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多年以後,再有人問他。
你為何而來。
他笑。為一個人而來。
緣何成仙?
他笑而不答,那人卻不要臉的湊上他的耳朵,輕聲道:
為了渡我。
世人都道:蕭白仙君以身飼魔,以一己之身墮入龍君魔掌,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更免去了修仙界的滅頂之災,大善。
世人又傳言,那龍君生的是青面獠牙,小兒見之啼哭,百鬼聞之喪膽,他早已覬覦仙君美貌多年,並將之囚禁于海外的蓬萊。
仙君那時候還是個純潔的騷年啊他怎麼下得了手!
一時之間,大街小巷,人手幾本《物種不同怎麼相愛》《愛他,就要囚禁他》《巨龍的嬌俏小公舉》《媳婦要從娃娃抓起》……
甚至還出了孤本小黃圖。
對此,蕭白表示:他才沒有嚶嚶嚶的在那人身下哭泣!(ノ=Д=)ノ┻━┻!!
入坑提示
1、真高冷兇殘黑化忠犬攻,假正經吐槽生無可戀受
2、雙C,1V1,專注虐盡天下狗。
3、日更,每晚不定時。
內容標籤: 系統 穿書 仙俠修真
搜索關鍵字:主角:蕭白樓啟 ┃ 配角: ┃ 其它:萌寵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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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隻龍君
最近修仙界出了幾件稀奇古怪的大事兒,一是那西北威海邊界魔氣肆虐,二是傳言昆侖仙山的掌門大弟子要與瑤池的靈女結為金玉良緣。這兩件事要是放在平時,也會使得一方譁然,然而比起這第三件事,卻是不足為道了。
真正引起各門各派動盪不安的,是那個連街頭黃口小兒都能唱出來的:雙月同天日,仙霖幻境開。
這兩句話就如同有人故意放出來似的,一夜之間席捲了修仙界的山門洞口。各門派都心知肚明,卻紛紛閉口不言,藏在陰暗處的妖精魔怪,蠢蠢欲動卻始終沒有動作,只是暗暗的窺探。
無人知道這兩句話的真假,只知道接連十幾天,無數的修士大能,全都一窩蜂的湧入了那個傳聞幻境所在的地方。
那是個小鎮。
小鎮不過千人,傍山而居,以水為鄰,自給自足,民風純樸。
鎮裡多是沒什麼修為的普通人,這各方人士接連到來,倒也沒引起恐慌。大門派子弟不屑於與小門派苟同,散修他們卻是不敢招惹,魔修摒棄凝神隱在暗處,等著最後分上一杯羹。
這一時間,倒也算相安無事。
只有那客棧裡的說書人,一手執起驚堂木,喝上那麼一壺烈酒,架勢擺了起來,那驚堂木一叩響,便算是開唱:
“上回說到,瑤池靈女生的是清麗無雙,昆侖仙山的大弟子也是百年來修仙界青年才俊的第一人,照理說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見得他撫了撫長須,話音又是一轉:“可這事近兒個又出了轉機,一是傳聞那瑤池的刁鑽古怪,難登大雅之堂,二是昆侖的那位一心修煉,怕是要以身證這長生之道啊!
這二者加起來,蓬萊與瑤池要想結這金玉良緣,難!難!難!”
底下坐滿了相貌各異的人,聽了這消息也是不動聲色,該吃吃,該喝喝,罷了,一個八尺大漢沉不住氣先出了聲,整個客棧大堂都是那洪亮的嗓音。
“老頭,別說那都快傳爛了的事兒啊,你倒是說說,這雙月同天,到底是真是假?”
這話一出口,一瞬間大堂死寂的落針可聞。
說書人被砸了場子也不惱。他只撫髯神秘一笑,道:“假亦真,真亦假,客官既是到了我這地兒,又何必問是真,還是假?”
大漢摸摸鼻子,似乎還想說什麼,被身旁人一拉,規規矩矩的坐下了,事才算終了。
這一場小變故就像是投入平靜湖水中的一顆小石子,漣漪雖小,卻綿綿不絕。
不多時,這群人再是坐不下去了,陸續跨出大門離開客棧。
正中天的太陽炎炎發熱,不遠處的山峰卻是煙霧繚繞,長久不散,若細耳一聽,還能聽見雷電轟鳴聲,天際不知為何泛起了一絲血紅的線,線外的天是晴空萬里。
街上大漢被一少年人擰著耳朵走,八尺的身高蜷縮在那少年人面前,頓時委屈的像個小媳婦兒。
屋裡的說書人將驚堂木一拍,唱的那正是:
有人說得當時事,曾見長生玉殿開。
傳說中的仙霖幻境,是龍住的地方。不過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上古戰役之後,龍族滅絕,人類元氣大傷,二者鬥的你死我活,日月無光。
再往深處,卻是沒人再敢提起了,因果無處可尋,只歷史添上濃墨重彩一筆,世人稱此為——“諸神黃昏”。
而仙霖幻境,也隨著龍族的隕落,了無蹤跡。
仙霖門開,這紅塵不知又要掀起多少風風雨雨。
千萬年過去,幻境裡的小妖長成了大妖,雜草成了天靈地寶,唯一沒有變過的,是守在禁地前的那只似貓非貓的小傢伙。
“呲呲……”像是機器卡帶的聲音。
“系統110竭誠為您服務,任務更新中,請等候……檢測到新內容。”
那小絨毛團子動了動耳朵,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那聲音繼續道:“系統已為宿主安排好一天的行程,上午,修煉打坐,下午,修煉打坐,晚上,還是修煉打坐呦。”
白團子又翻了個身。
系統:“檢測到宿主已醒,系統黑化即將開啟睡你麻痹起來嗨式,宿主可自行選擇套餐。”
“倒數,三。”
“二。”
“停停停!”
那貓慢騰騰的爬起來,癱著一張臉:“我要抗議。”
系統:“駁回。”
毛團子握拳:“除了修煉我們應該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
系統:“比如拯救世界,好的宿主我們要開始修煉了呦。”
毛團子:“……”
呦你毛線呦!
這貓名為蕭白。
三百年前,他還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例行的修煉過後,蕭白又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圓乎乎的小腦袋上還粘著幾根雜草,他用爪子胡亂抹抹毛茸茸的貓臉,奈何爪子太短,雜草未能挪動半分。
剛剛還盛氣淩人的小奶貓一瞬間氣勢低落下來。
他還保持著人類的習慣,不喜像貓一樣趴在地上,偏要以人類的姿態坐著,兩隻短短的後腿門戶大開,露出圓乎乎軟軟的小肚子,當他用濕漉順從的瞳孔望著你,小小的身體不過就是一個毛團,一副失魂落魄可憐兮兮的樣子,讓人萌的心肝都疼。
一隻山精路過此地,已近乎凝成實體,蕭白耷拉著耳朵,輕輕一爪子揮過去,指甲破空“滋拉”一聲。
那山精混然不覺的飄出了幾米遠,忽的回頭一看,自己的下半身正被一隻奶貓踩在腳底。
這只山精的靈智已好比三四歲的孩童,它愣神了好一會兒,這才“嚶嚶嚶”哭著跑回來搶過自己的下半身又“嚶嚶嚶”哭著跑遠了。
蕭白被翻了個四腳朝天。
他望著萬里無雲的晴空,到如今還覺著自己正在做一場浮生大夢,而不是真的穿進了一本書裡,還隨身帶了一個系統。
他不過是個孤兒,活了二十三年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天地不容的事兒。
他覺著自己挺勵志的,上大學靠的是自己努力,養活自己也是自己辛苦賺的錢,給人讓座扶老奶奶過馬路,這是常有的事,真真就是21世紀的活雷鋒。
就在穿來的前一天他還通過了心儀公司的面試,只等著今後努力工作娶個居家妻子生個可愛的娃平淡的過完這一生。
可他媽的他竟然穿了?!
白雲蒼狗,這一過就是三百年。
開始他還反復琢磨回憶書裡的劇情,生怕遺漏了什麼,畢竟這關乎到自己的性命。等到身旁的山精又輪了幾個輪回,他已將書中每個字都倒背如流。
如果說他的生活夠苦逼,那這位主角先生就是苦逼的究極體。
蕭白經歷的不少,孤兒總是要比有家的孩子苦的多,可古往今來他也從未看過如此淒慘的男主。
開篇便是男主的幾個巨大光環,蓬萊島主大弟子,當世同輩子弟第一人,俊美無鑄,天資過人,不久便在幻境中契約了仙獸,妥妥的人生贏家。
蕭白以為男主會一路吊打反派啪啪打臉收小弟建後宮走上人生巔峰,可隨著劇情的發展,蕭白絕望的發現,他真是太單蠢了。
這因果還要追溯上古那場戰役,男主正是那場腥風血雨後遺留下來的最後一條龍。作為塵世乃至大千世界的最最後一條龍,他立志要光復龍族毀滅人類一統修仙界。
沒等他踏出第一步,跟他定下婚約的瑤池靈女就跟人跑了,不過這並不要緊,沒過多久主角就遇見了他心頭的朱砂痣白月光——據說是真愛。為了那妹子,他上刀山下火海,取靈草入寶地,最後的成果還都被妹子得了。
蕭白表示心好累,說好的金手指都是主角的呢?
即便如此,男主也未曾遺忘光復龍族的大計,他暗地裡找上了魔族,聚集陰兵,伺機而動。蕭白原以為劇情終於可以啪啪打臉了,可事情再次被真愛妹子攪得翻天覆地。
作死的妹子闖入了蓬萊禁地,拿走了當年龍族戰敗被蓬萊先祖搜刮的至寶。
主角籌畫多年都未能拿到的東西,就這樣被一個妹子拿了!
蕭白一口老血,坑爹的事情還在後面,主角為救妹子,不得已現出真身,化雲為龍,一場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的打鬥之後,妹子跑了,主角被擒了。
……擒了?!你特麼在逗我!
恰逢魔族叛變,內鬥嚴重,孤身一人的主角被活生生挖出龍骨,抽出龍筋,封印在黑暗的無底深淵,日復一日的被放幹龍血。
而後不知多少年過去,龍族強大的癒合能力讓他的傷口快速的融合,而他體內繁雜紊亂的靈力卻無時無刻不在破壞著他的經脈,傷口未曾癒合完整又裂開,流出的血液在身後彙聚成一條猩紅的河流。
最終他得救了。不是真愛妹子,不是魔族小弟,不是同門弟子,而是一直跟在他身後被契約了又被拋棄了的仙獸。
準確的來說,是神獸。
神獸化為少年,尋得龍血木,以骨為枝,以血灌溉,最後將自身魂魄獻祭給木靈,換得了主角的再一次重生。
當時蕭白看到這兒,懵逼了好久,一連過去幾年,才顫抖著重新將書撿了起來。
他哀傷的不僅僅是世界觀的破碎,更哀傷的是,他現在這個身體,就是那只愛上主角最後為了主角身死道消魂飛魄散的神獸……
蕭白默默往嘴裡塞了一把草。
故事的最後,主角正式與人類開戰,在毀了大半個修仙界之後,不知是嫌命長還是怎麼的,破碎虛空引來了黑洞,與這世界喪心病狂的……同歸於盡了。
歸於盡了。
於盡了。
了。
呵呵。
蕭白頓時有種深深的蛋疼感。
這種感覺就像是,勞資拼了老命換回你這條狗命你卻不好好珍惜竟然就這樣玩沒了?!
☆、第2章 兩隻龍君
這山中孕育著無數的山精魔怪,靈氣充溢,甚至連成了一片白茫茫的迷障。
山外人進不來,山中人出不去。
山精多是有神無形,未生靈智,拖著慘白的身子在林間遊蕩,整一群不散冤魂。
待到他終於混成了山大王,日日鬼混不知朝夕,對外界即將發生的大事混然未覺,以至於到最後,差點一舉被人端了老窩。
蕭白覺得自己有些餓了,他這身體雖為神獸,空有修為卻無法幻化成人,這也是蕭白感到無比憋屈的一點。
他幾個跳躍便到了湖邊,巴掌大的喵,利爪一伸,比它的身體大幾倍的魚從湖面跳出,激起瀲灩的水光,蕭白猛的跳起來用爪子一拍。
“砰”的一聲,那魚被甩到地面,魚尾激烈擺動。
蕭白舔了舔爪子,再接再厲。
一條,兩條……
從山林裡,草叢中,樹梢上冒出數十個乳白色的蘑菇頭。
五條……七條……
好像有點兒多?
蕭白回過頭,一愣。
臥槽魚呢?!他迅速奔去扒扒土撥開草叢,貓臉瞬間懵逼。
難道是他記錯了?
重新抓魚,一條,兩條……
七條……
蕭白猛的一回頭,便看見幾個鬼鬼祟祟的山精費力的將他的魚往林子裡拖。乳白色的身子都沒化成實體,有的連腿都沒有,輕飄飄的浮在地面上。
蕭白毛都炸開來,喝道:“偷魚賊!”
聽到他的聲音,幾個山精一僵,推推搡搡。
“大人發現了?”
“怎麼辦,你看看……”
“你去看。”
於是蕭白就看見,一雙雙黑色的眼睛慢慢滑向山精的腦後,望著他滴溜溜的轉。
蕭白一動,幾隻山精立馬尖叫一聲,還不忘將魚一甩抗到肩頭躥進了山林,一片雞飛狗跳,鳥獸作散。
只余一個蘑菇頭丁點大的小山精,抱著跟它身子差不多大魚尾,瞪著黑眼眶還未回過神來。
兩個非人物體默默對視。
小山精“嗷”的一聲,兩手一撒,跌跌撞撞的狂奔而去。
蕭白:“……”
他要靜一靜。
他第三次站到湖邊,開始抓魚。
河對岸冒出一隻小山精,兩隻小山精……幾十隻小山精……
一個接一個,不一會兒,對面就被乳白色煙霧狀的不明物體佔據。
蕭白伸出爪子,對面一排也“唰”的一下伸出拳頭。蕭白緊盯著湖面,對面也緊盯著湖面。
蕭白猛的看准了一點爪子一勾,一條魚便飛了出來,對面也猛的伸出右手往水面一掏,卻只激起一排飛濺的浪花,在日光下閃閃發亮。
場面頗為壯觀。
蕭白呵呵一笑,想伸出中指,卻發現自己沒有手指,只好舉起粉嫩的肉掌,仰起貓臉,望著對岸的眼神無限嘲諷道:“蠢貨。”
對面一排蘑菇也呵呵一笑。仰起頭,對著蕭白伸出中指,無限嘲諷的眼神。
“蠢貨。”
蕭白:“……”
老子要跟你們同歸於盡啊媽蛋!
——
待他終於歷盡千辛萬苦塞飽了自己的肚子之後,滿意的打了個飽嗝,而後翹著尾巴慢悠悠的回窩準備睡個回籠覺。
他的右眼皮跳了一下,兩隻爪子一踩空,咕嚕咕嚕的滾進了自己的狗窩,蕭白仗著自己毛多,乾脆便直接趴下來不動彈了。
即將睡著之際,他迷迷糊糊的想到,平常這兒也不准那兒也不准的聒噪系統,今兒個好像一句話也沒說……
很快蕭白便會知道,他犯了一個大錯誤。
不遠處白皚皚的天際,轉眼被鋪天蓋地的陰暗席捲開來。
那一方天空沉重的仿佛要砸向地面,不知何時日光被掩蓋,泛起了血紅的微光,那天竟似要凝成實質化,明晃晃的若一面鏡子,隨時會有碎裂的危險。
突的平地一聲驚雷響!
林中草木禽獸一時間都抬起頭來,紛紛仰天長嘯一聲,那聲音如同猿啼泣血,淒厲異常。
洞中的蕭白渾身泛起了激靈,雙目一睜,毛都要炸開來,嚴肅沉重的神情出現在一張貓臉上頗有些搞笑的意味,但蕭白此時顯然已經自顧不暇。
他站起來的時候還有些發冷,雞皮疙瘩四起。
待他跑出洞外,雙眼瞬間縮成豎瞳,“轟隆”一聲,震的他三魂七魄都差點飛了出去。
抬頭看那天邊已經起了火燒雲,血紅血紅的像要連著天際燃燒起來,靈氣在一瞬間竟然凝成實質,鋪天蓋地的震盪開,再看那山中花草樹木,竟似要生出靈智。
空氣中散發著甜膩醉人的馨香,乳白色的迷障早已消散,露出整個山林的實體,在微微的血色照耀下顯得虛幻而危險。
伴隨著各式各樣的長嘯,有精怪林間奔走哀嚎:“地動了嗷!地動了嗷!”
空氣開始變得扭曲而沉重。
蕭驚懼的瞪大眼睛,總算回過神來,他罵了一聲娘,撒開兩小短腿轉身就往山中深處不要命的跑。一邊跑一邊死命戳系統,心中奔騰的眼淚簡直要淹死爹。
“系統系統!要人老命了嗷!”
系統冷酷無情的聲音響起:“新劇情開啟,請宿主做好準備。”
蕭白淚奔控訴:“你之前為什麼不提醒我!”
“宿主並未問起啊。”蕭白硬生生的聽出了一絲幸災樂禍的意味兒。
不時有未成型的山精穿過他的身體,蕭白忽然想起了什麼,他猛的停了下來,用爪子勾住一隻正要逃竄的。
那山精已然生了靈智,“撲通”一聲五體投地,喚道:“大人。”
如果忽略他抖如篩糠的身體的話……
山精是靈體,凡人不可視,可穿萬物而行,只要不是遇見了什麼不得了的大角色,那簡直就是傳信的最佳選擇。
蕭白默默的縮了縮自己的四個小短腿,拔下一根貓毛,將其附在山精身上,靈力一震,山精已被推出了百米開外。
空氣中還回蕩著他的餘音:“將其送往湖心兩位大妖手中,刻不容緩!”
那山精一愣,身體抖得更為厲害,一邊抖如篩糠一邊風也似的飄遠了。
蕭白在幻境中雖佔據著特殊的地位,但真正的幻境之主,卻是湖心的大妖。
也只有他們,才能在短時間內,召集所有的山精妖獸。
蕭白安慰自己忘掉那山精慫成狗的樣子,再次撒開短腿。
他要去看看,能不能阻止那門的打開。
不是他自不量力,好歹他也算在這裡生活了三百多年,他不是個冷心冷情的人,現在也不是。
蕭白能將書中的劇情倒背如流,自然知道這仙霖幻境的下場。
草木枯萎,山精泯滅,珍寶一掃而空,大妖不願被擒身死道消。
各大門派聯合在了一起,攻進了山林。
偏生的妖獸智商比不得人,心性單純又只會蠻幹,一波一波的被擊退,擒的擒,死的死,堆積起來的妖獸屍體鋪滿了血路。
殺戮結束了,但人的貪欲卻是無窮無盡的,各門派都對幻境起了心思,卻又誰都不肯退讓一步,最後他們商議決定,竟要將幻境沉入地底,燒光殆盡!
美名其曰:為了防止幻境再開妖獸為禍人間!
這簡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殺!
蕭白死死的盯著前方的路,速度快的讓身旁的一切都變成了殘影,直到腦海中仿若一根針刺來,疼的他一晃,這才突然驚醒。
他剛剛竟然岔了心神,幾近入魔。
蕭白明白,他現在的狀態很不對勁,微微凝了凝心神,向系統道了聲謝,得來一聲冷哼。
他還有點心有餘悸,原本只是書上的文字而已,卻猶如走馬觀花一般在他腦海中浮現,好似真的發生過一般,讓他入了這戲中戲。
這場屠殺比之千年前的上古戰役有過之而無不及,書上只用隻言片語帶過。
蕭白卻一再想起,那只在書中提及了三次的話。
這是第二次,諸神黃昏。
書中的主角眼睜睜看著故鄉被毀,雙眸血紅,兒時的記憶翻天覆地的湧來,壓的他喘不過氣。
他閉上眼睛,再睜眼已是一片平靜。
身後是血染撕裂的天空,腳下是荒蕪的死地,一隻通體雪白的小貓坐在他的肩膀上,側過頭蹭了蹭他的臉,卻蹭到一臉的濕潤。
小貓愣了愣,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
是啊,他本該是龍,
卻要如同螻蟻偷生。
——
蕭白是個普通人,因緣際會穿越到這裡,三百年的時間,石頭做的心也有了感情,更何況他的靈魂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他本準備好了一切,只等著劇情觸發棄了這幻境將所有生了靈智的草木妖獸收進系統空間,卻因為這安逸的生活一時疏忽大意亂了陣腳。
這是他的錯。
他剛來的時候,是破殼而生的,肉肉很醜的一團,站都站不起來。那時候系統還未啟動,他拼著老命將蛋殼吃了,生命卻還是在一點一點的流逝。
身旁有乳白的身影飄過,他以為自己真的到了冥界看見冤魂。
然而卻是這群冤魂,將他帶到湖心大妖手中,這才活了下來。
大妖告訴他,那是山中精怪,不害人。
他雖時常欺負山精妖獸愚笨,卻不代表,他願意讓別人來欺負他們。
他絕不允許功虧一簣,便是沒了這性命,他也要與劇情爭上一爭!
那天邊的紅光突然亮了起來,“吱啞”一聲,仿佛什麼大門被打開,濃重危險的氣息頓時震盪開,正當空一時間出現了兩輪明月,一紅一白,亮如白晝。
蕭白渾身發冷,他爪子一踉蹌,沒勾住地面,狼狽的滾出了十幾米遠。
幻境無日月,這兩個月亮出現在了這裡,代表著,仙霖門已開。
蕭白爬了幾下才爬起來,小身體還顫顫巍巍的,他吸吸鼻子,又用爪子抹了抹開始發紅的眼眶,再次縱身跑了出去,一眨眼便不見了。
與此同時,山林深處的湖心中央,有一條十幾米長的巨蟒,它通體碧綠,豎瞳泛著寒光,額頭兩邊微微鼓起,竟有化蛟的趨勢。
顫抖的小山精顫抖著將毛交給了面前的大妖,再次五體投地。
一隻白鶴在水面上停了下來,羽翎潔白,長尾輕掃。
小山精顫抖得更厲害了。
一蛇一鶴對望了一眼,似是下定了決心。
氣氛沉重的有些可怕。
那根貓毛慢悠悠的掉落在了湖面,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竟傳出了蕭白的聲音。
那聲音道:“大難將至,召集所有山精妖獸,速速前往禁地!”
☆、第3章 三隻龍君
半空中陸續閃過幾道殘影,這時的天已經恢復正常了,只掛著兩輪明月,亮如白晝,一覽無餘。
空氣裡甜膩的馨香散盡,靈氣在一瞬間激漲而後枯竭,即便如此,這相對於外界充沛的靈氣也足以讓修士瘋狂。
照理說這福澤之地,該是生機勃勃才對,可事實卻是,別說靈獸了,連妖獸一隻也未曾瞧見。
青年微微皺眉,腳步卻不見停下,路旁滿是珍稀的靈草靈木,他恍若視而不見。
那青年生的高大挺拔,看不清面容,只覺得眉眼異常淡漠,一雙眸子平靜無波,無悲無喜。偏偏氣勢磅礴強大,站在那塊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寶劍。
不,或許不能用劍來形容,強大壓迫性的氣場鋪散開來,他就是這領域的帝王,他就是那永夜的光。
若是蕭白在這兒,定是能認出來,這名男子便是書中的主角,蓬萊島的大弟子,世上最後一位偉大的龍君——樓啟。
第一批進入仙霖幻境的,是各派老祖及修真大能,這也不過屈指可數,第二批,便是各派內門弟子,散修雖厲害,卻抵不住大門派人多勢眾,這也就導致了,外門弟子與散仙是這最後一批。至於躲在暗處的魔族妖精,那就不足為道了。
不提樓啟是如何甩掉同門子弟的,他的步伐加快,越往深處,靈氣越來越充盈,林木高聳入雲,百年靈草遍地生長,偶爾還會碰到一兩株千年的靈草。
隨著草木的茂盛,已經是到了山林中央。周遭是寂靜的,前方突然一陣波動,空氣中散發著不尋常的馨香。
樓啟停下腳步,終於碰見了進幻境以來的第一隻妖獸。
那是一個女人,身姿婀娜,媚意橫生。
女妖見他停了,也不往前來,只站在草叢裡魅惑的笑著,銀鈴般的笑聲傳了過來,她捂嘴輕掩,道:“官人,可不能再往前走了。”
樓啟面容沉靜,淡漠著一張臉,語調清冷:“若我偏要過呢。”
“前路兇險,官人當真不要命了?”女子眼珠轉了幾圈,話音一轉,突的顰蹙著柳眉作自憐自艾狀。
“若官人偏要前行,妾身也不攔著,只盼官人憐惜,帶妾身一塊遠離這是非之地。”她抹了抹眼角的淚,扭動著腰肢便要湊過來。
“妾身願做牛做馬,難以報答官人。”
那欲說還休的樣子,就差沒說以身相許了。
樓啟並未說話,似是怔愣沒回過神來。
如果忽略了他深如夜潭的眸子的話……
被嚇住了的,另有其人。
草叢裡的蕭白震驚的瞪著一雙貓眼,心中一萬“臥槽”狂刷而過。
那男人他沒見過,可是如此熟悉,那女妖他不僅見過,還是如此熟悉。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美人輕移蓮步,一顰一笑都讓人挪不開心神。
如果忽略她下半身那條粗壯滑溜一掃橫千軍的蛇尾的話。
可那美人顯然沒意識到這點。
蕭白心中狂吼:“妹紙!你暴露了!”
他還未多想,身體已經條件反射的一蹦三尺高,直直的向那蛇女飛了過去。後爪一踢,竟然將蛇女硬生生的踹出了幾米遠,而後翩然落地。
不遠處的高大男人沉默不語,從他的角度,只看見幾息之內,從草叢裡躍出一白色不明物體,速度快的竟然帶起殘影,那蛇女被踹出幾米遠,現出原形,直到現在他才看清。
那是一隻貓。
通身雪白,一手可握,毛絨絨的像個球。
似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小貓霸道的將蛇女踩在腳底,轉過身,鬍子動了動,黑亮的貓眼微微眯起,圓而扁的貓臉抬起,似是嘲諷,似是不屑,帶著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氣。
然而事實卻是——蕭白踩在蛇女臉上,仰天四十五度,奔騰的淚水快要淹沒他的眼眶,他圓潤蠢萌的貓臉上寫的是一臉絕望。
不要攔我!我一定要打死這蛇女!打死她!
系統:“叮~劇情關鍵人物出現,開啟主線任務,請宿主於十分鐘內抱上大腿。任務失敗,宿主將接受懲罰。”
“我們的目標是,拯救世界呦~”
蕭白:“……”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
這蛇女本是山腳下一窩蛇姐妹中的一個,也不知怎的,這一窩都沒能化形,單單就她修煉成了半吊子的人身。
這緣由啊,說到底還得跟蕭白扯上關係。
蕭白剛當上山大王那段期間,特熱衷於給妖獸們講故事,上到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下至紅塵滾滾愛恨情長。
看著那群在外面跺一跺腳便威震八方的妖獸一臉崇敬的看著他,蕭白覺得自己倍兒有成就感。
好巧不巧,這天說的正是那白娘子與許仙的故事,剛講到許仙遁入空門,白娘子水漫金山。“蹭”的一聲,眾妖獸散開,卻是有妖化形了。
可惜卻只能化個半身,大妖告訴蕭白,這是悟性夠了修為卻跟不上,等修煉時間長了,自然便能將雙腿幻化出來。
蕭白一臉懵逼,他不懂那蛇女悟到了什麼,難不成真把自己當白娘子了?
再看那蛇女,相貌豔麗,表情呆蠢,幻境能化人的妖獸屈指可數,並且都摒棄人身,不到萬不得已堅決不化成人。
蛇女卻反其道而行之,天天掛著胸前兩坨白花花的肉在山林裡亂晃著,別的妖打招呼吼一聲,她倒好,捂嘴嫣然一笑,微微彎下身子,見人就道:“官人,妾身這廂有禮了。”
她一定是中了白娘子的毒……
蕭白被她胸前兩坨肉閃瞎了幾次眼,最終默默的壓榨系統掏出來幾件衣服,又默默的找山精給送過去了。
自己造的孽,跪著也要把造完。
從那以後,眾妖獸們再也沒聽蕭白講過一次故事。
若不是為了救這條蠢蛇,蕭白恨不得躲開面前這個殺神遠遠的。思及此,蕭白抹了兩把心酸淚,又在化為原形的蛇頭上狠狠踩了兩腳。
一人一貓靜靜對望,直到蕭白將蛇女一腳踢走,樓啟也沒有一絲拔劍的意思。
“剩餘時間,七分四十九秒。”系統催命的聲音響起。
“剩餘時間,七分四十八秒。”
“七分四十七秒……”
蕭白咬牙:“別念了!”
他靜默了幾秒,為了小命,果斷決定掉節操。
保險起見,蕭白只微微向前試探著走了幾步,巴掌大的小奶貓仰頭一臉無辜的“喵喵”叫著,只可惜對方毫無所動。
蕭白一咬牙,屁顛屁顛的蹭了過去。
一隻大手阻隔了他蹭來蹭去的道路,蕭白身子一輕,騰空而起。
“靈獸?”男人的聲音仿若是永夜的冰河,凍的蕭白身子一抖,待他發覺自己的後頸被男人捏在了手裡,已經為時已晚。
一陣酥麻的銷x魂感從頭直達尾椎,蕭白的毛就像絨球一樣迅速的蓬炸開來,他開始掙扎,四隻爪子劃拉著找不到著力點,男人卻絲毫不為之所動。
雖然蕭白長的像只貓,但他從未想過,自己的致命弱點真的就在後頸那塊。
他開始自暴自棄,示弱性的小小的叫了聲,不可否認,他並不懼怕後頸被人捏在手裡的那種瀕臨死亡的強大壓力,他怕的是那種過電了一樣的快x感。
在這位強大的龍君面前,他就像是一隻垂死掙扎的魚,驚濤駭浪將他打入水底,無處可逃,藏匿不及。
蕭白不自覺的從喉嚨裡唔咽一聲,軟軟的,順從的。他抬起爪子捂住發燙髮紅的貓臉,即使上面隔著毛啥都看不見。
第一次見面就被人捏住了敏感點什麼的,簡直太討厭了!
似是察覺到了他的羞恥,男人終於大發慈悲伸出右手,將他輕攏入手掌心。
白色的貓咪很小,他一隻手攏住綽綽有餘。
那貓傻傻的蹲坐在他的手掌心,兩隻爪子卻條件反射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牢牢的抱住他的大拇指。而後微微偏頭看著他,一臉懵逼。
樓啟低下頭,他覺得手心有點癢,甚至……心也有點癢。於是他抬起另一隻手,在那愚蠢軟糯的貓頭上揉了揉,又揉了揉。
而後便再也沒拿下來。
偉大的龍君當然不會知道,這世界上有種生物,沒有實力沒有利器沒有智商單(愚)純(蠢)的可怕,但它們卻在優勝劣汰腥風血雨中存活了下來,甚至一統天下橫掃*無數人為之傾倒為之跪舔。
蕭白被揉的舒舒服服,男人雖冷,手掌卻寬大而溫暖,他甚至有了想舔他一臉口水的衝動……
嗯,口水……
等等!舔他一臉什麼鬼!蕭白默默的抖了抖身子,卻發現自己抱著的手指……好像有點濕漉漉?
他真的舔了……
舔了……
了……
蕭白,卒。
☆、第4章 四隻龍君
他轉頭,便撞進了一雙幽深淡漠的眸子。那目光該如何形容呢,就如同那九天神魔,無悲無喜。
一個人*強大,卻永遠敵不過內心強大,他與他之間的差距,不僅僅是實力的問題。
蕭白一直覺得,樓啟是一個複雜而簡單的人。
他出生無父無母,族群隕落,幼時顛沛流離,忍辱偷生,少年時投入仇人門下,修煉成魔。
這個男人的心性之強大,讓人駭然。
他一生都是為了復仇,即使後來女主的出現,也沒能改變他的想法。女主是個很神奇的存在,甚至是一個bug。原身為了他身死道消,卻也只得了他一滴淚水,原身求而不得的事,女主做到了。
他不禁懷疑是不是作者為了更好的虐男主,所以硬塞給男主一個愛人。
所以最後文崩了。
樓啟這個人,若說瞭解他,蕭白認第一,沒人敢認第二。那個坑爹的作者也不行。
他曾經為了自己的小命,日夜揣摩樓啟這人的心理性格,以至於到最後,他都覺得樓啟能愛上一個人,簡直是不可能好嗎。
他這種復仇機器,沒有心沒有感情,簡直就是怪物。
他不愛任何人,甚至不愛自己,無情無欲,無悲無喜。
他的人生是為了復仇而存在,以至於到了最後達到目的,他寧願與這世界一同毀滅。
這個人,生來就是沒有心的。
“可會言語。”男人如此問,他的手似是無意的撫過小貓帶著點粉色的耳朵,平靜的眸子裡劃過一絲波瀾,日光照耀在他的臉上,鍍了一曾柔軟的光芒,將他身上的寒意都驅散了幾分。
蕭白托著貓臉,望著他,傻愣愣的搖了搖小腦袋。
“傻貓。”男人面無表情道。
蕭白:“……”你才傻!你全社區都傻(t^t)!
他忽的將他放在地上,蕭白還未回過神來,卻見男人低頭淡漠的看著自己,說出的話卻讓蕭白有些怔忡。
“離開這裡,去往東方,跑的越遠越好。”他的聲音低沉而磁性,不同于方才,蕭白清楚的察覺到他話語裡的嚴肅。
樓啟的眼裡起了一絲波瀾,他收回目光,再也不看那純白的小貓一眼,大步向前走去。
如同堅決赴死的帝王。
空中莫名的掀起一陣風,揚起了他長袍的衣角,颯颯作響。
蕭白忽然有點想哭。
樓啟這人最大的悲劇,不是愛憎恨,而是求不得。
他從出生時便孤身一人,死去時依舊孤身一人。哪怕中途有人來到了他的身旁,到最後都會遠離甚至死亡。
這種孤獨使他成為了龍族紀年以來最偉大的龍君,卻也讓他成為一個怪物。
而現在的樓啟,他的心還沒有全部死去。
蕭白起身甩了甩毛,他還惦記著抱大腿的任務,見那人快走遠了,急忙撒開小短腿追了上去。
旁人看著,那男人似乎閒庭信步一般,但速度卻快的看不見殘影,蕭白動用了靈力,亦步亦趨的跟著,保持著一米遠的距離。
直到他忽然停了下來。
毛團子來不及刹住爪子,一臉砸到男人的腳邊撞了個四腳朝天。
蕭白:“qaq。”
他捂住差點被砸扁了的鼻子,正要抗議,卻見樓啟望向了遠處,一雙眸子竟閃過了寒光,氣勢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
這時,山林深處忽的發出一陣強光,那光五顏六色,一瞬間的強度甚至能灼傷人的雙眼。直到光芒褪去,遠處傳來隱隱的龍吟聲。
密寶出世!
樓啟微微抬頭,雙眸深沉如水,手中的劍卻發出了長嘯似的嗡鳴,激烈的抖動著,只等樓啟一鬆手,便要脫離劍鞘見血光!
