百五十萬收尾的。
“你喜歡就值。”
王樂天:………………
許慕看看噎住的王樂天,再看看一本正經的公狐狸精,你們這算不算在虐待單身狗?
王樂天接不下去話,只得懊惱的將手裡的那張薄紙塞給宋知命,興趣缺缺的道,“你的,自己處理,要是藏寶圖,記得得分小慕一半。”
自從黃山之行後,王大少對山洞之類的地方,其實都有那麼點過敏。再說,真是藏寶圖,讓工作狂找人處理就是了,反正上次也說了,工作狂和小慕一人一半,本來就不關他的事!
“不介意我先讓人研究下吧?”宋知命詢問式的望向許慕。
“當然不介意,本來就是你們的東西。”許慕連忙搖頭,分半張什麼的也就是玩笑話,他可沒指望真的能分一半財寶什麼的。
“如果各位不介意,我可以代為研究具體的路線,真找到寶藏的話,我只要其中的一件東西就好。”店主用旁邊的帕子擦擦手,笑得溫文爾雅。
“你知道裡面是什麼?”
店主點點頭,“我沒猜錯的話,這張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關山藏寶圖,據說裡面不但藏著諸多富紳的金銀珠寶,還有不少孤品的古玩和字畫。在下要的就是其中一幅百極夜宴圖。”
許慕恍然大悟的看著店主,他那天讓對面那個銀灰色頭髮的傢伙出價,原來就是為了這幅百極夜宴圖。
“可以。”宋知命爽快的點頭,將那張紙又轉交到店主手上,“這張地圖的事情不急,那幅海屋添籌圖要趕緊重新裱好。”
許慕見大事都敲定了,便把手裡的扁長形紙盒遞給店主讓他簽收。
宋知命看看王樂天,那意思很明顯,事情辦的差不多了,咱們可以走了。
王樂天眼珠一轉,抓著許慕說,“小慕,你還有多久下班?阿沅的生日就快到了,你陪我去給他挑樣禮物吧?”
生日禮物?
馮沅哥不是十月份過生日麼?現在買有點早吧?
“我還有一份快遞要送,然後要去快遞點結帳……”
“沒事,沒事,我等你。來,趕緊去最後一家。”王樂天不由分說的拽著許慕的胳膊往門外走。
宋知命輕輕歎口氣,一言不發的跟在他們身後。
萬般不情願的許慕無辜的看看後面那只公狐狸精,不關我事,我真心不想當電燈泡的!
二十分鐘後,三輛車停在小小的快遞點門口,一輛寶藍色的跑車高調跋扈,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低調奢華,還有一輛,是只有人家汽車後備箱大小的一輛迷你電三輪。
快遞點裡的人都嚇了一跳,那兩輛車隨便哪輛,都夠買十幾個快遞點的。
聽到是許慕的朋友的時候,大家的臉都微妙的扭曲了下。
朋友?
一個每月賺的錢不夠人家買個門把手的快遞員,是怎麼跟兩個土豪做朋友的?
結好工資的許慕還是被王樂天拖走了。王樂天把車停在shoppingmall的停車場,帶著許慕直奔一樓的名品店。宋知命不緊不慢的跟在他們兩個身後。
亮閃閃的水晶玻璃門,真皮包邊的金屬門框,許慕看到那扇高大上的大門時,猛的想起個嚴重的問題,像王大少這種吃頓飯都要花幾千塊的主兒,得買什麼價格的生日禮物?
限量款的腰帶,一萬八,王大少搖頭,樣式不好看,配不上阿沅。
限量款的羊絨圍巾,兩萬七,王大少搖頭,顏色土,配不上阿沅。
最新款小羊皮男式包,三萬六,王大少搖頭,娘氣,配不上阿沅。
………………
許慕看到標價牌,簡直心驚肉跳,整間店裡最便宜的就是一對白鋼袖扣,三千八百元。
這是賣東西還是搶錢啊!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聖誕禮物的小番外
許慕跟上帝要求聖誕禮物:耶誕節那天我想要賺一百萬。
上帝:你能實際點麼?
許慕:耶誕節我希望男神能跟我告白。
上帝:那個,一百萬冥幣可以不?
王樂天跟上帝要求聖誕禮物:耶誕節那天我想要個絕世美人,身材和臉蛋都天下無敵的那種。
上帝:這你還用祈禱?
王樂天:?
上帝:你身後跟著的那個不就是麼?
沈良跟祖師爺要求聖誕禮物:耶誕節那天俺想吃大餐。
祖師爺:耶誕節是個什麼玩意兒?
沈良:………………35
☆、第36章 天上和地下
王大少不屑一顧的看了眼店員新拎過來的幾件襯衫,剛想再張口,宋知命插話道,“你要是不喜歡這個牌子,就換家店看看吧。”
既然都看不中,何必別為難店員。
“我是不喜歡這個牌子,但阿沅喜歡啊,他說喜歡這個牌子乾淨俐落的線條和偶爾天馬行空的細節設計。”王大少越過店員,挑剔的掃視著面前的那排貨架,努力試圖找出件比較順眼的衣服。
許慕迷茫的環顧四周,看看那些標價令人咂舌的東西,馮沅喜歡的牌子?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貴得令人髮指。
說起來,自己好像沒怎麼跟馮沅逛過街,對他喜歡的牌子簡直一無所知。
許慕旁邊的衣櫃上掛著十來條牛仔褲,顏色以天藍、藏藍和黑色為主,大多是直筒的款式。
【這條破洞的褲子不錯,挺適合磨爪子的。】麒麟珠裡的夫諸懶洋洋的插話,嚇得許慕渾身汗毛都炸開了,這貨不會已經躥進過馮沅的衣櫃試過了吧!
他用力捏捏背包上的珠子,小聲的叮囑它,“你敢拿馮沅的褲子磨爪子,當心被剁成餃子餡兒!”
那麼貴的衣服可不是你的磨爪板!
【本座哪有那麼傻?本座用的是你的牛仔褲。】
許慕:………………
我能把這貨扔大街上去不?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宋知命挑起半邊眉毛,“馮沅只喜歡這一個牌子?”
“那倒也不是,還有兩家大藍血的東西他也挺喜歡的。”王樂天悻悻然的摸摸鼻子。
“去那兩家看看。”宋知命揚揚下巴,示意王樂天指路。半個小時還挑不出件東西來,可以換地方了。
氣勢上不知不覺就矮了半頭的王大少,只得不甘不願的出了門,帶著他和許慕朝另外一家走。心裡卻不滿的吐槽,又不是打仗,這麼著急做什麼。
跟兩位土豪逛街,簡直逛得許慕心力憔悴。
快遞小哥萬萬沒想到,第一家店的價格還算客氣的,好歹他還能用自己的錢買到件東西。後面那幾家店都不叫搶劫,簡直是勒著人的脖子勒索!
你們當錢都是大風刮來的麼?怎麼能賣這麼貴!!!
逛到後來,他只能看看東西的樣子,連看價簽的勇氣都沒有了。
王樂天沒挑中給馮沅的東西,宋知命倒是給他挑了塊腕表,足足七位數,許慕數零都數了許久。
估計公狐狸精是準備把五百年攢的私房錢都拿來包養王大少了。
就在許慕被觸目驚心的價格攪得心慌意亂的時候,馮沅發來了封資訊,【到哪了?我今天下班早,一起去逛超市買菜?】
許慕拿著那封救命聖旨般的資訊歡快的朝王樂天展示,“樂天哥,對不起,我得先走一步了。”
王大少哀怨的瞪了許慕的手機螢幕一眼,努力拖延,小慕走了就又得剩下他自己對著工作狂了,“再多待十分鐘吧。”
“我叫司機開車送你回去。”宋知命招招手,示意後面跟著的保鏢過來。
“你讓司機開車送他,那你自己呢?”王樂天戒備的看向宋知命。
你說呢?宋知命挑挑眉毛,用眼神回答他。
許慕搖搖頭,“不用,我可以坐公車。”
“坐什麼公車!”王樂天不滿的拍拍許慕的腦袋,飛快的抓起手機給馮沅打電話,“阿沅,你今天要下廚對不對?我現在正好跟小慕在一起,順道送他回來,好久沒嘗你的手藝了,加我一份好不好?”