蕭白焦躁的叫了聲,飛速的在腦海裡轉了幾轉,幻境中的寶物沒有人比他更為瞭解,甚至為了保命,他早已將所有的奇珍異寶塞入了囊中,唯一一個沒有知道卻拿不到的,便只有……
蕭白心裡吐了幾百髒字,內心將那坑爹的系統蒸了煮,煮了煎,反反復複強x幾萬次。
然而從樓啟的角度,只能看見小貓一臉震驚慌亂的萌(慫)樣。
一隻大手拎起那恨不得將腦袋埋進土裡的小奶貓,從衣領塞進懷裡,巴掌大的貓縮在胸口,從外面完全看不出什麼異樣。
樓啟氣勢一變,排山倒海的威壓掃蕩而過,他像是這個領域真正的掌控者,身影一閃便在百米開外,他手中的劍顫動的更為厲害,叫囂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那遠處的龍吟長久不衰,似是感應到他的存在,龍威頓時鋪散開來,響徹天地,綿綿不絕。
蕭白終於回過神來,他瞪著大眼睛,不知為何內心驚懼不定。
他記得原著中並沒有這一段,也開始隱隱的意識到,劇情就像是脫了韁的野馬,一去不復返了。
蕭白驚懼的呼喚著系統,可平時不斷刷著存在感的系統,這時候就跟死了一樣,任他如何威逼利誘一聲也不出。
他透過領口,抬頭便能看見那人堅毅光滑的下巴,他窩的這處,正是那人的心臟所在。“撲通撲通”,一聲一聲,火熱的溫度將他的整個心神都變得淩亂不堪。
似是察覺到他的不安,男人淡漠著一張臉,道:“莫怕,我會帶你出去。”
蕭白:“……”
他默默的埋胸:特麼的勞資只是想刷好感度,你要去送死,別帶著勞資一起啊臥槽!
☆、第5章 五隻龍君
就好像是一瞬間的事情,那龍吟聲震盪開,突然又嘎然而止,整座山林不尋常的寂靜,甚至,蕭白還可以聽見風吹過樹葉嘩啦的聲音。
他覺得自己有些方,扒拉著爪子正在鑽出男人的領口,還沒看清外面的景象,就被男人的大手對著貓臉摁了回去。
蕭白正要炸毛,突然有人聲傳了過來。
“大師兄。”那人道。
樓啟未說話,只點了點頭,蕭白看不見,他一雙冷眸卻看的清清楚楚。
各門派子弟漸漸往此處聚集,卻不敢靠近那寶物出世的地方,由各自內門弟子帶領,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圈子,將中央那處圍的密密實實。
樓啟的到來就像是撕破了一個口子,氣氛一時間劍怒拔張,卻又無人敢上前一步。
那秘寶隱隱有出世之態,漸漸在上空聚集了五彩祥雲,雲中竟似乎有靈氣凝成的青龍出沒,雲下是七八位道人禦劍淩空,帶出的劍光繚亂凜冽,氣勢逼人。
“你且在此。”低沉淡漠的聲音響起,那弟子還想說什麼,卻見樓啟已踏入了半空中,一霎那閃過的側臉冷峻慎人,如墜冰窖,山雨欲來。
蕭白緊緊貼在樓啟胸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別以為他感受不到,地上的都是來送死的炮灰,那空中的才是老怪物好嗎!
他瘋狂的在腦海裡戳系統,那坑爹的最後只給他掉落了一顆丹藥,名為斂息丹,丹藥的作用跟它的名字一樣直白。
他連忙吞了下去。
心跳稍定,蕭白放輕了呼吸,這才下意識的查看周圍的狀況,他雖看不見,卻可模糊的感知到四周的氣場。
“師尊。”他聽見樓啟這樣喚道,語氣淡漠的不似真人。
昆侖掌門名為滄海生,長的不過四十歲模樣,溫面長髯,端的是仙風道骨如沐春風。他竟憑空而立,揚起的風吹不動他的袍子半響。
再往四周看去,瑤池三位都是曼妙女子,為首的看上去不過二八年華,一派懵懂單純,那容貌清純無比,一顰一笑卻勾人心魄,豔麗惑人。難以想像,這位已經活了上千年。
四大門派皆數到此,東白鹿,西瑤池,南佛陀,北昆侖。
滄海生欣慰的看了樓啟一眼,笑意溫潤:“可尋到什麼?”
樓啟:“並未。”他眼眸深了些,又道:“幻境中無一活物。”
滄海生點點頭,沒有再言語,突然,他伸手抓住了樓啟的肩膀,那身形快的讓人看不清,一瞬間那和藹溫潤的眼中精光乍現!
蕭白躲在樓啟懷裡,心都快跳到嗓子眼。
猶如實質的目光在身上掃過,蕭白瑟縮了些,只覺得靈魂骨頭仿佛都要被穿個通透。
樓啟絲毫不為所動。
“金丹中期。”滄海生眼裡閃過一絲讚賞。
樓啟道:“是。”
滄海生撫了撫長髯,忽然仰天大笑了幾聲,右手在樓啟肩膀上拍了三拍,道:“好!好!好!不愧是我昆侖派的子弟!”
這番天資,千百年來隻此一人。
他這般舉動並未掩飾,在場的又是老怪物一般的角色,聽聞此話,表面不為所動,心裡卻是複雜無比。倒是瑤池的三位,真心實意的笑了幾分。
畢竟她們跟昆侖,是遲早要結為金玉良緣的。
縮成一團的小奶貓這才逐漸安下心來,暗暗道斂息丹是個好東西,系統總算沒有坑爹一次。
一隻手似是無意的拂過胸前,猝不及防,蕭白的腦袋被拍了一下,那動作輕柔無比,安撫似的。
他抬頭看去,卻只能看見那人光潔的下巴,還有那……誘惑性極強的喉結。
蕭白動了動爪子,好想……
好想咬上去。
等等!咬是什麼鬼!蕭白驚悚的收回目光,連忙默念三遍這是生物本能這是生物本能這是生物本能。
蕭白一直以為原身是因為跟樓啟簽訂了主僕契約,才完美的混跡于修士之間不被發覺,其實不然,事實是因為他現在跟靈獸沒什麼兩樣。
獸有等級,妖獸之上的靈獸,靈獸之上是仙獸,而神獸,那是存在於傳說中的。
就好比龍族有龍族傳承,獸族有獸族傳承,神獸,當然也有自己的傳承。未接受傳承的神獸,其實跟普通的靈獸沒什麼兩樣。照理說這是個大殺四方的角色,但原書中他還未成長起來,就為了男主獻祭于龍血木。
那斂息丹卻並不是沒有絲毫作用,很快,蕭白便會意識到,這東西是多麼逆天的存在。
因為,
它的作用並不是收斂氣息,而是偽裝氣息。
——
湖泊不過百米,寶物藏在湖水中央,從空中俯瞰過去,整個湖泊都在沸騰,湖心那一點更是咕嚕咕嚕冒著氣泡。上空是五彩雲霞,龍吟聲聲,下方是微光暈染,霧氣濛濛,映照的湖面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光彩。
突的,一陣龍吟長嘯而起,那叫聲震徹天地,激得山林動盪不已,雲層中竟有閃電劈啪作響,下面的湖泊早已沸騰至頂點,湖面迅速飄散起乳白色的霧氣,仿若一隻巨大的半圓球,隨時都會爆炸開來。
那由靈氣凝結而成的巨龍,有形無神,渾身金光崩裂,它在雲層中穿梭翻攪,長尾帶出閃電。
所有人都失神的望著這一幕。
蕭白透過衣領,望著那龍氣翻騰,他身為神獸,比其他人更能感受到那龍形蘊含著多大的能量。
難以想像,千年前的龍族,是處於如何鼎盛的一種狀態。
天道的寵兒,他們生而如此。
蕭白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樓啟並未制止,他偏過頭,才看清那人的側臉。
堅毅而嗜血,冷靜而瘋狂。
“來了。”
他聽見那人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又仿佛從遙遠的虛空傳來。
帶著孤注一擲的悲涼。
☆、第6章 六隻龍君
越來越近了,那金色巨龍忽然騰空而起,穿破雲層,龐大的身軀遮天蔽日。
它張開大嘴,竟直直的朝雙月所在的地方飛去。噴出的龍息一掃,只聽的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那一白一紅雙月迅速消失,竟好似被巨龍吞進肚中!
巨龍吞噬完雙月,身軀一轉,從空中扶搖直下,風聲狂作,整座山林被金光籠罩,只見那巨龍如流星般墜落,而那墜落的方向,正是沸騰的湖心中央。
“轟”的一聲,周圍修為較低的子弟直接被震了出去,刺眼的白光持續了不過幾秒,有什麼東西從湖裡飛了出來。
蕭白扒拉著領口,待到白光消退,才看清楚了那東西的模樣。
小小的一粒黑珠,毫不起眼。若不是感受到其中蘊藏的磅礴的能量,怕是壓根注意不到它。
那黑珠並未停頓,飛速的朝一方飛去。而那個方向,正是蓬萊二人的所在。
若是不知道緣由,只會以為這小東西已經慌不擇路。但蕭白卻是知道。
那小東西,是感受到了樓啟的存在。
它就像是單純懵懂的嬰兒,破殼的第一件事,便是滿心歡喜的朝著自己的母親奔赴而去。
只可惜,不過飛到了半路,第一個攔路人便開始出現。
滄海生出手了。他右手一翻,憑空出現一把拂塵,這拂塵不是凡物,它的長須被稱為三千煩惱絲,被纏住的人猶如飛蟲闖進了蛛網,動彈不得。
那拂塵一掃,黑珠便收納入內,任它如同囚鳥困獸,百般掙扎。
突的一記掌風襲來,伴隨著小孩的呵斥:“昆侖老兒,休得倡狂!”
白鹿山的老怪物,白咻。傳聞他的本體是一隻七彩麋鹿,四人中唯一的妖修,狀若孩童,赤腳銀髮。
此時他手中的銀鏈正糾纏住那拂塵,黑珠趁機掙脫,其餘二人趕了上來,又是一番爭鬥。
黑珠一逃,卻是再也追趕不及,加上四人誰也不肯讓誰,劍光凜冽,殺氣震盪中,一時間竟拿黑珠無可奈何。
而另一邊,蕭白蹲坐在樓啟的肩膀上,心裡焦急不定,這種時候沒人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再看這人,淡漠著眼,冷靜的可怕。
他按耐不住的磨了磨爪子,他不知這人是在等時機還是坐以待斃,因此心裡沒個底,恨不得拽著樓啟的衣領大吼一聲:媽的你的東西都快被人搶走了!有本事裝逼有本事你倒是上啊!
可他知道,那是去送死。
就在這時,一直裝死的系統終於出聲了:“任務更新,請宿主阻止四大門派,取得龍族傳承。任務失敗,宿主將死亡。”
蕭白一愣:“死亡?”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道:“宿主將不復存在。”
蕭白:“……”
我□□大爺!
呵呵,男主不能死,所以就讓他送死了是嗎?!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樓啟沉靜的側臉,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然而最後他只是閉上眼睛,縱身一躍。
純白的毛團從肩膀落下,輕盈不似凡物,只一瞬,便消失不見蹤影。
樓啟一驚,連忙閃動身形,然而還未追上那團子,面前就出現了一布衣一笑佛。
白鹿山夏商,普陀宗笑面佛。
二人皆是當世排名靠前的青年才俊。
只聽得他肯齊齊笑道:“都說蓬萊樓啟乃青年子弟第一人,特來討教一番!”
手中的劍未出鞘,劍光卻亮了幾分,樓啟涼涼的看著那團子消失的方向,這才轉回視線。
他的氣勢一瞬間變得磅礴強大,神情淡漠而冷傲,他望著那不知死活的二人,面無表情道:“來戰。”
一瞬間二人如芒在背,那目光所到之處,他們竟忍不住要退縮。
能被各派大能帶到身邊的,必然是各派潛心培養的不世之才,他們二人雖未對上過樓啟,卻聽過他的名聲,並對他第一人的名頭心有不甘。
哪知今日一見,倒是自己小人之心。
事已至此,二人怕墮了門派的名聲,只好硬著頭皮上,大戰一觸即發。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呵:“兩人打一個,呸!你們也忒不要臉!”
卻是一窈窕美人,面若桃花,靈氣逼人,還帶著少女的嬌蠻。
那少女站在樓啟身邊,長鞭往那二人一甩,二人連忙閃開。
青衣怒及反笑:“你這丫頭,好沒有教養。這是我們與樓兄的事,你來湊什麼熱鬧。”
少女又是一鞭子甩過去,揚起的裙擺像陣風。“本姑娘想管就管,又與你何干!”看那樣子,竟是有點惱羞成怒了。
若是蕭白在這裡,定是能認出來,這少女便是瑤池三人中的一人,男主最後跟人跑了的未婚妻。
靈女搖光。
☆、第7章 七隻龍君
蕭白棲身於最高的那棵樹上,他的視線緊緊盯著眾人的方向,黑珠無法突破圍攻,四人也拿黑珠無可奈何,氣氛一時間陷入僵持狀態。
這時,普陀宗掌門出口了,他本修佛家大慈大悲之道,面容也是悲天憫人之相。
他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那黑珠速度極快,又狡猾至極,不如我們四人聯手擒之,再做打算。”
四人心思各異,卻也找不到更為合適的方法,只好點頭稱是。
至於擒到之後的事情,誰又能預料呢?
蕭白一聽此話,心裡立馬急了,他還等四人鬥個兩敗俱傷好坐收漁翁之利,他對比了自己跟對方的武力值,默默的啃爪子。
真想現在轉身就走。
那四人早已布成天羅地網,靈力碰撞之下,隱約可見強烈的電光閃爍,那黑珠在包圍圈內掙扎撞擊,每撞一次都仿佛能聽見震耳的“轟隆”聲。
蕭白知道,它在哭嚎。
它便如同三歲幼童,痛了會哭,怕了會逃,蕭白聽見那哭聲裡面蘊藏著的巨大絕望,聲聲泣血。
它在問:為什麼那個男人不救它。
蕭白回眸遙遙的望了一眼樓啟,那人屹立半空,身形高大而挺拔,身旁打鬥的三人早已不知所蹤。
他的周身形成了一種奇怪的氣場,無法靠近,無法言語,像是沉睡地底的巨大洪流。
蕭白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覺得異常悲哀。
他能聽懂黑珠的哀號,樓啟自然也懂。況且,他是龍,龍與傳承之間的聯繫,是他這個外人所不懂的。
那是家破人亡之仇,剜心刺骨之痛。
這個男人,隱忍得可怕。
蕭白收回目光,身形一動,朝那黑珠所在的方向挪過去,只盼斂息丹不要坑爹,只盼他蕭白,命不該絕。
橫豎都是死,倒不如拼上那麼一拼!
——
近了,更近了。蕭白輕輕一躍,縱身跳到四人的上方,而他們毫無所察,只要他們不抬頭,便看不見頭頂十米遠的地方竟有一直拳頭大小的白團存在。
而此時,他們的心神全在即將勝利的喜悅上。
蕭白不知,斂息丹的逆天之處,是偽裝。這就表示,他想變成何物,他的氣息便是何物,蕭白一心想收斂氣息不被發覺,丹藥便將他完美的融入空氣之中。
但這丹藥也有弊端,它雖可偽裝氣息,卻無法偽裝身形。
牢網中的黑珠漸漸放棄掙扎,那黝黑神秘的表面也開始黯淡無光。滄海生大喜,伸出手便要奪得那寶物,卻發現其餘三人也都做出搶奪姿態,目光觸及,劍怒拔張。
蕭白圓溜溜的眼中精光一閃:時機到!他弓起身子,小小的身體爆發出巨大的能量,往那黑珠所在的地方縱身撲去。
不和,註定要成為他們最致命的弱點。
蕭白伸出爪子,他的身形快的讓人看不清,四人只見一道純白的光飛到了跟前,當鋒利的指甲觸及到那圓潤的黑珠,蕭白心頭大喜:成了!
下一秒,利爪撕開靈力布成的天羅地網,他收攏掌心要將黑珠納入懷中,而後絕望的發現:他是只喵,他抓不住那滑溜溜的小東西。
黑珠同肉掌觸碰,強大的衝擊力使其一瞬間飛了出去,四人來不及顧慮直直墜落的蕭白,紛紛朝黑珠抓去。
不知為何起了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危險的氣息,從那扭曲的空間陰影裡伸出一隻蒼白細緻的手掌,牢牢的將黑珠吸進手心。
那人從陰影裡走出來,四人才看清他的長相,邪魅狂妄,魔氣四溢。他穿著一襲紅袍,領口打開,隱約可見盤踞在左肩上的黑色魔紋。
魔道至尊,殷無常。
蕭白滾進了草叢中,若是有人注意到,便會看見這只喵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
只見殷無常將黑珠捏在手中玩味似的把玩,輕笑一聲,道:“差點錯過這熱鬧。”
四人雖各懷心思,這時候倒是一致對外,祭出法寶,白咻是個暴躁性子,率先沉不住氣,怒道:“殷無常!快交出你手中的東西,饒你不死!”
殷無常將黑珠悠悠的上下拋著,這才施捨給那四人一點目光,只見他忽然歎息了一聲,道:“本尊也有百年,未到這修仙界來了。”
瑤池掌門一甩長鞭:“魔族與修仙界向來勢不兩立,你如此狂妄的出現,未免太高估自己的實力!”
“阿彌陀佛,回頭是岸,施主莫要再為禍人間。”
“為禍人間?”殷無常大笑,他將黑珠握在手中,道:“何為正,何為邪!”
他肩上的魔紋迅速生長爬滿了半邊臉,妖嬈異常。
“你們誅我子民,毀我根基,好一個正道!”
魔族與修仙界積怨已久,這不是一朝一夕可解決的問題,這種仇恨,從第一個魔族出現開始,便好似紮根在了每一個修士心中。
兩方互相看不對眼,只等到一方徹底滅亡消失,這種爭鬥才會停止。
普陀掌門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
聽到這話,殷無常撫住額頭,,身子微微顫抖,一陣笑意傳來,他竟是笑出了聲。
“邪魔歪道,好一個邪魔歪道!”他大笑著,撫著額頭的手放下來,眼神突然變得淩厲危險。
他攤開手心,裡面靜靜躺著一顆漆黑如墨的珠子,他道:“你們想要這東西?”
“那就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這本事了!”
事已至此,滄海生反倒恢復了他平時那張令人如沐春風的臉,他面色平靜道:“殷無常,你哪來的信心,以一己之力對抗我們四人。”
“哪怕你成功逃回魔界,可你也無法保證,你的子民,那千千萬萬的魔族子弟,也有你這般好運氣。”
“阿彌陀佛,施主還是速速將東西交出來吧。”
“只要黑珠在你手中一日,我白咻便追殺你一日,不死不休!”
殷無常將黑珠捏在手中把玩,嘴角忽然勾起一抹邪魅娟狂的笑意:“誰說本尊要帶走這小東西?”
他道:“這東西對你們來說是至寶,對本尊來說卻還不如這地上的塵泥。本是受人之托,可現在,本尊倒真想,跟你們這群老東西好好玩玩兒了!”
殷無常將黑珠捏在手心,魔氣四溢:“那人可委託本尊,千萬要將這小東西毀了呢,呵……”
四人一驚,還未做出反應,躲在地上草叢裡的蕭白卻是直接愣了,腦中靈光一閃而過,他猛的抬頭看向樓啟所在的方向。
那人靜靜的停留在空中,神情無悲無喜,身軀挺拔堅定的如同一座巍峨大山。
受人之托,受人之托……
蕭白一直以為他是隱忍不發,誰知道,他竟然從沒想過要奪回傳承,他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毀了它!
蕭白這才發現自己忽視了很多東西,他飛快的在腦中轉了幾轉,原書中樓啟跟殷無常的關係,一直是讓他很困惑的存在。
樓啟冷心冷情,殷無常離經叛道,二人似敵似友,可就是這樣,殷無常卻一直驅使著魔族的力量幫助男主,一直到他失蹤,魔族內亂。
或許這傳承,是男主能夠重新接觸到自己父母以及族人的唯一一種媒介,而現如今他卻要親手葬送。
蕭白不知道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可他這個戲外人,都覺得痛到無聲。
黑珠不存,從今往後,他便真的是要孤身一人了。
可怕而又悲哀。
四人又驚又怒,可黑珠在殷無常手裡,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幹瞪眼。
眾所周知,龍族可破碎虛空,福壽綿延,甚至傳言他們可長生不死。天道賦予了他們睥睨天下的能力,他們卻也因此慘遭滅絕。
四人一步一步走上了大陸的頂端,而今忽然發現,他們的修為很難再更進一步,而終有一天他們壽命會終止。
於是有了今天這一幕。
他們看中的不是黑珠,而是黑珠裡面可能隱藏著龍族長生的密法。
——
殷無常望著手中的黑珠,道:“這小東西倒是結實的很。”
四人升起的心又落下,連同躲在地上草叢裡的蕭白,都忍不住憋住一口氣。
“不過……”他話音一轉,右手指尖突的冒出一縷火苗,那火苗呈青灰色,且不說熱度,只是看上去便讓人感覺一陣刺骨的寒冷。
“本尊剛得一冥火,聽聞可焚萬物,福澤罪孽皆可燒盡,本尊也不知是真是假,倒是可以拿這小東西來試試!”
話到最後,殷無常的聲音出現了一絲瘋狂的狠厲,他手一揚,黑珠被拋到空中,四人驚懼,連忙飛身上前,卻被不知從哪兒出現的一陣龍威阻攔,只好紛紛祭出法寶,一時間劍光四溢,殺氣漫天。
殷無常長袖一掃,一道青焰將黑珠席捲進去,他反手一推,青色的火苗連同裡面的黑珠直直的朝下方的湖水墜了下去。
他的臉上露出笑意,見四人前去追趕也不阻攔,只有意無意的看向遠處那個淡漠的男人,目光一掃而過。
其他火焰遇水則滅,而他的冥火,若是碰到水,那便是烽火燎原,吞噬殆盡!任憑他們百般滋味,也不敢下水一步!
殷無常不再多看一眼,他的身形漸漸消失,直至不見蹤影。
他忽然想起那日男人來找他的情景。
殘陽如血,鬼魅暗生。
“你是要讓本尊助你奪得傳承?!”他拔高了聲音,毫無猶豫的拒絕:“這不可能。”
他皺眉:“那群老怪物知道我拿了東西,定會與本尊不死不休。倒不是本尊怕了他們,只是本尊不可能棄千千萬萬的魔族於不顧。”
男人的身影隱在黑暗裡,只有平靜無波的聲音傳過來。
“不是助我奪得傳承。”
“而是,讓你毀了它。”
他猛的瞪大雙眼,驚道:“你瘋了?!”
“沒有了傳承,你可能一輩子都無法變回本體!”
良久,他才聽見男人的聲音。
“這是最好的辦法。”
“我既不願讓旁人得到它,又無法暴露身份。”
“便將它毀了罷。”
他站起身,目光複雜。
“樓啟,本尊與你認識這麼多年,卻從未看懂過你。”
那人腳步未停,只道了一句。
“多謝。”
他最終還是應了這事,那人走後,他久久望著魔界荒蕪寂寥的死地。
無法言語。
“終有一日,我魔族子弟,會舉起大旗,踏平這方世界。”
“不會讓你們等太久的。”
他鮮紅的舌頭伸出來舔了舔唇,帶著一絲嗜血。
“好戲,才剛剛開場。”
☆、第8章 八隻龍君(捉蟲)
黑珠落入水中,沉靜了一秒,而後“噌”的一聲,整個湖面都冒出了青色的焰火,不待人接近,便是焚盡靈魂的冰冷,蕭白本離的湖水又近,一瞬間如墜冰窖,三魂六魄都顫抖的仿佛要飛了出去。
蕭白抬頭,卻沒看見樓啟的身影,他內心疑惑了一瞬,沒再尋找。
他問系統:“這算不算任務完成?”
系統無情的聲音響起:“宿主並未取得龍族傳承。”
他又問:“那冥火是不是真能將黑珠焚毀?”
“不知。”
“所以說我還是要死?”
這回系統沒說話,蕭白臉色蒼白了幾分,雖然他的貓臉壓根看不出來。他咬了咬牙,撒開小短腿跑到湖水邊。
那青色的火焰幾乎要撲上岸要吞沒他的小身軀。
他從骨子裡感覺到寒冷。
蕭白又抬頭看了一眼,還是沒有看到那人的身影。
他閉上眼睛,就如同當時在那人肩膀上一樣,縱身一躍。
如同赴死的戰士。
渺小,孱弱,卻從不回頭。
——
冷,還是冷。
無法呼吸。
蕭白不知自己在水下游了多久,他的身體,靈魂,所有經脈都仿佛已經死去,只一絲意識還在跳動著,叫囂著。
他要找到那個東西。
那個東西長什麼樣,他給忘了。
他只知道,一定要找到那個東西。
不然會死。
可是他無所畏懼,他明明是不怕死的。
人為什麼要活著?這個痛苦麻木而又滿身悲哀的世界,無數人在裡面掙扎,不得普渡。
蕭白覺得自己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天還很藍,草很青,陽光很溫暖。他不過五六歲的樣子,穿著背帶褲,跟著狗在田野上撒歡,後面是母親挽著父親慢慢走。
父親是個窮小子,他的母親拉扯他上了大學就撒手人寰,就是蕭白他奶奶,至於爺爺……聽說他奶奶是被拐子賣過去的,後來懷著他父親的時候逃了出去。
沒了奶奶,父親便是孤家寡人。
父親很聰明,年紀輕輕便在大學任教,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直到他遇見了一個人。
他的學生,蕭白的母親。
他一瞬間墮入愛河。
蕭白從未聽母親說起她娘家的事情,從他記事起,他的家就在一所小鎮,大片的楊柳,還有棉花糖般香甜溫暖的風。
六歲那年,他帶著狗和父母親回鄉下祭祖。其實不算祭祖,因為只有奶奶一個墓碑。
回去的路上,驟降暴雨,雷聲陣陣,那一段崎嶇山路,車輛無法通行。
他們遭遇了泥石流。
他的狗將他從泥石掩埋下刨出來,他的父母卻為了護著他,永遠長眠於此。
不久後,狗也相繼離他遠去。
蕭白有些恍惚,他聽見有人在喚他的名字。
“阿白,阿白……”
“媽媽!”他欣喜的跑過去,六歲小孩的短腿跑的飛快,他聽見自己這樣問道:“還有多遠我才能見到奶奶?”
不,他想說的話不是這個。
“阿白跑上那座山,就到了。”母親笑著摸摸他的頭。
他歡呼一聲,帶著大狗就直奔而上。
不,別去。
回來。
蕭白看見了一枚青色的果子,結在草叢裡,很矮,卻佈滿荊棘。
父親指著那處,問道:“想要?想要就自己去拿。”
他懵懵懂懂,委屈:“可是被刺到會痛。”
父親卻不為所動。
蕭白一咬牙就跑了過去,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扒開荊棘,鮮血淋漓的將果子摘了下來,他剛想轉身朝父親欣喜的炫耀,卻發現手中的果子一瞬間燃成了青色的火焰。
火焰包裹中,是一顆黯淡無光的黑珠。
幼時的畫面迅速遠去,身旁的所有一瞬間消退,世界成白色無光。
有個聲音一直在腦海回蕩:吞下去,吞下去……
他遲疑了會兒,慢慢抬起手,將黑珠連同包裹著的冥火,一起吞入腹中。
劇烈的疼痛從神經傳來,骨骼碎裂,靈魂被擠壓撕扯,就如同無數冤魂想要闖進他的身體,吸食他的血肉。
蕭白不知道的是,黑珠被他吞下的那一刹那,這方湖水以及附近的區域都被扭曲,甚至有的地方出現了空間裂縫,湖水倒流,黑色的暗流若隱若現,普通的人碰到,立馬會被絞成碎片。
所有的人都仿佛一瞬間撤離,周圍感覺不到一絲活物的氣息。
除了那個男人。
黑光圍繞在他周圍,想攻擊卻又隱隱有所畏懼。他伸出手,那死亡的暗流被活生生捏碎。龍族強大的威壓鋪天蓋地的擴散開來,湖水分裂,日月無光。
似乎並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只看見一個白色的毛團,脆弱的,渺小的。
男人一步一步從空中走下來,青色的焰火爬上他的長袍,光影明滅中,男人的面容俊美無鑄,肆意無雙。
他將毛團塞入懷中,淡漠的眼裡終於起了一絲波瀾。
突的,周圍空氣迅速扭動彎曲,一人多高的空間裂縫瞬間出現,巨大的引力將男人和貓盡數吸入。
蕭白沉睡在夢魘中,難言死生。
不知哪個聲音悠悠的歎息了一句。
癡人。
——
蕭白醒來後,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禁地。
事情還得從他吞下黑珠說起。當時他醒來後,卻發現已經身處禁地之中。身旁擠擠嚷嚷的是一層疊一層的山精和眾多妖獸。
還有昏迷中的樓啟。
從系統口中得知,它原本是想把蕭白傳送到禁地,結果一不小心,把這個殺神也送了進來。
於是變成現在這種複雜的狀況。
而讓蕭白更驚訝的是,他竟然恢復了人身。
系統:是一,絲不,掛的趴在那個男人身上。
蕭白:……
身旁一排白色的蘑菇頭冒出來,又一排蘑菇頭冒出來,黑色的眼鏡滴溜溜的望著他。
“大人的身體為什麼跟我們不一樣?”
“大人下面那個是什麼?你有嗎?”一隻山精掏掏自己的下面,卻直接穿了過去。
它一懵,鼓鼓囊囊的白色氣團瞬間癟了:“我沒有嚶嚶嚶……”
“我也沒有嚶嚶嚶嚶嚶……”
擠在一旁的眾多妖獸默默的看看自己的下面,不可察覺的長舒了一口氣。
蕭白:“……”
我為什麼會認識這群傻逼。
一群山精哭起來,那就不是人間噩夢了,那是人間地獄。
直到某個山精說了一句:“我們雖然沒有,但是我們比大人白啊!”
蕭白望望自己,再望望那群山精慘白的身子,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他幽幽的問系統:“你為什麼不給我穿上衣服。”
系統一口公鴨嗓子:“本系統並不提供貼身服務,宿主不要妄想與本系統進行骯髒的交易。”
蕭白:“給我衣服。”
某系統寧死不屈:“警告,本系統是正經的系統!”
“警告,宿主不可以威脅系統,系統有權利開始冷嘲熱諷模式。”
蕭白默默的閉嘴,一轉頭,盯上了當時被他一腳踢走的蛇女……
以及她胸前的那塊布……
蛇女見他望著自己,猛的退後三尺。
蕭白:“……”算了,他還沒那麼饑不擇食。
身後山精不知看到了什麼,裡一圈外一圈的圍過去,蕭白一眼望過去,卻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你們在幹什麼?!”
一排蘑菇頭“唰”的一下看過來,無辜:“我們只是想看看他下面有沒有。”
蕭白連忙扒開包圍圈,將躺在地上的男人護著:“不能動他!”
眾山精不屈不撓:“我們不動,我們就看看。”
蕭白拔高了聲音:“看看也不行!”
扒男主衣服,幾條命都不夠活的,特別是這男主還是個心狠手辣黑化兇殘的深井冰。
等等……
扒衣服?
蕭白低頭看了一眼躺著的男人,身材高大挺拔,沉睡著的側臉如同刀鋒鐫刻,俊美非凡。
蕭白默默的咽了咽口水,又默默的伸出了罪惡之手。
我就扒你一件外衣……
就一件……
一刻鐘後,蕭白身上多了一件黑色的錦袍。
他的身高骨架明顯不足以撐起這件外衣,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露出白皙如玉的雙腳。
一堆蘑菇頭目不轉睛的看看他,又看看那個男人。
“大人。”
他們忽的喊道。
“你的沒他大!”
蕭白:“……”
“住口!”
蕭白惱羞成怒。
——
被戳了心窩子的蕭白麵無表情的去找兩位大妖。
大妖站在禁地口,遙遙的望著遠方的長空。
無風,無聲,無動靜,整個幻境除了禁地,一片死寂。
不遠處的山林依舊是青蔥的,卻少了生氣,看上去如同死物。
天邊蔓延著黑色的閃電,撕裂著。咆哮著,光在漸漸變弱,蕭白知道,不用多久,這方世界便會被黑暗吞噬。
幻境搖搖欲墜。
兩位大妖沒有說話,蕭白也沒有說話。
他們在送這幻境,最後一程。
良久,巨蟒低下頭望著他,吐了吐鮮紅的信子。
“一切都靠你了。”
蕭白鄭重的點點頭。
白鶴叮囑道:“你雖化為人身,但人類修士奸詐貪婪,萬事小心。”
“裡面的那個人……”白鶴眼裡閃過一絲複雜,道:“出了幻境,便將他丟下罷。”
那男人氣息之強,連他們都為之忌憚。
蕭白是他們看著長大的,這孩子雖嘴上不說,內心卻是極重情義。
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身旁有小山精抱上他的大腿,睜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問道:“我們會死嗎?”
身後一排山精嘰嘰喳喳。
“大人不是說過,死後會進地獄,裡面有很凶很凶的閻王,還有孟婆湯。”
“還會投胎。”
“我會投胎變成什麼?”
“天呐!我才不要變成人!”
蕭白失笑。
他摸摸它的頭,笑:“不會的。”
“我會帶你們活著出去。”
兩位大妖對視一眼,巨蟒道:“我來。”
他低下碧青色的蛇頭,蕭白爬了上去。
巨蟒騰空而起,飛到半空中,金黃色的豎瞳攝人心魄,刮過來的風颯颯作響。
禁地的一切盡入眼中。
所有的山精妖獸都在看著他,帶著崇敬,帶著期望,卻唯獨沒有恐懼。
白鶴長啼一聲。
蕭白微微閉眼凝下心神。
“系統,幫我!”
系統這次難得的正經,它嚴肅認真的聲音從蕭白的腦海裡傳來。
“呲拉……檢測中,將開啟備用能量……系統沉眠後,望宿主認真修煉,早日重新啟動系統。”
“宿主,保重。”
蕭白猛的睜開眼睛,眼裡蓄起強力可怕的風暴。
我們會再次相見。
那日子不會太久。
我保證。
☆、第9章 九隻龍君
蕭白將整個禁地都收進了系統空間,修為直接倒退回練氣期,並且,因為修為不夠,山精和妖獸們在空間裡全部陷入昏睡,系統也因為耗費太多能量不得已休眠。
兩位大妖沉入空間裡的靈泉,日夜以靈氣滋養,山精漂浮在半空中,分佈各處,抬頭便能看見一大片一大片的乳白。
將禁地收進系統空間之前,蕭白原本想將龍族傳承還給樓啟,可那黑珠穩穩的停留在他的識海中。
他的身體沒有任何不適之處,仿若吞下的真的是個不起眼的小東西,有時候,蕭白甚至會忽略它的存在。
他嘗試了各種辦法,系統一個勁的在腦海裡叫囂:“請宿主不要人為的改變劇情!”
蕭白:“……傳承什麼時候還回去?”
系統:“請宿主根據原書劇情發展。”
蕭白:“……”這劇情特麼的歪成這樣還能掰回來?
呵呵,他估計等不到將傳承換回去的那一天了。
——
時間行至正午,烈日當空。
鬱鬱蔥蔥的林間小路上,有少年背負一男子艱難前行。
少年身上掛著一把長劍,半人長,拖在地面呲拉呲拉作響。
一步。
“為何還不醒……”
兩步。
“再不醒老子就把你放在這兒……”
三步。
“真特麼的沉啊……”
四步。
“砰”的一聲響,男人被扔在一旁。
蕭白揉揉胳膊,蹲下身,戳戳那人的臉。
“本想等你醒來混個救命恩人當當。”
“可是你都不醒,我要怎麼接近你?”
蕭白歎了一聲。
“算了,沒准好人沒當成還把我自個搭進去。”
“喂。”
他繼續戳戳那人的臉,喊道。然而樓啟依舊緊閉雙眼,絲毫不為所動。
“我知道你聽不見。”
“但我還是要說。”
“如果以後,遇見一個名為蘇錦繡的女人。”
“你一定要記得,離她離得越遠越好。”
她會成為你的死穴,她會讓你所有的隱忍痛苦都毀於一旦。
所以,莫要愛上她。
蕭白將長劍放在他的手邊,站起身拍了拍手。
他習慣性的喊了聲系統,一怔。這才意識到系統早已陷入沉眠。
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從心底逐漸升起來。
他最後看了一眼男人,那個終將成為龍族紀年最偉大而孤獨的龍君。
而後轉身離去。
至於他走後,樓啟醒來發現自己被扒了外衣的情形,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
七日後,小鎮。
有鎮中人見一俊秀少年從山林深處走出,赤腳如玉,纖塵不染。
所見之人,皆閉口不言,恍恍數日。
從此,少年打馬而過,再不復見。
而作為流言主角的蕭白,已經開始輾轉來到了中部的一座小城。
自少年踏出山林的那一刻起,大陸的歷史將被改寫,修仙界的生死僅在一念之間。
天道無常,生死由命。
這位被後世廣為傳頌的青蓮仙君,系統外掛陷入休眠,金手指無法使用,引以為傲的“預知”也因為劇情歪樓崩的支離破碎。
他只能帶著滿空間的靈草靈藥,獨自踏上這條不歸路。
而醒來的樓啟也回到了昆侖。
他帶著滿身的冰冷,踏進山門。有弟子見他,連忙行禮。
樓啟面無表情的走過去。
“哎,有沒有覺得樓師兄今天心情特別差。”
“有嗎?一直都是這樣啊。”
“說不清楚,就那氣勢,跟要殺人似的。”
……
白帝城地處大陸中央,乃四方彙集的交通樞紐,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龍蛇混雜。
奇怪的是它不屬於任何一方勢力,卻安全的在修仙界存活了下來,並成為大陸最為繁榮昌盛的交易場所。
然而這裡最為聞名的,是拍賣會和黑市。
一道黑影迅速穿過熙攘的街道,身形一拐便躥入旁邊的小巷不見蹤影。
那黑影消失不久,五六個彪形大漢闖了進來,小巷頓時黑壓壓一片,有人吵嚷著罵了幾聲,搜尋無果,正要撤離,卻聽見上方“哢擦”一聲。
眾人抬頭一看。
“諸位,可是在找我。”那人全身隱藏在黑袍之中,看不清面容。聲音像是刻意壓低似的,沙啞而危險。
黑袍人輕輕的笑了起來,他的手悠閒的抬起,有什麼東西飄飄揚揚的灑了下來,帶出的冷光映射出眾人驚懼的眼睛。
一片寂靜。
不多時,小巷的另一頭走出來一人,少年不過十六七歲模樣,青衣白冠,眉淡如蓮,似笑非笑,立在那兒,活生生一幅陽春白雪水墨圖。
正是孤身一人的蕭白。
他已經在此地逗留了數十天之久。開始幾天因為沒錢,他不得不露宿野外喝露水吃野果,沒了系統,他差被點餓死。空間裡倒多的是靈藥靈草,可竟然沒一個能塞飽的。
蕭白深深的感受到了天道對他的惡意。
後來他也學聰明了,輾轉進入黑市,選了幾棵千年靈草,將其換為靈石。
靈石可作為貨幣使用,亦可用做修煉,分為上中下三等。
繞是他小心翼翼偽裝,也不免被一些心懷鬼胎的人盯上,而這幾人,已經是近期內的第三批。
蕭白撚了撚食指,笑容不變,目光卻閃過一絲凝重,他微抿著唇,緩步向前走去。
修為倒退回練氣期,空有人身卻手無縛雞之力,系統休眠發不了任務,他便如同無頭蒼蠅,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的目光觸及到不遠處的客棧,嘴角泛起一抹悠然的笑意。
罷了,先填飽肚子再做打算。他買了不少符祿,來一個他炸一個,來兩個他炸一雙。
單純的蕭白估算了一下空間裡閃閃發亮的靈石,囂張的笑了:反正本喵有的是錢。
這時候誰也未曾想到,處於弱雞狀態的蕭白,真的憑藉這種反人類反修仙的做法,不要錢的大把大把的符祿往外扔,正式走上了修仙的路途。
這也直接導致了,他一路幸幸苦苦勞心勞肺的修煉,別人也都以為他只是個扔符祿的土豪花瓶。
微風陣陣,涼意滾滾。
在這裡,春夏秋冬是不以時令劃分的,而是以地域。東陸一年四季如春,西域主夏,熱浪如海,南境枯木滿林,是為秋,北地白雪巍峨,千里冰封。
白帝城雖地處中陸,卻有著如東陸一般的氣候,這也是眾多商人散修喜歡往這裡跑的原因。
時至正午,日頭當空,客棧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當日仙霖境毀,四大門派悉數退出。一夜之間方圓百里地動山搖,鳥獸作散。更有甚者,傳聞有修士得見龍跡真身,口吐冥火,帶著氣吞山河之勢,追雲逐月而來。
有人說巨龍被擒,幻境無主,乃崩,又有人說四大門派不敵龍威,最終倉皇撤離幻境。
這件事的後續,外人已不得而知。
但近日又傳出來個消息。
在那幻境腳下,山水鎮中,遙遙走出來一位少年,少年有著仙人之姿,披星戴月,凡人不可視,眾生不可語,他走過之地,萬物皆匍匐叩首以迎。
照理說這些隱秘事兒,本不應該傳出來,可架不住眾口鑠金啊,一傳十十傳百,所謂流言,都是如此,事情的真實度不過對半分,剩下五分全靠蒙。
☆、第10章 十隻龍君
一座客棧便成一方天地。
秦九歌在此已經住宿了半個月之久。
半個月內,他唯一幹的事情,便是叫上一壺好酒幾碟小菜,一坐便是大半天。
眾人當然不會以為這人閑的沒事幹,有修士上去結交,他通通來者不拒,卻又帶著幾分疏離,進退有度。
他坐在視窗,微微眺望便能看見熙熙攘攘的行人,還有廣場上散發著白光的巨大陣法。
那是個傳送陣,通往之地——北陸。
店裡的小廝給他上酒,見他望著那處地,不禁嘀咕了一句:“這光天天閃啊閃,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秦九歌轉回目光,似是疑惑:“哦?”
見他有興致,小廝眼睛一亮,嘰裡呱啦便說了起來:“想必仙師也聽說了,各大門派廣招弟子的事兒,您看看咱們客棧的人,大部分可都是沖著四大門派去的。要不是我自個兒資質不行,我也想撂下這裡的活拼死拜入他們門下呢。”
見秦九歌不語,小廝又道:“我觀仙師年少有為,何不跟隨眾人一起,往那昆侖仙山而去?”
這話倒有幾分真心,秦九歌出手大方,通身氣度不凡,雖相貌普通了點,但修仙者改變容貌那是分分鐘的事兒。
秦九歌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動作出奇的灑脫不羈,只見他悠悠的歎了一句:“非我不去,只是時機未到啊。”
小廝一愣,也不多言,若是旁人聽到這句話會暗罵傻逼這是,但他在客棧浸染多年,早已明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手裡多了幾塊下品靈石,小廝立馬眉開眼笑,腰都彎了幾分:“仙師還想知道什麼事?”
秦九歌微微一笑:“你便跟我說說,近日傳的沸沸揚揚的那位少年。”
小廝將聽聞的全部如實照搬了一遍。
“所以說你們只是聽聞,卻並不知道那少年到底是個什麼模樣。”秦九歌又道。
他的手指輕點桌面,仙人之姿,步步生蓮,看起來倒像是普陀佛家的手法,修仙界幾乎都是相貌過人之輩,那小鎮皆是普通人,封閉不出,乍一看到漂亮點兒的少年,誤以為仙人轉世,倒也不足為奇。
小廝摸摸頭,嘿嘿一笑:“道聼塗説,仙師不可盡信。不過若世上真有這樣的人,傾家蕩產也是要去看看的。”
忽然不知怎麼的,小廝就沒聲音了,他愣愣的看向門外,語氣幾不可聞
“那長相……應該跟這位差不多了吧……”
秦九歌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呼吸一滯。
整個喧擾的客棧都仿佛靜止。
少年不過十五六歲模樣,長髮如墨,青衣染眸,他的神情恬淡,眉梢遙遙如遠風,他的相貌如同高山仰止的皚皚白雪,卻又如同佛陀底下靜立的一朵青蓮。
任紅塵三千,不及他眼底一抹煙塵。
日光從他頭頂傾瀉而下,他似笑非笑,眾人靜默如禪。
小廝迅速反應過來迎了上去,內心還有些激動難平:“仙仙仙師!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少年微微一笑,用清朗淡然的聲音悠悠道:“把你們店裡最好的菜都給本……給我上上來。”
本喵有的是錢!
一股睥睨天下的土豪氣息撲面而來。
眾人:“……”
小廝一臉悲憤,他仿佛聽見了自己心碎一地的聲音。
這種陽春白雪做的人兒難道不應該朝飲白露不食人間煙火嗎?!
他們不知道這世上有種人,不說話靜若處子,一說話……那便是三觀盡毀天崩地裂。
客棧頓時恢復如常,該吃吃該喝喝,順便安慰自己傷了一把的少女心。
而那少年,正是蕭白。
只有坐在視窗的秦九歌,喝下一杯酒,眼底的迷戀一閃而過,他按耐住內心的躁動,左手安撫性的摸摸手腕,低低的歎道:“有趣,真是有趣。”
時機已到。
這麼可心的少年,他要是放過,那就是天理不容了。
窗外的天是雲淡風輕,陣法的符文依舊在轉動,還會有更多的人,義無反顧的投身於這場天資與命運的較量之中。
——
蕭白第三次碰到那個人。
第一次在客棧,第二次他在城中擦身而過,第三次他停留在自己面前。
這一條街到處是熙熙攘攘的叫賣聲,各色各異的修士以地為席就地而坐,多是奸滑奸詐之輩,要想在他們手上淘到好東西,不亞於大海撈針。
蕭白轉了幾圈,沒找到想要的東西。低品的符祿倒是不少,高品符祿貴的嚇人,極品的更是沒有。
他正琢磨著要不要去交易行看看,面前便出現了一人。
逆著光,拎著一壺酒,一副浪蕩俠客樣。偏偏他的身上有股難以言喻的氣息,洞察死生,料明世事。
“在下秦九歌。”那人道。
蕭白覺得名字有點耳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那人又道:“我與你有緣。”
蕭白:“……”哪裡來的神棍。
若是他這時候想起來這秦九歌是何許人,數年後他也不會懊悔不迭。
他一定會在遇到這個神經病的第一時間內,逃的遠遠的,越遠越好。
那人忽然笑了,道:“且讓我與你算上一卦。”
蕭白面色一僵,這絕逼不能啊!
據他多年沉浸小說的經驗,半路竄出來要為你卜卦的,不是神棍就是高人,而算出來的結果,不是大死便是大生。
這種出口便成真的人,不好好待在深山裡為何要出來為禍人間!
原著中也有這麼一個人物,著墨不多,每一次出場卻都是劇情重要的轉折之時,叫啥來著……
蕭白默默的捂胸,他給忘了……
這樣想著,他退後一步,端的清冷面癱不食人間煙火樣,神色微斂道:“不必,多謝。”
勞資不想被立flag啊!
那人有些失望,卻還是說了一句:“我算卦很准的。”
呵呵,就是因為你算卦很准我才更不能讓你出手好嗎。
蕭白嘴角抽搐了下,再度拒絕。
那人微微歎息一聲:“既是如此,我便不再強求。”
少年的身影越來越遠了,淡如一抹天青水墨的煙塵,即使在人潮喧嚷的大街上,也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當年盤古大神開天闢地,留下十二品淨世青蓮,渡得眾生。
大抵就是他了。
秦九歌仰頭喝下一壺酒,晶瑩的水光抛灑入空中,又順著他的嘴角滑下。
他無可奈何的一笑,:“臭小子,多少人求我卜卦都不得。”
頓了頓,他又摸摸自己的臉,暗暗嘀咕:“難不成是這張臉太醜的原因?”
☆、第11章 十一只龍君
沒人阻攔,蕭白直奔昆侖而去。
他已經想好了,先入了昆侖宗,想辦法留在主角身邊伺機等待劇情發展,偶爾打打怪收收小弟,順帶努力修煉啟動系統,空間裡那麼多沉睡的山精妖獸等著他拯救,主角出了什麼事他還能第一時間掌握。
蕭白表示,這樣簡直再好不過了。
強烈的白光一閃而過,再一睜眼,已經轉換了天地。
原著中,這些原本作用巨大的傳送陣,卻成了推動四大仙宗快速滅亡的罪魁禍首。
魔族大批從傳送陣侵入,直搗宗門老巢。
昆侖山脈地處北境,山頂常年冰雪覆蓋,寒氣逼人。然而山下卻又是另一番景象,林木蔥蘢,生機勃勃。
蕭白一抬頭便能看見遠處那雲霧籠罩的山脈,高聳巍峨,山頂白色覆蓋,還未接近便能感覺到透骨的冷氣。
那山好似遠在天邊,又像是近在眼前。
傳送陣只負責將人送到北陸境內,然而這地方,距離目的地,還很遠很遠。
蕭白距離昆侖仙宗,還很遠很遠。
山頂的白雪折射出七彩的霞光,光影交錯,偶爾看見幾點綠色。
他知道,那處光所在,便是他將要到達的地方。
——
“呲拉!”
刀劍刺入*,殷紅的血液流出來,溫熱的軀體被一腳踢開,狠狠撞入地面。
更多的血流出來。
石宴唐一回頭,便看見這令他魂飛魄散的一幕,他雙眸血紅,狠命將糾纏住他的人掄開,八尺的大漢力拔山河,周遭人連連被擊退三步,被他逃離了包圍圈。
不遠處的少年躺在地上,血流一地,不知死生。
這兩人,正是仙霖幻境開啟時小鎮中的大漢與少年。
二人本是孤兒,相依為命數十載,不是兄弟勝似兄弟。少年名為石硯青,雖瘦弱卻聰明異常。大漢名為石宴唐,空有一身蠻力,行事莽撞。
這兩人在一起倒也算互補,這麼多年跌跌撞撞的活了下來。
當日他倆跟隨眾人到了仙霖幻境腳下,原本懷著碰運氣的意思,後來石硯青察覺事情不對,考慮到他倆與其他人實力懸殊,當機立斷從小鎮離開。
連幻境進都沒進。
這個決定保全了他們兩條命。
他倆輾轉進入北陸,想著這輩子也就算了,倒不如拼上那麼一拼,興許真拜入昆侖取得一席之地,誰知又碰上這麼一群紈絝子弟。
嘲弄的,屈辱的笑聲傳來。
“像你們這種雜碎,也妄想進昆侖?簡直貽笑大方哈哈哈!”
“趁早放棄吧,那裡的人可不像我們這般心軟,還留你們一條狗命。”
一隻腳狠狠踩上他的胸口。
“雜碎就是雜碎,瞧他那樣,踢一腳我都嫌髒。”
“哎可不能這樣說,那也要他們有錢啊哈哈哈哈……”
一雙手探向他的腰間,儲物袋被扯下。
有人“嘖”了一聲,東西掉下地的聲音。
“就這點東西,給我塞牙縫都不夠。”
“走了走了,少爺喊了,別耽誤了時間。”
石宴唐目眥俱裂,他雖愚笨,卻將兄長視為比性命還要重要的存在。他見石硯青被人碾入塵泥侮辱,頓時癲了狂,大吼一聲,血紅著眼不顧一切的衝撞過去。
“我跟你們拼了!”
下一秒,“轟”的一聲,八尺的大漢飛了出去。
骨骼碎裂,急火攻心。
有人走了過來,金絲鑲雲靴,錦衣冠底袍,相貌倒是不錯,臉色蒼白,眉宇間狠厲一閃而過,眼下青黑,一看便是縱欲過度的表現。
目光迎上石宴唐吃人般的血眸,青年嘴角揚起嘲諷的笑意。
他抬起腳,碾上他的胳膊,眼底瘋狂湧現,他一字一頓道:
“蠢——貨。”
“啊啊啊啊!!!”毛骨悚然的慘叫聲衝破山林。
肌肉瞬間緊繃,右手五指死命張開,胳膊扭曲成詭異的弧度,骨骼碎裂的聲音接連不斷的響起。
冷汗浸透了衣裳,石宴唐顫抖著舉起另一隻手,最終卻又無力的落下。疼痛早已滲入骨髓,麻痹神經,他的額頭大汗淋漓,青筋暴露。
青年嗤笑一聲,仁慈的收回腳,周圍人迎上來,護送著他離去。
躺在地上的身體抽搐了下,竟掙扎著慢慢爬了起來。
看那樣子,他竟是要與那群人拼命!
“宴唐……宴唐……”
虛弱的咳嗽聲喚回了他的理智,石宴唐回頭,卻看見他的兄長煞白著臉,瘦弱的身軀掩在長袍下,胸口插著一把長劍,汨汨的往外流著殷紅的血。
他覺得自己的胸膛也空了一大塊,痛到窒息。
“回來……”不過兩個字,石硯青卻如同將心肺都要咳出來,他垂下眼瞼,嘴唇蒼白。
石宴唐抹了一把眼淚,顧不得自己廢掉的左臂,連爬帶滾的跑過去,他想捂住他受傷的胸口,卻發現劍連著血肉。
他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哥,哥你等著,我這就帶你去療傷……”
“我去找最好的丹藥……”
“你一定會沒事的,哥你相信我……”
“宴唐。”一隻手撫上他的頭頂。
石硯青看著他,看著一個大男人血紅著眼幾近崩潰的樣子,摸摸他的眼角,輕聲道:“不用了。”
這以後的路,恐怕要讓你一個人走了。
他是廢柴之體,窮盡一生修煉恐怕也不得大成,石宴唐卻不一樣。他本想送他上昆侖,自己當個打雜的,至少也要活到他混出個名堂的時候。
這傻大個,沒了他幫襯,還不知被欺負成什麼樣子。
石硯青沒有不甘,沒有憤恨。他努力扯出一絲笑容,眼底的留戀像潮水一般湧現。
他緩緩道:“宴唐……待我死後,你便立即……去往昆侖……”
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巨大的絕望鋪天蓋地的湧來,石宴唐死死抓住他的肩膀,面色煞白如死人。
他顫抖著說不出話。
剜心透骨之痛,也不過如此。
……
“請問,二位知道昆侖如何走嗎?”
清亮剔透的聲音傳來,草叢被撥開,卻見一如畫少年從山林深處踏出來。
似是沒想到看見這一幕,少年一愣。
這少年正是蕭白。
面前有兩人,強壯的那位右手緊握成拳,左臂以詭異的姿勢扭曲,瞪著血紅的雙眼惡狠狠盯著他,仿佛只要他一有動作,他便會撲上去將人撕成碎片。
瘦弱的躺在大漢懷裡,灰撲撲的袍子,蕭白看不清臉。
他是不是誤闖了人家小情侶生離死別?
蕭白默默的退後一步,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們……”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不經意撇到那人胸口插著的長劍,滲透出來的血染紅了衣袍。
他微微皺了皺秀眉。
末了,最終還是忍不住道:“再不止血,他就要死了。”
這話一出,大漢吃人般的目光狠狠盯過來。
言盡于此,蕭白轉身想要離去。
突的,身後“砰”的一聲。
他回過頭,不知看見了什麼,墨色的眸子微微訝異的睜大。
他被那人眼底瘋狂的絕望嚇了一跳。
“請公子救我兄弟一命!我石宴唐做牛做馬,萬死不辭!”
那人跪在他面前,左臂成扭曲的姿態,他抬頭死死的瞪大眼睛,那張臉不知是哭是笑,猙獰萬分,額頭的血順著鬢角滑下來。
他努力做出祈求的姿態,跪著的身影堅定固執如同一塊磐石。
磐石無轉移。
“你叫石宴唐?!”
蕭白的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來。
——
夜色無邊,皓月朗朗。
山林深處多野獸,然而此地卻靜謐異常,偶有黑色矯健的身影一閃而過。
溫暖明亮的火光搖曳著,照亮了周遭的環境。
蕭白拋去一包吃食,道:“喂他點水,東西你自己吃。”
他自己也掏出點心慢慢啃起來。
考慮到在昆侖可能會天天辟穀丹,他可是將整個白帝城的美食都搜刮了一遍。
石宴唐小心翼翼的將人扶起來,又將水壺湊到人嘴邊,道:“哥你喝點兒。”
石硯青笑了笑,無比順從。
蕭白快被這兩人之間粘膩的氛圍閃瞎了眼。
一個八尺大男人小心翼翼的喊一個纖細瘦弱的少年哥啊什麼的……
蕭白目光複雜的看看二人,又看看自己手裡的點心,忽然覺得有點難以下嚥。
石硯青的傷對於普通人確實致命,但僅僅是對於普通人。他該慶倖傷他的那人沒有用任何靈力,否則,照那劍所刺的地方,恐怕會當場死亡。
蕭白挑了株靈草給他吃下,又喂了些空間裡的靈泉,傷口癒合得比他想像的還要快。
這不,當晚除了臉色蒼白點兒,哪還看得出幾個時辰前要死不活的樣子。那傻大個只會紅著眼睛望著他,半天憋不出一句感謝的話來。
蕭白有些無法直視,多年後叱詫風雲血洗仇家的武道至尊,現在竟是這副蠢樣?
☆、第12章 十二隻龍君
他想了想劇情,原著中石硯青的死去,造就了石宴唐後來的成神之路。作者對此著墨並不多,只知他一朝抱著屍體離去,再出現時帶著滿身的煞氣,遇神殺神,魔擋殺魔。
當初傷了他們的仇人,滿門被滅,無一生還。
蕭白有些悲傷,現在他救活了石硯青,這位武尊還能創造出原書中的成就嗎?
他朝二人看去,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石硯青笑了笑,臉色還有些蒼白,石宴唐望望自家兄長,也跟著傻呵呵的笑了笑。
蠢!
蕭白默默別過頭,真想戳瞎自己的雙眼。
他面上無波,站起身走過去彎下身子,右手輕輕撥開石硯青的衣領,露出他心口致命的傷痕。
石硯青睫毛顫了顫,別過頭,耳垂紅的滴血。
石宴唐看著他哥白嫩嫩的胸口,一愣,瞬間漲紅了臉。
蕭白:……
呵呵,本喵只不過看個傷口,神特麼一個兩個都臉紅。
傷口癒合後迅速生出肉色的新皮膚,連個疤都沒有,原本四級靈草的效力他以凡人之軀承受不住,但蕭白還給他喝了靈泉。
系統出品,必屬精品。
“心口可疼?”蕭白問。
石硯青搖搖頭,頓了頓,道:“疼倒沒有,就是有點癢。”
蕭白嗯了聲,新生的肉長出來,當然癢,“這幾日不得碰水。”
這可比現代的開刀厲害多了,連個後遺症都沒有。
他又轉向石宴唐,聲音在漆黑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撩人:“胳膊伸出來我看看。”
不同于石硯青,他的左臂整個被從中折斷,小臂骨骼碾碎,拼都拼不起來。但令人驚奇的是,在他手臂被折斷的那一刹那,他的細胞迅速分裂,碎裂的骨骼以難以想像的速度癒合在了一起。
如此恐怖的自愈能力,放眼整個大陸,僅僅次於主角的真身——龍族!
這一切,要歸功於石宴唐的靈根。
他是鍛金之體。只要不出意外,數百年後必定是要叱詫風雲的人物。
然而蕭白歪了劇情,照著那副蠢樣,他能不能活到最後還是個未知數。
蕭白放下他的胳膊,其實他唯一做的便只是矯正了他重新生長的骨骼而已。
至於身旁石硯青有些緊張的目光,他裝作沒看見,也不拆穿。
他明白,關心則亂。
石硯青是明白石宴唐的奇特之處的,但卻不知道他是傳說的鍛金之體,多年的生存法則告訴他,在自己足夠強大之前,千萬不能暴露自己的底牌。
他有些擔心石宴唐奇特的體質被發現,卻又因為自己的隱瞞對蕭白暗暗愧疚。好在蕭白並沒有說什麼,他才小心的松了口氣。
畢竟,他把石宴唐看的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
夜色漸深,整座山林仿佛都棲息在一片寂靜中。
蕭白沉沉睡去,有螢火落在他的發梢,他的面容柔和的像要發出光來。
少年眉目雅淡,恰似一朵神秘靜美的濁世青蓮。
第二日一早,日光微暖。
蕭白悠悠轉醒。
黑色的長袍從身上滑落,料想應該是兩人給他蓋上的。他一轉頭便對上了石硯青微微驚豔的目光。
石硯青別過頭輕咳了一聲,似是解釋道:“晨間冷。”
“多謝。”蕭白起身將衣裳還與他,臉上的笑意增加了幾分:“你大病初愈,還是不要凍著的好。”
不遠處石宴唐從山林深處走出來,帶著一身冷凝的水汽,兩手拎著不知名的動物和野果。
他倆都換了衣物,一改昨日狼狽不堪的模樣,石宴唐本就身材強壯矯健,不怒自威,只要他不說話,還是很能唬人的。石硯青雖瘦削,相貌卻清秀白皙,像個文弱書生。
蕭白為二人查看了一遍傷口,確信無問題後,便不再多管。
“那日恩人是問去往昆侖的路如何走?”石硯青問,他雖身受重傷,但神志還是清醒的。
提及此,蕭白內心悲憤:“我已經在這山林走了三天,卻總是走不出去,直到遇見你們。”
人毛都沒有!他明明是看著昆侖山向前進的!
石硯青嘴角抽搐了下,他輕掩住嘴角,咳了聲,道:“恩人出了傳送陣便直往山林走了?”
蕭白點點頭:“不然?”兩點之間直線最短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石硯青:“……”
這就難怪他三天沒碰見一個人影了。山林多妖獸,兇險萬分,一般人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拋棄大道穿過這片密林。
然而這少年做到了。
石硯青不知他是氣運好還是實力強悍,大道未必沒有密林兇險,有時候,人是比妖獸更為狡猾奸詐的存在。
身旁石宴唐遞過野果,聽到他倆的話撓撓頭,疑惑道:“我記得傳送陣不遠處就有驛站,大多人選擇買匹馬或者坐馬車從大道走,有點修為的會借助法器,”
說罷,他又嘿嘿的不好意思笑了聲:“我們沒錢買馬,所以才拖到現在,恩人可以走大道的,為何會迷路……唔……”
“吃你的!”石硯青塞了他一嘴野果。
蕭白:“……”
呵呵,晚了,我已經聽見了。
所以自己竟然傻乎乎的在這破地方轉悠了這麼長時間?!
他一抬頭,便能看見遠處高聳的昆侖山,仿佛連那山頂的冰雪都在嘲笑他真是白。
石硯青笑了聲,道:“待會兒我們帶恩人走吧。”
蕭白上下打量了他們兄弟倆,嘿!忒好,一傷一殘。
他一挑眉:“就你們這樣?”
石硯青笑:“我們兄弟別的本事沒有,認路的本事還是有的。”
蕭白想了想,道:“我救你們那是我的事,你們大可就此離去。去昆侖還是尋求自己的路,你們自己選擇。”
老子就不相信走不出這片森林了!
原著中石宴唐的機緣並不在昆侖,他也不願以恩情綁定他們,反而會誤了他們修煉的路途。
石硯青眼底閃過一絲迷茫,很快便重現清明,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拽過身旁的兄弟,咬了咬牙,道:“跪下!”
石宴唐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對他兄長十足十的信任,當即“砰”的一聲朝蕭白跪了下來。
蕭白驚訝,一瞬間懵逼。
托孤?結拜?下跪報恩?他的腦子裡不可抑制的刷過一片。
他這副身子才出生一個月不到,一言不合就下跪,這是要讓他折壽多少年啊喂?!
蕭白剛想說話,卻對上石硯青堅定決絕的眼神,頓時默然。
兩人像磐石一樣,固執的在他面前跪下雙膝。
石硯青輕笑了聲,道:“恩人先聽我說完。”
他轉頭留戀的看了眼石宴唐,眼底的柔和他自己都未曾發覺。
“我知恩人不是尋常修士,宴唐的特殊之處恩人恐怕早已發覺。”
他匍匐在地,緩緩的,虔誠的磕了個長頭。
身旁石宴唐有些慌亂的看著他,又傻傻的跟著磕長頭。
蕭白說不出話來。
“在我身旁,他遲早會被我拖累。我這廢柴身子,除非遇上什麼大機緣,不然一生也不得大成。”
“我護不住他。”
他第二次磕長頭,小心又悲涼。
蕭白驚的說不出話來。
“所以我懇請恩人,將他帶上昆侖山。”
“不求恩人時時看護,只求恩人護他一時,莫要讓他沒了這條命。”
“他雖傻,卻是個好的。恩人也不必擔心他會背叛。”
“從此,我們二人的性命,全部都交付予恩人手中。”
“我知這要求過分,卻沒有更好的方法。”
“只盼,恩人成全。”
他紅著眼眶,彎下堅定的身子,第三次磕長頭。
就像跪在佛前迷惘苦困不得渡的癡人。
“我不!”石宴唐蹭的一下站起來,他狠狠的盯著兄長,雙眼泛出血絲,手緊握成拳。
他一字一頓重複道:“我,不,答,應。”
石硯青拉住他,厲聲道:“跪下!”
然而這次石宴唐像是鐵了心,只瞪著一雙紅眼睛,八尺的大漢固執的像個即將被人拋棄的孩子。
石硯青捂住嘴咳了起來,這一咳更像是動了心火,臉色蒼白。石宴唐又擔心他,卻又不服軟。
兩個人僵持著。
蕭白忽然就笑了,他問:“你將石宴唐送上昆侖,那你自己呢。”
石硯青閉上眼睛,道:“這條命都是恩人的,任憑差遣。”
蕭白搖頭:“這可不行,你這身體連凡人都不如。”
石硯青一瞬間面如死灰。
“倒不如讓我看看,你能走到什麼地步。”
少年迎著二人驚訝的目光,收起笑容,神情沉靜而淡漠,精緻的側臉鍍上一層光,垂下的眼眸悲憫眾生。
高高在上,狀若神明。
“你不得修煉,我便給你機緣。”
“待你們成就大道,再來報答我也不遲。”
他微微一笑:“再說你這兄弟,交到我手裡,當真放心?”
你放心我特麼的還不放心呢,這麼蠢他智商帶不動啊!
蕭白這回說的,倒是實話。他空間裡多的是修煉秘法,再不濟,還有靈泉,沒有靈根算什麼,沒有靈根照樣修煉!
蕭白是只神獸,所以這些東西壓根沒能用上,守著一堆寶藏不能用是什麼感覺?
哀!
石宴唐睜大眼睛,這一次比誰都聰明,立馬回過神來,聲音掩蓋不住的激動:“我們兄弟二人,誓死跟隨恩人!”
智商倒是上了線。
身旁石硯青動了動嘴,終是沒說出話來,他的手有些顫抖,心跳更是仿佛如雷作響,又是酸澀又是欣喜。
五味雜陳。
他還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石宴唐緊緊盯著他,仿佛只要他說一聲不字,立馬會崩潰出來。
他嘴角勾起一抹蒼白的笑意:“如此,今後恐怕要麻煩恩人了。”
“你們可想好,與我上了這昆侖,可就再沒有回頭路了。”蕭白道。
二人相視一眼,目光堅定。
“我意如此,絕不回頭!”
即使身死道消,也要在這仙途大道,紅塵三千中奪得一席之地!
☆、第13章 十三隻龍君
三人從半路出發,轉回大道直奔昆侖而去,這一次沒有迷路,也沒有其他人的阻攔,沒過兩天,便來到了昆侖山腳下。
亙喬基於千里,造曾椒於九天。
入眼的是恍若隔世的峰巒,抬頭不見青天,冰雪雕鑄,山脈回環。
往上望去,只見得半山腰霧氣繚繞,仙氣縹緲,看不見頂峰。
它就像是沉眠於此的白色凶獸,橫斷天地,動如雷霆。
山腳聚集了各形各色的人,有的斂息打座,有的談天論地,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的眼裡都閃現著志在必得的狂熱。蕭白三人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石宴唐找了半天沒找到上山的路,本想問問蕭白,卻發現他已靠在樹邊閉目養神,狀若睡著。
兩兄弟對視一眼,默契的站在了蕭白的面前,擋住了四方不懷好意探尋的視線。
日光漸強,慢慢的升到了長空中央。
忽的,不知從哪兒傳來一聲肅穆蒼涼的鐘聲,眾人一驚,那鐘聲如同從靈魂識海中敲響,直撼心靈,又如同從亙古悠長的時光中湧來,帶著無上的道義,源源不絕。
所聽之人,皆恍惚一瞬,如臨夢境。
蕭白睜開雙眸,往山頂望去。
霧靄朦朧,隱約有鬆動的跡象。
他神情不見嚴肅,眉目悠長,緩緩拍了拍兩兄弟的肩膀,低聲呵道:“醒!”
二人一震,神情茫然,直到觸及蕭白的眼神,這才回過神來,連連後怕,汗毛直豎。
蕭白安慰道:“此鐘名為鎮魂,傳聞鎮魂一響,鬼神退散,靈魄可安。對你們來說,並沒有害處。”
話雖如此,蕭白看著身邊無數人恍恍不知何地的模樣,微微垂眸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肅穆。
鎮魂震魂,這震的,恐怕的魔族的魂。
每年不乏有魔族扮成人類的模樣。混進人類修士中。久而久之,各仙宗也有了應對辦法。
鐘聲散去,隨即一個蒼老無情的聲音響徹天地。
“山門開!”
眾人又是一震,恍然經歷一場夢,驚懼不定,這才想起來自己身處何地。
環繞在山腰的雲霧迅速湧動,不一會兒全部散開,大片金色的日光從頭頂傾瀉而下,眾人面前突然出現了一條寬闊無邊的路,雲梯堆砌而成,階梯扶搖直上,順著山巒一直朝那遙遠的昆侖頂峰延伸而去。
雲梯兩旁緩緩出現蒼翠欲滴的林木,浪花飛濺的瀑布,鳥語花香,遍地青蔥,一片生機勃勃,恍若人間仙境。
有白鶴林間飛舞,穿梭於瀑布之間,振翅高飛,鶴鳴清亮可聞。
似實似虛,如夢如幻。
“入我昆侖門,必登縱雲梯!”
“期限為三日,無論你們用什麼方法,只要登上昆侖山頂,便是我昆侖仙宗的弟子!”