“就是在清平巷碰到的嘛,我和工作狂去找人重裱上次那幅海屋添籌圖。”
“行行行,三十分鐘內保證趕到超市門口。”王樂天掛下電話,得意的朝著宋知命晃晃手機,“我今晚要去阿沅家吃飯,正好送小慕回去。”您就哪涼快哪兒去吧!
宋知命面不改色的抬起手腕掃了眼腕表,“正好我晚上有個應酬,八點半應該能結束,九點前過去接你。”
王樂天大喇喇的擺擺手,“我自己又不是沒長腳,用你接什麼。”
“最晚九點。記得待會兒把他家地址發給我。”宋知命的語氣很平淡,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氣勢。
王樂天無奈的朝天翻了個白眼,敷衍的道,“知~道~啦~”
許慕和王樂天走到停車位之前,正好路過間洗車店。王樂天彎腰系鞋帶的功夫,正在沖洗車門的工人手中噴槍脫手,在空中蹦躂了兩下,結結實實的澆了許慕一身。
許慕:………………
該死的水穢!等我把符術練好,首先就要招只會噴火的符龍,專門對付這倒楣玩意。
快遞小哥忿忿的抹了把臉,在心裡賭咒發誓。
“你們怎麼搞的,幹活不知道注意點?”能不能用點心?王樂□□洗車店的方向怒斥了一句,趕緊去看許慕,這要是傷到,馮沅還不得怪到他頭上。
許慕搖搖頭,像只落水的小狗,甩得水滴四濺,腦袋頂上的兩撮呆毛也濕噠噠的趴了下來。他腦袋和上半身是水災的重災區,其餘地方倒是還好。
洗車店的那個黃頭髮男孩呆愣了半天,才捧著塊大毛巾跑過來誠懇的彎腰道歉,“不好意思,剛剛走神了,真的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就夠了?王樂天橫起眉毛,正要再說幾句,許慕拽拽他的胳膊,“樂天哥,算了,素不相識,人家肯定不是故意的。”
這事可能確實不怪人家,說不定就是水穢而已。
他接過毛巾囫圇擦了擦腦袋和衣服,幸虧是乾淨的水,聞起來沒什麼味道。
王樂天哼了聲,沒再說話。
兩人走遠之後,店員轉身跑回洗車店。
避人視線的角落裡,坐著個帽檐壓得極低的人。店員從毛巾上找到兩根黑色的頭髮,恭恭敬敬的交到那人手上。
許慕和王樂天開到超市門口的停車場,正好遇到鎖車的馮沅。
三人便正好一起往超市里走。
許慕圖方便,直接撿了輛別人丟在路邊的空車往超市里推,馮沅便順手把自己的筆記型電腦放在推車裡面,順手卷起襯衫的袖口, “怎麼就你們兩個,宋知命呢?”
“快別提那個傢伙了,每天幾乎睜眼就能見到他,快煩死我了。”王樂天做出副喘不過氣的表情。
馮沅摸摸許慕刺蝟狀炸毛的頭髮,“你們兩個去游泳了?”
“沒有,樂天哥和知命哥帶我逛街來著。我去看看那邊打特價的雞蛋。”許慕遠遠看見標誌著特價的巨型黃色價簽,跟馮沅報備了一句,便推著車沖過去。馮沅和王大少悠哉的走在後面。
“逛街?你們三個?”馮沅看看王樂天,總不見得是小慕這個外地人帶你們逛街邊小店吧?
“我帶他去轉久隆來著。”王樂天心虛的摸摸鼻子,他承認就是想多找個人隔在自己和宋知命中間,但為馮沅挑生日禮物的事情也不算假啊。
“以後少帶他去那種亂七八糟的地方。”馮沅家長樣的皺皺眉頭,久隆那些奢侈品的價格,估計把一塊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的小傢伙折磨得不輕。
“哥們,我帶他去逛奢侈品店怎麼就叫亂七八糟的地方了,又不是夜總會。”王樂天炸毛,“不帶你這麼保護過度的啊。”
“你猜我們今天買菜會花多少錢?”馮沅突然換了個話題。
王樂天頓了頓,試探的道,“八百?五百?”
馮沅朝他伸出五根手指,“絕不會超過五十塊。”
“五十塊?五十塊還不夠買塊牛肉的吧!”王樂天露出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進口牛肉你就別想了,國產牛肉也許還能爭取下。”馮沅幸災樂禍的拍拍王樂天的肩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你知道我多久沒吃過活的魚蝦了麼?”
王樂天:………………
“我付錢還不行麼?”王大少瞪眼看著馮沅。
“你覺得每次我會讓小慕付錢?”馮沅甩給他個衛生眼,看看正夾在一堆大媽中間奮力挑選雞蛋的那顆黑頭發的腦袋,“大少爺,你今晚想吃進口牛肉,只能現在立刻向後轉,去找你家那位工作狂。”
“不,我寧可不吃牛肉。”王樂天一臉悲壯寧死不屈般的表態。他看看圍在雞蛋框那邊嘈雜擁擠的人群,好奇的問馮沅,“能便宜很多錢?”
“可不,”馮沅一本正經的點點頭,“估計每顆雞蛋能便宜一兩角呢。”
王樂天:………………
敢不敢再少點!
遠遠看到許慕走過來的時候,生鮮櫃檯的紮著馬尾辮的那位店員姑娘頓時緊張起來,糟糕,這煞星又來了!
店員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戒備的盯著許慕,也不知道這孩子用的什麼方法,每次只要往那一站,不超半分鐘,玻璃缸裡的魚蝦就成批成批的翻肚皮。
說他動了什麼手腳吧,他明明離養生鮮的玻璃缸有將近一米遠,也沒水裡撒東西。說他沒動手腳,只要他來買東西就會死一批魚蝦,總不會是嚇死的吧?
某種程度上來說,店員姐姐的確找到了真相。
許慕、馮沅和王樂天剛站到那排養生鮮的玻璃缸前,裡面的魚蝦便蜂擁著朝三人這邊的玻璃缸壁撲過來,甩尾拍壁,濺出不少水花,就像在圍觀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似的。
快遞小哥莫名其妙的看看那些活蹦亂跳的傢伙,你們到底在激動什麼?
店員:………………
今天的狀況怎麼好像更奇怪了。
“你們想吃魚還是蝦?”許慕指著那排玻璃缸詢問馮沅和王樂天。
“魚吧,這條青背的不錯。”王樂天看中了最大最肥的那條,他剛想招呼店員把魚撈出來稱,被許慕一把拽住,“等會兒……”等會兒它就死了!