這話一出,眾人大喜,眼裡的驚訝早已被狂熱的憧憬所取代,上萬的人潮往雲梯湧去。
那雲梯也不知是何物製成,數千人同時踏上,在人以為它承載不了的時候,它卻往外延伸一分,再仔細看去,又仿佛沒有任何變化。
石硯青望向蕭白,道:“我們也走吧。”
“不急。”蕭白搖搖頭,“待他們走的差不多了我們再上也不遲。”
呵呵,你們以為上個雲梯那麼簡單?
他用望傻逼的眼神看著奮勇爭上的眾人,面上卻絲毫不顯露,正經無比。
不管用任何方法,也要你們用的出來才行。
——
此時,昆侖山頂,仙宗大殿中。
淡藍色的水幕懸掛在殿中央,水幕上面浮現的,正是雲梯上的眾生百象。
白玉砌成的大殿氣勢磅礴,尊貴非凡,殿上坐著幾個仙氣飄飄的人影。
坐在首位上的是昆侖掌門,滄海生,他身旁四位長老列座其次。
水幕上又一人法器從手中脫落,滄海生收回目光,觸及他身側的人,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那是個怎樣的人呢……
該說,那人是如何的狂妄。
長髮披落腰間,半個身子懶散的倒在玉椅上,胸襟大開,露出一片白皙光滑的皮膚。
衣擺過長拖在地面,他也毫不在意,左手晃悠悠的撐著下巴,右手還拎著一壺酒。
明明是秀美絕倫的相貌,一舉一動卻充斥著放蕩不羈的氣息,他就像行走在紅塵裡的浪子俠客,狂妄不羈,雙眸如星。
“坐沒坐相。”有人嗤了一聲。
秦九歌微眯雙眼,望向聲音的來源。
二長老。
他的嘴角掛起一抹漫不經心的笑意:“何為相?”他上下打量了二長老幾眼,端端正正,一絲不苟。
只聽得他一字一頓道:“老,古,板。”
二長老氣的鬍子翹的老高:“師弟常年不回來,基本的禮義廉恥都忘了,你看看你,穿的不倫不類,這都什麼衣服!”
秦九歌:“師兄也知我常年不回來,又何苦處處以言語為難我。”
二長老甩袖:“老夫何曾為難你!袒胸露乳,成何體統!”
秦九歌面不改色:“我只袒胸,並未露乳,師兄要想看,晚上可來我房間一敘。”
眾人:“……”
二長老面色漲紅,當即站起身,怒不擇言:“荒謬!你……”
“夠了!”
滄海生僵著一張臉,難得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二師弟坐下,你倆再吵,便都給我滾出去。”
總算息事寧人。
二長老怒目而視,秦九歌吊兒郎當。
滄海生撫額:“有時間不如多看看這次來的人中有沒有好苗子。”
水幕波紋湧動,出現一群人影。
確切的說,是一群人簇擁著一個人。
若是石家兄弟在這兒,定是能認出來,這人便是當初欺辱他們的那個青年。
三長老是個曼妙女子,當即皺了皺眉,道:“這便是那平寧城城主的兒子?”
滄海生歎了句:“腳步虛浮,元陽缺失,眉宇狠厲,這平寧城要交到這樣的人手中,怕是終要沒落了。”
“不過,”他話音一轉:“那城主將兒子送到我們這裡來,卻不能不給他這個面子。”
一群人身影漸漸消失,水幕中又出現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一身火紅,大眼滴溜溜的轉,靈氣逼人。
“南嶺蕭家的那位?”
這可是個破壞力極強的小祖宗啊。
畫面一轉,重新回到原地。
秦九歌忽然問道:“你那個大弟子如何了。”
提及此滄海生臉色緩了緩,露出笑容:“在涯頂閉關。”他話音一轉,道:“你也該收個徒弟了。”
秦九歌:“我也想收來著。”
滄海生:“你總說要找個合心意的,可這麼多年,也沒見你真找過。”
秦九歌默默的望著他,一臉真誠:“他們長的太醜。”
不是我不收。
眾人:“……”
滄海生僵著臉:“無論如何,這次你都得給我收個徒弟,裡面的好苗子隨便你挑。”
二長老:“師弟你不要任性。”
三長老:“對啊師弟,你看看掌門,他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弟子都排到宗門外了。”
滄海生:“……”
秦九歌漫不經心的喝下一口酒,道:“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回來嗎。”
眾人:“為何?”
秦九歌笑:“因為你們不僅話多,還長的醜。”
眾人:“……”
呵呵。
“要我收徒,也不是不可以。”秦九歌話音一轉,道:“掌門師兄剛剛說的話可當真?”
滄海生點頭:“當真。”
“那好,我就要一人。”
秦九歌忽的身形暴起,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顆棋子,他手指輕輕一點,棋子迅速飛出,直擊大殿中央的水幕。
水紋波動。
一隻腳踏上雲梯,畫面漸漸浮現一個人影。
那是個少年。
十三四歲的模樣。
山水潑墨畫不出他的形神,三千星辰不及他凝眸一眼。
少年抬頭,目光沉靜悠遠。
眾人驚訝,暗道這少年竟如此敏感,竟能察覺到他們的窺探?!
大殿中沉默異常。
良久,滄海生道:“你可想清楚了,現在靈根未測,這少年的資質還不知,況且,他有可能壓根到不了昆侖山頂。”
秦九歌:“想清楚了。”
“不改?”
“不改。”
他輕輕的笑了聲:“我與他有緣。”
呵呵,你確定不是因為他長的好看?
——
而另一邊。
“怎麼了?”石硯青見他停留在原地,疑惑的問。
蕭白:“沒事。”他收回目光,一步一步沿著雲梯攀登而去。
總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他記得原著中昆侖有個天水鏡,乃上品靈器,只要你實力足夠,便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
但其實這東西沒什麼卵用,首先你得實力比對方強,其次,對於一些五感靈敏的人來說,很容易便被發覺。
蕭白:沒想到那些老怪物喜歡幹這種暗地裡偷窺人的勾當。
總覺得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第14章 十四隻龍君
他能聽見百鳥清脆的啼鳴聲,也能聞到繁花濃郁的香氣,這一切,看上去是那麼的真實。
只有蕭白知道,這是個陣法。
無數人被仙境迷了眼,甚至命喪於此。
因為這個護山大陣的存在,保了昆侖仙宗千百年周全。但因為今日只是選拔弟子,所以陣法的兇殘之處並未開啟,他們只要不離這條縱雲梯,便無事。
前路遙遙,蕭白抬眼,縱雲梯接連天際,壓根看不見盡頭。
不知爬了多長時間,他們開始看見第一個人。
第二個,第三個……第幾百個……
路上散落著各種法器,甚至還有打鬥的痕跡。
待又超過一群人時,蕭白開始察覺到異樣了。
那群人每走一步,都仿佛身上壓著一座山,臉色煞白,滿頭大汗,抬腳都是難事。
蕭白停下腳步,拉住石硯青的手。
果不其然。
石硯青額頭微微出了點汗,臉色雖有點蒼白,但比起那些人,已經好的太多太多。
他被蕭白拉的一愣,眼神疑惑。
“這路有古怪。”蕭白皺眉,從踏上開始,就有一種無形的壓力籠罩著他們,每走一步,壓力便增加一點。
這種增長幅度很小很小,甚至讓人毫無察覺。
石硯青眼神嚴肅,他想了想,道:“身體越來越重,一開始我以為是心理原因,現在看來,倒不是多想。”
蕭白看向石宴唐:“你怎麼樣?”
石宴唐眼神還有點懵,他撓撓頭,不好意思道:“我什麼都沒感覺到啊。”
蕭白:“……”
他就不該問這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傻蛋。
蕭白:“時間還早,我們慢慢走,保存體力。”
原著中並沒有昆侖招收弟子這一劇情,因此縱雲梯沒出現過,蕭白根本沒有應對辦法。
這縱雲梯長的看不到邊際,難以想像到最後,身上的壓力會重到各種地步。
他對石硯青道:“若是撐不住了,便說出來。”
石硯青點點頭,眼神堅定。
這兒最弱的是他,身體最差的是他,體質最廢柴的,也是他。
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走到最後。
前方出現的人越來越多,停留的人也越來越多,每路過一個人,蕭白都能感受到他們苦苦掙扎不得前進的巨大悲哀。
“別擋路!”
前方砰的一聲,蕭白抬頭只看見一個人影飛了出去。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何來攔路之說,只怕有心人故意找茬。
石硯青臉色一沉,道:“是在山林裡傷我們的那群人。”
他轉向蕭白,眼裡閃過一絲憂慮:“他們心狠手辣,背景雄厚,我怕……我們要不要避一避?”
石宴唐陰沉著臉,怒道:“為什麼要避!明明是他們先動的手!”
“避一時,避不得一世,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蕭白微微一笑:“放心,他們傷不到我。”
三人繼續向上走去。
蕭白:“你剛說他背景雄厚?”
石硯青:“公子可能不知道,他名為江書道。他的父親,是平寧城主。那平寧城雖不及白帝城聞名,卻也是座不大不小的城池。江家以武入道,平甯城主當年也算是個人物,聽說他兒子天生體弱,武道難行,現在看來,傳聞倒是不假。不然也不會送來昆侖。”
江書道。
蕭白想起來了,原著中有個惦記女主的炮灰,可不就是叫這名字。出場了沒幾章便被男主萬劍刺成肉泥。
搶男主的女人,是嫌死的不夠快?
後來炮灰的父親還在坑男主的道路上一路狂奔而去,無法自拔。
蕭白眼神眯了眯,暗暗磨牙。
所有原著中坑男主的人都應消失,所有可能會促發男主毀滅世界的因素都該被扼殺在搖籃裡。
至於系統說得不要人為的改變劇情。
呵呵,那是什麼。
你說懲罰?系統還沉眠著,誰來懲罰他?
我們的目標是,阻止男主毀滅世界,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
蕭白:“你們當初為什麼會撞上他?”
石硯青摸摸頭:“他們好像一直在那條路上守著,看見有人過去便搶奪儲物袋。”
蕭白一愣:“他父親不是城主,為什麼還要搶東西?”
石硯青嗤笑一聲:“他們才不是為了錢財。”
蕭白懂了,就好比神經病咬人沒有理由,他們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石硯青望了一眼蕭白的臉,有些躊躇道:“聽說,那個江書道還好色。”
蕭白點頭,這個他知道,不然原著中這炮灰也不會死追著女主不放。
石硯青咬了咬牙,話到嘴邊卻吐不出口,難以啟齒。他身旁一直默默無言的石宴唐忽然說了一句:“他不僅好女色,還好男色。”
蕭白:“……”
石硯青:“……”
蕭白麵無表情:“所以你到底是從哪兒知道這些東西的。”
石宴唐:“不是!我,哥你聽我解釋……”
他猛擺手,目光觸及到望著他的兄長,臉色一瞬間漲紅的滴血,他手忙腳亂的甩下一句:“總之,公子小心!”然後“蹭蹭蹭”的幾個大步走到了他們前面,蕭白只來的及看見他害羞的如同小媳婦一樣的背影。
石硯青咬牙,也追了上去。看樣子氣的不輕。
蕭白在身後一臉懵逼。
石硯青生氣他懂,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還是個傻大個,突然像通了天靈蓋似的明白了女色,並且舉一反三連著懂了男色。
這要是蕭白自己,也要打死這熊孩子。
可是石硯青那紅透了的耳根是怎麼回事?別以為跑得快他就沒看見!
單純的蕭白不明白,就說了幾句話,怎麼一個個都惱羞成怒了?
然而兩方人馬最終卻並沒有撞上。
蕭白等人的速度並不快,那群人也不知有什麼密寶,沒一會兒便失去了蹤影。
蕭白想了想,也就釋然。
那江城主就這麼一個兒子,肯定都揀好的來。
——
石硯青只走到第二日清晨,旭日剛剛升起,天光悠遠的清晨。輕風吹過他的發梢,大顆大顆的汗水從他的脖頸流淌而過。
石宴唐為他擦拭汗水,扶他在一旁臺階上坐下,如果蕭白能看見,他會明白,石宴唐眼底要溢出來的,是心疼。
蕭白道:“你且在這裡等著,內門弟子身旁可以帶小廝,到時候會有人來接你。”
石硯青點點頭。
三人連同蕭白自己都一點兒也沒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對。
好像內門弟子已經如同囊中之物了呢,科科。
事實是他們現在連昆侖門都沒進成。
石硯青停留後,二人繼續向前一步一步攀登而去。
蕭白與石宴唐分離在第二日深夜。
他們不知走了多久,再也沒看到另外的人影,似乎所有的人都被他們遠遠的甩在了後面。
身上背負的壓力重到難以想像的地步,他們的意識早已麻木,只憑藉著本能前行。
每走一步,都好似泰山壓頂。石宴唐比他要好一點兒,只悶著頭一聲不吭往上爬,那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架勢蕭白看了都害怕。
他的靈魂仿佛從軀殼中脫離,漂浮到空中,一動不動的望著緩緩移動的自己。
如同行屍走肉。
蕭白想著,怎麼還不到頭。
這條路怎麼還走不到頭。
歸墟堙滅中,三千星辰觸手可及,它們逐漸從四方升起,籠罩著這世界,就好似星羅棋佈的巨大棋盤,所有人都逃不過這命運。
蕭白走著這條通天路,緩緩抬眼。
他這才發現,石宴唐不見了。
蒼穹浩瀚下,只餘他一人。
萬籟俱寂。
蕭白常想:大道是什麼。
晨起時冥思,暮歸後輾轉。
一日復一日,一年復一年。
他在仙霖幻境中活了三百個年頭。
也想了三百個年頭。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大道無常。
他一直在找尋回去的路。
他渾渾噩噩,迷惘不得法。
直到樓啟出現。
為何成就無上大道,為何世人苦覓仙路長生而不得。
縱落黃泉,亦要奔赴這一程。
蕭白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興許幾天,興許幾年。
鬥轉星移,日升月沉。
時光在他身上靜止,萬物無聲。
這種寂靜孤獨的可怕,他每踏出一步,腳步的迴響聲如同撞擊在他心上,一點一點卸下他的攻防。
天地間只他一人。
你為何而來。
有人問。
仿佛有重如千鈞的大山背負在他的肩上,寸步難行。
他抬頭看了一眼遙遠的星辰,浩瀚蒼穹下只這一抹亮光。
無數人朝著這光義無反顧的奔赴而去。
蕭白抬腳落下。
他道:不知。
身上力道猛的鋪天蓋地的壓下,蕭白悶哼一聲,嘴角滲出血跡。
他瘦削的身軀被壓的彎下,神情隱忍決絕。
那人的聲音再次想起,縹緲不知虛實。
何為道義。
他的身體顫了下,好似過了許久許久。
而後終於慢慢的直起身,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恍若一朵亙古的青蓮。
他答:
不知。
腦海突的嗡鳴一聲,巨大的刺痛傳來,蕭白望著自己的雙手,猛的咳出一灘鮮血。
四方妖魔窺覷,黑暗開始腐蝕他的四肢,經脈,全身。
他緩緩又踏出一步,身後“轟”的一聲,有什麼砰然倒塌。
你緣何成仙!
蕭白緩緩的笑了起來。
他道。
不知啊。
我從未想過成仙,奈何天道無常,我只想葬入紅塵,奈何身不由己。
我蕭白不過是異世的一抹孤魂。
那聲音冷哼了一聲,有什麼人忍著怒氣拂袖而去。
“朽木不可雕!”
蕭白卻仿佛沒聽到似的,他擦擦嘴角的血跡,低低的笑了聲。
尼瑪,別讓本喵逮到你。
真是疼死爹了。
蕭白抬眼,那星辰恍若天邊,又好似近在眼前,他以為觸手可及,然而換回滿手的黑暗。
他閉上雙眼,神情如同昆侖山頂常年不化的冰雪。
他踏出第一步。
環繞著的黑暗盡數消退,避他唯恐不及。
第二步。
萬千霞光從雲層突破照射進來,佛音嫋嫋,金光撲灑。
第三步。
有什麼轟然破碎,白光大現,仙鶴振翅而啼。
“鐺……”蒼涼的鐘鼓響起,厚重悠長,帶著無上的禪意。
蕭白緩緩睜開雙眼。
“三日已到!關——山門!”
☆、第15章 一隻神受
山頂,昆侖仙宗,雲天一色,霧靄翻滾。
入眼的是冷色的白,白玉砌成的地面,白玉雕刻的石柱,映襯著遠處山峰上白茫茫的雪。
大殿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卻都一改在山下的吵嚷,沉默不言,有的遙遙望著不遠處的山門,似是期盼哪個人的身影,又好像不願看見再有人上來。
一萬三千多人,最終只有八百二十三人走到最後。
淘汰的人中,有些人同類相殘,有些人意志不堅。
接引的修士看了看天色,旭日升到長空中央,待手中沙漏最後的一點沙流完,山門就要關閉。
突然,有個八尺大漢往山門沖過去,立即有昆侖弟子上前阻攔。
一時間,寂靜的場地突然吵鬧起來。
接引人走上前去,沉聲道:“何事喧嚷!”
幾個昆侖弟子有苦難言。
“師兄,這人一定要下山。”
“就是,攔都攔不住。”
“嘖,力氣還真大……”
接引人朝大漢望去,皺眉:“你要下山?”
石宴唐緊抿著唇,道:“我只是在等我家公子。”
周圍人一片哄堂大笑。
“他家公子?”
“這麼久沒上來,怕是早已放棄,回家去了!”
“這傻大個,有了仙途,還要什麼公子啊哈哈哈哈……”
接引人道:“你可清楚,時辰快到,你出了這山門,有可能再也進不來。雲梯艱險,你家公子可能早已經拋下你,回家逍遙去了!”
石宴唐撇撇嘴,固執的站在原地,說:“我家公子會上來的。”
“嗤!哪來的傻大個……”
“別管,等時間到了,看他怎麼辦。”
“沙漏……漏完了……”
接引人暗道一句冥頑不靈,放下手裡的沙漏,搖搖頭。
有厚重滄桑的聲音喊到:“三日已到!關——山門!”
只有石宴唐緊緊盯著山門,那縱雲梯所在的方向,目光熱切而堅定,仿佛有什麼將要出現。
近了,越來越近了。
“啊!”
一聲驚叫。
接二連三的驚訝聲響起。
“有人出現了!”
“快看!”
眾人皆驚。
從漸漸閉合的山門中走出一個少年,縱雲梯在他身後消失,天光明暗,韶華萬里,少年悠悠然然,步履輕盈。
明明是正午,少年卻帶著一身清涼的水汽,就像詩人潑墨而成的山水圖,又像是那天長地遠的昆侖白雪,滌盡污垢,滌盡一身塵埃。
只見少年垂下的眸子緩緩抬起,目光遙遙的望著他們,沉靜而悠遠。
“諸君安好。”
少年如此道。
——
長空萬里,霧靄蒼蒼。
這第二件事情,便是測試靈根。
八百二十四人,大部分會被分為外門弟子,靈根強的,會直接進入內門,而內門弟子的名額,不超過五十人。至於親傳弟子,更是難於登天。
石宴唐站在蕭白身後,傻笑著摸摸頭:“我就知道公子肯定會上來的。”
蕭白麵上高冷的嗯了一聲,內心的尾巴卻得意的快要翹起來。
小弟如此忠誠,他這個做大哥的怎麼可能拖後腿。
周遭人的視線似有若無的掃過來,蕭白面不改色。
他在想一個問題。
他的本體是只神獸,而神獸有靈根嗎?
作為天地的寵兒,如同當年的龍族一樣,它們還未出生的時候,便可以在娘胎裡修煉,成年後,修煉的速度更是一日千里,晉升沒有瓶頸。
既然這麼厲害,那應該是有靈根的……吧?
蕭白沉默了。
他開始有點想念系統的存在。
忽然人群一陣騷動,遠處有鶴鳴傳來。
眾人抬眼望去。
只見幾隻仙鶴振翅飛來,而那仙鶴之上,竟站立著幾個身影。
為首的藍衣白衫,溫面長髯,仙氣縹緲,左側一男子,浪蕩俠客裝扮,另有一曼妙女子,緊隨其後,其餘三人,皆是鶴髮童顏。
譁然聲越來越大,蕭白一眼望去,眾人眼中皆是狂熱的欣喜和嚮往。
連身旁的石宴唐,都可以感受到他內心不平靜的起伏。
自此刻起,眾人才恍然驚覺,他們的命運與普通人不一樣了。
修仙的大道已經向他們展開。
高臺中央坐落著一塊巨石,漆黑如墨,厚重滄桑。
此為——預靈石。
“第一位!蕭如是!”
有弟子喊道。
蕭白便看見一個不過七八歲的小姑娘走上高臺,火紅的衣裳,火紅的明眸,整個人看上去就是一團火。
小姑娘也不矯情,大方的接受眾人的注視,走到巨石前。
若說蕭如是這個人,其實她的靈根早已測過,她所在的家族是神木嶺那個神秘的蕭家。
蕭如是剛出生,便測出了變異火靈根的絕佳資質。
照理說這是天大的好事,但對於神木嶺,卻是有點尷尬了。
神木嶺的人,不論男女,只要測出靈根,均是木屬性,千百年來,無一例外。
這也是神木嶺最廣為人知的奇特之處。
然而這一傳統卻被蕭如是的誕生所打破。
火克木,二者碰到一起,簡直就是死敵。
這也導致了,蕭如是滿地爬的時候,就開始了她在神木嶺縱橫七八年無人可擋上拔老虎須火燒師兄弟的不歸路……
待她終於長至八歲,神木嶺的眾人終於老淚縱橫的將她送了出來。
蕭白見她將手置於巨石光滑的表面之上,只一秒,耀眼的紅光沖天而起!
距離近的人直接閉上了眼睛。
紅光整整持續了一分多鐘才漸漸消退,眾人才看見巨石之上浮現的幾個大字。
變異火靈根。
眾人還未回過神來,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下高臺,弟子才恍然喊了一聲。
“第二位!石宴唐!”
身旁人猛的一繃緊,蕭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莫緊張。”
你可是鍛金之體啊。
石宴唐點點頭,目光堅定的走上了高臺。
鍛金之體意味著什麼?
這樣說吧,百年之前曾有一人,以九靈劍體的資質成為昆侖掌門首徒,百年之後,他成為青年子弟中的第一人。
他就是樓啟。
而這鍛金之體,幾乎可以與九靈劍體相媲美。
蕭白雖不知樓啟是怎樣瞞過巨石的,但這資質卻是實打實。
金光崩裂的那一刻,蕭白笑了。
這一世,他們該走上不同的路了吧。
石宴唐從高臺之上下來的時候,還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他覺得自己的心快要飛起來。
恨不得馬上飛到他的兄長身邊。
然而石硯青並不在此處,他只能僵硬的走到蕭白身邊,忽的狠狠的抹了一把臉。
蕭白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錯。”
周遭人的眼神變了,神特麼不錯?那是鍛金啊!你以為大街上隨便撿的?!
石宴唐狠狠點了點頭。
他內心從未如此欣喜過,從小顛沛流離的生活讓他意識到,沒什麼是比強大更重要的。
而從今往後,他的兄長,將由他來保護。
——
八百多人,漸漸測試完畢,有了開始的蕭如是和石宴唐作鋪墊,後面雖出現了幾個單靈根和雙靈根,也沒引起多大的騷動。比起二人,他們差的太多太多。
“第八百二十四人,蕭白!”
所有人都齊刷刷的看過來。
他緩緩走上高臺,少年從容不迫的模樣映照在所有人的眼中。
這預靈石比昆侖宗的存在還要更為久遠,因果難尋,只秘史中留下濃墨重彩一筆。傳言當年昆侖仙宗的老祖走投無路之時來到此地,偶遇這塊石頭,在石頭旁不吃不喝是十三年,得悟大道,最終開創了昆侖。
此後千萬年,這塊石頭如同指路明燈一樣,矗立在昆侖頂上。
預靈石有三人多高,通體墨金般的黑色,厚重異常,似是經過風吹雨打的磨礪,石頭的表面不見一點瑕疵,光滑如鏡。
走到跟前,蕭白才發現上面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並不像是被人刻上去的,而像是從石頭裡面逐漸滲透了出來。
“請將右手置於此處。”
所有人的心神都被牽引,他們注視著一幕,或不屑或沉思。
他們不知道的是,今日過後,整個大陸將被重新洗牌,不知又會經歷怎樣的風雲變幻。
老一輩的退去,新生的力量開始登上歷史舞臺,他們如今只是懷揣著不知名的渴望,多年以後,有人得證仙途,有人泯滅於塵埃,天不遂人願。
蕭白伸出右手,只覺得面前的巨石有著一種特殊的魔力。
他有點手癢,迫切的想放出爪子在這石頭上撓出幾道痕跡來。
待事情解決後,便把這塊石頭挖回去磨爪子吧。
這種想法一出,不可抑制的在他腦海裡循環往復。
巨石幾不可見的抖了抖。
蕭白詭異的開始興奮,而在眾人的眼中,便是這少年微微一笑,淡定而從容。
蕭白的目光溫柔了幾分,看待巨石深情的就像在看待自己的愛人。
他緩緩的將右手,覆在巨石光滑漆黑的表面之上。
無論各種靈根,揀最好的給我上!
眾人瞪大了眼睛。
一息過去。
兩息過去。
五息過去……
巨石毫無反應。
這代表什麼?
無靈根!
雖說昆侖仙宗是先試煉再測靈根,也有明確的規定,登上山頂的,即便是沒有靈根,也可以留在山門分配個打雜的職位。
但他們都明白,沒有靈根的壓根不可能走過那條縱雲梯。
修仙界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無靈根不修仙。
因為什麼?因為沒有靈根的人,確確實實就是真的廢柴啊!
台下一片唏噓。
四個長老面色各異,滄海生面露一絲失望,他望向自己的小師弟,神色複雜。
秦九歌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仿佛這個結果對他並沒有造成什麼影響。
蕭白微微皺了皺眉,事實上他並不在乎靈根的事,他的本體不是人類,修煉這件事他壓根不擔心,他的目的也不在此,來昆侖只是為了看好樓啟這個隨時會暴走的*oss。
只要他能留在昆侖,他自有辦法接近他。
可是……果然還是應該把這破石頭挖回去磨爪子吧?
還可以磨牙。
思及此,蕭白露出一抹笑容,他正要收回手,巨石突然開始激烈的震動,連同蕭白腳下的地面都晃動起來。
從石底蔓延出數千數萬條銀色的絲線,順著密密麻麻的符文迅速包裹住巨石的全身,蕭白距離的最近,只看見無數白光從絲線裡滲透出來,白光越來越強,越來越刺眼,巨石抖動的越厲害,蕭白甚至有一種這石頭將要被光線擠的炸裂的感覺。
蕭白只有一個念頭:我的磨爪子神器!不要炸啊媽蛋!
只一秒,白光瞬間崩裂!強烈的光芒從石頭內部發出,直沖雲霄!距離近的人甚至掩住雙眸,閉不可視,刺眼得一片空白。
高臺之上,少年被光芒籠罩其中,連同巨石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光團。
許是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幾
息,白光漸漸消退,眾人才來的及看見高臺上的場景。
少年的手還覆在巨石上,靜美如蓮的面容露出微微的訝異,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巨石恢復成最初漆黑如墨的樣子,只是光滑的表面上,順著符文的銀絲慢慢勾勒出幾個大字。
上面寫的是:
天靈根。
☆、第16章 兩隻神受
蕭白微微睜大了眸子,望著面前的石頭,內心閃過一絲驚訝,他收回自己的手,銀色的絲線才漸漸消失。
頑石有靈。
這石頭也不知從何而來,何時就來了此地,時間長了,早就長成了天靈地寶。
蕭白望著自己的手,抿抿唇。
莫不是察覺到了自己要用它磨爪子的心思,被自己嚇的?
他很清楚,自己壓根不是人,又何來靈根一說。
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蕭白不知道的是,這一切,全都得益於他服下的那枚丹藥。
斂息丹。
他想要最好的靈根,丹藥便給他最好的靈根。
但是因為巨石已生靈智,有了自己的判斷力,它對斂息丹模擬出來的氣息遲遲不敢判定,這才耽誤了些許時間。
但它畢竟是個死物。
斂息丹最重要的能力不是收斂氣息。
而是偽裝。
——
滿座皆驚。
台下一片譁然,四位長老不可抑制的露出震驚的神色,事發突然,他們甚至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
掌門滄海生突的站起身來,呼吸了幾下才抑制住內心的波動。
那是什麼?那是天靈根啊!
上一位天靈根出現之時,恰逢上古戰役,那位大能,帶領著修士攻進龍族老巢,最終踏平龍穴。
傳聞大戰過後,他便破碎虛空,渡劫成功飛升仙界。
一個鍛金之體,一個變異火靈根,還有一個天靈根。
這代表著什麼?!
這些千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卻冥冥中聚集到了一起,可以預料到幾十年後,昆侖仙宗會壯大到各種地步。
整個大陸的新生力量都將被重新洗牌。
四位長老久久不能語。
只有秦九歌始終保持著他放蕩不羈的笑容,目光掃過他的同門師兄,勾起唇角。
“九歌在這裡,就先多謝各位師兄割愛了。”
眾人面色一僵。
剛剛的震驚還未褪去,面上才露喜色,就被戳了心窩子,一瞬間複雜異常,臉上的表情格外扭曲。
天靈根交給小師弟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掌門酷愛把你說過的話收回來!
把他交給我啊啊啊啊!
——
秦九歌的住處,恰恰是整個昆侖最寂靜最偏僻的地方。
繞過羊腸小徑,曲徑通幽,已經快接近整個昆侖的最深處。
引路的小弟子暗暗歎息了一聲,目光憐憫,心裡想著,這麼高的天資,最終卻跟了能力最差的一個,這秦師叔,幾十年都歸不得一次宗門。
“小師兄,請往這邊走。”
蕭白麵無表情的跟上去。
他一路上想了很多很多。
想到系統想到樓啟想到變態的秦九歌。
又有誰能想到,這個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修為始終不得精進的人,會成為後世最為強大的占星師。
按照劇情發展他應該在男主成功激發龍血後才出現,所以那日在街上他要給他卜卦之時,蕭白才未能認出來他是誰。
昆侖仙宗的上一位掌門,將昆侖交給了滄海生,將輔佐之位交給了四位長老,卻將自由和畢生所學,交給了秦九歌。
這件事,連滄海生也不知道。
蕭白一點也不想跟秦九歌這個神經病接觸,雖然他還未像原著中後來那麼癲狂,可現在也算個小變態了好嗎!
石宴唐被收入三長老座下。同為金靈根,那三長老沒能教他的。遠比他想像的要多的多。至於石硯青,他來時已經讓人將他接往石宴唐身邊。
他抿抿唇,忽的一眼撇到遠處雪峰頂上站立的黑影。
內心一悸,蕭白連忙查看識海,只見那黑珠穩穩的停留在原處,恍若死物。
蕭白停下腳步,如果他的感覺沒錯,剛剛黑珠好像動了一下……
引路的弟子疑惑的望著他。
蕭白抬眼看向遠處的雪峰:“那是什麼地方?”
“小師兄是問渡厄涯?”
蕭白:“渡厄涯?上面為何有個黑影?”
引路人一愣,然後笑了笑:“小師兄剛來可能不知道,您看到的那個黑影,是掌門大弟子,樓師兄。”
修仙者耳聰目明,但相距這如此遙遠,他卻能一眼看到樓師兄的所在,思及此,引路的弟子越發恭敬了。
其實他只是想多了,要不是黑珠,蕭白哪管什麼黑影白影。
“樓師兄時常會在渡厄涯修煉,那地方,一般人都不會上去,樓師兄也不喜為人所打擾。”
“算及今日,樓師兄在那兒閉關已有一個月之久。”
腦海中的黑珠又跳了一下。蕭白眨眨眼,忽的柔聲道:“那你可知樓師兄什麼時候下來?”
引路的弟子不過二八,被他這麼一望,頓時紅了臉,直愣愣的結巴道:“不,不知道……”
蕭白渾然不覺,只微微一笑:“若是師兄出關,勞煩師弟通知我一聲。”
早日完成任務,早日遠離這些變態啊!
渡厄涯上,飄飄灑灑的雪花飛揚而下。明明山下是春暖花開,山頂卻如同隆冬一樣寒冷。
那黑影已經在此站了數日之久了。
他手中拿著一把長劍,劍指地面,冰冷的雪花將他掩蓋成一個雪人。
他的姿態越發永恆。
忽的有什麼顫了顫,雪人慢慢睜開眼,就像是電影裡的慢動作似的,露出一雙漆黑如墨的雙眸。
深沉,靜寂,無所歸。
他又緩緩的閉上了。
——
蕭白跟著引路的弟子到了住所,說是住處,不過一室大小,只要忽略它的破敗程度,乾淨倒是挺乾淨的。
蕭白:呵呵。
引路的弟子尷尬的撓撓頭,道:“秦師叔許久未回來,這地未曾修繕過,原本是派了弟子來的,但是師叔說身處茅廬接天引氣,便把他們都趕回去了。”
蕭白:……
他已經不想說什麼話了。
弟子交給他一個儲物袋,裡面放置了換洗的衣物,辟穀丹和身份權杖。
“秦師叔吩咐讓您待會兒去見他。另外小師兄別忘了明日晨時要拜見掌門。”
蕭白點點頭,送走了接引的弟子,他將衣物整理好,往秦九歌居住的地方走去。
越往深處,簡直像走進了大山裡,草木旺盛,靈氣竟十足的充裕。
昆侖仙宗雖地處北陸,照理說該是冰封千里,然而歷代掌門也不知用了什麼秘法,才將仙宗的大部分地方都維持成了這生機勃勃的樣子。
周遭靜謐無人,穿過高大的木林,蕭白才看見了秦九歌。
他正坐臥在屋簷之上,左手拎著一壺酒,揚起的酒光在月華映照下閃閃發亮。
蕭白又看了眼房子……嗯,比他的還破。
他喚了聲:“師尊。”
“你來了。”秦九歌翻身飛下屋簷,酒壺在他手裡吊兒郎當的轉動,身前的白衫還濕了大半,隱約可見嫩白的肌肉。
蕭白默默的收回目光,心裡狂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秦九歌卻不理會他的小心思,忽的將酒壺一扔,猛的抓住他的手,眼裡燃燒的火光比月華還亮。
“為師已等你許久。”
秦九歌有三好,好酒好畫好美人。
他威名極盛之時,世人稱他為酒仙,他一生為了追逐美的極致,直到後來行至癲狂。
原著中作者並沒有提起這個占星師的隕落,只提及他浪跡在江川湖海,再無所蹤。
至於蕭白為什麼說他是神經病。
呵呵。
“站那兒。”秦九歌指著一處地。
蕭白一眼望過去,只看到光禿禿的牆壁和幾近快要腐朽的窗簷。
他走近站著。
秦九歌:“別動。”他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長桌,隨手鋪出一個空白卷軸,不一會兒,筆墨紙硯全齊了。
蕭白幾乎可以看見他眼底瘋狂的火光。
誰又能想到,秦九歌愛美人,卻更愛畫美人。
蕭白忍不住雞皮疙瘩四起,拔高了聲音:“師尊……”
“閉嘴!”