“等什麼?”王樂天不解的看看許慕。
“今天還是買蛤蜊吧,正好做蛤蜊燉蛋。”馮沅打斷他們兩個,屈指敲敲玻璃缸,示意店員稱半斤吐過沙的蛤蜊。
許慕迅速的瞄了眼蛤蜊的價簽,然後不易察覺的鬆口氣,幸好這東西比蝦便宜多了。
幾人又推著車晃去買了茄子、番茄、土豆、黃瓜、排骨、肉餡、豆腐,王大少抓心撓肝的跟在後面,哀怨的看著非特價不買的快遞小哥目不斜視的走過牛肉櫃檯,看都沒看一眼。
馮沅勾勾嘴角,從牛肉櫃裡挑出盒顏色新鮮的牛腩,扔在許慕的推車裡,“你樂天哥喜歡吃牛肉,不給他買一塊,當心他待會兒咬你。”
王樂天附和的點點頭,幾秒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比作了犬科動物,悲憤的道,“阿沅,你又給我挖坑。”
好貴,許慕肉痛的抿著嘴角看看那盒標價四十幾塊大洋的牛肉,面色糾結,又跑回牛肉櫃檯轉了一圈,沒發現更便宜的牛腩,才只得作罷。
結帳的時候,王大少不信邪的看了看計價器上的總金額,不算後來那盒牛肉的話,只有四十七塊兩毛二。
他不得不對馮沅挑起大拇指,兄弟你太厲害了。
晚飯由馮大廚親自掌廚,許二廚打下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王大少和小白貓,負責……看。
油炸茄盒,木須肉,番茄炒蛋,蛤蜊燉蛋,土豆燒牛腩,紅燒排骨,紫菜豆腐湯,馮大廚忙和了近一個小時,手腳麻利的端出六菜一湯。
“阿沅,你做的東西真好吃。”王樂天先吃了塊牛腩,又夾起茄盒嘗了口,滿足的喟歎。“你買個大點的房子吧,這樣我就可以過來借住,天天蹭飯。”
小白貓則蹲在自己的碟子邊,吃得頭也不抬。
“沒錢。”
許慕默默的眨眨眼睛,每月房租那麼貴,再加上日常開銷和那些貴得嚇死人的東西,馮沅哥沒負債就不錯了吧。看來,自己房租的預算要多準備些才行。
“我借你啊,我小金庫裡有兩千萬,借你一半怎麼樣?”
“你還是留給你那些Judy、Lina的吧。買房子的錢我會自己賺。”
“現在哪還有Judy和Lina啊,都被工作狂嚇跑了。我也就在你這才能安心吃頓好吃的。”
“你就是山珍海味吃太多,偶爾吃吃家常菜才會覺得不錯。說白了就是矯情。”馮沅毫不客氣的打擊他,打開冰箱,拿出瓶藍莓果汁,“待會兒你要開車回去,喝果汁吧。”
王樂天歎口氣,“那些東西偶爾吃不錯,家常菜才是百吃不厭啊。我們家就三個人,我爸忙生意,我媽忙公益,一年到頭能坐在一起吃頓飯的日子不超過五天,我都快忘記我媽做菜是什麼味道了。”
許慕聞言不禁頓下筷子,低落的垂下眼皮,至少你還看得見他們。
“別這麼真情實感的,你都二十四歲了還沒斷奶?再說,要關心也該你關心他們,你要是好好工作扛起整個集團,你們家老爺子肯定開心的回家養花遛鳥修身養性。”馮沅不動聲色的瞥了眼垂著頭的許慕,對著王樂天說道。
“讓我像工作狂那樣,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那你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王樂天:………………
吃過晚飯,三人玩了會兒兩局強手棋,王樂天便被上門接人的宋知命接走。
“出去轉轉不?我看你剛才撐得都坐不住了。”馮沅收好棋,抬眼看看許慕。
“好啊,去小吃街還是玉帶湖公園?正好帶小貓出去透透氣。”深更半夜的,就自己最近這運氣,難保遇見什麼奇怪的東西,帶著夫諸安全點。
“玉帶湖公園吧,那邊空氣好點。”
天上新月如鉤,顏色皎潔,兩人一貓,就著月色溜達出社區,朝玉帶湖公園的方向走去。
沿著湖邊的那圈人行道,擺滿了地攤,絲襪、帽子、T恤、睡衣、小孩的玩具、陶瓷杯盞、盆栽綠植,賣的東西五花八門,都是體積比較小的東西。
許慕對賣瓷器的攤位特別注意,即便這裡賣的只是十來塊的東西,他也避得遠遠的,生怕再不小心踹起塊石頭,打破一件。
地攤盡頭靠近橋頭的位置有個老頭,不像別的攤主熱情的招徠生意,反而木訥的揣著雙手蹲坐攤位前,一言不發。
他面前只擺一柄黑色鯊魚皮鞘的直劍,大約半米多長,劍柄看起來也烏漆漆的,尾部是圓環的形狀。
“這把劍長得有點奇怪。”許慕不禁盯著多看了幾眼。
“那不是劍,應該是刀。”馮沅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隨口應道。
“刀?這麼窄的刀?”許慕印象裡的刀至少都有眼前這把的兩倍寬。
“嗯,窄身直刃,環首,很可能是大名鼎鼎的唐刀。看這把到的鞘身形狀,應該是切刃的。”
“小夥子,你真有眼光,這把刀的確是號稱價值連城的唐刀,準確的說,這是把橫刀。”老頭抬起頭,露出欣喜之色,“小兄弟要不要出個價?”
馮沅淡淡搖頭,“我非愛刀之人,還是留給喜歡它的人比較好。”
許慕原本想蹲下仔細看看的,聽到價值連城四個字便沒敢再往前湊,價值連城就代表著貴和買不起啊!
小白貓卻突然竄到他腳邊,頸間金環莎啦啦作響,對著那把刀嗞起了牙齒。
許慕看到夫諸的反應,便知道這把刀不太對勁兒。
【小傢伙,滾遠點,不然本將軍劈掉你的耳朵。】地上的橫刀戾氣十足的威脅道。
許慕:………………
這把刀說什麼?將軍?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泠音、茶茶綠色、 流亡君子君的地雷~~
鞠躬~~
備註:大藍血:時尚圈號稱最高規格的牌子是六大藍血,其次是八小藍血。藍血就是自帶貴族血液,意為尊貴古老。
☆、第37章 怕貓的刀靈
夜色漸濃,玉帶湖公園裡的人已經散去大半,擺地攤的人也都在三三兩兩的忙著收拾東西回家,沒有人注意橋頭下的幾人。樂—文
“老頭子這把祖傳的寶刀可不一般。”老人搖搖頭,滿頭花白的頭髮在路燈下映出柔和的光澤,他愛惜的用手拂過紋飾樸素的刀鞘,面色上帶著種特有的虔誠和敬重,“裡面住著位刀神,可保家宅安寧,鎮宅擋煞,靈驗非凡。我老啦,只想把它託付給個識貨之人,你確定不再考慮下?”
刀神?
許慕看看沉澱著烏光灰突突的刀鞘,金石等無息之物,要是自修有成,應該稱為怪,不過它剛才自稱將軍,也可能是借著當初佩掛它的武將的一抹人氣修煉而成的,那就是靈。
這裡面的,應該不是個怪就是個靈吧?
馮沅聽了老人的話暫時沒有應聲,神色若有所思。從柄口厚重的包漿就能看出這柄刀是傳世之物,年代久遠。
刀身靈氣厚重,血氣如影隨形,凶戾非常,顯然是飲過無數人的鮮血,即便封在鞘內,依舊隱隱泄出。
百魂成煞,這把刀,即便未修成靈,也已經接近天煞的級別,一般的邪煞之物,怎麼可能近它的身?