蕭白:“……”
他默默的安慰自己,這還不是後世那個以美人骨為筆用美人血作畫的瘋子這還不是瘋子這還不是瘋子……
(ノ=Д=)ノ┻━┻!
一個時辰後。
畫成。
秦九歌放下筆,嘴角掛著一絲溫柔的笑意,畫中人倚靠在窗邊,月華似練,他眉眼低垂,神情悲憫,恰如佛祖手中那一朵濁世青蓮。
美人猶似畫中仙。
秦九歌用手撫上畫上那張俊秀的臉,眼底的溫柔幾乎可以化成一灘水。
“為師會將你永遠保存下來的。”
他這樣道。
蕭白渾身毛一炸,差點想翻窗逃走,腳底的寒意直沖腦門,雞皮疙瘩爬滿了他全身。
這就是個神經病啊臥槽!
秦九歌癡迷的看了好一會兒畫,這才想起來還有個人在場。他掀起眼皮望了一眼,疑惑道:“你還沒走?”
蕭白:“……”
呵呵。
他立馬轉身想要逃跑。
“等等。”
只一秒,秦九歌就到了他的眼前。
蕭白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師尊可還有事?”
變態!死變態!
秦九歌上前靠近他一步,蕭白猛的倒退三步。
秦九歌:“……”
蕭白繼續瞪著一雙無辜的貓眼的望著他。
秦九歌忽的笑了,道:“你且放心,為師對你不感興趣。”
蕭白眨眨眼:“我自是相信師尊的。”
秦九歌:“為師只對你的臉感興趣。”
蕭白:“……”
變態啊!
在秦九歌揚言要閉關十日之後,蕭白被趕出了門外。臨走時他甩給蕭白一張權杖,並叮囑:“有了這權杖,藏書閣的修煉功法隨便看,看不懂去找你幾位師叔,別來煩為師!”
蕭白拿著權杖,面無表情的呵了他一臉。
他沿著來時的路走回去,直到看見了那白雪皚皚的渡厄涯。
蕭白猶豫了下,終於還是一咬牙,抬腿便往涯頂而去。
越往上越難爬行,積雪浸沒了腳底。周遭全是風雪的呼嘯聲,空無一人。
蕭白打了個冷顫,收緊了衣服,呵出的氣成了一團白霧,睫毛上染了寒霜。
他抬眼看了一下涯頂,卻沒有看見預料中的人影,他微微垂下眼瞼,再一次踏出腳步。
風雪漫天。
☆、第17章 三隻神受
渡厄涯上。
“傳承果真毀了?”一個聲音道。
樓啟並未回答他的問題,他皺了皺眉,音色涼薄:“你不該來這裡。”
那人輕笑了聲,似是毫不在意。
“那老怪物正急著為你準備婚事,哪顧得上此地。”
“況且,本尊還沒怕過什麼。”
那人的身影在風雪中陡然出現,竟是魔尊殷無常!
他的身上卻不見一絲魔氣,若不是爬上臉的魔紋,怕是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殷無常勾起唇角,戲謔道:“聽說那瑤池靈女,貌美的很。”
“紅顏枯骨。”樓啟將劍放置眼前,雪花落在劍鋒上,轉眼被切成兩半。
“無論娶的是誰,於我而言,並沒有什麼不同。”
殷無常“嘖”了一聲:“你這人,好生無趣!”
他眼珠一轉,忽的又笑了,道:“本尊就等著你栽跟頭的那一天。”
二人都未曾想到,這句話在不久後,便一語成讖。
然而此刻樓啟只是微微皺眉,道:“你有心思,不如去往西北邊境,那地魔氣肆虐,早已不受你的管制。”
魔尊嗤笑一聲:“那些不安分的老東西!他們以為本尊不知這其中的貓膩,最近動作越來越大。”
他輕笑一聲,嗜血而狂妄。
“本尊偏不讓他們如意。”
突然,有什麼人踩在白雪上的“哢擦”聲,這聲音在漫天的風雪呼嘯中幾不可聞,偏偏在場的二位都是怪物。
殷無常舔了舔唇角,鮮紅的舌頭在白雪的映照下更顯驚悚,他遙遙的望著遠處,笑得格外動人:“來,讓本尊看看,是哪裡來的迷路的小貓咪。”
樓啟並未多言,他甚至沒有望向聲音的所在,只眼神淩厲了幾分,左手一揚,飄灑的風雪如同利劍一般飛了出去。
遠處的小山坡呼嘯一聲。
有什麼東西滾了下來,白色的,小小的,若不是因為它滾動的速度極快,幾乎要與這地面融為一體。
那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雪團。
忽的,雪團動了動,像碎裂的蛋殼一樣,一個毛團子從裡面艱難的伸出了四隻小短腿。
毛團不過手掌大小,風雪太大,吹得它跟喝醉了似的,左歪又拐轉了好幾圈,暈暈乎乎。
“砰”的一聲輕響,它整個身體砸進了雪地。
也不見殷無常是怎麼動作的,只一瞬間,毛團便被他抓在了手裡。
他輕笑:“呦,還真是一隻迷路的小貓咪。”
毛團——也就是蕭白,看著魔尊那張放大的臉,不忍直視的歪頭,抖了下身子,軟軟的叫道:“喵嗷?”
魔尊那張豔麗的臉就如同一個男人畫了妝塗了眼影什麼的,突然距離他這麼近,威力不亞於核武器。
他原本只是想接近一下男主,沒想到卻看到了兩人共商大計的一幕,最為苦逼的是,他竟然還被發現了!
情急之下,他變回了原形,事實證明,這真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蕭白用爪子拍拍他的手:“喵嗷!”放開我!
殷無常提溜著他的小身子,笑眯眯:“脾氣還挺大。”
“偷聽本尊說話,還想走?”
蕭白猛的停下拍他的爪子,一臉無辜:“喵?”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啊喵~
殷無常:“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蕭白渾身一激靈:“……qaq”
風雪越來越大了。
樓啟靜靜站立著,這一切發生的事情似乎都與他無關,他淡漠著聲音:“你該走了。”
殷無常總算大發慈悲的放過手中的毛團,道:“嘖,真沒人性。”他隨手將蕭白往雪地裡一扔:“這小東西交給你處置。”
蕭白猛的被摔到地上,即使地面有白雪覆蓋,也疼的他眼淚汪汪。
他顫顫巍巍的爬起來,嗚咽一聲。
周圍已經沒有魔尊的身影。
只剩下那個男人。
樓啟伸出手:“過來。”
蕭白遲疑了下,支愣著腦袋沒有應。
樓啟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收回手,轉身離開。
身後的毛團氣憤的狠狠跺腳,這跟說好的劇本不一樣啊喂!
你難道不應該走過來抱著本大人嗎!
他一咬牙,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
如同當初第一次見面一樣。
——
涯上有個山洞。
山洞內並不黑暗,牆壁上鋪滿了銀白色的冰晶,依稀可見冒出來的寒氣。
蕭白抖了抖身子,冷的直打顫。
不多久,便走到洞內深處,裡面什麼都沒有,一覽無餘。
男人將劍放在身旁,盤腿坐下,閉上眼睛。
蕭白縮在一旁,牙齒“嘰咕嘰咕”響,他等了一會兒,見男人紋絲不動,磨磨蹭蹭的靠了過去。
一步,兩步,爪子已經撥到了男人的衣服。
樓啟依舊閉著雙眼。
蕭白抬起凍僵了的小爪子,輕輕搭上了那人的大腿。
蕭白:“(≧▽≦)”
溫熱的觸感傳來,他一興奮,就滾進了男人懷裡,還恬不知恥拿貓臉蹭了蹭。
嗯……好像有什麼東西鼓鼓的……
蕭白猛的一抬頭,滿臉驚悚。
他剛剛用臉蹭了什麼?!
開玩笑的吧?!
蕭白震驚的瞪著眼睛,輕輕將兩隻爪子從那人不可描述的部位拿開,用兩隻後腿站立,小心翼翼的抬頭瞄了一下,便看見了男人那張殺氣騰騰的臉。
蕭白:“……qaq”
樓啟無情的望著他,聲音冰冷:“我想,我們要好好談談,”
寒氣逼人的山洞內,一人一貓靜靜對峙。
樓啟伸手提住他毛絨絨的後頸:“說話。”
蕭白:“喵嗷?”
冷漠的聲音響起:“那日你如何從幻境中逃出來。”
蕭白:“嗷?”你說什麼我不懂啊。
他無辜的眨眨眼睛,四隻短腿無力的下垂著,無比順從的姿態。
樓啟望著他,冷笑:“那我們來換個問題。”
“我的衣服在哪兒。”
蕭白:“……”
樓啟將他放下,居高臨下的面容顯得格外淡漠,他撓撓蕭白的下巴,似是不經意道:“誰脫了我的衣服,我便扒了他那層皮。”
蕭白:“嗷嗷嗷!”
臥槽我不過脫了你一件外衣!
樓啟:“呵,現在可會說話了?”
蕭白憋了半天。
他瞪著濕漉漉的圓眼,試探性的直起身子,抬起腦袋在男人下巴上蹭了蹭。
qaq他為數不多的節操啊。
忽的,他像想起了什麼,從男人身上跳下,“喵喵喵”一通亂叫,兩隻前爪抬起,像人一樣站立著。
樓啟微微皺眉:“你想說什麼。”
蕭白轉了幾圈,低頭用鼻子拱了一團雪出來,再用爪子扒拉扒拉,不一會兒,一個勉強跟他爪子差不多大坑坑窪窪的圓球出現。
他指指雪球,期待的看著樓啟。
樓啟眼裡閃過驚訝,他心裡有個答案呼之欲出,卻遲遲說不出口。
良久,才聽見他隱在黑暗中的聲音:“黑珠?”
蕭白興奮的點點小腦袋,兩邊的鬍子隨著他的動作一翹一翹的。
他拍拍雪球,忽的一口吞了下去,涼得他從尾巴炸到頭頂,跟過了電似的。
他眼淚汪汪的指指自己的嘴。
此時樓啟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驚訝形容了,他冷漠的面容都有些崩裂。
“你是說,那黑珠被你吃了。”
無論如何,傳承沒有被毀,應該算是好事……吧?
他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詭異的複雜:“所以那時……你是想要將黑珠拿給我?”
“都是……為了我?”
為了你?蕭白猛點頭,對對對,要不是為了你,老子至於連命都不要嗎!
蕭白的小肉掌拍拍自己的頭,撲到他身上,滿心滿眼的都是信任與期待。
快幫我把這鬼東西取出來誰知道它在我腦子裡會不會變異啊媽蛋老子還等著你變回龍大殺四方踹走白蓮花一統天下啊!
至於系統說的拯救世界跟隨劇情發展……
呵呵,那是什麼鬼。
蕭白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他就像要將自己當年看小說時的憋屈一起發洩出來似的,恨不得馬上讓主角走上人生巔峰!
被蕭白這樣看著,樓啟伸出手揉了揉它的頭,然而他並沒有拿下來,只微微閉上了雙眼。
蕭白配合著一動不動。
許是過了很久,樓啟放下自己的手,睜開眼睛。
蕭白依舊期待的望著他。
樓啟的眼中罕見的閃過一絲茫然,他微微避開蕭白的目光,道:“我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蕭白一愣。
他伸出兩隻爪子扒拉著樓啟的手往他的腦袋上放,蹭來蹭去頭上的毛都快禿了
。
“喵嗷~”你再試試看,不可能沒有啊。
然而樓啟卻沒有再次嘗試,他的神情重歸淡漠,目光沉靜無波。
他望著蕭白道:“這件事不可與他人說起,會惹來殺身之禍。”
蕭白鬱悶的將頭轉過去,用身子對著他,一頭栽進雪裡。
這年頭,想還債都還不回去。
然而樓啟卻誤解了他的意思,以為他辛辛苦苦拼了命拿回來的傳承卻沒有派上用場,所以感到委屈。
他的目光柔和了幾分。
若是蕭白知道,一定會呵他一臉,然後表示,男主你真的想多了。
這真是個美好的誤會。
樓啟並不是個好人。
可以說蕭白做了一個很正確的決定,他以獸類之身待在樓啟身邊,若他以人類的身份,樓啟斷然不會輕易讓他接近一分。
他對蕭白是有好感的。
但這都建立在他跟他出生在同一個故鄉。
那片土地曾經生活著他的家,他的親人,他所有的記憶。
這導致他在看到蕭白的第一眼,便本能的將他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但這只是相對於它只是只無害的小毛團而言。
他始終還是冷漠無情的龍君。
夜色漸漸深了。
樓啟忽然想到當日仙霖幻境的情景。
他的手不自覺的摸上縮在他腿上的那個毛團。
那日的一切,他都看見了。
無論是蕭白差點搶走傳承,還是蕭白不知死活的跳下冥火。
他都看著,像個旁觀者,冷酷而漠然。
他都沒有阻止。
樓啟本以為這毛團是為了自身的修煉,他甚至惡意的想著:看吧,沒有什麼是不自私的。
他的表情越發淡漠。
雖然最後他決定放蕭白一條命,任憑這小傢伙自生自滅。
這是他僅存的良知。
然而事情卻再一次不受他的控制,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小傢伙不顧生命都要拿到傳承,卻是為了他。
不是為了修煉,不是為了長生。
僅僅是為了他。
這種想法在他內心瘋狂的滋長,並且越來越無法抑制。只要一想到這點,他幾乎興奮到顫抖。
樓啟想起那日毛團跳下冥火的背影。
渺小,卻義無反顧。
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他垂下眼瞼,掩飾住裡面的瘋狂。
這種感覺很陌生,而且似乎會成癮,樓啟拼盡所有意志,才壓下這股躁動。
殺了他吧。
殺了他,一切會重新回到你的掌控,並且,他的身體裡存在著傳承。
有個聲音這樣道。
樓啟目光平靜,手指似有若無的掠過毛團的脖頸。
只要輕輕一捏。
哢擦。
傳承便是你的。
多麼脆弱的小傢伙。
“喵嗷?”毛團叫了一聲,疑惑的抬頭看著他,似乎在問,怎麼了?
黑黑的圓眼睛信賴而無辜。
樓啟垂眸,收回手指轉而揉揉他的腦袋。
“毛團。”
蕭白耳朵動了動,倏的一下立起來,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手。
“喵嗷!”老子叫蕭白!不叫什麼毛團!
這點力對於樓啟跟撓癢癢一樣,他任憑蕭白在他手上肆虐,道:“不喜歡這個名字?”
蕭白:“嗷!”不喜歡,當然不喜歡!
似是有人低低的笑了聲,而後有男人磁性的嗓音響起:“待你修為提升,可說人言,便隨你取什麼名字。”
蕭白一愣,猛的抬頭,呆呆的看著那個男人。
那是笑吧?
臥槽那真的是笑聲吧?!
他竟然有了女主角才有的福利!
樓啟見他瞪著圓眼震驚的望著自己,眸色深沉了幾分。
“蠢貓。”
若是仔細聽,還有一絲無奈在其中。
蕭白:“……”你才蠢!你全社區都蠢(t^t)!
他又想到了什麼,立起的耳朵倏的一下耷拉下來。
口吐人言什麼的,除非他變回人身,三百年他都沒能說出一個字啊!
樓啟卻誤以為他這是喪氣了,他垂下眼瞼,語氣依舊淡漠。
他說:“莫要放棄,我會陪著你。”
到時,我便再不是孤身一人了。
他看著懵懵懂懂的毛團,面上無波,心裡卻這樣想著。
☆、第18章 更狗糧(捉蟲看過的小天使看)
事情發生在很多很多年以後。
蕭白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額頭多了一個小紅點,他擦了擦卻抹不掉,腦洞大開的想是不是長痘了?
話說成仙了還長痘?
過了幾日,紅點越來越鮮紅,仿佛滲進了他的皮膚裡,配上他那張陽春白雪的臉,就好似眉間一點朱砂,簡直羞恥。
本喵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娘炮的東西!
他慌忙去找樓啟,給他看額頭:“你看你看,這什麼東西,去不掉。是不是誰給我下咒了?”
樓啟摸摸,低頭親了一下。
正好吻在那顆朱砂上。
蕭白蹭的一下蹦出老遠!他捂住額頭,炸毛:“老流氓!我去找師傅去!”
樓啟失笑。
這小傢伙,一生氣就要晾著他好幾天,得趕緊哄回來。
他正要追上去,身旁卻來了一人。
魔尊拎著酒,仰頭灌下一口,長髮順著風烈烈作響。
他歪頭笑了聲:“要來嗎?”
樓啟不可察覺的皺了皺眉,道:“酒入穿腸。”
魔尊不以為然,搖頭晃腦道:“非也非也,一醉解千愁,我總算明白秦九歌為何酒不離身了。”
樓啟不言,走出幾步遠才聽得他遙遙道:“逃避不是問題。”
魔尊低低的笑,笑聲越來越大,而後竟笑出眼淚來。
“逃避,好一個逃避……樓啟你又能比我好到哪裡去。”
樓啟閉目,身子顫了下。
“若是可以,我寧願他永遠不要想起來。”
那種痛苦,他一個人承受。
身後靜默了一瞬,而後再次傳來聲音。
“他眉間的那個紅點是什麼。”
樓啟停下腳步,卻不轉過身來,只停留了一秒,再次抬腳向前走去。
就在魔尊以為他不會再回答的時候,那人淡漠的聲音從遠風裡傳來,似有若無。
“那是我的心頭血。”
魔尊一愣。他用手擋住眼睛,大口的喝烈酒,大聲的笑。
“樓啟,你永遠比我狠絕……”
如果當年,我也如你這般決絕,現在定不會這麼難過。風散了,雲清了,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歡喜,有人悲哀。天道好迴圈。
贈爾心頭血,與子同所歸。
這樣天上地下,無論你去了哪兒,我都能找到你。
——
蕭白在前面慢慢走,樓啟在後面緩緩跟。
旁邊冒出一個蘑菇頭,兩個蘑菇頭……成百個蘑菇頭……
“龍君又惹大人生氣了。”
“哎別擠,讓我看一個……”
“打賭這次幾日和好,我賭一天!”
“我賭半天!大人生氣都做不得數的!”
蕭白猛的轉頭朝它們一齜牙:“看什麼看!再看我吃了你們!”
一群蘑菇頭尖叫一聲,頓時撒開腿鳥獸作散。
有人上前牽住他的手,蕭白掙脫了下,沒掙脫開。
他氣的毛一炸,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你知道什麼叫*嗎!你這和監控有什麼區別?”
樓啟望著他,一字一句道:“我不介意你對我做同樣的事情。”
蕭白一噎,老血都要吐出來。
樓啟低頭吻住他,深深淺淺,竭盡纏綿。
旁邊再次冒出一個蘑菇頭,兩個蘑菇頭……目測一大群蘑菇頭正狂奔而來。
樓啟右手揚起,黑色的長袍將他掩入懷中,從遠處望去,只能看見一人低著頭,左手擁著什麼,站立如礁石。
蓬萊又開始下雪了。
飄飄灑灑,毫無預兆。
白色的雪落到樓啟的頭頂,肩頭,眉眼。他閉著雙眼,睫毛都染上了寒霜。
唇舌交纏,輾轉反復的深吻,還有兩個身體緊擁在一起炙熱曖昧的呼吸。
蕭白被他攏入懷中,靈魂都仿佛要被他碾進身體。
一吻閉,樓啟滿身風雪,蕭白乾淨如常。
“落雪了……”
蕭白微微訝異,伸手幫他撫去眉尖睫毛的白色。
樓啟抓住他的手扣上自己的胸口,搖搖頭:“無礙。”
“這裡,很熱。”
掌心下,是火熱灼燙的心跳聲。
——
世人都道:蕭白仙君以身飼魔,以一己之身墮入龍君魔掌,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更免去了修仙界的滅頂之災,大善。
世人又傳言,那龍君生的是青面獠牙,小兒見之啼哭,百鬼聞之喪膽,他早已覬覦仙君美貌多年,並將之囚禁于海外的蓬萊。
無數仁人志士前赴後繼,不辭勞苦的探尋去往蓬萊的道路,幻想著勇鬥惡龍拯救仙君,卻無一人覓得尋蹤。
很快,流言越傳越廣,越傳越離譜。連那龍君還是昆侖大弟子時就對當時還是個純潔的少年的仙君圖謀不軌的事蹟都抖了出來。
一時之間,大街小巷,人手幾本《物種不同怎麼相愛》《愛他,就要囚禁他》《巨龍的嬌俏小公舉》《媳婦要從娃娃抓起》……
甚至還出了孤本小黃圖。
眾人看的是淚雨婆娑,欲罷不能,恨不得親眼見證這一場不同物種之間的愛恨糾葛,虐戀情深。
有少年嘀咕:說不定二人根本就是兩情相悅,是你們腦洞太大,得治!
再說人仙君願意,關你們什麼事兒?
少年的這一番話很快便淹沒在眾人的唾沫星子之中。他不敵眾口,只好躲著那些人憤慨的目光灰溜溜的逃走。
他明日還得上昆侖,只盼測出個靈根,日後出人頭地,得證仙途。
少年一個勁的往家趕,忽的腦中一痛,差點摔了個倒栽蔥。他連忙停下腳步,揉揉腦袋,那疼痛又好似幻覺一閃而過,他疑惑的搖搖頭,便拋之腦後。
少年身後,古色古香的樓閣之上,一個人影慢慢收回手。
那人生的是高大挺拔,俊美無鑄,正是眾人口中的龍君——樓啟。
他身旁的手下想笑又不敢笑,憋的臉漲通紅,異常怪異。他對自家龍君的所作所為深刻表示不恥,就因為聽到一句兩情相悅便傳授那少年功法什麼的,簡直忒不要臉!
那些人明明都說龍君是得不到蕭白大人的心也要佔有他身子的變態哈哈哈哈哈哈哈
樓啟揮了揮手,手下立馬如蒙大赦的跑了出去。
這下又有料跟兄弟們說了哈哈哈哈哈
樓啟對自家手下的心理一無所知,他撩開珠簾,走進裡屋,看見坐在軟榻上的人,眸中露出暖色。
“在看什麼?”他問。
蕭白捂住肚子,身子一聳一聳的抖動,幾乎要抽成羊癲瘋。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幾乎要笑出眼淚來,還硬撐著把書往樓啟那兒扔了過去。
樓啟接過書,一看書名,臉色噌的黑了下去。
《巨龍的小嬌妻》。
蕭白又甩過來一本。
《我在巨龍手下拯救仙君的故事。》
竟然還出了同人!蕭白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樓啟揚手將那本灰飛煙滅,臉色陰沉的可怕。
“很好笑?”
蕭白猛點頭,忽的撇見他的神色,連忙噤了聲,收斂笑意裝模作樣的搖了搖頭。
如果忽略他抽動的嘴角的話。
他輕咳了咳,義憤填膺道:“這都誰寫出這種不符合實際的東西!”
樓啟淡漠著眼望他,意思是,說,你繼續說。
蕭白果真繼續說了,說得抑揚頓挫,酣暢淋漓。
“傳聞不可信,我與你明明是順應天道水到渠成,囚禁什麼鬼?!還有這本,《我與巨龍不得不說的故事》,這是自傳?老子從沒寫過這種東西!本大人才不會嚶嚶嚶的在你身下哭泣!”
他猛的一拍桌子,倒真有些惱羞成怒的樣子。
樓啟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忽的傾身上前將蕭白扛在肩頭往窗戶走去。蕭白還未回過神來,便被壁咚了個滿懷。
“嬌妻?”他故意對他耳語。
蕭白被他溫熱的呼吸蹭的有點癢,不由得縮了縮身子,面上鎮定:“老子是男的。”
心裡恨不得糊他一臉。
樓啟淡淡道:“你既然如此喜歡這書中的內容,不如我們實踐一番。”
“倒也有趣。”說罷,他惡意的將蕭白壓在牆上狠狠頂了頂。
蕭白面色一僵,感受到那人的孽根迅速變大變石更,滾燙的熱度昭示著存在感。
蕭白用力推了一下他肩膀,沒推動。他默默咽口水,真誠的眨眨眼睛:“不,我覺得我們只要觀摩就好,不需要實踐。”
樓啟靜靜的看著他,目光沉不見底。他一隻手扣住蕭白不安分的手腕,另一隻手已經伸進他的裡衣。
“不實踐一番,怎能辜負他們的好意。”
一語閉,他已將蕭白壓在牆上,狠狠吻下去,唇舌第一時間席捲口腔,唾液交纏,樓啟勾起他的舌頭吮吸,力氣大到要仿佛將他吞進肚子裡去。
“騰雲蛟龍……”他順著蕭白的輪廓舔舐下去,嘴角的銀絲帶出一種*的氣息。
他輕輕的吮了一下蕭白的耳垂。
“還是觀音坐蓮……”
他的手已經滑進了蕭白的底褲。
“你說,哪種姿勢好。”
“嗯?”
蕭白閉著眼,恨不得暈死過去。
……
斷斷續續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交雜在一起,伴隨著男人似乎永無止境的頂撞,空氣中都染上了那種發:情的味道。
男人的身材高大挺拔,懷中抱著的少年被他身軀掩蓋的嚴嚴實實,只兩隻白嫩修長的腿掛在他的腰上,隨著他兇猛的動作起起伏伏。
蕭白緊咬著唇,眼角沾上了情:欲,微微紅著,還滲出了淚水。
“不……不要在這裡……”
他的身旁,便是大開的窗戶,從上往下望去,能看見熙熙攘攘的行人和明媚動人的春光。
他只覺羞恥,這種姿勢……
樓啟從他脖頸間抬起頭來,眼神火熱滾燙的像一隻吃人的猛獸。他的呼吸噴灑在蕭白的臉上,聲音低啞:“他們看不見。”
龍性本淫。這一場大戰,非有三天三夜不肯甘休。
“叫出來。”他狠狠的用石更的發疼的炙熱頂了上去。
蕭白悶哼一聲,緊咬著唇就是不洩露一點呻:吟。
他想起樓啟死死將自己釘在牆上的那股狠勁,忍不住小小的嗚咽了聲。
這哪是做:愛,這分明就是人形打樁機。
☆、第二波狗糧
數日前,也不知龍君從哪兒弄來一棵連理樹,栽在蓬萊島的入口處,那連理樹被龍君以靈力催發,一夜之間便長大大,樹冠遮天蔽日鬱鬱蔥蔥,枝椏甚至延伸到了島嶼中央。
不久,連理樹便被山精佔據,連龍君冰冷兇殘的面容都沒能阻止他們在樹上安家的狂熱衝動。
龍君在樹下站立如青松,長劍在手,磅礴的氣勢洶洶如潮,龍族的威壓震徹天地。
他望著面前巨大的連理樹,面容冰如寒霜,道:“下來。”
樹上不見人影,只枝椏抖啊抖,葉子“唰唰唰”的往下掉,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樹被嚇得直打顫。
樹冠中一隻又一隻乳白色的蘑菇頭蜷縮著,嚇的一把將自己的頭縮進身子裡,看起來就像一隻無頭鬼。
他們掏出自己快蹦出來的心緊緊捂在手中摸摸安慰,生怕自個的心都被嚇的跳了出去,即使被那威壓打的不敢露面,還是強忍著恐懼道:“不,不……下!打死我們也不下去!”
斷斷續續的反抗聲從樹上傳過來。
“龍君欺負人!我們要告訴蕭白大人,讓他另找伴侶。”
“對!找伴侶!”
“龍君還不允許我們跟蕭白大人一起睡,天天晚上卻還賴在大人那兒,簡直忒不要臉!”
“對!不要臉!”
樓啟身上的冷氣幾乎要凝成實質,手中的劍都發出寒光。
蕭白在他身後笑的前俯後仰,不能自拔。他以為樓啟要帶他來看什麼好玩兒的東西,連理樹是好的,他還稍稍的感動了一小會兒,結果樹上蹦出來一個蘑菇頭,兩個蘑菇頭……無數個蘑菇頭瞪著無辜的大眼睛望著他們。
溫情的氣氛全被破壞。
哈哈哈哈哈哈哈……
蕭白捂住肚子,艱難的指指樹上那群不明生物,忍笑道:“他們也是送給我的?”
回想起樓啟當時一瞬間黑如烏雲壓頂的神色,蕭白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明白對方的初衷是好的,可是還是很搞笑哈哈哈哈哈哈。
樹上那群蘑菇頭還在不要命的嘰嘰喳喳,仿佛有了底氣似的,一個接著一個開始聲討龍君。
“上回我鑽大人床底的時候還看見龍君把大人壓在身下這樣那樣呢!太兇殘!大人都哭了……”
“對!太兇殘……等等,這樣那樣是什麼?”
“笨蛋,就是造娃娃。”
“娃娃?!大人肚子裡有娃娃?!”
“今早我還看見龍君把大人剝光了,像剝雞蛋一樣。”
“那大人肚子裡豈不是有很多娃娃?!”
一大群蘑菇頭面面相覷,嚶嚶嚶的一口將自己的心吞了下去,哽咽幾聲:“大人簡直太可憐。”
蕭白:“……”不!等等!你們到底腦補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一口老血梗在喉嚨裡,瞬間笑容僵硬在臉上,恨不得將這群偷窺狂一腳踢出蓬萊。
他轉頭惱羞成怒的望向樓啟,那人輕咳了咳,給他順毛,安慰道:“他們不敢看。”
蕭白:“……”他回去就給房子下禁制,還要防止這個隨時隨地發:情的蠢龍!
樹上一群蘑菇頭暴露了自己的老底,扒拉著樹葉,眼巴巴的望著他們,圓溜溜的大眼睛好不可憐。
蕭白撫額,他心軟了軟,搖搖手:“罷了罷了,下不為例。若是誰再偷窺我……咳,便把他交給龍君。”
山精們抖抖身子,委屈:“要不是龍君不讓我們跟大人住一起……”我們又怎會偷溜進去。
蕭白望向樓啟,躊躇道:“要不,就讓他們住在這兒?”他指指龐大青蔥的樹冠,山精們立刻“唰”的一下瞪大眼睛。
樓啟揉揉他的腦袋,眼裡閃過一絲無奈,道了聲:“好。”
他找了許久許久,才從萬里之外的青芒尋得這棵連理樹,那時這只是一根枯木枝,有人告訴他,另一棵已經死去,這棵也活不長,見他是有緣人,便贈與他。
若是有一天他能將這棵連理樹救活,那麼它的另一半也很快就會生長出來。
樓啟將其帶回,日夜以龍氣滋養,才換得了它一夜之間的蓬勃。
只是另外一棵,卻毫無動靜。
他按耐住自己內心的躁動,眸光微垂,掩去裡面翻湧的*。
還不夠……他迫切想要完完全全的佔有他,他的身子,他的心,他的所有,都應該沾染上自己的氣息。
樓啟不會告訴他,哪怕他只是這樣靜靜的站立著,他都想將他壓在身下狠狠操:弄到泣不成聲。
樓啟微微凝了凝心神,壓下心底可怕的情:欲。
慢慢來,不能嚇到他……
樓啟現在所需要的,不過是一紙婚約,只有二人真正結為伴侶,如此,他才能心安。
蕭白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心思,現在的生活自在而逍遙,他望著樓啟,卻總覺得缺點兒什麼。
雖然已經在過日子,可總歸有點名不正言不順……
忽然想到了什麼,蕭白望著樓啟的眼神變了。
臥槽他知道缺什麼了,談戀愛談了這麼多年,他竟然忘記了還有結婚這回事……
這樣一想,蕭白就站不住了,他試探著問道:“今天你帶我來,就是為了送這棵樹給我?”
樓啟微微一怔,輕描淡寫道:“一部分。”他原本,是想將這棵樹作為聘禮來著,結果……他望著樹上那群不知死活的蘑菇頭,臉上更冷了。
蕭白不確定他這個一部分是因為樹被占了還是沒達到想要的效果,他一咬牙,喊了聲:“樓啟。”
樓啟低下頭看他,少年囂張跋扈的直視他的眼睛,圓溜溜的像一隻炸了毛的貓,只聽得他一字一頓清清楚楚道:“樓啟,你娶我。”
你娶我。
你娶我。
你娶我。
少年儘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只有通紅的耳垂洩露了他緊張的心緒,他盯著他的眼睛,帶著一股破罐子破摔的霸氣,不是詢問,不是請求,只是告知。
告訴他,我想嫁了,所以你得娶。
樓啟動了動嘴角,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梗在喉嚨裡,他想抬起手揉揉他的腦袋,右手卻幾乎在顫抖,他抬了幾次,才將手放到蕭白的頭上。
蕭白乖巧的蹭蹭他的掌心。
柔軟的觸感傳來,樓啟輕顫了顫,低低的應了聲。
“好,我娶你。”
樹上的小山精懵懵懂懂的看著,突的,一朵白色的小花從他的肩頭開出來,隨後是兩朵,三朵,無數朵,成千上萬……蘑菇頭們很快被白色的花海淹沒。
連理樹開花了。
——
是夜,皓月當空,清風朗朗。不知從哪兒飄來一朵雲,月亮害羞的躲進了雲層裡。
這回沒有山精偷窺,沒人阻攔,蕭白的住處方圓幾百米,還是下了任何人不得入內的禁制,將裡面*的情景籠罩的嚴嚴實實。
粗重的喘息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像是一條瀕臨死亡的魚,蕭白一口咬在那人堅硬的肩膀上,雙手也毫不客氣的在那人勁瘦的腰部抓出劃痕。
淡淡的血腥味傳來,那人卻毫不在意,如同猛獸一般在他身上馳騁,雙眼情:欲翻湧,令人驚駭。
猛的幾下頂:弄,蕭白嗚咽了聲,忍不住夾:緊了雙腿,白皙的身子微微弓起,他被死死釘在床上,無路可退。
太可怕了,這人簡直……蕭白偏過頭,微微喘息了幾聲,緩了緩暈眩的心神,體內那捅進去的孽根無時無刻不在昭示著存在感。
突的,他整個人被猛的撈起來,下身連著那滾燙重重的坐在了那人的身上。
他終於忍不住呻:吟出聲,如玉的腳趾都蜷縮在了一起,只聽得那人低低的“嘶”了一聲,炙熱的喘息在他耳邊擦過。
他在吮吸他的耳垂。
樓啟的手撫過他光滑的脊背,似是鼓勵似是安撫,他的聲音帶著欲:望的沙啞:“太緊了,放鬆……”
放鬆你妹!