單論戰力而言,恐怕夫諸全盛的時期,才能與它一較高下。
老人說的鎮宅之說,倒是絕非虛言。
而且,唐刀向來價格奇高,有價無市,老人家若是需要錢,恐怕隨便到個古玩店走一遭,便能折現一筆鉅款,現在卻放到地攤上來賣,著實有些奇怪。
夫諸壓根沒理,或者說沒聽懂橫刀前面那句威脅,攤主說話的功夫,它上半身暗暗伏低,躍躍欲試的準備撲上去。
【大膽,你這只臭貓!】那聲音厲聲斷喝,嫌棄裡似乎還隱隱夾雜絲驚恐。
四周寒氣乍湧,陡然刮起陣旋風,落葉夾雜草屑,塵土飛揚,吹得旁邊的攤主和許慕他們不得不抬手擋臉,以防迷了眼睛。
馮沅垂眸盯著地上那柄戾氣四溢的橫刀,鎮定自若的把許慕拽到自己身後,另外那只手虛壓三指,隨時準備結印。
猝不及防的夫諸像只白色的小毛球,被吹得嘰裡咕嚕的翻了好幾個跟鬥,摔倒防水台邊。幾縷斷掉的白□□毛飄飄悠悠落在地上。
等許慕再睜開眼睛,面前的橫刀和小貓都不見了。
他轉動腦袋,四下查找,才發現摔得七葷八素的夫諸正晃著腦袋從路邊爬起來,橫刀則乾坤大挪移般的貼到老頭右腳邊,像是在努力遠離他們,怎麼看,都有點色厲內荏,落荒而逃的意味。
許慕懷疑的看看老頭腳邊縮首縮尾只露出刀柄的烏鞘橫刀,它為什麼躲到那邊去?
馮沅淡定的把手揣回兜裡,似笑非笑的湊在許慕耳邊壓低聲音,“或許是風太大吹的,不是逃跑。”
【誰跑了,本將軍才不做逃兵!】聽到馮沅的話,橫刀立刻反駁。
許慕:………………
你說這句話之前,能先回到原位麼?
老頭慢吞吞的伸手將皺成團堆在腳邊的鋪蓋抻平,把刀擺回鋪蓋上。
吃過虧的夫諸站穩腳便氣勢洶洶的重新沖著橫刀奔過來,低頭就要甩出兩道金光,準備報仇雪恨。
許慕趕緊喝止它,“雪碧,別鬧。”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劈裡啪啦甩出幾道閃電,只要有一個人拍到,肯定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難道到時候要說你是奧特曼轉世麼?
【臭貓,滾遠點,離本將軍遠點!】沒等夫諸靠近,橫刀便又叫起來,四周狂風再起,颯颯作響,白毛團子在旋風中蒲公英似的東飄西蕩,又被吹成個倒仰。
橫刀則再次詭異的翻到老頭腳邊,刀身上纏著那層黑色的鋪蓋布。
許慕和馮沅毫髮無傷的站在原地,看看兩次都被卷走的夫諸,再看看縮在鋪蓋裡的橫刀,腦子裡冒出個詭異的念頭,這把刀,該不會是怕貓吧?
老頭歎口氣,合掌朝著天上拜了拜,“小老兒知道了,今天該回家了。”
【就是,再不回去《遊俠傳》就該開演了。】夫諸不在,橫刀的情緒便九十度轉彎,語氣裡帶著點歡欣雀躍的意味。
許慕額上滾出幾道黑線,這刀靈敢情還是個電視兒童?
老頭自然是聽不見刀靈說話的,見四下無風再起,便放下心收拾東西,用鋪蓋布纏好那把刀,臨走前,他還對著許慕和馮沅遺憾的搖搖頭,“小夥子,看來刀神不願意跟你們回家啊。”
許慕撓撓耳朵,它開心就好。
馮沅禮貌的沖著他下頜輕點,“可能緣分未到。”
老頭長歎一聲,失落的抱著刀朝西邊走去,看方向似乎也住在N大附近。
吃了虧卻無處發洩的夫諸跑回來,惱怒的跳到許慕的腳面上,撕咬著他的鞋帶,都是你!要不是你剛才護著它,本座肯定把它打得落花流水!
許慕無可奈何的低頭看看那只跟自己腳面差不多體積的白毛團兒,剛才你何必主動挑釁人家?上次被鵷鶵傷的還沒恢復,就憑你現在這副明顯妖氣不足的樣子,能不打還是不打的好。
馮沅了然的看看那一人一貓,兵器生來主戰,鋒芒畢露,戾氣纏身。原本就逞強好勝的凶獸夫諸,估計是被那把橫刀不自覺的勾起了戰意。
玉帶湖公園裡面已經基本沒人,許慕還拖著馮沅特意走到上次破陣的地方看了看,草皮已經被重新移植好,夜色下完全看不出這片草坪曾經的慘烈痕跡。那晚的招魂破陣,似乎從未發生過似的。
兩人邊走邊聊,許慕順便把海屋添籌圖裡發現張藏寶圖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給馮沅聽。
“關山?”馮沅眉心微皺,“為什麼會藏到那麼偏僻的地方去?”
“要麼就是原來的畫主住的離那裡比較近,要麼就是藏在那邊比較穩妥吧?”許慕無聊的踩著兩人的影子,偏頭看看馮沅,反正以他的想法,只想得到這兩種原因。
“算了,讓王大少他們頭疼去吧,反正跟我們也關係不大。”馮沅無所謂的聳聳肩膀。明代的藏寶圖?也就是堆金銀之物,沒什麼大用處。
第二天,向來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許慕破天荒的醒得比馮沅還遲,他懶懶的躺在沙發上,腦子裡像裝了堆漿糊,昏沉沉的,四肢彷佛綁著幾塊石頭,重得讓人不想動彈。
馮沅坐在沙發扶手上,探手摸摸他的額頭,“你額頭有點燙,昨晚吹風凍著了?”
“應該不會吧。”許慕眨眨眼睛,吹風?刀靈吹的那兩股風?不可能吧?他身體好著呢,長這麼大,發燒的次數五隻手指頭都數得過來。馮沅手上有股淡淡的檸檬洗手液的香氣,絲絲縷縷的鑽進他的鼻端,聞起來神清氣爽。
許慕掙扎著撐起胳膊,正打算起來,被馮沅單手按在沙發上,順便把半截掉在地毯的空調被撈起來,密不透風的蓋在他身上,“老實待著,等我找找耳溫槍。”
“哥,我沒事。”許慕半張臉被埋在被子底下,說話甕聲翁氣的。這點小病就請假的話,今天的工資就沒了!
“有事沒事,等我給你量完體溫再說。”馮沅橫了他一眼,站起身去找醫藥箱。
許慕只得乖乖的閉上嘴巴。
馮沅用耳溫槍在他耳孔一掃,小小的電子屏上立刻跳出三十八度三的字樣。
馮沅擰眉把耳溫槍舉到許慕面前,“你自己看看。”
“其實我沒什麼大的感覺,不然我先去上班,送好快遞就立刻回家休息?”許慕撐起上半身,努力想要表現得比較正常,卻因為手腳發軟動作有些不穩。
“這個溫度你還惦記著送那點快遞?”
“吃片退燒藥就……”沒事了。許慕抿抿乾燥得有些爆皮的嘴唇,想再爭取下,在馮沅威脅性的目光裡,自動把後半句話消音吞了下去。
“快遞你就別想了,把你們老闆號碼給我,我一起給你請假。上午先吃藥,待會兒如果燒不退,我就帶你去醫院掛鹽水。”馮沅不容置喙的說道,朝許慕伸手要號碼。
許慕可憐巴巴的望著馮沅,垂死掙扎的希望能得到特赦,在馮沅絲毫不動搖的目光裡,只得委屈的交出老闆娘的號碼。
馮沅警告性的看了他一眼,抬手看看手錶,伸手拽松剛剛打好的領帶結,摸出手機去陽臺打電話請假。
這下損失可大了!
許慕哭喪著臉抱著被子倚在沙發靠背上,重重的歎了口氣。
他的工資也就算了,馮沅的工資肯定更高。加在一塊的話………………
想到錢,快遞小哥覺得腦袋更疼了。
夫諸輕巧的跳到沙發上,仰著頭,試探性的用粉紅色的爪墊碰碰許慕的被角,卻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馮沅打完電話回來,就看見許慕昏昏沉沉的蜷縮在沙發的角落,有氣無力的。
他皺緊眉頭,大踏步走過去,把許慕連人跟被子一起抱起來,塞到主臥自己那張大床上。然後找了兩片退燒藥給他灌下去。
夫諸跟在馮沅腳後跑進臥室,眨巴著琉璃樣的眼珠盤成一團趴在床頭櫃上最靠近許慕的位置,似乎也有些擔心的樣子。
半個多小時後,許慕的狀況沒有好轉,反而更嚴重了,連意識都不太清醒。
馮沅擰眉拿毛巾幫許慕擦了擦額間沁出的虛汗,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他看看夫諸,把手邊的平板電腦調成繪圖板丟給它,“跟我說說昨天他都做了什麼,一件事都不許漏。”
作者有話要說: 備註:因為在網上看過喵星人玩pad遊戲的視頻,所以它用爪子在繪圖板上劃拉著寫字應該也是可行的吧?╮(╯▽╰)╭
☆、第38章 離魂
夫諸焦急的用左前爪在平板電腦上劃拉,磕磕絆絆的折騰了一個多小時,一隻爪子不夠便四爪齊上,甚至無師自通的自創了繪文字,總算把許慕昨天的行程和經歷交代了一遍。
根據夫諸四爪並用的描述,馮沅基本在紙上拼湊出許慕昨天走過的所有地點、遇到的人。他皺眉把那些地方來回看了兩遍,最後用筆在“久隆商場”四個字上重重畫了個圈。
清平巷和其它幾處社區、商務樓都是許慕送貨經常出現的地方,而且清平巷昨天那兩隻妖怪屬於快遞小哥的常客,平日也安分守己,出么蛾子的可能行不大。
最有可能出問題的,就是王樂天和宋知命最後帶他去的那間商場,尤其是宋知命跟他們分開後的半小時。
他們逗留將近三個小時,如果真有人想做手腳,時間足夠了。
只是不知道,許慕到底是無意間成為了犧牲品,還是對方就針對他而來。
前者只是運氣問題,後者……馮沅神色冷峻的眯了眯眼睛。
“喵喵!”夫諸焦急的用毛茸茸的尾巴尖卷住馮沅的手指,軟軟的叫了聲,示意馮沅往許慕那邊看。
此時此刻,臉色蒼白如紙的許慕已經沒有半點反應,似乎完全暈了過去。
一縷淡黃色的光影若隱若現,自他額間蝌蚪般活潑的遊蕩而出,另一縷速度快的已經完全脫離出他的身體,在屋內晃蕩,似乎是許慕的三魂七魄。
魂魄離體?
馮沅神色微變,連忙三指結印,將那兩縷光影拍回許慕的額內,探手去查許慕的鼻息,見他呼吸仍在,才略略安心。
他隨即將食指和中指交疊,按在許慕額心月輪處細細探查,這才發現許慕三魂七魄中少了一魂,正是胎光,俗稱天魂。馮沅隨即將雙指移到許慕額間,藍光水波樣的緩緩湧出,從頭至腳,蔓延而下,溫柔的包裹住許慕的身體,阻止他的魂魄再度飄離。
幾息之後,許慕的臉色逐漸緩和,人卻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
生魂離體,有人能悄無聲息的在自己眼皮底下偷走許慕一魂?
除非是攝魂的邪術!
馮沅眉心緊皺,立刻用搜魂術在周圍查了一遍,到處都沒有發現許慕丟失的那縷天魂。
馮沅臉色漆黑,摸出手機給王樂天打了個電話。
“阿沅?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難道是想約我吃午飯?”王大少今天的心情聽起來比天氣還晴朗,聲音都像放在太陽底下曬過似的,暖融融的。
“宋知命在你旁邊麼?”這邊的馮沅卻冷得如同數九寒天。
“他?你找他?”王樂天不可置信的拔高了音調,頓住兩秒後,他像被人撬了牆角似的,哀怨的問,“阿沅你要始亂終棄麼?”
“急事,快把電話給他。” 馮沅半點沒有跟他插科打諢的心思。
王大少忿忿的瞪了旁邊正在看報表的宋知命一眼,拽過他的手掌,把自己的手機粗魯用力的往上面一拍,“阿沅說要找你。”
找我?
宋知命疑惑的挑起眉峰,將手機舉到耳邊,“你好,我是宋知命。”
“昨天小慕和你們逛久隆的時候,有沒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靠近過?”馮沅單刀直入的問道。在王樂天身邊見過宋知命之後,馮沅就去查過他在人界暫住記錄,青丘九尾一脈,本來修的就是天罡正道,在人界更是治安局維護安寧的一大助力,算是家世清白。
宋知命看看努力裝作毫不在意,卻拼命豎起耳朵偷聽的王樂天,把左手擋在唇邊清了清嗓子,避開幾步,走到落地窗邊,“沒有,我敢保證,我在場的時間裡,沒有任何不乾淨的東西靠近過他們兩個。小慕出了什麼狀況?”
王樂天死死瞪眼盯著宋知命的後背,心裡像有千百根羽毛在來回撩撥,好奇得要命,馮沅跟工作狂能有什麼好聊的?完全不搭尬啊!
“高燒不退,昏迷不醒。三魂七魄動盪,天魂好像不見了,我懷疑他被人用了什麼攝魂的法術。”馮沅簡單的把狀況說了一遍,頭疼的捏捏額心。他能舉手之間摧毀妖或人的魂魄,卻對如何護住魂魄脫離邪術卻有些束手無策。
“攝魂?解邪術應該是道士的專長。”宋知命沉默了兩秒,而後壓低聲音道,“我記得前幾天聽朋友說過,有位出身名門的道長最近剛到尚海,道術了得,抓鬼辟邪都是一把好手,名氣很大,破解邪術應該也行。需要的話我應該能打聽到他的住處。你和小沐現在在家麼?一個小時內,我可以派人把他接到你家。”
有沒有搞錯,王大少不滿的用眼刀一遍遍猛砍站在落地窗前的宋知命,你們兩個有什麼事情還需要避開我談?這太不正常了!
“越快越好,只要他能找回小慕的那一魂,多少錢我都出。”馮沅長歎口氣,憂心忡忡的掛掉電話。
他思索了幾秒,立刻抓起電話打給周野,“幫我查下,精於攝魂的妖魔精怪有哪些在附近,立刻把資料傳給我。”
許慕睡得迷迷糊糊的,覺得自己似乎做了個美夢,猛的有人推推他,醒醒,該起床送快遞去了!
對了,快遞!
許慕腦中白光一閃,在睡夢中驚醒,連忙睜開眼睛。
腳下是條車水馬龍的街道,半人高的綠化帶,水波粼粼的湖面,一排尖頂的門市房,喇叭聲、說話聲、鞋跟磕在水泥磚上的哢噠聲,各種雜聲不絕於耳,對面的公車站廣告燈箱上,一個衣著清涼的美女舉著半勺藍莓霜淇淋,笑容和身材都甜膩得令人髮指。
怎麼回事?
許慕迷茫的看著四周,覺得景色十分眼熟,這是自己下班的必經之路,玉帶湖公園?
自己怎麼會在這裡?
就算去上班,也應該坐地鐵啊!
許慕撓撓耳朵,莫名其妙的低下頭掃了自己一圈,才發現更奇怪的事情,自己這會兒居然正穿著天藍色的白波點睡衣赤腳遊蕩在馬路上!
該不會是夢遊吧?