蕭白狠狠的抓了他一下,帶著哭腔罵道:“混蛋……”他坐在他身上,動都不敢動,額頭有汗水濡濕了碎發,眼角眉梢都是情絲。
樓啟任他打罵,待他適應後,毫不留情的投入到新的一場征程中,他緊緊扣住蕭白的腰,恨不得與他融為一體。
內心似是有一股暖流,源源不斷的湧出來,充斥了他的內心,流過他的四肢百骸。
想起今日少年堅定濡慕望著他的情景,樓啟膨脹的*有著越演越烈的趨勢,他將頭埋進蕭白稚嫩的脖頸間,右手撫上他的頭髮,無比柔軟而溫情。然而下身的動作卻不見停止,狠狠的頂:弄,每抽出來一次,必定要猛烈的插:入研磨。
蕭白被他這番動作折騰的要哭出聲。
樓啟安撫的舔舐他的脖頸,低低的道了句。
“乖……”
我娶你。所以,別妄想逃走。
蕭白呻:吟了聲,很快便被狂風暴雨般洶湧而來的情:欲所淹沒,也因此,他沒有看見,樓啟吻上他的眉心。
然後,微微紅了眼眶。
月光下,蓬萊一片沉寂。島上那棵巨大蓬勃的連理樹如同巨人一般守護著整座島嶼。
樹冠上依稀能看見幾個乳白色的身影,那身影動了動,很快便沉沉睡去。
連理樹旁邊的土地上,一棵嫩芽破土而出,很快便長到半人多高,在月光下散發著熒熒的綠色。
但是對於連理樹而言,它還太小太小。
連理樹不知從哪兒伸出一棵細長的枝椏,小心翼翼的同小樹苗碰了碰。那小樹苗搖了搖葉子,似是欣喜似是接受,也伸出一條稚嫩的枝頭,同連理樹的枝椏糾纏在了一起。
連理樹似是想同它接近一點,再接近一點,不動聲色的發動所有的枝幹所有的葉子,紛紛向小樹苗靠攏,樹上的蘑菇頭睡的跟死豬一樣。
直到他整個枝幹都呈傾斜狀態。
它垂下數根枝條,將小樹苗圍成一個圈,牢牢的籠罩在自己的保護之下,看上去就像擁在自己的懷裡一樣。
無數的精華靈氣通過枝條向小樹苗傳送而去,在月色下形成一條綠色的光河。
小樹苗似乎累了,靜靜站立著,連理樹又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它,整棵樹都散發著喜悅的味道。
那是它的另一半,那是它的珍寶。
於是第二天蓬萊的人起床發現,島上那棵巨大的連理樹……
嗯,彎了。
☆、20
龍君要與蕭白大人成婚的消息如同大風刮過一般席捲了整個蓬萊。人人口耳相傳,奔走相吿,然而蕭白正被樓啟壓著翻雲覆雨,待他出來之時,流言已經被傳成了無法直視的樣子。
幾日後,當事人毫不自知的領著樓啟去見家長,若不是他打出這麼個理由出來,恐怕這條龍還要繼續蹂:躪他。
蕭白到的時候,鶴叔同蟒叔正在對弈。蟒叔不久前已經成功渡劫化蛟,鶴叔的修為卻遲遲沒有動靜,蕭白替他著急,他依舊悠哉悠哉的過日子。
一局下完,白子被逼得退無可退,黑子猶如大軍壓境,一頓廝殺圍剿,鶴叔猛的一隻手蓋在棋盤上,手一劃拉,瞬間整個棋局被攪的亂七八糟。
鶴叔微微一笑:“你輸了。”
黑衣男子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我輸了。”
圍觀整個過程的蕭白:“……”他抽了抽嘴角,哪怕看了再多次,他還是對鶴叔這種無賴不要臉的手法深刻感到不恥,偏偏二人都樂此不疲。
“來找我們有何事?”鶴叔一點也沒有臉紅的意思,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們。
蕭白上前幾步,認真道:“叔,我要成婚了。”
鶴叔一愣:“和誰?”
蕭白只感覺背後一冷,那男人已經走到他的身旁,拉住他的手,面容肅殺而淡漠。
蕭白望著他,只見他一字一頓,卻又無比認真道:“我,樓啟,要與蕭白結為伴侶,七日後成婚。”
蕭白:“……”七日後?臥槽什麼時候定的日子他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
話音剛落,鋪天蓋地的威壓震盪開,氣氛一時間劍怒拔張,面前的黑衣男子不知什麼時候已化成了一條巨大的蟒蛟,長尾一掃,三人所處的庭院立馬陣亡。
蕭白瞪大了眼睛:“蟒叔!”
碧青的鱗片發出冰冷的光芒,金黃色的豎瞳冷冷的望著面前的二人,蟒蛟吐了吐鮮紅的信子,聲音大如雷霆:“阿白,你退下。”
蕭白剛想阻止,鶴叔已經強拉著他遠離了這塊是非之地。
蟒蛟昂起巨大的頭顱,內心翻湧著自家孩子被拱了的懊惱,即使對方是龍君,也要過了他這關!他忽的長嘯一聲:“臭小子!”
面前的巨蟒如同一座山,樓啟的身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黑點,然而他的氣勢卻讓人絲毫不能忽視他的存在。
樓啟抬起眼,手中劍鞘劇烈震動,他右手握住刀柄,神情堅定而淡漠,他沒有退開一步,磅礴的戰意倏的從他身上呼嘯而出。
“來戰!”
蕭白被這一幕驚呆了,他懵逼著貓眼,不懂這咋就開打了?
鶴叔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的,你蟒叔不會對他怎麼樣。”只是他的眼睛裡,怎樣看都閃爍著看好戲的光芒。
蕭白急道:“我是怕樓啟傷到蟒叔啊!”
鶴叔:“……”知道你男人厲害,人艱不拆。
這幾日他們早已聽到了傳言,就等著樓啟上門,教訓這個狂妄的小子。
思及此,鶴叔目光複雜了幾分,他拉過蕭白,道:“你可真想清楚了,一旦結為伴侶,以後便沒有反悔的餘地,龍君那人發起狂來,我們也攔不住。”
蕭白點點頭,心中誹腑,哪怕不成婚那人也不會放過自己,嘴上還是認真道:“想清楚了。”
鶴叔掃過他的肚子,忽的道:“傳言可是真的?”
“什麼傳言?”
“你懷孕的傳言。”
蕭白一愣,沒反應過來。
鶴叔猛的拔高了聲音,臉上已經染上了憤怒的神色:“真的是奉子成婚?!”
蕭白:“……”臥槽臥槽臥槽!(ノ=Д=)ノ┻━┻
他一口老血都要吐出來,惱羞成怒道:“叔你在想什麼!我男的!”
鶴叔看他的眼神不對勁了,只聽他幽幽的望著他,道:“你身為神獸混沌,都能跟一條龍結為伴侶,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蕭白:“……”
蕭白覺得他可以去死一死了。
他覺得自家兩位叔叔的怨念強大到幾乎要突破天際,內心打定主意一定要將傳出這流言的山精狠狠教訓一頓,忽的瞥見一大一小兩人站在他們的不遠處。
大的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一身火紅的勁裝,腰細腿長,眼裡卻幾乎要噴出火來,小的八:九歲,鋥亮的光頭,一雙大眼睛煞是喜人,見蕭白看向自己,一把扔掉手中的佛珠,蹭蹭蹭的抱住蕭白的大腿,眼淚汪汪:“師,師兄……尼真的要和龍君成親嘛……”
蕭白心道完了,連佛珠都不要,這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怨,他摸摸小孩光滑的腦袋,點點頭。
小和尚吸吸鼻子,打了個嗝,眼淚泡泡不要命的流下來,忽的他張大了嘴巴,抱著他大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哇哇哇哇哇師傅……師兄要被人搶,搶走了哇……”
蕭如是一把將小和尚拎起來,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燃燒的巨斧,她將佛珠塞到小和尚懷裡,氣道:“哭毛線!有本事把蕭白哥哥搶回來!”
小和尚哽咽:“可是龍君好強。”
蕭如是想起龍君冷漠的面容,眼裡閃過懼色,她一咬牙,還是嘴硬道:“怕啥,姐保護你。”她轉頭看向蕭白,認真道:“哥哥,你先在此等著。”
小和尚也握拳,眼淚汪汪:“師兄,你等我們回來。”
一人抗巨斧,一人戴佛珠,在蕭白生無可戀的目光下加入了戰局。
“這等好事,沒有我怎麼能行。”又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憑空出現,魔氣四溢,殷無常舔了舔鮮紅的唇,笑得如同醉人的夢魘。
兩個身影從庭院外走進,石硯青微微一笑:“也加上我們兩個。”石宴唐跟在他身後,傻傻的點了點頭。
至此,樓啟被包圍在眾人中央,他手中的劍發出冰冷的寒光,嘯聲響徹天地,他再不掩蓋氣勢,這方領域被籠罩其中,駭人的威壓如同海浪一般激蕩。
他輕揚起手中的劍,目光堅定,毫不退讓。
眾人憑空而立,卷起的袍袖颯颯作響,蟒蛟長嘯一聲,刀光崩裂,各種靈器碰撞在一起發出絕響,交錯的寒光映射出那人冰冷的面容。
“來戰!”
不遠處的屋簷上,秦九歌灌下一壺酒,身前是天光大好,身後是風動雲變。醇香苦澀的滋味從喉嚨湧入,他輕笑了聲。
“年輕啊……”
……
這一場大戰以樓啟成功擄走蕭白為告終。後來無奈之下,兩方約定大婚如期舉行,但在此期間內,樓啟不得求見蕭白一面,美名其曰:習俗。
整個過程蕭白一臉懵逼,待他被關進屋子待嫁閨中,他才深呼吸幾口氣,忍住心中一萬匹草泥馬狂奔的衝動。
第一日,樓啟站在樓外的院中,站了一宿。
第二日,院中沒有他的身影。
第三日,樓啟送來大紅色的喜袍,雲錦織成,帶著明媚的流光,鶴叔接過,他站了許久,轉身離去。
第四日,蕭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第五日,蕭白依舊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第六日,沒有。
第七日,依舊無人。
直到月升當空,皎潔的光華鋪灑而下。
蕭如是嘮嘮叨叨的跟他說了一堆話,明明她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對上她認真的眼睛,蕭白卻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小和尚揉了揉眼睛,拽拽蕭如是的長袖,糯糯道:“如如,困。”
蕭如是摸摸他白雞蛋一般的腦袋,柔了聲音:“好,馬上去睡。”她一轉頭,就看見蕭白似笑非笑的面容。
“他如今還跟你住在一起?”蕭白戲謔道。
蕭如是臉一紅,嘴硬道:“要不是他離不了我,我才懶的管他。”
“是,”蕭白揉揉小姑娘的頭髮,柔聲道:“是他離不了你。”
十幾年前,小姑娘才剛剛到他的腰際,如今卻到快要嫁人的年紀了。他把蕭如是當做妹妹看待,如今小和尚這般模樣,他只覺心疼。
蕭白輕歎了一聲:“這些年,苦了你了。”
“待他憶起來以前的事,我一定幫你好好教訓他。”
小和尚懵懵懂懂。
就這麼一句話,蕭如是一向鐵做的心,疼的幾乎要掉下淚來。她倔強著眼睛,拉住小和尚的手,道:“本來就是我欠他的。”
“大不了,我便慢慢等他長大。”
“他為了我差點沒了性命,我便把自己這一輩子賠給他。”
月光籠罩下,少女的目光比偃月流華還要閃亮。
蕭如是走後,蕭白輾轉難眠,他的目光觸及到一旁的喜袍,忍不住爬起來跑到窗口透透風。
他的心裡憋著一股氣,說不出的煩躁。不過分開了幾天,就離不了那人了?蕭白覺得自己矯情的像個女人,見不到那人的身影,他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蕭白僵硬著臉,默念三遍:老子是男人老子是男人老子是男人!
另一棵連理樹已經長成閣樓那麼高,兩棵樹幹緊緊依靠在一起,樹枝纏繞,分不清彼此。墨綠色的精華在枝幹間流動,恍若星河。
一根細長的枝條忽的伸進了窗口,在蕭白的跟前晃了晃。
蕭白眼裡閃過一絲訝異,他目光追隨著搖晃的枝條,那枝條頂端閃爍著熒熒的綠光,“噗”的一個破土聲,那頂端長出了一片翠綠的葉子。
葉子在蕭白麵前舒展開,銀色絲線般的靈力漸漸湧現。
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字。
“阿白,吾心甚念。”
蕭白的心,如同擂鼓一般撲通撲通的劇烈跳動起來。
他手忙腳亂探出身子往下看,那人站在院中央,抬眼望著他所在的方向,見他探出身來,淡漠的面容浮現出暖色,連目光也柔和起來。
蕭白看著他,那人的嘴角彎成溫柔的弧度,他聽不到他的聲音,禁制甚至讓他看不清對方的臉,蕭白卻覺得,飄搖不定的心如同浮萍一般,終於找到了歸宿。
那人在說:
等我。
阿白,等我。
這位有史以來最為偉大而孤獨的龍君,就這樣以這種亙古永恆的姿勢,靜靜的守望著他心上人的回應。
如同很多很多年前一樣。
他從未變過。
蕭白捂住眼睛,低低的笑出聲,淚水卻倏的一下湧了出來。
☆、第21章 四隻神受
第二日一早,天光大亮。
蕭白悄悄掀起眼皮,抬起爪子,小心翼翼的從男人懷裡滑下去。對於他鬼鬼祟祟的動作,男人似乎毫無察覺。
蕭白趕忙往洞口跑去,離了樓啟的懷抱,寒氣颼颼的往身子裡鑽。他不經意回頭望了一眼,只見男人依舊盤腿坐在地上,眉目沉靜。
蕭白躊躇了下,又跑回去,從空間裡選了一棵靈草,他知道樓啟正在為衝擊元嬰做準備,這株清心草正好派得上用場。
將靈草叼到男人的手邊,蕭白出了洞口,頓時如同撒了歡的野馬,邁開小短腿就滾下了山。
嗯,真的是滾。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還是遲到了。昨天領路的小弟子在他的破茅廬前急得直打轉,看見他的身影,都要哭出聲來。
“小師兄你跑去哪兒了,都快急死我了,今早還要去見掌門你不會忘了吧?”
蕭白還沒回話,只聽的小弟子突然驚恐的尖叫一聲:“天呐!師兄你這身衣服怎麼了!”
蕭白低頭看看自己,天青色的袍袖上沾染了深一塊淺一塊的水跡,鞋履也都是土色,一身風雪灰塵。
蕭白抽了抽嘴角,滾下山的,能不髒嗎。然而他表面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了聲,道:“昨夜輾轉難眠,只好在那邊的山崖下練了一宿劍,沒想到會誤了時辰,抱歉。”
小師弟……小師弟已經被他的刻苦勤奮震驚了。他連忙擺擺手,感動道:“師兄不必道歉,趕緊換一身衣服,隨我去見掌門。”
蕭白點點頭,微微一笑:“那就麻煩師弟在此稍等。”
小師弟一怔,連忙捂住爬上紅霞的臉,內心狂刷過一片:美色誤人美色誤人美色誤人……
蕭白不知道的是,他前一腳踏出洞門,男人後一腳就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觸及手邊那棵清目醒神的靈草,微微沉了心緒。
……
昆侖有五峰,除去四位長老主掌的四峰之外,為首的便是這中央的滄瀾峰,掌門大殿就在其中。
進了滄瀾,便不能用白鶴代步,只能一步一步順著階梯爬上去。蕭白原以為自己是最後一個,卻沒想到還有比自己更磨蹭的。
“哎我的小祖宗!你別跑啊!”
“那邊不能去啊啊啊啊啊啊!”
“再不走耽誤了時辰,小的擔待不起啊小祖宗!”
叫聲一聲比一聲慘烈,蕭白還未曾見到是何人,一個身影便如同炮彈一般從階梯上朝他滾了過來,蕭白只好伸手拉了一把。
那弟子驚魂未定的抬起頭,被蕭白的臉晃了下神,連忙爬起身紅著臉道謝。
蕭白這才看清上方那人的模樣,七八歲的小女孩,一身火紅,張牙舞爪,靈氣逼人。
領路的弟子小聲的在他耳邊說了聲:“那是秦嶺蕭家家主的獨女蕭如是,她的天資師兄您也看見了。”總而言之一句話,不好招惹。
那女孩見他望著自己,也不躲避,高高在上的俯視著,忽的說了一句:“我認得你。”
“你就是師尊說的那個不知廉恥不務正業傷風敗俗的秦師叔的徒弟。”
蕭白:“……”他該怎麼回?我就是那個不知廉恥不務正業傷風敗俗的秦師叔的徒弟?
他忽然想起蕭如是是誰了,原著中便是這位囂張跋扈的小魔王,在秦嶺的一次巨大浩劫中,帶領著自己的族人,戰死到最後一刻,壯烈而亡,連15歲都沒有活過。
但她現在,也不過是個紮著苞苞頭的小蘿莉而已。
蕭白怎麼看她怎麼順眼,況且同姓蕭,本家啊,除了小蘿莉有點太實誠,他恨不得把她抱回家養著。
好像暴露了什麼癡漢屬性?
他走到小蘿莉面前,發現她只高到他的大腿處,小蘿莉奮力的抬起頭望他,努力板著臉,裝作唬人的樣子。
蕭白提議道:“一起走?”
蘿莉都不正眼看他,哼了一聲:“我才不想跟你一起走。”
蕭白憋住笑:“可是我想跟你一起走啊。”
小蘿莉終於捨得撇了他一眼,卻不說話。
蕭白想了想,柔聲道:“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師兄背你上去?”他下意識的將蕭如是當成了現世中的孩子,他還在現代的時候,哪家的孩子不是捧在手裡含在嘴裡,又怎會將她一人送離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他本是好心,哪只小蘿莉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吐出兩個字:“弱雞。”
蕭白:“……”還真是個實誠的孩子啊,呵呵。
他笑意深了幾分,終於伸出魔爪蹂:躪小蘿莉的頭,陰測測道:“你若不願意讓師兄背著,便拉著手好了。”他轉而去牽小蘿莉的手,哪知剛碰上,小蘿莉蹭的一下倒退了好幾步,一臉驚悚的望著他。
“你,你別過來!”
蕭白一愣。
小蘿莉忽的捂住耳朵尖叫一聲:“要你管!”然後便風一樣的跑遠了……
遠了……
了……
跟著她的弟子連忙跟上去,邊跑邊喊:“小祖宗別亂跑啊啊啊啊啊啊啊!”
蕭白:“……”他懵逼的轉頭望向替自己領路的弟子,指指自己的臉,生無可戀道:“我長的很可怕嗎?”
領路弟子捂嘴猛搖頭。
捂住也沒用!我看見你的笑了!有本事笑出聲來!
蕭白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卻沒想到沒走多遠,便看見剛剛跑遠了的小蘿莉,她似乎在等著自己,偏偏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待蕭白走近了,小蘿莉用腳尖點了點地面,躊躇了好一會兒,才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你剛才說的……還作數麼……”
蕭白:“嗯?”
“就是,就是……”小蘿莉吱唔著說不出話來,一咬牙,猛的抬頭看他,囂張的伸出手,如同施捨一般道:“我累了!”
如果忽略了她泛紅的耳垂和緊張的目光的話。
蕭白這回是真心誠意的笑了,他抓住小蘿莉冒著汗的手,笑著道:“好,師兄拉著你。”
“才不是師兄,我師尊是你師尊的師兄,所以我是你師姐。”
“好,小小師姐。”蕭白無奈了,孩子嘛,果然還是乖點才可愛。他在現代的時候沒能娶個妻子有個家,現在蕭如是還是個小蘿莉,他沒那麼禽獸,肯定下不去手,但是這都是潛力股啊,當成養成遊戲好像也不錯?說不定養著養著就成老婆了……
蕭白心裡盤算得不錯,這時候他還不知道,他的打算,註定是要落空了。
跟在後面的弟子一臉驚悚的看著二人和和睦睦的樣子,臥槽小魔王轉性了?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剛想問替蕭如是引路的弟子去哪兒了,便看見剛剛還溫順乖巧的小蘿莉回過頭看著他,笑的一臉無辜。
她張開嘴,卻沒有發出聲音,只有口型:“小,心,我,放,火,燒,你,噢~”
弟子:“……”他錯了,他收回剛剛的話。
……
領路弟子只將他們帶到大殿外,跨過殿門自有人迎上來。
入眼的是清一色的白,白玉雕砌的石柱,上面刻滿了道義*,蕭白只看了一眼,便覺得刺目得厲害。
蕭如是拉拉他的衣袖,他露出笑容:“我們進去。”
蕭如是點點頭。
昆侖掌門居坐高堂之上,四位長老列座其次,下方站著幾個人,石宴唐站在其中,神色不愉,直到看見他,臉色才好看了點。蕭白瞥見另一個人,心中了然。
原來是江書道。
只是他望向自己的目光……蕭白皺了皺眉,心中只覺噁心。
二人行了禮,在這樣強大磅礴的威壓下,蕭如是再暴躁的性子也乖乖的不發一言。
蕭白不動聲色的掃過一圈,直到看見不遠處站在陰影裡的那人,猛的一愣。
那人靜靜的站在一旁,右手拿著一柄長劍,沉默的像一塊古玉,偏偏他周身的氣勢讓人忽視不了他的存在。似是察覺到了蕭白的目光,男人抬眼看過來,目光沉靜而淡漠。
有那麼一瞬,蕭白幾乎想拔腿就跑,他忍住退縮的衝動,努力迎上男人的目光,面容依舊從容淡定的模樣,然而內心狂刷過一片。
臥槽他為什麼出關了!
老子要完!
☆、第22章 五隻神受(修文)
蕭白已經在這路上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從大殿出來後,他打發走了蕭如是和石家兩兄弟,樓啟卻一直沒有從殿裡出來。他思來想去,乾脆蹲在路邊來了個守株待兔。
當他看見樓啟的那一瞬間,不可否認心裡是有些發怵的,但他轉念一想,樓啟又不知自己的身份,任他再怎麼厲害,也猜不到他面前這個人,就是昨晚那只貓。
心思稍定,蕭白不再糾結於此事,當務之急是要跟主角打好關係,他拍拍手,心情頓時明朗起來。
一直跟著他的小弟子見他來來往復在這條路上走了好幾遍,一會兒眉頭緊鎖一會兒又長籲短歎,不由得問道:“師兄可是有何煩心事?”
蕭白幽幽的望了他一眼:“你不懂。”他在想怎麼接近男主,死皮賴臉?窮追猛打?或者……潛移默化?
小弟子一噎,暗腹天才都是有些怪癖的,話雖如此,他還是攔在了蕭白髮面前指指天色,道:“師兄,該回了。”
蕭白大手一揮:“你先回去,我隨後就到。”
“掌門讓我把您送回去,萬一您迷路了,我上哪兒找去。”小弟子頓時就苦了臉。
蕭白又怎會讓他壞了自己的計畫,當即露出令人信服的笑意,道:“放心,我認得回去的路。”
弟子還想再說些什麼,蕭白卻是一眼撇見了路那頭走過來的身影,心下一急,立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小弟子往路旁的草叢一推,呵道:“蹲著,不許動!”
小弟子被嚇懵了,當真是動都不敢動。
蕭白連忙將他掩蓋好,又將皺了的衣袖撫平,靜靜的站在路旁,心跳如擂鼓。
那人漸漸走近了,一身凜冽的寒氣,逼得人不敢接近,蕭白卻是眼中一喜,裝作驚訝的樣子迎了上去,扯出笑臉,乖乖喊道:“樓師兄。”
樓啟點了點頭,腳步卻未曾停下。
蕭白哪會放過這次機會,當即跟了上去,一咬牙憋紅了臉,將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表現的淋漓盡致。只見他雖然還笑得從容,但紅透的耳垂洩露了他的窘迫,微微不好意思道:“師兄,我迷路了,可否給我帶一段路?”
躲在草叢裡的小弟子:“……”你特麼在逗我?!
樓啟沒說話,蕭白心中撓爪,嘴上卻是不緊不慢道:“我在此地轉了許久也不見有人來,實在是沒辦法了。若是師兄有事的話,可自行離去,我再等等。”
他說的進退有度,心中卻恨不得吼一聲:快帶老子走!
蕭白笑的臉都要僵了,也不見那人正眼看自己,心中猛撓牆,暗暗道欲擒故縱不管用?他眸中閃過一絲失望,正打算再接再厲,卻聽見前面的男人淡淡的說了一句。
“跟上。”
蕭白大喜,連忙跟了上去。
……
“聽掌門說,師兄可是剛出關?”沒有聽到回應,蕭白也不在意,他自顧自的接下去:“昨兒個師尊也閉關了,我剛到昆侖,師尊讓我自己修煉,當年師兄也是這樣過來的?”
這邊樓啟眸光微閃,卻是回了他的話,語氣平靜:“不是。”
蕭白輕歎了一聲:“也不知師尊什麼時候出來。”
“少則三五月,多則數十年。”
蕭白越裝越順溜,當即面色一僵,不由得認真詢問道:“日後我修煉有何不懂的地方,可否請教師兄?”
樓啟望了他一眼,目光深沉無波,這一眼幾乎讓蕭白以為他將自己的小心思看穿,若不是心理強悍,他渾身的毛都要炸開來。
他努力裝作淡定的模樣,若是仔細看看他嘴角的笑容都是僵著的。待那人終於將目光轉開了去,蕭白才恍然驚覺自己手心都濕了。
“昆侖多是和善之輩,你可自行去請教。”樓啟淡淡道。
“師兄說的是。”
被這麼一嚇,蕭白掛著笑容,心中卻如同一萬匹草泥馬爬過,他沉寂了一會兒,不多時又開始恢復本性。
“師兄,我初來此地,不知可有什麼需要避諱的?”
樓啟淡淡的撇了他一眼,道:“閉嘴。
蕭白:“……哦。”qaq。
二人一路無話,蕭白剛剛被點亮的的話嘮屬性被樓啟一句閉嘴給掐滅,他心裡明白再說下去只會惹人厭煩,乾脆安靜的走完這一段路。
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很快便到了頭。
蕭白真心誠意的笑了笑:“多謝師兄。”頓了頓,他又道:“剛才在大殿上,師兄恐怕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的聲音如同遠風一般拂了過來,單看他的臉,靜美如蓮,不可沾染,鮮少有人的容貌能同他相比。
“師兄記住,我名為——蕭白。”
……
夜深了,整個昆侖都被籠罩在一片寂靜之中。
這地方本是昆侖大弟子所住之處,只是他為人喜靜,又常年在涯頂修煉,鮮少有人敢來此打擾,只留了一小童看守。
屋外的草叢動了一下,有白影窸窸窣窣一閃而過,刹那便沒了動靜。看守的童子提著燈走過,看見屋內還亮著,也不去打擾,只走開去。
等了一會兒,似乎察覺到沒有危險,白影又動了,這回他鬼鬼祟祟的踏出一隻爪子,草叢裡冒出一雙毛絨絨的耳朵。看准了機會,圓滾滾的身子縱身一躍,蹭的一下跑到了門邊。
我掏我掏我掏……qaq,爪子太短夠不到。
屋內打坐的男人睜開眼睛,便看見門下伸進來兩隻毛絨絨的小肉爪,一個勁的往門裡擠,他面無表情的看著,也不動作。
蕭白覺得自己爪子都掏禿了,委屈的舔舔,卻舔到一嘴的灰塵,抬頭看見一旁的窗戶,他一咬牙,跳了上去。
值得一提的是,窗戶是半關著的。嗯,結果就是……
蕭白扒拉著窗簷,一半的身子鑽進了屋裡,另一半身子還掛在窗外,圓滾滾的肚子都擠得變了形。
他進不去出不來,使勁往裡鑽的時候連檀木的窗戶都發出了吱壓聲。蕭白深吸一口氣,終於沖著床上那看好戲的男人撕心裂肺的叫了出來。
“喵嗷嗷嗷!”酷愛來幫我啊啊啊啊!
樓啟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面上卻沉靜無波。他走到窗前,低頭看著這只蠢貓,語氣清冷。
“可知錯了。”
蕭白耷拉著耳朵,小小的叫了聲,努力瞪大圓圓的眼睛。
樓啟抬起手撫上他圓乎乎的腦袋,手指順著他的下巴輕輕磨蹭著,一股寒氣從蕭白的脖頸直沖腦門,他忍住避開的衝動,內心直打冷顫。
“呵,”似有若無的一聲冷笑,蕭白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只能聽見他低低的道:“還知道回來……”
“我不追究你如何找到我,但若是你再逃。”
他淡淡的說了句。
“我便打斷你的腿。”
蕭白:“……”臥槽臥槽臥槽!
他心裡一涼,驚恐的睜大眼睛,渾身的毛如同遇到了天敵似的,恨不得拔腿就跑,但他卡在窗戶上,抖的縮成一團。
樓啟被他驚恐的小眼神逗笑了,他終於捨得將他從窗戶上抱進懷裡,至於這蠢貓僵硬的身體,他權當沒察覺。
“敢不敢再跑了?”
蕭白四隻爪子緊緊抱著他的手,生怕他一鬆手就給自己摔了,直到觸到了溫暖的胸膛,他才抖了抖身子,轉而趴在男人懷裡。
不敢跑不敢跑……可是他明天還是要跑臥槽……
他一抬頭對上男人危險的眼神,連忙驚悚的猛搖頭,委屈的嗚咽了聲,貓眼都開始蓄滿了淚水。
若是不瞭解的,准被這小壞蛋給騙了。
似是有人輕歎了聲,蕭白吸吸紅彤彤的鼻子,卻沒聽見人說話,他將頭埋進男人的胸膛,這回卻是真的哭了。
他容易嗎他,白天變人晚上變貓,明明為這男人好,偏偏他還不領情,提防著,冷漠著,還威脅他要打斷他的腿,他沒了系統沒了同伴,他一個人容易嗎他。
越想越是委屈,眼淚珠子不要命的往下掉。不多一會兒,樓啟胸口處就濕了一大塊,他只穿著裡衣,裡面勁瘦的肌肉都露了出來。
蕭白邊哭邊打嗝,小身子一聳一聳的,都讓人擔心他是不是要哭暈過去。
樓啟微微皺眉,卻沒推開這只蠢貓。他沒哄人的經驗,更沒哄貓的經驗,只好等他哭完。
“喵,喵嗷……”老子以後再也不幫你了……
“嗯。”
“嗷……”你要認個錯我還是會原諒你的。
“嗯。”
蕭白猛的抬起毛都濕粘在一起的貓臉,狠狠的用爪子拍他的肩膀,邊拍邊叫:“喵嗷嗷!”你今天竟然還要我閉嘴!
樓啟也不躲,任由他拍著,待他沒力氣了才給他擦擦眼淚泡泡的貓瞳,不經意柔了聲音。
“嗯。”
明明聽不懂,他卻一再溫柔的回應,一人一貓問答的無比和諧。
蕭白盯著他的眼睛,突然就有些不自在,他的心軟的化成了一灘水,只好裝模作樣的收回爪子,討好的蹭蹭男人的下巴。
“不哭了?”樓啟揉揉他的腦袋,低聲問。
蕭白目光掃過他被自己擦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胸口,連忙一巴掌拍在上面,悻悻的用爪子蓋住。
只可惜他爪子太小,蓋得住一小塊蓋不住一片。
有什麼東西凸凸的……
蕭白用爪子按了按,那東西變硬了些,他疑惑的低頭一看。
“……”
那濕透了的地方,肌肉透過裡衣形成性感的輪廓,被他爪子按著粉嫩的紅豆看起來得格外明顯……
男人沉靜無波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毛團,我們倆談談。”
蕭白:“qaq”不約!男主我們不約!
☆、第23章 六隻神受
蕭白縮在床的角落裡,光明正大的睜著一雙圓眼看著面前的人換衣服,同為男人,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甚至還帶著一絲欣賞,這身材,這肌肉……蕭白低頭看了看自己圓圓的肚子和短腿,頓時覺得人生無望。
男人轉過身來,蕭白連忙望天,裝作我什麼都看不懂的樣子,兩隻耳朵微微抖了抖。
“過來。”樓啟道。
蕭白撇了一眼他胸口,新換的裡衣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他跑了過去。
“你可知自己的年歲。”樓啟撩撥著他的耳朵,淡淡道。
他也曾查閱過這小傢伙的種類,翻遍了古書典籍卻找不到絲何蛛絲馬跡。若說他是普通的妖獸,可這小東西又靈氣的很,若說它是靈獸,樓啟探過它的經脈,沒有一絲靈氣波動。
忽然提起這個問題,蕭白頓時來了底氣,響亮的叫了三聲。
樓啟漫不經心的撓著他的下巴:“三歲?”
蕭白一爪子揮過去,特麼的老子三百歲不是三歲!
“喵嗷!”
他這點力氣跟撓癢癢似的,樓啟抓住他揮舞的小肉掌,問道:“你出生的時候,可有獲得傳承?”
蕭白一愣,心想系統算嗎,可是系統沉眠多時,遲疑了一會兒,他搖了搖頭。
“既是如此,以後便隨我修煉。”頓了頓,他又加上一句:“不可偷懶。”
蕭白從未想過,沒了系統,他還會被人逼著修煉,當即便裝死,樓啟也不指望得到他的回應。
他的手指拂過那毛絨絨的下巴,似是漫不經心的提起:“昨日我聽師弟們提起,山下來了些魔族,喜噬鮮血,不放過活物。”
蕭白心中一驚,他抬起頭,努力想從樓啟的臉上看出些什麼,可是那人眉目沉靜,絲毫未起波瀾。
他心中尋思著,不應該啊,魔族再怎麼倡狂,也不敢在昆侖眼皮子底下肆虐。
樓啟:“昆侖女羅峰的三長老,最喜捕捉妖獸。”
蕭白有些懵,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樓啟微微收攏了右手,卻發現這蠢貓似乎長大了些,一隻手竟然收攏不住。他繼續道:“歸來峰的四長老,喜食妖獸筋肉。”
“尤其是你這種,”他的手指不經意劃過蕭白圓滾滾的肚子,淡淡道:“胖成球的。”
蕭白:“……”
你才胖!你全社區都胖!(ノ=Д=)ノ┻━┻!
他望著樓啟那張淡漠的臉,怎麼看怎麼覺得無恥,若他真是個有靈性的妖獸,怕真是給他騙了,跑都不敢往外跑,只能在他身邊待著,可他蕭白是個人。
樓啟揉揉他的腦袋,低聲道:“你若離開了我的視線,我怕是護不住你。”
護不住你。
蕭白一愣,他從未想過這位強大如斯,竟然也會說出這種喪氣的話,有那麼一瞬,他聽出了一絲悲傷的意味兒,待他再往男人臉上看去,又好似錯覺一般。
蕭白嗷的一口咬上他的手指,內心悲憤。
說到底,你就是為了防止我逃出去!
……
第二日一早,蕭白還是跑了,這回他學了聰明,天還濛濛亮,趁著日出的光,他跳上窗簷,一把將那卡住自己身體的窗戶推開,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屋內,樓啟睜開眼睛,目光沉靜,哪還有熟睡的模樣。只見他身形一閃,便已跟著那只蠢貓而去。
蕭白對此毫無所覺。
清晨的天一覽無餘,碧空如洗,那白色的毛團穿過草叢,不一會兒身上的毛沾染了濕潤的水汽,那雙圓眼顯得格外明亮。
樓啟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看著那只蠢貓邁著小短腿走進了昨日他替人引路的地方。
那地方住的人,是秦九歌唯一的弟子——蕭白。
樓啟斂下心緒,雙眸無端的起了一絲波瀾。
他從滄海生的口中,聽過蕭白這個人,千年難遇的天靈根,大言不慚的說,光從天賦上,蕭白在仙途上的路,註定會比他走的更遠。
蕭白在接近自己。
為何?他的身上有什麼東西,是蕭白想得到的……
他的目的……
樓啟忽然想起昨日那雙澄澈清明的眼睛,不知是真單純還是假單純,這世上又有多少人做到表裡如一。
他不信任何人,便是魔尊,他們也是互相各取所需。
至於那只蠢貓……
樓啟微微沉了眼眸,若是讓他得知這蠢貓接近自己也另有目的……
那便,殺了吧。
這樣,他再也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霧氣漸散,水汽被蒸發,不遠處的白鶴振翅飛起,翱翔於九天。樹下的男人身姿挺拔,他靜靜的站了許久,直到第一聲鶴鳴響起。
他的雙眸比那永夜還黑,比渡厄涯的雪還要冷,隨時便會刮起毀滅一切的風暴漩渦。
在這莽莽昆侖,便讓他看看,這少年能不能活到大放異彩的那一天。
而另一邊,蕭白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恢復了人形。他還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才剛剛蠢蠢欲動,就已經出師未捷身先死。
他洗了個澡,又換了身衣服,待他收拾好一切,驚訝的發現,自己的修為竟然一舉躍到了築基期。
自從上次耗費靈力過度,修為便一直停留在練氣沒有動靜,他一度以為這個身子出了問題。思來想去,他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這幾日最常接觸的,便只有男主。
難不成跟著男主還能漲修為?
蕭白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引導著靈力在體內轉了幾個周天,心寬的將這個問題拋之腦後。
識海中忽然有什麼震盪開,蕭白心中一動,整個人已經到了空間裡。
兩位大妖依舊沉睡在靈泉中,若不是身上環繞著一絲生機,看上去恍若死物。山精們漂浮著,蕭白輕輕一躍,便到了半空中,在這個空間裡,他是主宰者。
平常總是搗亂調皮讓他恨不得拎起來教訓的山精們,如今也緊閉著雙眼,乳白色的身子漸趨透明。
蕭白忽然就覺得有點孤獨。
他想起以前那些沒心沒肺的日子,閉上雙眼,拔下一棵靈草,狠狠塞進嘴裡。
苦澀難咽的味道傳來,同時溫熱的靈力穿透四肢百骸,蕭白盤腿吸收,那靈力轉了幾圈,卻如同煙霧一般漸漸流向了識海中不知名的地方。
修為沒有絲毫增長。
蕭白有拔下一棵靈草塞進嘴裡,摒氣凝神,這回他看清了。他的識海浩瀚無邊,一片黑暗中,那綠色的靈力依舊轉了幾圈,最終流向了某處,那黑珠所在的地方。
仔細一看,那黑珠被靈力包裹著,不一會兒,忽的光芒閃過,黑珠又重歸於平靜。
蕭白險些被氣倒。
這傳承跟他主人一樣都不是個好東西。
他在原地坐了許久,遲遲不肯起身,身旁數十隻妖獸靜靜的沉睡著,蕭白伸手摸摸它們的頭。
“我會想辦法的。”
“你們等我。”
蕭白忽然想起系統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系統沉眠後,望宿主認真修煉,早日重新啟動系統。”
宿主,保重。
蕭白低低的道了聲。
“我會的。”
可是沒有任何人回應。
☆、第24章 七隻神受(捉蟲)
一晃數天過去。
蕭白不停的在樓啟面前蹦噠刷存在感,好感度沒刷到多少,好歹混了個臉熟。
與此同時,他發現一個問題,似乎只有在跟樓啟接觸後,他的修為才會增長,蕭白一口老血梗在喉嚨裡,偏偏還得天天往樓啟那裡跑。他沒敢再用原形接近,上次被恐嚇的太厲害,導致他潛意識裡甚至認為樓啟會真的打斷他的腿。
這幾日連綿的下了整夜的雨,渡厄涯的雪卻如同冰封了似的,不見一點融化。
昆侖常年日光籠罩,這樣濕潤的雨天卻是百年難得一見,來往的弟子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匆匆離去。
這樣一來,樓啟門前更顯淒清,童子正打掃著庭院裡的落葉,狂風一起,剛堆積起來的落葉吹得遍地都是,豆子大的雨點毫無預兆的砸下來,童子懊惱的用長袖遮住頭,連忙跑到屋簷下躲雨。
煙雨朦朧中,路的盡頭忽然出現一個身影。
少年並未撐傘,天青色的長袖,一步接著一步,悠悠然然。少年身上一點未被淋濕,乾淨的不染俗物,仔細一看,那雨點雖砸了下來,一遇到少年的身體便如同受了阻隔似的,紛紛避開了去。
這個場景童子再熟悉不過。這些天少年基本每天都到這兒來,卻極少有機會見到樓啟師兄。
蕭白見到童子,停下腳步,問道:“今日樓啟師兄可在?”
童子搖搖頭:“師兄昨日便未曾回來。”
蕭白眸中閃過一絲失望,卻還是微微一笑,道:“那我明日再來,多謝。”
他起步正要離去,童子眼裡露出掙扎的神色,一咬唇,卻是又開了口:“樓師兄常去後山的竹林,蕭師兄可自去尋找,興許還能遇見。”
蕭白微微怔愣,立馬反應過來,真心誠意的道了謝,向後山走去。
見他走遠,那童子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心道蕭師兄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個心冷的,還有婚約在身,雖然沒有明著昭告天下,但這都板上釘釘的事兒。
照他說,蕭師兄可是他活了這麼多年看到過的最好看的人,比那瑤池靈女好看到不知道哪兒去了。
這些事,蕭白卻是不知的。在他還未曾察覺的時候,他心儀掌門大弟子的事,已經被傳的滿城風雨。
他日日在樓啟門前等候,在樓啟必經之路上守著,偏偏那樣從容淡定的勁讓旁人說不出什麼來,只能暗地裡說道幾句。
新來的蕭師兄對樓啟師兄一見鍾情?
可不是麼,天天都守著了,那樓師兄也是個不解風情的人,那樣好看的人,要是我,我是怎樣也不會拒絕的
。
又有人說,那蕭師兄分明是為了樓師兄才上昆侖的,沒看見人都沒修煉,光顧著追人去了。
這要是讓蕭白知道,准是要炸毛的,他那哪是不修煉?他特麼的只有在男主身邊修為才能增長!坑爹!
這事漸漸的傳遍了整個昆侖,可是見那少年天天風吹雨打的等著(大霧),再加上他那張讓人心生好感的顏值,竟是讓人生不起一點責怪,甚至還有人暗地裡為他打氣鼓勁。
石家兩兄弟也聽聞了一些風言風語,一開始他們是不信的,隨著事情的發展流言的壯大,導致他們每次看到蕭白都欲言又止。
蕭白對此一無所知,他只是覺得,只要他一出門,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更加和善了。
待他許久以後終於回過神來,卻是為時已晚,那個男人再也不給他一絲反悔的機會。
蕭白懊悔不迭。
……
雨勢漸大,豆子大的水滴鋪灑而下。
竹林在一片風雨飄搖中,面前的場景似乎都化成了水幕,蕭白幾乎看不清前方的路,他只能在雙眸間蓄起靈力,淡淡的光輝環繞在他眼睛上,他才看清自己所在何處。
一片翠然的綠色。
那樣蓬勃不屈的生命。
林間傳來破空的劍嘯聲,蕭白循著聲音走去。轉過霧靄茫茫的水幕,那人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一身玄衣,右手執一把黑金的長劍。暴雨打在他的臉上,他的身體,他的眼中,雨水順著他的衣袖滑下,漸漸在所站之處匯成一片小小的水窪。
在蕭白以為他要如磐石一般站到天長地久的時候,男人忽然動了。
他的一舉一動在蕭白的眼裡煞是緩慢,每出一劍,卻帶著蓬勃的劍意,雨滴隨著他的劍招揮灑而開,蕭白甚至能看見那劍上附著的扭曲的空氣。
雨越來越大了。
男人的動作也越來越快,快到帶出一片殘影,竹林震響,葉子唰唰唰的掉落,蕭白漸漸看不清他的動作,只能根據聲響判斷他的所在,忽的一聲劍嘯破空,磅礴強大的氣勢如同浩瀚的汪洋一般洶湧而來。
蕭白心中一驚,轉眼那人到了眼前,劍鋒帶這寒光直指他的腦門。
“啪”的一聲響,隨後是接連不斷雨滴砸在臉上的聲音。
水珠順著他的臉頰滑下,彎成一個優美的弧度,竟是直接破了他的屏障,蕭白看著距離自己不過微毫的長劍,唇色微微發白。
與此同時,他停留在築基期的修為卻如同坐了火箭一般,蹭蹭蹭的往上躍了兩個階梯。
跨過旋照,直達開光中期。
樓啟收回劍,淡淡道:“你不該來。”
蕭白這才心下稍定,他扯出一絲笑容,道:“師兄躲著我,我便只能來尋了。”他說的這般坦然,然而此時他淋在雨中,長髮濕漉漉的貼在額頭上,睫毛上掛了水滴,無端的讓人生出一絲憐愛的意味兒。
天知道,蕭白真的是坦坦蕩蕩,一心刷好感度。
樓啟表面上雖不問世事,暗地裡掌握的消息卻是比誰都多,他忽然想起近日下面弟子口耳相傳的流言,面上一冷,卻是直接轉身就走。
蕭白懵懵懂懂,不明白這咋就突然生氣了,當即只能跟上,連屏障都忘記設好。
“師兄,你答應教我練劍了?”他想好了,這是最快刷好感度和增長修為的方法。
“……”
“師兄,你真的不考慮考慮?”
“……”
“師兄,我今天帶了桂花糕,哦我忘了你有辟穀丹……”
“閉嘴。”
蕭白:“……哦。”qaq
過了一會兒,又傳來少年的聲音:“師兄,這是你第二次讓我閉嘴了。”
樓啟:“……”
他不明白,在眾人面前進退有度從容淡定的人,為何到了他這兒,就這麼死皮賴臉趕都趕不走。
蕭白這是沒辦法啊!他軟硬不吃,蕭白來了幾次懷柔政策,循序漸進,一點見效都沒有,他乾脆不要了這臉皮,徹底將節操喂了狗。
樓啟眼裡閃過一絲複雜,他停下腳步,淡漠著眼,道:“你可知剛才若是我沒收回劍,你便已命喪於此。”
蕭白眨眨眼,忽的就笑了,道:“可是我明白,師兄不會的。”
呸!老子被嚇慘了好嗎!
少年一派濡慕,望著他的目光滿是信任,樓啟忽然就沉了眼眸。
蕭白許久得不到他的回應,心想好感度沒刷上?正當他以為樓啟不會再說話的時候,淡漠的聲音傳來。
“你當真要學劍。”
蕭白一愣,心雀躍的要蹦出來,他彎彎眼睛,微微一笑:“當真。”
樓啟卻不再說話,只向前走去,蕭白只能跟上。
二人回到樓啟住處的時候,雨已經停下,從天邊崩射出了一縷光,雲層破開,萬千金光鋪灑而下。
蕭白跟在他後面,內心撓牆也想不到理由留下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師兄,你吃桂花糕嗎。”
樓啟冷眼看他:“不吃。”
蕭白:“哦。”
樓啟不說話,蕭白站著不走,他微微低著頭,看不見雙眼,只能看見那長而軟的睫毛,身上濕漉漉的,往下低著水。額間的碎發略微淩亂,一撮呆毛直愣愣的豎著。
樓啟眸光微閃,口中卻淡淡道:“明天這時候在竹林等我。”
蕭白猛的抬起頭,眼中是掩飾不住的驚喜,那撮呆毛在樓啟眼前翹來翹去,頑強的很。
他忽然就想起毛團也是這般……這般蠢。
這樣想著,待他回過神來,手已經放在了少年的頭上,手中靈力一轉,溫熱的氣息掠過,少年已然乾淨如初。
蕭白只覺得頭上溫熱的手掌很是舒服,習慣性的蹭蹭。
兩人皆是一愣。
下一秒,溫暖的熱度遠離,蕭白看著那人沉靜無波的神色,心中默念。
這只是意外這只是意外這只是意外這只是意外……
(ノ=Д=)ノ┻━┻!!
☆、第25章 八隻神受(捉蟲)
一連幾日,蕭白都跟在樓啟後面,他沒有稱手的武器,只能去劍塚拿了一把普通的劍。想起幾日前樓啟扔給自己的書籍,蕭白唰的一下黑了臉。
《劍法入門》《心法初階》(ノ=Д=)ノ┻━┻!這都什麼鬼!
他一邊撥開草叢,一邊心裡憤憤的想到。
這地方隸屬于昆侖仙宗的馭獸林,多是高大旺盛的植株,雜草長的比他還高,他抬頭看了一眼遮天蔽日層層疊疊的樹葉,偶爾有光線從縫隙間泄出來,卻只覺刺眼。
馭獸林週邊多是修為較低的妖獸,性子和善,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人類,也因此,每年昆侖會派遣新弟子前來試煉,只要不深入其中,便沒有多大問題。
他被樓啟扔在這裡修煉,已經是第三天。
他在週邊轉了好幾圈,第二日才開始漸漸深入,開始的時候還磕磕絆絆招惹猛獸,現在已經如魚得水。
蕭白查看了一下儲物袋,三階魔熒草,牛角犀的皮,珠玉松脂……距離目標還差最後一樣。
二階鳳凰花。
這東西級別雖低,卻是極為難找,多生長在石頭上,喜日光,即便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帶的回去。
因為它是蒼狼最喜歡的食物。
鳳凰花生長的地方,一定有一大波蒼狼蹲守,蒼狼是群居動物,它們對於鳳凰花的喜愛,甚至超過了肉類。
蕭白來之前對比了一下自己的武力值,在樓啟的目光下默默的往儲物袋裡塞了一把又一把的符祿。
面子雖好,不及命重要。
甩下一隻面目可憎的大蜘蛛,蕭白思來想去,還是跨過了週邊那道防線,逐漸向林中深處走去。
他明白樓啟是想讓他知難而退,可他仍舊是裝作毫無察覺的樣子,帶著一片修道的赤誠,接下了這個任務。蕭白都被自己的演技感動到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越往深處,越是陰暗,光線像是被阻隔,泥土濕潤的腥氣闖進口鼻間。奇怪的是,這裡的植被並沒有蕭白想像的旺盛,甚至透露著一股死氣,樹葉偏枯黃。
照理說應該是越往裡越生機勃勃才對。蕭白走了一會兒,停下腳步,只有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周遭寂靜的有些可怕。
忽的一聲鳥啼,蕭白順著聲音望過去,一隻全身黑色的小鳥停在不遠處的樹枝上,漆黑的瞳孔偏頭望他。
蕭白被望的打了個冷顫。他暗道自己想多了,繼續抬起腳步,這回卻是往東方走去。
若是他回頭仔細看看,會發現那只鳥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的身影,而那雙漆黑的瞳孔,竟然是沒有眼珠的。
……
這回許是運氣好,走了沒多遠,林木愈加稀疏,大片的陽光透過葉梢灑進來,照射在嶙峋的石頭上,顯出一種光怪陸離的異樣光彩。
七八隻狼一樣生物互相依偎著,有兩個人高的身體盤踞在石頭上,銀白色的毛髮閃閃發光,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它們的身後,一小片鳳凰花鮮紅的滴血。
蕭白忍不住放輕了呼吸,他縮在草叢裡,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一隻他還能搞定……這麼多隻,這是要了老夫的命啊!
石堆最頂端的那只似乎是蒼狼王,身形更為巨大,鋒利的鬍鬚微微抖動,雙眼半閉半睜著,時刻注意著周圍的情況。
蕭白一咬牙,乾脆化成了原形,將衣服收進儲物袋,撥開草叢,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巴掌大的毛團一點一點的蹭到了石堆旁,抬起爪子,拖著圓滾滾的身子爬上了石頭。
一步,嘿咻~
兩步,嘿咻嘿咻~
身旁是幾隻溫熱龐大的軀體,炙熱的呼吸就在耳邊,蕭白將鋒利的爪子緊緊縮進肉裡,只剩粉嫩的小肉掌踏在石塊上,毫無聲響。
突的,一隻蒼狼鬍子動了動,慢慢的翻了個身,蕭白一僵,內心臥槽一聲,那龐大的身軀便遮天蔽日的向自己倒了過來。
被壓在身下的那一刹那,蕭白是大寫的生無可戀。
他一點一點往外爬,每一步都差點被壓的吐了老血,重見光明的那一刻,蕭白狠狠的用爪子朝那只狼揮了揮。
沒敢真的撓,他慫。
待他轉過頭,只見一張血盆大口在他面前張開,腥熱的呼吸鋪天蓋地的朝他湧過來,那巨嘴越張越大,終於狠狠的一個噴嚏,蕭白的身子便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
了出去……
出去……
去……
蕭白:“qaq。”
他眼睜睜的看著鳳凰花離他越來越遠,搖曳的花瓣如同欲:火的鳳凰,微微朝他揮舞搖擺。
他的淚都要掉下來。
半個時辰後——蕭白再次爬上了石堆上,他狠狠的抹了一把並不存在的淚水,終於向那一小片鳳凰花伸出了魔掌。
老子就要一朵……
一朵就好。
越來越近了,就快摘到了……
面前突然冒出來兩隻毛銀灰的耳朵,花叢中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一張毛絨絨的狗臉突的蹦到蕭白的眼前(請自動腦補哈士奇那張蠢臉)。
蕭白被嚇的心臟驟停。
這是一隻半大的蒼狼,像只狗一樣趴著,但是蕭白身子太小,他直起身子還沒狼臉大。
蕭白一臉懵逼的看著距離不過釐米的狗臉,他的一隻爪子還直直的朝鳳凰花伸著,維持著這種高難度的姿勢。
(ノ=Д=)ノ┻━┻!!臥槽就差一點兒!
秉持著敵不動我不動的政策,蕭白跟這只半大的蒼狼僵持著,他距離的太近,蒼狼的兩隻眼睛都成了鬥雞眼。
蕭白用爪子掏了掏,沒掏到。
蒼狼的目光順著他的動作滑了過去。
就在蕭白堅持不住要暴起揍狗的時候,那蒼狼忽的微微低下頭,伸出濕熱巨大的舌頭,將蕭白從下到上熱情的舔了一遍。
被狼非禮的蕭白:“……”
一陣風吹過來,蕭白狠狠的在風中打了個冷顫。
他終於將鳳凰花拿到了手,不過他一點也不開心。望著面前尾巴搖的要飛出去的蠢狼,蕭白默默的用爪子捂住眼睛。
蕭白當即轉過身子就走,現在不逃更待何時!驀的一個踉蹌,身後有東西拱了他的屁股。
蕭白差點一蹦三尺高,他惱羞成怒的回過頭,恨不得一爪子揍翻這只蠢狼。
非禮!這是非禮你知道不!
小蒼狼見他望著自己,睜著一雙澄澈的大眼睛,尾巴搖得更加歡快。
蕭白無奈,他小小的“嗷”了一聲,回去,快回去,別跟著老子。
小蒼狼眼睛噌的一亮,蕭白看著它,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要完!
只見小蒼狼仰起頭,響亮悠長的嚎了起來:“嗷嗚……”
蕭白心中欲哭無淚,心道老子叫不過你,他趕忙拔起四隻小短腿就跑,待小蒼狼叫完用亮晶晶的眼神看它的小玩物時,卻發現它的小玩物縱身一躍跳下了石堆。它更加興奮,撒開腿追了上去。
“嗷嗚……”你是要跟我玩嗎?
“……”
“嗷嗷!”你跑的太慢了,再跑快一點兒,我來追你……
周遭的風飛速刮過,蕭白的貓臉被擠成一團,他在風中狂奔中,內心奔騰的草泥馬簡直要突破全宇宙。
臥槽你別追我啊啊啊啊啊啊!!!
身後接二連三的嗷嗚聲此起彼伏,從那叫聲便可以聽出來那小蒼狼簡直像磕了藥一樣興奮的厲害。
然而蕭白並沒有能夠跑出多遠,他刹住腳步,望著面前突然出現的一雙雙粗壯的狼腿圍成一個圈,將他徹底包圍在裡面。
為首的巨狼踏出一步,褐色的瞳孔閃著寒光,巨大鋒利的犬齒眥了眥,兇相畢露。
蕭白抹了把自己的貓臉,心中默念:這是一群哈士奇這是一群哈士奇這是一群哈士奇……
他仰起頭,悲壯的嗷嗚了一聲。
qaq我把花還給你們還來的及嗎。
☆、第26章 九隻神受(捉蟲)
蕭白從未想過自己有亡命逃竄的那一天,原形連符祿都催發不了,他一咬牙,變回人形,手一揮灑了數十張雷爆符,轟鳴爆炸聲響起,揚起的塵土迷茫了視線,身後狼嘯步步緊逼。
他連忙給自己附上一張禦風符,青色外衣掛在身上,他來不及穿好,直接往身上一披,飛速往前路躍去。
這地方也不知被下了什麼禁制,他本想先逃進空間躲一躲,待狼群退去了再出來,可他驚詫的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進入,若不是羈絆還在,他甚至會以為空間已經消失。
蕭白未曾注意到,隨著他的深入,兩旁林木愈加稀疏,葉梢凋零,明明是大晴的天,頭頂的天卻如同蒙上了一層霧,光線無法穿透。
他跑了不知多遠,腳下的路面由濕潤的泥土變成硌人堅硬的碎石,每踏出一步,便是鑽心的疼痛。
但他不能停下。
直到闖進了死路。猶如小山一樣的黑色巨物擋在面前,蕭白猛的停下,飛快的轉身死死盯著追上來的幾隻蒼狼。他手裡捏著符祿,俊秀的臉上露出狠厲。
氣氛緊繃的像是一根弦,隨時會炸裂。
那幾隻狼低低的喘氣,忽的腳步淩亂起來,鐵蹄哼哧哼哧踏了幾下,為首的蒼狼王仰頭長嘯一聲,褐色的瞳孔冰冷的映出蕭白的面容,這聲狼嚎如同號令一般,剛剛還恨不得撲上來兇猛廝殺的狼群,頓時如潮水一般退去。
蕭白怔愣,好一會兒,他才確信,那群狼不會再轉頭回來。
吊起的心微微放下,蕭白這才感覺到疼痛,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赤:裸的腳,血肉模糊,當真是一步一個血腳印。
兩條長腿還暴露在空氣裡,扯扯身上掛著的外衣,蕭白心道還是先穿上衣服好了。
“揪~”
一聲鳥叫,卻不似平常的清脆明亮,像是從喉嚨裡死命咳出來,沙沙的喑啞。
蕭白這才發現,四周空曠的可怕,除了身後山一樣的巨物,便只有一棵又一棵光禿禿的樹木,奇怪的是,這方區域連株雜草都沒有,地面異常潮濕,散發著像是雨後泥土的腥氣。
死氣沉沉。
那東西又叫了聲,蕭白順著聲音望去,一隻渾身漆黑的小鳥正在不遠處孤零零的盯著他。
又一隻飛過來落到樹枝上,隨後是兩隻,三隻,越來越多的黑鳥嘩啦啦的停在他的不遠處。
用那雙沒有眼珠的瞳孔毛骨悚然的盯著他。
蕭白背後陡然升起一股涼意,他忽然想起來,剛剛聞到的壓根不是泥土的腥氣。
那是屍體腐爛過後久久散不去的腥臭。
……
才出狼窟,又入虎穴。
一大片黑鳥鋪天蓋地的湧過來,蕭白咬破舌尖血,噴灑在符祿上,他雙眸幾乎充血,火符從他手中劃出一道光,又如同箭一般沖入鳥群。
“爆!”
火光炸裂開,*被一瞬間烤熟的香味飛速在空氣中傳播,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蕭白眼前一片血霧,他忍住胃裡翻滾的作嘔,揮手又扔出數十張火符。
他身後那山一樣的巨物,分明是數不清的妖獸屍體堆出來的埋骨山!
有的剩下一張皮,有的只剩下森然白骨,屍鱉爬上了它們的軀體,惡臭襲來。
“噗”的幾聲,大片的血雨隨著黑色的鳥群落下來,噴灑在蕭白蒼白的臉上,紅的極致,白的極致,有幾滴落在他的嘴唇,鮮嫩欲滴。
像是從煉獄走出來的羅刹。
不斷有鳥群隕落,更多的鳥群補上來,它們的喙尖細鋒利,隨便一啄便能叼下一大塊肉,蕭白用靈力護住自身,卻沒有多餘的力氣來反擊。
地上鋪滿了黑鳥的屍體,甚至它們的同類也飛去啄食它們的血肉。
靈氣告罄,蕭白被逼入絕境。
他放棄了扔符祿這條路,右手一翻,掌心已經出現一把長劍。這把劍再普通不過,由於前幾日的修煉,劍鋒甚至有些黯淡無光。
他當真要死在這兒?
他不在乎這條撿來的命,可是空間裡還有那麼多妖獸山精。
他一死,所有人會跟著他一起隕落。
蕭白血紅著眼,*的疼痛不及他心裡一分,他將劍舉起,又重重落下,系起的長髮猛的散落,靈氣暴動,他竟是散去了周身的屏障,孤注一擲的沖進了鳥群。
“來!”
蕭白不怕死,他怕的是。
那麼多人會跟著他一起死。
所以,他一定要活下去……
洶湧而來的黑暗,翅膀扇動的聲響,還有鳥群聒噪沙啞的叫聲。
像一萬隻鴨子。
蕭白這樣想,他不知揮了多少次劍,身體已漸趨麻木,每抬起一次劍,便如同舉起千斤重的鼎。
“撕拉……”一塊肉被啄去,有鮮血流下來,鳥群更加瘋狂的湧上來。
蕭白艱難的抬頭看了下天,卻只看到黑壓壓的鳥群。
沒有陽光。
沒有光。
他想,他要死了。
“蕭白!”
他覺得自己恍若夢中,不然又怎會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系統不在,大妖不在,山精不在,石家兄弟不在,誰還會記得他……
蕭白忽然想起那日竹林看樓啟雨中練劍,一舉一動都帶著氣吞山河之勢,他翻手將劍舉起,體內靈力瘋狂的往劍上聚集,威壓暴漲,周遭空氣瞬間被抽幹。
他將劍重重的揮下。
這一次,帶著魚死網破的氣勢,劍光所指之處,星火燎原,山林震盪。
“啪”的幾聲輕響,劍身竟然承受不住靈力的暴動,盡數碎裂。
分散的鳥群再次睜著可怖的眼眶圍剛來。
突的,一道白光從鳥群中央橫斷而下,帶著駭人的鋒芒,這一擊,便是風動雲變,星辰鬥轉。
泥土翻滾,原地出現了一個深達數米的巨坑。
蕭白被拉出戰場,溫熱高大的軀體將他帶入懷中,一觸即分,男人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那妖獸埋骨之處,腥臭的土地上,忽然漸漸從土裡鑽出一個又一個黑色粘稠的陰影,那陰影沒有五官,甚至沒有實體,看上去就像是人死後怨念聚集成形的冤魂。
蕭白驚駭的瞪大眼睛,涼意從腳底直鑽進腦門。
樓啟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長劍在他手中發出爭鳴的長嘯,他再不掩蓋氣勢,磅礴的殺氣夾雜著鋪天蓋地的劍意,如同狂風驟雨般,在這天地間源源不斷的震盪開。
“你在此等候。”
明明還是平日裡淡漠的語氣,蕭白卻無端的聽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暴怒。
……
陰霾的霧靄漸漸散去,陽光照射進來,這片死地卻還是森然恐怖,血腥味和腐臭味夾雜在一起,遍地都是鳥屍。
那無臉的黑影被擊殺後,竟化成了一灘一灘惡臭粘稠的水,所過之處皆腐蝕。
蕭白從未見過這種東西,原書中也未曾提到過類似的生物,劇情越來越崩壞的趨勢讓他隱隱有些不安,這東西不是人不是妖獸也屬於靈體,簡直如同……怪物一般。
“張嘴。”
他還未回過神,那人便扣住他的下巴,一粒丹藥順著他的喉嚨滑下去,溫熱手指觸碰到冰涼嘴唇,磨蹭了一下才離開。
蕭白透過樓啟的雙眸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外衣破破爛爛的掛在身上,幾近赤:裸,但他滿身的鮮血傷口,倒讓人看不出什麼來。
黑髮與血凝結在一起,臉色慘白。
活像一個豔鬼。
他這才覺得鑽心的疼痛,丹藥很快便見效,被啄傷的地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體內枯竭的靈氣很快便充盈起來,甚至,連經脈都如同被暖流經過,恢復到鼎盛的時期。
他一愣:“師兄,這丹藥……”
話未說完,樓啟冷冷的看著他:“閉嘴。”
蕭白一噎,將話咽下,他本來想說自己有靈草不需要浪費這麼珍貴的丹藥來著……
他悄悄抬眼看了一下樓啟的臉色,覺得自己只要再說出一句話,他便會吃了自己。
他在生氣……為什麼……
還帶著男人氣息的長袍披在了身上,溫暖的熱度傳來,下一秒,蕭白已經被人橫抱而起。
樓啟將他緊緊的裹進長袍,低聲道:“我們回去。”
一路無話,氣氛陰鬱的有些可怕,蕭白看著樓啟那張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臉,忍住將自己能走的話說出口。
他也沒心思再說話。
路程有些漫長,不知是藥效上來了還是心下一松,疲憊感終於盡數湧了上來,他的心不停的往下沉……
累,還是累,劫後餘生並沒有覺得多喜悅,而是撲面而來的茫然與痛楚。
樓啟眸中閃過一絲複雜,他淡漠的眼中終於起了波瀾,這點波瀾雖小,卻在他心底灑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源源不斷。
終有一天,會成波濤海浪之勢。
他從未見過如此傻的人……
若不是他及時趕到,他怕是已葬身於此。
樓啟望著懷中的少年,乖巧乾淨的如同一隻貓,難以想像,他剛剛渾身浴血,從埋骨之地走出來的修羅模樣。
無法看透。
而蕭白,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忽然想到。
這好像已經是樓啟第三次讓他閉嘴。
……
馭獸林深處,那一堆屍骨埋葬的地方,地面上散發著惡臭的粘稠狀液體忽的動了動,隨即飛快的滲進了泥土裡,消失不見。
有黑色的光閃過,那一地的鳥屍如同被什麼吸幹了精血,一瞬間化為森森白骨。
若是有人從天空俯瞰,便會看見,東部馭獸林,北部渡厄涯,西部歸來峰,南部禁地,中部滄瀾殿。
連成了一個巨大的五行八卦圖。
那是一個陣法。
覆蓋了整個昆侖。
黑暗中,有什麼罪惡的東西開始露出了它鋒利的爪牙。
☆、第27章 一隻蕭白
窗外更深露重。
蕭白爬起來喝了口水,他一日未進食,卻並不覺得有多餓,只覺困的厲害。
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身體卻已是大好,半閉著眼睛摸索到床邊,頭一栽,卻已經睡死了過去。
這一次,他沒有安穩到天亮,而是做了個詭異的夢境。
夢中他站在荒蕪的死地,黑壓壓的雲層翻湧,天際出現了一道線,紅光從縫隙裡面掙脫出來。
流血千里,伏屍百萬。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體,依舊穿著白天的衣服,卻乾淨的一塵不染。
蕭白很清楚自己是在夢中,他試探著捏了一把自己的臉,竟能感覺到疼痛。
若這是夢,也太過真實……
唯一一個可能,他被魘住了。
“你是誰。”有聲音道。
蕭白猛的轉身,卻沒看見人,待他低頭,便看見一個小豆丁抬頭盯著自己。
不過四五歲的模樣,個頭才達到他的膝蓋,一身黑色玄衫,仔細一看,那衣服本不是這種顏色,只是長期被沾染了血跡,漸漸凝結成近乎黑色的狀態。
小童煞氣沖天,手中拖著一把比他身體還要大的長劍,劍鋒往下滴著鮮血。
看見他的臉,蕭白一愣,驚訝道:“樓啟……”
這分明就是縮小版的樓啟。
小童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很快便重現清明:“你認識我,你是誰。”他面癱著包子臉,聲音稚嫩,卻依稀可預見長大後的威壓。
蕭白見他強裝面無表情的模樣便一陣心癢,忍不住生出了逗弄的心思,他伸出手扯扯小樓啟白嫩的臉蛋,笑道:“我是你師尊。”
“胡,胡縮!”小樓啟一把拍掉他的手,惱羞成怒的瞪著他。
蕭白正要說些什麼,卻看見不遠處的血池裡漸漸冒出無數個骷髏,他一驚,只見那些骷髏紛紛踩著對方的屍體爬上岸,天邊血色更甚,雲層裡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翻滾。
小樓啟眸色一沉,竟是拖著那長劍要上前去,他顧不得蕭白,稚嫩的嗓音冒出怒火:“雜碎們,來的正好!”
沒等他一劍劈過去,忽的有人一手抱起他的小身子,一手抄起他的長劍,飛快的往相反的地方狂奔而去。
“你……”小樓啟剛抬頭,就被人按到了懷裡,長袖蓋上他的頭頂,那人溫潤的手掌撫上他的額頭。
“不怕,師尊帶你離開。”蕭白頭也不回,懷中的孩子並不重,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麼多骷髏他打不過啊臥槽。
“放我下來!”我要去砍了那群雜碎!
剛冒出的頭又被壓進了懷裡,蕭白輕聲道:“不要任性。”腳步不停。
他忘記了這是在樓啟的夢中,也忘記了,即使是包子大的樓啟,他也是那個強大到令人望塵莫及的龍君。
蕭白只知道,懷裡的不過是個四五歲的孩子,孱弱,渺小,轉眼便會消逝。
耳邊傳來緊張炙熱的心跳聲,小樓啟眼中閃過惱怒之色,一張白嫩的小臉蛋被憋的通紅,那人的手還溫柔的放在頭頂,這副身子雖薄弱,卻將他完完全全的庇護在羽翼下。
良久,他才小聲的說了一句:“蠢貨。”
怒氣已然消退,他的臉卻比剛才還要滾燙十倍,千百倍。
……
現實中被鳥追,夢中被骷髏追,蕭白自認流年不利,但這運氣也是黴到了極點。
他不知跑了多久,腳下土地忽的開始震動,畫面一轉,醉人的花香撲面而來,血染的天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朗朗乾坤,鳥語在樹梢啼鳴,萬物變得蒼翠欲滴,生機勃勃。
這個地方他再熟悉不過,卻又再陌生不過。
這是千萬年前,龍族還未曾隕落前的——仙霖幻境。
懷中的孩童突的身形暴漲,不過幾息之內,便長成了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
蕭白震驚的退後幾步。
那男人神情淡漠,明明滿身煞氣,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佛性,這兩種氣質在他身上完美的融合起來,造就了以後無情無欲的龍君。
樓啟。
一念為之魔,一念為之佛。
男人抬眸看過來,像是越過了千萬年亙古的時光,蕭白只聽見他用那沉靜的嗓音低聲道:
“師尊,嗯?”
最後一個字拖出了長長的尾音,撩的蕭白毛都要炸開來,他想起剛剛還是個軟糯萌萌的小包子,現在卻變成個*的大男人,頭一暈,恨不得讀檔重來。
可惜並沒有這項功能。
蕭白剛想解釋,男人身形一閃便到了他的眼前,與此同時,周遭的環境迅速轉變,他不過眨了下眼睛,便已身處一間房內。
樓啟靜靜的看著他,淡淡道:“你在說謊。”
蕭白:“……”他還以為這傢伙想起來了,都做好了認錯的準備,他抿抿唇,決定實話實說:“好吧,其實我是你救命恩人。”
他努力睜大眼睛,增加自己的可信度,事實上他覺得這句話並沒有什麼錯,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樓啟竟然真的信了……
信了?!