熙來攘往的人行色匆匆,目不斜視的自他身邊走過,當他完全不存在似的,他這種怪異的樣子,居然沒有引起路人的半點興趣和注意力,大家連個眼神都欠奉。
許慕看著擦肩而過的眾人發呆,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
“喂,你沒事吧?”有人拍拍他的肩膀。
許慕轉過頭,發現身邊站著個跟馮沅差不多高的男人,年紀應該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眉如劍鋒,鬢若刀裁,點漆般的雙眼,彷佛嵌入兩顆燦星,炯炯有神,一股英武之氣渾然天成的盤踞在額間。
男人嘴唇微厚,皮膚黝黑,顏色比住在書畫店老闆對面的那個粗魯男還要黑上一層,簡直就是日光浴曬毀的版本。偏偏搭上他微擰的眉心,鋒利的眼角,卻相得益彰,愈發增添了幾分霸道的氣勢。
男人打量許慕的同時餘光還戒備的掃視著周圍的地面,他身上穿得跟電視劇裡的古裝人物似的,準確的說,應該是武將,腳蹬牛皮靴,黑髮束起,沒有戴兜鍪,暗紅色的稗衣外面套著件明晃晃的金色盔甲,尤其是那塊護心鏡的部分,紋路精美,太陽底下光華燦爛,照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雖然很帥氣,但是時代明顯不對,跟四周現代化的建築和普通打扮的路人格格不入。就像個名副其實的穿越者。
難道是劇組的演員或者cosplay?
許慕不敢相信有人會穿成這樣出來逛街,當然,他自己現在半斤八兩,光腳睡衣的,也沒好多少。
“喂,本將軍跟你說話呢!”男人眉心擰得更深,不耐煩的又拍拍許慕的肩膀。
本將軍?
這熟悉的稱呼讓許慕莫名想起昨晚那把鯊魚皮做鞘的橫刀,他條件反射般的往四周掃了一圈,果然發現昨晚那位老伯坐在幾步遠的石椅上,旁邊擺著那把烏鞘橫刀。
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你……該不會是那把刀的刀靈吧?”許慕的目光在石椅和武將之間來回兜轉,驚疑不定。
在附近看了幾圈都沒發現昨天那只小貓,男人的神態才鬆散了些,抱起雙臂,站姿也不自覺的帶上點痞氣,順著許慕的目光望過去,“小子,你倒是挺聰明的。那為什麼會把自己搞到現在這副樣子?”
現在這幅樣子?
許慕低頭看看自己這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模樣,不好意思的撓撓耳朵,“睡醒就在這兒了。”
“你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男人彎彎嘴角,吊兒郎當的隨意靠在綠化帶的防護欄上。
“什麼狀況?”許慕低頭看看自己,除了衣冠不整,都挺正常的啊。
男人戲謔的笑了笑,示意性的抬起自己的左腿橫在半空,一個路過的小女孩渾然不覺的穿過他的腿跑了過去。
許慕:………………
“你也可以試試。”男人朝他揚揚下巴。
許慕後頸一涼,試探性的慢慢舉起自己的手,擋住一個帶著耳機的男生,那人自他手臂穿過,面不改色的走了過去。
臥槽,我不會一覺醒來就莫名其妙的變成鬼了吧!
許慕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完好無缺的胳膊,“我死了?”
“死?你現在沒死,只是離魂而已。”男人搖搖頭,“不過,要不是恰好遇見本將軍,你的天魂被人牽走,找不回來的話,死也是早晚的事情。”
不到十一點,門鈴響起。
馮沅打開門,卻發現門外站著個不算陌生的面孔。藍色滾白邊的長衫,鵝黃色的小包袱,光溜溜的頭頂,正是之前見過的小道士,沈良。他身後站著兩個黑衣墨鏡的保鏢,顯然是宋知命派來的。
“無量觀,俺……”沈良繃著小臉一板一眼的拱手為禮,正要做自我介紹,看到馮沅後立刻瞪圓了眼睛,“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手速殘的想剁掉它!/(ㄒoㄒ)/~~
☆、第39章 風箏
沈良疑惑的撓撓自己光溜溜的後腦勺,“難道是你請俺來解攝魂術的?許道兄呢?怎麼不讓他直接找我。”
馮沅神色微黯,下頜繃起道銳利的線條,“請你過來就是因為他。”
老實說,他也沒想到請來的人會是沈良。
宋知命的朋友裡,只有妖怪和達官顯貴這兩種人。而其中會請道士幫忙的,定然是達官顯貴無疑,被那樣的圈子追捧的道士,居然是個不足十歲的小傢伙,任誰都猜不到吧!
初見面時沈良說他很有錢,看來也是真的。
“出事的是許道兄?”沈良烏溜溜的眼睛睜得老大,詫異的望著馮沅,“他在哪兒?快帶俺去看看。”
“他在主臥裡躺著,開門的那個房間就是。”馮沅示意那兩個保鏢可以回去交差,隨後帶上家裡的防盜門。
沈良彎腰脫掉鞋子,穿著襪子就往主臥裡跑,長衫後擺拖得老遠。
馮沅在跟保鏢說話,也沒顧得管他,沈良一路跑到主臥,抬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那位。
縮在空調被裡的許慕眉目恬淡,鼻息平穩,安安靜靜的,就像真的在睡覺。
夫諸無精打采的團成團,趴在黑色的床頭櫃上一動不動,就像個裝飾用的擺件。看到沈良進來,它也只是動了下琉璃樣的眼珠,往常飛揚跋扈的勁頭兒消失得一乾二淨。
黑色的小貓自沈良背後的包袱裡探出頭,三兩下躥到他的肩膀上,歪頭看看床上的許慕,再看看夫諸,輕巧的躍到床頭櫃上,擠在夫諸旁邊,默不作聲的也盤做個毛球的形狀。
夫諸轉動眼珠掃了它一眼,蔫巴巴的甩甩尾巴,仍舊沒有動彈。
“能把許道兄發病時的具體情形跟俺說說麼?知道是什麼原因麼?”沈良一邊問邁進門的馮沅,一邊雙指捏決,彈出抹亮黃色的光珠,自許慕額心沉入身體。
馮沅進門便看到黑白兩隻毛球擠在自己的床頭櫃上,跟太極圖似的。他的目光掃過那兩隻毛團落在床上的許慕臉上,帶著抹擔憂,“早上七點半左右,他看起來還只像是普通的發燒,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人就已經意識不清。九點半左右,我發現他的魂魄有離體的狀況,也是那時候才知道,他的天魂已經不見了。至於原因,我猜應該是有人拿到了他的隨身物品或者指甲、頭髮這類的東西。而且,按照他的性子和昨天的路線,丟東西的可能性不大,多半就是頭髮。”
馮沅話音剛落,剛剛沉入許慕額心的光珠便重新浮出來,顏色已經變黑,濃重如墨。
沈良的小臉立刻皺得像包子似的,低頭從從包袱裡翻出個迷你尺寸的黃銅香爐和一個竹筒狀的小盒。
香爐器形圓潤,爐口跟可樂罐的罐底差不多大小,鑄造得極其精緻,鋪首上的兩隻朝天吼,紋路精細如發,橫眉立目,叱吒猙獰,栩栩如生。
竹筒狀的木盒裡是一把火柴粗細的玫紅色安神香,沈良取出三根,用指甲在香頭上輕輕劃過,放進香爐,三根安神香便詭異的浮在香爐中央,燃起嫋嫋青煙。
煙痕如線,筆直的騰空而起,直到半米多高才花瓣樣的散開,飄向四面八方。沈良揚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盯著青煙的軌跡,半分鐘後才開口,“三魂移位,七魄逆行,應該是穿山攝魂陣,位置在東北偏北的方向。”
“穿山攝魂陣?如果他的天魂已經到了設陣人手裡會怎麼樣?”馮沅眉頭緊皺,神色凝重,“最重要的就是找回他的天魂。”
“穿山攝魂陣是煉魂的陣法,是茅山派明代一個反出師門的道士自創的,陰毒的很,如果許道兄的天魂落在裡面七七四十九小時,便會化為烏有,此生休矣。”
“只要你能把他救回來,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馮沅看看沈良腰間的烏木墜子,鄭重的承諾。
“俺一定會盡全力救許道兄,”沈良板著小臉認真的點頭,從懷裡掏出個拳頭大的口袋,一邊臉色慎重的往外數銅錢準備擺陣,一邊念叨,“他答應下次跟俺一起去吃月壇街的蟹黃湯包的。”
“我讓他陪你去十次。”馮沅溫柔的摸摸沈良的腦袋,“待會你放心佈陣,我會給你護法,保證不讓任何東西靠近。”
馮沅口袋裡的手機震了震,跳出條消息,【擅長攝魂之術和喜歡食人魂魄的妖怪,尚海分局登記在冊的,共有二十八個。主要以靈焰妖狐和幾大凶獸為主。我調查了下它們最近的動靜,發現其中有只猰貐(yàyǔ),跟前天被驅逐回妖界的猙私交甚篤,這個月就去過四十六號四次,最後一次,正是前天。】
“你說我的魂被人牽走是什麼意思?”許慕困惑的看著面前武將打扮的男人,“剛才有人跟我在一起?”
“誰知道是什麼東西,帶著股噁心巴拉的味道。被本將軍一刀斬斷了。”像是想起那股難聞的味道,武將打扮的男人嫌棄的整張臉都有些扭曲,“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這麼說,是你救了我?”許慕感激的朝他點點頭,“我叫許慕,言午許,羡慕的慕。”
“趙延,字平之。”男人言簡意賅的回了他五個字。
就在趙延說話的時候,一隻三花貓箭矢似的從綠化帶裡穿出來,自許慕腳邊跑過。
趙延臉色大變,“騰”的跳到空中,炸毛樣的盯著那只還不到他半個胳膊長的小貓。
許慕了然的點點頭,“你果然怕貓啊。”
“你哪只眼睛看見本將軍怕貓?”趙延惱怒的反駁,覷著那只三花小貓跑遠,底氣也足了許多。
許慕無語的指指自己的兩隻眼睛,都看見了。
趙延:………………
“謝謝你救了我。我記得魂魄離體不能太久,還是先回去的好,以後你和老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會盡力。”許慕突然想起自己耽擱的似乎有點久,便想趕緊回家。
“回去?你怎麼回去?”趙延奇怪的看著他。
許慕被問住了,再看看自己站了半天對氣溫都沒有知覺的腳,“走……呃,或者飄回去?”
“人的魂魄就像風箏,只有用法術牽動或者黑白無常引路才能去固定的地方,否則,便會東飄西蕩,無法自主。”趙延“見多識廣”的解釋道。
“你的意思是,現在如果沒有人來接我,我自己回不去?”許慕驀的瞪大眼睛,這下麻煩大了!馮沅哥說不定還以為自己在睡覺,誰都不知道其實自己已經天魂離體。
趙延抱著雙臂點點頭,“沒錯,若不是本將軍,你現在早就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第一,跟著本將軍,第二,我放開你,你自己東飄西蕩去。”
許慕:………………
我這是要上演一齣風箏流浪記麼?
“那你能帶我回去麼?”
“我?”趙延詫異的指指自己的鼻尖兒,不可思議的道,“本將軍自己都無法離開那把刀超過二十丈!你最好自求多福。”
許慕苦惱的撓撓耳朵,歎口氣,抱著膝蓋在趙延身邊蹲下來,“魂魄離體太久的話,人就會死吧?”
“死又怎麼了,本將軍都死了上千年了!”趙延鄙視的看著似乎很怕死的某人,“腦袋掉了也就碗大個疤,有什麼啊!”
滿面愁雲的許慕完全沒有把趙延的話聽進去,腦子裡只想著一件事,要怎麼告訴馮沅哥和舅舅,自己攢的錢和卡都藏在運動鞋的鞋盒裡呢?
快遞小哥蹲在地上發愁的時候,一隻青金色的雀鳥收攏翅膀落在他膝蓋上,漂亮的翅羽上如同抹了層金粉,發出淡淡的光芒,它口吐人言,對著許慕說,“道兄,跟俺回去。”
許慕瞪眼看看它,沈良?
沒等他說話,雀鳥舌中便吐出條金線,活物似的纏住許慕的手腕,雀鳥展翅而起,便帶著許慕飄飄悠悠的飛了起來。
他只來得及跟趙延擺手作別,墜在雀鳥身後像張紙片似的,身形在半空裡起伏飄蕩的畫著**的波浪線,得,還真是風箏!
在空中看見馮沅房間窗戶,許慕忍不住激動起來,回來了!
距離窗戶不到五米的時候,許慕突然覺得有股極大的漏斗樣的吸力拽住他,猛的把他朝下拉去。
“啊啊啊!”
許慕尖叫著,從床上彈身而起,環顧四周,正是馮沅那張kingsize的大床,沈良和馮沅一前一後站在床邊,夫諸和八步立在床頭櫃上,八隻眼睛都緊緊盯著他,屋子裡隱隱有絲甘草樣的味道。
“我回來了?”許慕舉起自己的雙手看看,又確認性的望向沈良和馮沅。
“沒錯,回來了。”馮沅長出口氣,滿臉凝重之氣散了個乾淨,俯身將他摟進自己懷裡,輕輕吻了下他的發頂。
許慕只覺得一股熱氣電流樣的自頭頂竄過後背,直達腳心,脊柱兩旁顫慄的冒起排雞皮疙瘩,馮沅剛才是不是親了他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第40章 私房錢
夫諸抖抖耳朵,開心的跳到床上,檢查私有物品似的繞著許慕轉了半圈,確定是原裝貨之後,隔著被子撒嬌似的蹭了蹭許慕的大腿。
許慕回過神,馮沅已經放開他,鎮定自若的站直身體,面上看不出絲毫異樣,剛才的一切,彷佛都只是許慕的幻覺。
手腳都比馮沅短了將近一半的沈良,站在床邊只能夠到許慕身上的被子,他伸手夠了兩次,都華麗的抓空,有些挫折的撓了撓自己光溜溜的頭頂。
馮沅勾勾唇角,伸手把他撈起來,讓光頭小道士坐在床邊跟許慕說話。
“道兄,你還記得剛才發生的事情麼?”沈良晃蕩著兩隻套著白襪的腳丫,眨著烏溜溜的眼珠,白皙的小臉上滿是關切,“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夫諸看看沈良懸在半空的腳,三兩下蹦下床,一溜煙跑出了房間。
“除了頭稍微還有點暈,沒什麼其它的感覺。”許慕皺皺頭,伸手揉揉自己的太陽穴,“我剛才,應該是魂魄離體吧?”
於是,許慕便把自己醒來站在玉帶湖公園門口的馬路上以及之後的經歷大概講了一遍。
“刀靈?”馮沅挑挑眉毛,怎麼都沒料想到,昨晚那把戾氣十足的唐刀居然救了許慕一命。
“真的,那個刀靈說自己叫趙延,我看他穿著身武將的盔甲,應該就是那把刀原來的主人。”許慕理解錯了馮沅疑問的方向,以為他不信,便掀開被子,著急的補充解釋。
“嗯,等你好了,我們再找時間過去看看。”馮沅伸手幫許慕把被子蓋回去,今天都不打算把他從床上放下來。
“幸好有他。”沈良聽完後,繃著小臉點點頭,“道兄中的是穿山攝魂術,要是一路被帶到陣內,想要脫身恐怕就難了。”
“也幸好有你。”馮沅摸摸沈良光溜溜的頭頂,“這次的報酬你隨便開。”
“不用不用,救道兄乃是同派的情分,不用錢。”沈良擺擺手,拼命推拒,“再說俺已經有很多錢了,也不能花,放著根本沒用。”
沈良皺著白淨的小臉,認真的苦惱著。
“為什麼不能花?”許慕好奇的追問了句。
“師父說俺年紀太小,容易被世俗繁華迷眼,所以要俺學習克制貪念,清心寡欲,做三年苦修之道。”
許慕撓撓耳朵,其實你師父就是在騙你攢錢吧?
幾人說話的功夫,夫諸咬著只比自己身體還大的拖鞋,跌跌撞撞的拖到沈良腳邊,轉身又飛奔出去叼另外一隻。
許慕稀奇的看著小白貓忙活的身影,真是奇了怪了,雪碧平常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今天這是破天荒的在給沈良獻殷勤?
馮沅留沈良在房間裡陪許慕,自己去社區門口的超市買了一堆菜,本想下廚給沈良做頓大餐,結果小道士可憐兮兮的豎起一根手指,哀怨的道,“師父說,俺一個禮拜只能吃一次甜食,一次大葷。”
馮沅額心抽搐了下,總算知道這孩子為什麼那麼可憐的趴在冰櫃上了,敢情是師命如山。
考慮到許慕也需要吃些清淡的,馮沅便熬了鍋瘦肉粥,還有鍋玉米龍骨湯,炒了絲瓜毛豆、番茄炒蛋和肉末茄子。
沈良吃到半路,突然放下勺子看著馮沅,不好意思的撓撓自己的腦袋,欲言又止。
“怎麼,不合胃口?幫你叫份外賣?”馮沅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許慕也看著沈良,不好吃?不會吧?馮沅的手藝還沒人嫌棄過。
“俺以後可以常過來吃飯麼?”沈良眨巴著眼睛,小聲的說。
馮沅被他可憐巴巴的樣子逗笑了,幫他和許慕把湯碗重新盛滿,“天天來都行,吃到你膩為止。”
“謝謝!俺會付錢的。”沈良一臉幸福的眯起眼睛,捧起湯碗喝了一大口。
“付什麼錢!喜歡吃什麼告訴我,吃多久都不用付錢。”馮沅揉揉他的腦袋。
許慕得意的翹起嘴角,他家男神的手藝,果然天下無敵。
“對了,道兄,那個什麼穿山攝魂術的,有沒有防範的方法?”許慕吃到一半,突然想起這個嚴重的問題。他可不想再莫名其妙的,一覺醒來就渾渾噩噩的站在大街上,回都回不去。想到當時的狀況,他就覺得蛋疼。
沈良放下飯碗,兩頰鼓得像只小松鼠,他一邊努力嚼著東西,一邊轉動黑白分明的眼珠,一咽下去便急著開口,“攝魂這種邪術,施術者也要付出很高的代價,一般是防不勝防的,除非你的法力比對方高……嗯,對,道兄,你只要練得比大多數會邪術的人法力高,就不會再中招了!唔,像俺這樣,到黃級就差不多了。”
許慕:………………
黃級?
乾脆讓我練到天級得了!
菜鳥道士歎口氣,絕望的捂住自己的臉,這就跟面前橫著喜馬拉雅山似的,別說爬過去,想看到頂都難,簡直是不可能任務。
小道士舉著勺子安慰他,“道兄,別擔心,練到黃級也不是很難的。”
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好麼!
許慕捧著粥碗,哀怨的看著還不會用筷子吃飯的沈良。
送走沈良,許慕又被馮沅趕到床上睡了一覺,再睜開眼睛,已接近日暮時分。
屋內光線微暗,穿著白襯衫的馮沅坐在窗口,正拿著鉛筆在本子上快速塗畫。夫諸盤在馮沅腳邊,也在呼呼大睡。
斜陽的餘暉落在他眉骨和鼻樑的皮膚上,泛起片柔和的光影,暖風拂動窗邊的紗簾,帶動那片光影,忽起忽落,一筆一筆的將那張英俊的側臉刻在許慕心底。
“醒了?”見他醒來,馮沅便停了筆,站起身走到床邊,摸摸他的額頭,“感覺怎麼樣?”
“完全沒問題了。”許慕撐起上半身,好奇的看著馮沅捏在左手裡的本子,頭頂兩撮呆毛左右分立,“你在畫什麼?”
“橫店那個酒店的幾張草圖。”馮沅把本子遞到許慕面前翻動著,給他看了幾張,“喜歡哪個?”
許慕指著最後一張,“這個最好看。”
“我自己也最喜歡這張。”馮沅揉揉他的腦袋,眼底的笑意比三月的柳枝還要柔軟。“不過考慮到後期的工程複雜程度,這張我只能私藏了。”
許慕眨眨眼睛,提起私藏,他倒想起另外一件事,猶豫了幾秒,他才下定決心抬起頭,鄭重其事的說,“哥,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說。”
“怎麼,你該不會是要跟我告白吧?”馮沅捏捏他的臉頰,促狹的看著他。能讓許慕這麼緊張的,十有八/九跟錢有關。
“比這重要多了。”許慕把馮沅的手從自己臉上扒拉下來,跳下床就穿上拖鞋往客廳跑。
馮沅看著門口,無奈的搖搖頭。
愛錢這項絕症,小慕恐怕是治不好了。
許慕抱著紅椰子的鞋盒奔回主臥,把那個盒子放在馮沅面前,小心翼翼的打開,“哥,你要記得,我所有的私房錢都藏在這裡邊。”
馮沅哭笑不得的看看鞋盒,這孩子抽什麼風?居然把私房錢全拿出來了?
“以後萬一我真出事,你記得幫我轉交給舅舅……”許慕跟交代遺囑似的叮囑面前的人。
“別胡說。”馮沅眉心一擰,禁不住喝止他,而後又放緩語氣,承諾似的說,“你不會再出事的。”
“哥你不要太敏感,只是以防萬一嘛。”許慕吐吐舌頭,白天那種沒法跟人溝通的憋屈感覺太糟糕了,決不能讓歷史重演,要防患於未然。
馮沅揉揉他的腦袋,沒再跟他繼續這跟話題,低頭掃了幾眼盒子裡的內容,一隻紅椰子邊塞著張卡和幾百塊零錢,另一邊則是上次從橫店撿回來的斷成兩截的血琥和銅錢什麼的,“你這都放了堆什麼?”
“卡裡有四千塊錢,剩下都是現金。”許慕解釋道。黑白無常那裡雖然還存著五千塊冥幣,不過活在陽間的人本來也用不到,就不提了吧。
馮沅伸手在裡面扒拉了幾下,眸色驀的一變,他捏起那塊金黃色的龍涎晶看了看,又看看那把匕首和參須,小慕居然有這些東西?
不論折合人民幣還是妖幣,這筆“遺產”還真不算少。
“以防萬一的話,我是不是也要把存款告訴你一下?”馮沅勾勾嘴角,表示可以投桃報李。
“你有存款?”許慕懷疑的看著馮沅,他的存款數額不是始終如一的維持在零的位置上麼?
“當然。密碼是我手機號碼的後六位。”馮沅打開手機,調出銀行的介面,當著許慕的面輸了密碼。
許慕吃驚的盯著馮沅的手機螢幕,不可能!馮沅居然有六位元數的存款!
他滿臉“會不會數錯了”的表情,來回把上面的位數數了好幾遍,沒錯,真的是六位數。
“小慕,你知道什麼樣的人才能知道對方的帳戶密碼和金額麼?”馮沅挑挑眉峰,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