要是現實中的樓啟也這麼容易糊(軟)弄(萌),他哪會受那麼多苦。
樓啟忽的傾身上前,近到呼吸交纏的距離,他低頭在蕭白脖頸間嗅了嗅,道:“我認得這個味道。”
蕭白毛都要炸開來,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一樣,他努力抑制住自己逃離的動作,鎮定的問:“什麼味道?”
臥槽你說話就好好說話不要像狗一樣聞啊!
退遠點!越遠越好!再近就挖了你的眼睛!
誰知下一秒,天旋地轉,蕭白被狠狠的砸到了床上,所幸有被子墊著,他還是疼的齜牙咧嘴,眼角都滲出了生理性的淚水。
男人欺身壓了上去,扣住他的下巴,兩具身體緊緊的交纏在一起。
他垂下眼眸,落在了蕭白略有些蒼白的唇上。
蕭白被他盯的心裡發顫,扣住他下巴的手卻不允許他逃脫一步,身上覆蓋的熱度灼燙的嚇人,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細胞無時無刻的不在告訴他,這個男人與他的距離有些太過危險。
他咽了下口水,努力維持平靜,聲音卻還是洩露了一絲顫抖:“你先起來……”
攻上受下……呸!蕭白連忙在心裡給自己幾個巴掌,你到底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鬼東西?!
略微冰涼的手指輕輕摩擦著他的下巴,甚至得寸進尺撫上了他的唇。蕭白狠狠偏過頭,一種貞操不保的悲涼感升上心頭。
他怎麼會認為樓啟好糊弄,這傢伙在夢中分明黑化的更為徹底,還毫不掩飾!
這是bg文這是bg文這是bg文……
(ノ=Д=)ノ┻━┻!!
“我認識你。”樓啟這樣道,他的眼裡閃過一絲迷茫,停頓了一會兒,他才又道:“你喜歡我。”
這次他說的很堅定:“你喜歡我。”
臥槽?
蕭白一愣,他聽到了什麼?他懵逼著雙眼,一時之間震驚過度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樓啟卻將他的沉默當做了默認,他看著身下少年驚慌失措的貓眼,眼角微紅,就像是被蹂:躪過後未消散的情:欲。唇色微微有些蒼白,樓啟用指腹微微一蹭,便出現了鮮豔欲滴的血色。
他低下頭,狠狠的吻了上去。
幹……口乾舌燥……
迫切的想要……想要什麼?
想要狠狠的將他禁錮在懷裡操:弄到哭泣……
他這樣想著,也這樣做了。不去理會少年震驚的雙眼,緊緊扣住他的下巴,唇一觸碰上,便如同沙漠中饑渴的旅人,死命汲取中其中的津:液,搶奪他口中的空氣,唇舌交纏,探索著愈加深入,不放過一點一分。
感受到口腔裡不屬於自己的熱度,蕭白這才緩過神來,他開始猛烈的掙扎,“砰”的一聲輕響,他的雙手死死被扣在頭頂,男人掌心靈力流轉,蕭白身上的衣服已盡數撕成碎片,露出白皙光滑的少年身體。
蕭白被迫仰起頭,眼角滲出生理性的鹽水,男人終於放過他的唇,他忍不住喘息一聲,這才看清,樓啟眼中有微微的紅光閃過。
這是入魔的徵兆。
他來不及多想什麼,更加炙熱的男性氣息包裹住他的全身,再看樓啟,一副要將他吞入肚中的樣子,洶湧而來的情:欲在他眼中,已成狂風暴雨之勢。
☆、第28章 兩隻蕭白
蕭白一腳踹向他的腿間,卻被那人的大手抓住,他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慌不擇路的向門外跑去。
身形一轉,外面的世界迅速離他遠去,他再一次被甩到了床上。這回是真真切切的疼痛。手腕被反扣住,濃烈的男性氣息壓了上來。
樓啟低頭叼住他後頸間白嫩的肉,一寸一寸細細的吮吸啃噬著。
“不……”蕭白渾身一激靈,他瞪大眼睛,感受到敏感處傳來的濕潤,靈魂仿佛都在顫抖。
他顫顫巍巍的想掙脫,男人卻絲毫不給他這個機會,直到他的手指若有似無的滑過光滑的臀部,蕭白才猛的回過神來,劇烈的開始掙扎。
“混蛋!唔……”
“你不能這樣!樓啟!”他低低的喘息。
蕭白身體一翻,被他像烙煎餅似的正面朝上,他放過禁錮他的雙手,轉而撫上他的額頭:“為何不能如此?”他眼裡閃過一絲疑惑:“你不是喜歡我。”
鬼他媽的才喜歡你!
蕭白一口老血,看著近在眼前的俊臉,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誰能告訴他,夢中的樓啟為毛這麼傻白甜?神特麼的邏輯!
“老子才不……”蕭白猛的一翻白眼,卻突然望見樓啟眼中的風暴,驀的一下噤聲。
萬一他惱羞成怒怎麼辦?麻麻好可怕我要回家!
蕭白憋的臉通紅,才憋出幾個字:“因為你不喜歡我啊……”
噗噗噗!讓他一口老血吐死吧!這夢為何還不醒臥槽!
樓啟靜靜的望著他的眼睛,道:“我不喜歡你便不能做……”
蕭白猛點頭。
下一秒,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樓啟細細的舔吻著,語氣帶著一絲詭異的興奮:“那我便喜歡你好了。”
蕭白:“……”
(ノ=Д=)ノ┻━┻!!!神特麼喜歡!你以為街上賣大白菜!
兩人一躲閃一猛攻,很快便滿頭大汗,樓啟的衣服都在蕭白的魔爪下被扯了大半,這回,才是真正的肌膚相親,親密無間。
蕭白不經意瞥見男人腿間的巨物,猛的僵硬,他這副身子才十五歲,這麼粗大的東西要是捅進來……
不不不!臥槽這是要出人命的!
結果下一刻他的雙腿便被男人擠入,兩條白皙修長的大腿被迫向男人敞開,姿勢羞恥而誘惑。
滾燙的孽根頂上他的小腹,同他的觸碰在一起,蕭白一陣心悸。
他漸漸放棄掙扎,臉色唰的一下慘白。
樓啟卻並未察覺他的不對勁,右手拖住他的臀部與自己毫無縫隙的緊貼在一起,左手揉上他胸口的紅珠,輾轉研磨。
他那灼熱燙人的石更物滑進了蕭白的大腿根,急切難耐的動作磨蹭著。
蕭白忍不住夾緊了雙腿,那孽根的存在感卻更加強烈,他心中想著,這不過是個夢境。
羞惱的恥辱感沖上心頭,他迫切的想結束這一切。
一分鐘過去,樓啟在磨蹭。
三分鐘過去……
樓啟還在磨蹭。
蕭白睜開雙眸,只看見男人近在眼前,目光隱忍,他眨眨眼睛,男人額頭上滑落的汗珠滴在了他的唇上,微微的鹹澀。
男人見他望著自己,覆身吻上他的嘴角,一觸即分,這個動作輕柔的可怕,蕭白幾乎都被攻陷,他穩住心神,隨時準備逃跑。
然而男人卻只是帶著一絲茫然的看著他,雙眸因為情:欲而染上不正常的潮紅,明明欲:望膨脹的幾乎要將他吞沒,卻只是在少年的腿間研磨遲遲沒有動作。
他忽的低頭用鼻尖輕輕蹭了一下蕭白的鼻子,低低的道了句:“難受……”語氣純良,甚至帶了一絲委屈。
蕭白:“……”
他沒有想到,這個並未接受龍族傳承一心復仇所有的時間都在修煉上的萬年老處男,別說男男之事了,連男女之事他都沒有經歷過。
更何談知道如何去做。
蕭白心中……嗯,萬分複雜。
他偏過頭,用手覆住眼睛,終於憋不住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萬年老處男……
脖頸間的肉忽的一口被人叼住,鎖骨被炙熱的吻烙上,男人雙眸充血,強烈的欲:望幾乎要讓他整個人炸裂,他胡亂在蕭白身上*啃噬,力氣大到蕭白以為他要吃了自己。下身滾燙的孽根急切的摩擦頂:弄,卻偏偏始終不得章法。
蕭白閉上眼睛,一咬牙探過手去,握住那滾燙的石更物,雙手動作起來。
男人埋首在他的脖間,呼吸一重,更加灼熱的粗喘聲傳入他的耳中。
猛的被抬起下巴,唇舌第一時間被攻城掠地,掃蕩其中的津:液,蕭白被親的喘不過氣,更加洶湧的浪潮源源不斷的湧了過來。
蕭白幾乎分不清這是真實還是夢境,他迷迷糊糊的想,這要真的做,他一定會被做死在床上的。
……
日頭漸漸升起,整個昆侖沐浴在一片光輝之中,從山頂融化的冰雪流淌下來,露珠掛在叢林間閃爍著盈盈光澤。
蕭白坐在床上,抱著被子,面無表情。他已經保持這個姿勢許久,久到身體帶著冰涼的僵硬。
忽的,他猛的一抓頭髮,表情是近乎猙獰的張牙舞爪,若是原形,他現在全身的毛一定如同蒲公英一樣,盡數炸開。直到胡亂將頭髮揉成了雞窩頭,他才狠狠一抹臉,“砰”的一下生無可戀的倒在床上,雙手拉起被子蓋過頭頂,躺屍。
那只是個夢那只是個夢那只是個夢……
臥槽哪個做夢跟人上床的?!還是個男人!!!
只是互相擼了一發並不能算上床,謝謝。
臥槽擼一發還不夠,你還想怎樣?!老子這副身子才十五歲啊啊啊啊啊!
蕭白將自己裹成了一個蠶寶寶,滾來滾去,滾來滾去,直滾得臉頰滾燙熱的冒煙。
他狠狠的瞪著貓眼,咬牙切齒道:“混蛋!”然而這並不能阻止他內心奔騰的眼淚像洶湧的黃河水一樣滔滔不絕。
而另一邊,樓啟從打坐中睜開眼睛,紅光從眸中一閃而過,很快便回歸平靜。
他站起身,脫下身上的衣物,直至一絲不:掛,赤腳轉過屏風,蒸騰的水汽撲面而來,竟是要沐浴。
男人的身材挺拔偉岸,水汽在他赤:裸的皮膚上凝結成一個一個的小水滴,偶爾有水珠從他棱角分明的臉頰滑過,經過腹肌,漸漸滑入那不可明說的禁忌之處。
他像是一頭沉靜的野獸,隨時可能睜開兇猛的雙眸,他那勁瘦強健的肌肉,無不昭示著這個男人的強大。
神秘,性感,卻也致命。
樓啟想起夢中的情景,伸手撫額,眉頭罕見的緊鎖,眼裡竟有幾分懊惱的神色閃過。
少年柔韌的身體似乎還躺在他的懷裡,眼角微紅,死咬著牙不呻:吟出聲,只能發出微微的喘息和啜泣。他扣住少年的手腕,唇舌在他身上肆虐吸吮,少年的身體似乎很容易被弄出痕跡,他微微舔舐的久了些,便吮出一片紅痕……
樓啟面色一僵。
兩腿間的巨物已經抬起了頭,石更的發疼。
他閉上眼睛,心裡仿佛要炸裂開,想像著少年在他身下的模樣,右手緩緩握住了那滾燙,急不可耐的動作。
霧氣朦朧中,男人微微仰起頭,水珠從性感的喉結上滑過,不知是熱氣熏的還是咋的,耳垂通紅如血色。
他低喘一聲,帶著暗暗的沙啞,閉著的雙眸不易察覺的輕顫了下。
不知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
臨近傍晚的時候,樓啟來找蕭白。
蕭白正在覓食,聽到聲音,連忙將嘴上的殘渣一抹,蹦到床上躺下裝死。
樓啟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副場景。
少年緊緊在自己裹在被子裡,裡一層外一層,只露出白嫩的腳丫子。
莫名的讓人覺得……可愛……
樓啟臉色驀的一僵,將腦海裡詭異的想法甩出去。
他的手中並沒有提著那把劍,眸色深沉,似是從山林深處走來,長髮還有些濕潤,帶著滿身的霞光與露水,清冷如異人。
“這是傷藥。”一個瓷瓶放上他的床頭。
蕭白差點從床上一蹦而起,他探出半個腦袋,咬牙:“傷藥?我並不需要什麼傷藥。”
他又沒被爆菊,要什麼鬼傷藥?!
樓啟垂眸淡淡的望他:“你被那鳥群所傷,這藥可助你儘快恢復元氣。”
“不然,你以為什麼傷藥?”
蕭白一愣,總覺得他這句話的語氣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古怪。
半響,他扯了扯嘴角,“呵呵”了兩聲,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沒……謝謝師兄。”內心卻猛的撓爪,那是夢啊那是夢啊那是夢啊!他並沒有拔*無情並沒有……呸!
蕭白覺得自己再跟他單獨待下去,靈魂就要升天了。
他不說話,樓啟面無表情,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
似了過了許久,樓啟忽然問道:“你可見過一隻白色的貓。”
蕭白一愣,抬頭便看見他的目光,深沉的像是要將自己吸進去。
☆、第29章 三隻蕭白
沒等他反應過來,樓啟又道:“很蠢,很胖的貓。”
蕭白:“……”
你特麼的才蠢!你全社區都胖!
他僵硬的扯出一絲笑容:“呵呵,沒有啊,那貓對師兄很重要?”
樓啟靜靜的望著他,就在蕭白以為他不會再回答的時候,他忽然開了口,聲音多了柔和,他輕聲道:“很重要。”
蕭白這回是真的怔愣了,就好像一陣重擊壓向他的胸口,心亂如麻,他一會兒想到夢境,一會兒又想到自己身份的暴露,思來想去,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露出馬腳的地方,心卻仍是被嚇的“砰砰”直跳。
內心狂風過境,表面卻還要裝作鎮定的樣子,蕭白安慰道:“師兄不必擔心,也許哪天他就自己跑回來了。”
殊不知他的這一反應看在樓啟的眼裡,已然有了結果。
他掩去眸光,淡淡道:“但願如此。”
樓啟曾經懷疑過蕭白的目的,也思考過他與毛團之間的關係,為何那蠢貓白天要離他到蕭白這兒來,還偷偷摸摸的不讓他發現……
如果說毛團其實是蕭白的靈寵,那麼蕭白此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這點幾乎可以排除在外,毛團在仙霖幻境中長大,除非是幻境隕滅之後認的主。
那麼,只剩下一個可能……
樓啟看著他縮在被窩裡,一雙圓眼睜的大大的,澄澈萬分,像極了那只蠢貓。
他心中有個答案,卻遲遲不敢確定,若真是他想的那樣,那蕭白到底是用各種方法,將氣息掩蓋的連他都無法察覺?
他忽的道:“好好休息。”
頓了頓,他又道:“以後若有什麼事,盡可來找我。”
蕭白一臉懵逼的看著他轉身離開。
少年在屋內,男人站在門外。
許久,樓啟才有了動作,他揉揉眉,內心如同被攪亂的春水,用靈力都無法鎮壓它的漣漪。
思及昆侖弟子內部口耳相傳的流言,他臉色又是一僵。
新來的蕭師兄暗戀樓師兄許久……
胡說,沒看見人都找上門了,那是明目張膽的追求啊!
他就是為了樓師兄才上昆侖的……
我聽那掃地的童子說,蕭師兄那是天天粘著,恨不得掛在樓師兄身上……
喜歡啊……
樓啟忽然想起夢中自己那麼篤定的說少年喜歡他,少年卻未曾反駁,只說了一句。
因為你不喜歡我啊。
樓啟微微將手抵住唇輕咳了咳,一張俊臉卻微微紅了個通透。
嗯,真是個美麗的誤會。
……
那之後的幾天,二人再也沒有見過面,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蕭白也沒機會再見到樓啟。
因為,他去找了秦九歌。
這是他入昆侖以來,第二次踏足這個地方。
秦九歌未曾出關,他卻一直有個直覺,秦九歌在等他。蕭白並不想與他多做接觸,他絲毫不懷疑秦九歌的本事,甚至會把他這個外來孤魂的身份扒出來。
他走到屋門前,似乎知道有人要來似的,那門大開著,往裡面望去,黝黑看不見什麼光景。
蕭白抿唇,走了進去。
這一踏,便又是另一方世界。
外面看著這屋子小而破舊,裡面的空間卻是大的很,甚至稱得上是——奢華。
蕭白記得上回被拽進來的時候,裡面連張桌子都沒有,如今卻是金玉琳琅,木雅檀香,蕭白心中訝異,表面卻看不出什麼,修仙本就逆天而行,不能以常人估量。
他伸手摸摸一旁的長桌,質感溫潤,上面的雕文清晰可見,蕭白卻清楚,這是幻境。
秦九歌擅長占星卜卦,卻也貫通幻境陣法,但蕭白卻是不知道,他捏造幻境竟達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蕭白不再多想,穿過長廊,挑開那叮噹作響的門簾,便看見那席地而坐的秦九歌。
多日不見,他身上的氣息越發深不可測了些。
似是知道蕭白的到來,他並沒有回頭,仰頭灌下一股烈酒,道:“來陪為師下一局。”
蕭白上前去,才看見他面前擺著一張案台,案臺上一局棋盤,黑子圍剿廝殺,白子逃竄躲閃,卻又暗含生機。
蕭白來的時候,已經成了死局。
窗簷旁檀香慢悠悠的燃燒著,縹緲的煙霧繚繞在房頂上,給屋內添加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溫度。
秦九歌落下一子,他的棋跟他的人一樣,散漫囂張,像壺裡的熱酒,帶著壯志淩雲的豪氣,直逼猛攻。
相比較起來,蕭白要謹慎的多,他本不擅長對弈手談,對方一頓圍追堵截之下,立馬潰不成軍。
一柱香燃盡。
蕭白不出意料的輸了。
秦九歌搖搖頭,道:“你心不寧。”
蕭白抿抿唇,沒否定。他想起系統,想起如同八萬匹馬一路狂奔死都拉不回來的劇情,想起那日在馭獸林遇見的無臉鬼,心裡始終不安定。
他迫切的需要變強大。
蕭白總覺得,再不做點什麼,他的時間會不夠……
雖說最終任務是阻止主角滅世,可是現在樓啟暫且沒有黑化的意思,女主也沒有出現,蕭白可以喘一口氣。
淡雅的香味持久不散,蕭白待久了卻越來越清明,這香氣倒是有醒神的功效。
秦九歌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忽的笑道:“開光中期,你的速度倒是快。”
蕭白搖頭,道:“弟子想更快一點。”
這回秦九歌驚訝了,他正色道:“你可知,常人築基,短則三五月,多則數十年,而你從練氣跨過築基,直達開光,只用了一個月。你雖為天靈根,但這種修煉速度已是可怕,若還不滿足,當心道心不穩。”
蕭白有口難言,他的修為只有在樓啟身邊才會迅猛增長,平常就跟死了似的,大部分的修為都被黑珠搶了去,況且天靈根只是個幌子,他早已有三百多年作為根基,壓根不用擔心道心不穩的問題。
他欲言又止,只得堅定道:“請師尊教我。”
秦九歌沉默了一會兒,仰頭想喝酒,卻發現滴酒不剩,只得長歎一聲:“罷了,既然收了你這個便宜徒弟,便要教你些東西。”話音一轉,他揚眉:“先說好,若是中途撐不住,便給我滾回家去。”
蕭白卻是微微一笑:“弟子定不會讓師尊失望。”
他缺的不是修為,而是在強大起來前自保的本事。
“你想學什麼?”秦九歌問道。
蕭白道:“那要看,師尊會什麼了。”
秦九歌眉頭一豎,笑駡:“臭小子,口氣倒是不小。”
“當日畫你一幅畫,修為精進不少,作為交換條件,我的本事隨你選,但以後我若是想畫你了,你不能拒絕。”
蕭白內心直翻白眼,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只得幽幽的望著他:“以上欺下,這場交易可是一點也不公平。”
秦九歌挑眉,:“為師不過畫你幾副畫而已。”
好不要臉。
“只限於我在你這兒的幾個月內。”蕭白寸步不讓。
秦九歌張揚的笑:“好!”
蕭白:“……”總感覺自己還是被坑了。
他望著秦九歌,如今他還算正常,不知他占天蔔命的時候,有沒有料想到自己以後的某一天,會踏上這個大陸的頂端,同時,也會陷入魔障成為一個癲狂的瘋子。
知道的越多,承受的越重。
可以說,秦九歌是原書中最為清醒的一個角色,他知天命,料五行,洞察生死,卻無法渡得世人,最終硬生生的把自己逼瘋。
他現在也察覺到了點什麼,所以才會長期游離世外,不入紅塵,便不知其苦,也不會將自己困在其中。
秦九歌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偏偏他的道,是無情。
這樣一想,蕭白便覺得秦九歌這個人真是個大寫的悲劇,他頓了頓,道:“師尊剛才說任我選的話可還作數?”
“自是作數。”
“那麼,”蕭白用手指在這案臺上輕點了點,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道:“我便學這個。”
“——陣法。”
秦九歌眼裡微微驚訝,問道:“你可考慮清楚。”他想過蕭白會大開口,卻沒想到,他選的卻是最偏僻最晦澀的那個。
蕭白淡淡一笑,卻是堅定無比。
“既然如此,我便隨了你的願。”
長袖一揮,白光閃過,立馬換了洞天,原本精緻琳琅的屋閣變成了暗無邊際的夜色。
頭頂星子,腳踏虛空。
一片浩瀚無涯,光點星羅棋佈,鋪灑了整個天空,黑是極致的黑,亮是極致的亮,依稀可見星辰之間連接的銀色絲線,密密麻麻如蛛網,腳下是一幅五行八卦陣圖,正微微閃著白光。
整個世界仿若一個巨大壯闊的棋局,所有人都置身其中,不可避,不可逃。
秦九歌伸出手,一顆星辰落入他的掌心,他的臉上掛上了那囂張肆意的笑容,三千紅塵盡在掌控。
“你要學習陣法。”
“那麼這第一課,為師便教你,這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第30章 四隻蕭白
秦九歌的師尊,是在當年有著天上謫仙人美譽的玉玄璣,他身為昆侖宗的上一位掌門,畢生盡忠職守,無妻無子。
然而在他盛名一時的時候,卻倉促的退位給大弟子滄海生,而後了無蹤跡。有人說他渡劫未成,也有人說他遭人劫殺,事實已無人知曉。
只有秦九歌還一如既往的堅信著,他的師尊還沒有隕落。
他走南闖北多年,最遠去到過境外的無主之地,九死一生,他喝著最濃烈的酒,掩去心中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直到正氣的少年成長為現在的浪蕩子。
“你來了,小九。”男人見他,微微一笑,好一個芝蘭玉樹如玉君子。
這一片皆是香氣繚繞的繁花,穿過花園,便到了一處大湖,湖心有個古色古香的小亭。
男人居坐在亭中央,歲月慢悠悠的流淌,在他身上,時光靜好體現的淋漓盡致。
秦九歌難得收斂了自己狂妄的樣子,他目光閃過一絲濡慕,輕聲道:“我來了,師尊。”
他是玄玉璣親手帶大的。
“昆侖的雪要開始融化了。”男人抬眼看了一下天,笑著問道:“小九的功課做的怎樣了?”
秦九歌坐到他身邊,道:“剛學完奇門遁甲,略有所得。”
這句話他說了千百遍。
他等了一會兒,沒等到男人的誇獎,眸中有陰鬱閃過,立馬回歸平靜,他學著當年還是個少年的樣子,躺倒到男人的腿上,道:“師尊今日過的如何?”
男人的手撫過他的髮絲,冰涼冰涼的,卻是答非所問:“小九可是有煩心事。”
秦九歌開始碎碎念,明明是個身形挺拔的男人,卻偏偏躺在另一個男人懷裡,倒也和諧的很。
“我收了個徒弟,看上去也是個不省心的。”
“連我也看不破他的身份,若是師尊在,定是可以的。”
“前些日子一直在閉關,沒時間來見你,師尊可是生氣了?”
……
他念念叨叨的說了許久,不知怎的突然閉上了嘴巴,身子一挺便站起身,面容冷酷。
男人卻依舊淺笑著望他,溫柔得如同那一樹繁花,看著便令人心生平靜。
秦九歌握緊了拳頭,驀的狠狠砸向亭柱。
不像!
哪裡都不像他!
哪怕畫出他的形又如何!仍不是他!
亭柱被毀,屋簷坍塌,湖水激起波瀾,男人微笑平靜的身影漸漸如同鏡花水月,霧一樣的消散了。
幻境已然消失,周圍恢復成殘垣斷壁的樣子,秦九歌站在廢墟前,手掌乾坤,這世上有無數顆星辰,卻只有他一個占星人。
秦九歌抬頭望天,踏出一步,袖中一百零八顆棋子傾掃而出,那棋子直直沖向天際,在半空中擺出一個巨大的陣法,秦九歌目光一凜,當即瘋狂的將靈力朝其傳送而去,他的袖袍在風中烈烈作響,帶著偷天換日之能,直逼那星辰而去。
只差最後一步!
突然,天際不知從哪兒翻滾起濃濃的烏雲,迅速將萬千星辰掩蓋,那烏雲成虎嘯龍騰之勢,其間隱隱有雷電出沒。
只聽得一聲悶雷響,秦九歌眼睜睜的看著一百零八顆棋子盡數砸了下來,鮮血從他的嘴角流下。
他的氣息忽然變得頹敗而衰弱,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
那是天道對他冒犯的懲罰。
秦九歌沒有去管那散落的棋子,似是過了許久許久,他仰頭喝下一壺烈酒,甘短苦澀入喉,連同那腥鏽鮮血也吞入腹中,他的身子輕顫了顫,說話的聲音幾不可聞。
“罷了……”
他窺破天機,預人知命,卻永遠算不出他的師尊在何處。
他已經無數次這樣做,最後卻引來了一次又一次的天雷。
這是警告。
秦九歌卻不想認命。
幾年前他偶爾遊歷過白鹿的摘星塔,算出將有一場天地浩劫,他風塵僕僕的趕回來,然後等到了蕭白。
佛說,人心皆癡妄。
蕭白跟他做出了完全相反的選擇。
當年玉玄璣靜笑著問他:“你想學什麼?”
還是個孩童的他堅定道:“占星卜卦!”
“為何?”
“為了掌控自己的命,也為了掌控他人的命!”
後來發生了什麼,他已漸漸不記得,時間太過久遠,只知最終他還是兩樣都學了。
玉玄璣道:“我教你占星卜卦,是為了讓你不受他人掌控,教你陣法幻境,是因為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可以護著自己。”
那時他不明白,後來他明白了,卻是為時已晚。
“占星卜卦這東西,”秦九歌喃喃的喝下壺中酒,道:“就從我這兒,徹底斷了罷。”
自此以後,蕭白只是他的徒弟,而不是什麼天命之人。
……
而另一邊,樓啟已經數月未曾見到蕭白,毛團也銷聲匿跡。
他在竹林裡練了一個多月的劍,終於滿身寒霜走了出來。
來往的弟子見他神色冰冷,氣勢跟要殺人似的,紛紛避之唯恐不及。
“有沒有覺得大師兄更恐怖了?”
“對,跟塊冰似的,往外咻咻咻發冷氣!”
“我都不敢抬頭看,蕭白師兄那才是真厲害。”
“哎?說起來你們最近看到蕭白師兄了嗎?”
“沒有啊,你呢……”
“我也沒有啊。”
幾人竊竊私語,殊不知這話被樓啟聽在耳裡,臉上的冷氣近乎化作實質。
於是這一天,石家兄弟在自家門口前,被人堵了。
是一個冷面寒霜,氣勢駭人的男人。
他們驚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行了禮,道:“大師兄。”
石硯青微微退後石宴唐一步,以他打雜的身份,不足以跟石宴唐同進同出。
他們還是第一次,正面見到這個傳說中的昆侖大弟子。
石宴唐頭腦簡單,只覺這人強的可怕,石硯青卻比他思慮的要多的多,比如,他為什麼會找上他們……
“你們可曾見過蕭白。”那人淡淡道,語氣聽不出什麼異樣。
石宴唐傻傻的撓頭,道:“沒有啊。”上一次見面的時間其實也並不長久,他們怕給蕭白帶來麻煩,拼了命的修煉,只等蕭白隨時傳召他們。
石硯青問到:“不知大師兄找公子有何事?”
淡漠的目光轉向他,同時身上威壓一重,石硯青依舊保持著微笑的樣子,不卑不亢,不退一步,倒是讓樓啟高看了一眼。
樓啟收回目光,道:“他的劍未練成。”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石硯青卻是明白了,這件事本也不是秘密,不過是蕭白請樓啟教他習劍,整個昆侖都傳遍了,蕭白的師尊正在閉關,樓啟身為昆侖的大弟子,自是有義務幫助師弟的。
要說以前為何沒有這種情況?
試問誰敢像蕭白一樣,風(死)雨(皮)無(賴)阻(臉)的跟在這位冷心冷情的大師兄身後。
“若是見到他,還請通知我一聲,多謝。”
兩兄弟面面相覷,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看著那人的身影消失在暮色四合中。
石宴唐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倒是石硯青,暗暗道事實跟傳言果真不同。
誰說他家公子追著人跑的?分明是人追著他家公子!
沒看見這才消失多長時間,人就來找了麼。
石硯青自己竟也沒發覺,幾個月前他還對自家公子喜歡男人的事情表示震驚,如今卻能夠替蕭白打抱不平了。
這對於石宴唐來說,嗯,只能說一句。
傻人有傻福。
……
樓啟從石家兄弟那裡離開後,便回了自己的住處。
他的心不寧,神不定,甚至連打坐也不能靜心。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頭,難得的露出懊悔的神色。
怎麼就一衝動……跑去找人詢問蕭白的下落。
蕭白蕭白……這兩個字簡直如同魔咒一般,僅僅是提到,他的眼前便會不由自主的浮現那雙乾淨的眸子……
像貓一樣,隨時會朝你伸出鋒利的爪子。
若是讓他抓住,一定要狠狠的教訓……
若是他再敢逃,便要……
不知想到了什麼,樓啟身子一僵,手中的劍竟從手中滑了下去。
那靈劍抖了抖身子,似是不滿樓啟的動作。
而樓啟卻未理會它,直直的朝屋內走去,那身影,竟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的耳垂,早已紅了個徹底。
陣法上正在抱書狂啃的蕭白,疑惑的抬頭看了看,然後便將那一瞬間的心跳震動拋在腦後。
怎麼感覺出去後,好像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他打了個冷顫,繼續埋頭啃啃啃。
現實沒有給二人多加思考的機會,樓啟未曾再找過蕭白,蕭白在修煉中不知日月。
與此同時,昆侖來了一個人。
一身火紅的衣裳,貌美嬌俏,像是一朵嬌豔欲滴的桃花。
靈女搖光。
年僅八歲的蕭如是第一天便跟她起了衝突,勢不兩立,甚至放言: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問及她為何如此,小蘿莉哼了一聲,俏生生道:“那個老女人竟然說我穿紅衣難看!我一斧子將她砸到昆侖底!跟她穿一種顏色的衣服,簡直就是玷污了我的尊嚴!”
她才不會承認,有一丟丟的原因,是為了蕭白那個大傻子打抱不平呢。
自那後,昆侖戰火不斷,甚至還殃及了池魚,修仙界有個約定成俗的規矩,惹誰都不能惹女人和孩子,這兩個人倒好,占全了。
這些,蕭白是都不知道的。
再過幾天,昆侖忽然又流出來一個傳言,說那蕭白師兄就是因為那靈女的到來,被傷透了心,所以找了個地方乾脆銷聲匿跡一段時間。
所有人皆歎,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呐!
至於蕭白出來後聽到這些傳言是什麼反應……
☆、第31章 五隻蕭白
一晃,就是三個月過去,對於有的人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對於另一些人來說,不亞於度日如年。
這天,清風朗朗,日光正好。從秦師叔許久無人問津的茅草屋內走出來一位少年。
少年如詩如畫,身上的氣息更為清澈沉靜,連帶著他整個人都讓人忍不住心生親近之意。
第一個發現他的人,是外門的一個弟子,見到他久久不能回神,雙眼瞪的老大,突的驚叫一聲,禮都忘了行,便風一樣的跑遠了。
“蕭白師兄回來了!”
“蕭白師兄情傷未愈便回來了!”
“蕭白師兄終於決定回來將大師兄從那女人手中搶回來了!”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他們那個驚豔絕倫的蕭師兄,在療以情傷數月之後,最終發現自己放不下對樓師兄的愛意,決定將樓師兄從那瑤池靈女手中搶回來。
一時之間,流言如同飛雪一般,迅速在昆侖各峰傳遞,各方弟子如臨大敵,循著消息的來源往蕭白出現的地方找去,只等著看這一場狗血大戲。
他們雖不敢明目張膽的打探,卻時不時出現在蕭白的眼前,於是蕭白便發現,他不過走了一段路,一波又一波的弟子跟在他身後,跟組團來觀賞猴子似的,待蕭白回頭望他們,又如同被驚嚇一般鳥獸作散。
蕭白:“……”他不過離開了一段時間,怎麼每個人都變得神經兮兮的?
沒走多遠,便遇到了石家兄弟,二人眼睛一亮,驚喜道:“公子你真的回來了!”
蕭白心中疑惑,道:“我一直在師尊那兒閉關,何談回來之說?”
石家兄弟仍是平常的樣子,蕭白卻覺得在他說出這句話後,二人神色說不出的古怪。
過了一會兒,石硯青笑道:“公子暫且還是不要出門的好。”
蕭白眼裡閃過疑惑,忍不住問道:“我不過離開了些時日,昆侖到底發生了何事?”
石硯青輕咳一聲,捂住嘴角的笑意:“公子不會想知道原由的。”
蕭白:“……”你以為不敢去我我就沒辦法了嗎,他轉眼望向石宴唐,道:“你說。”
石硯青暗道不好,還沒來得及阻止,只見石宴唐已經乖乖的實話實說道:“他們說公子你這些時日是在療情傷,此次是為了破壞樓啟師兄的婚約才回來。”
蕭白:“……呵呵。”他雙眸微眯,露出危險的笑容:“所以你倆出現在這兒……”
所以你們也是為了看好戲!所以那一波一波的弟子竟然是觀光團!
情傷到底什麼鬼臥槽?!
等等,婚約?
蕭白心中一驚,劇情什麼時候已經進行到了這地步?他這才想起來算算時間,眉頭一皺,道:“婚約?那瑤池靈女何時來昆侖的?”
石硯青道:“有些時日了,”話一頓,他抬頭看了一眼蕭白的神色,這才又道:“就住在離樓師兄不遠的地方。”
從某些方面來說,他們也沒有說錯……自己的確是要破壞他們的婚約。
蕭白默默咽下一口老血,但這並不是以自己的清白為代價啊臥槽!
石硯青見他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遲疑了一會兒,自以為安慰道:“在那之前,樓師兄是來找過公子的,但是當時我們也不知道公子在何處。”
找他?蕭白一愣,問:“為何找我?”
這邊石硯青剛想回答,周圍忽然變得喧囂了起來,原本消失的弟子不知從何處又冒了出來,氣氛一凜,竊竊私語聲嘎然而止。
一片詭異的寂靜。
蕭白不自覺的停下腳步,這才注意到面前不遠處站著兩個人。
一男一女,男的眉目淡漠,女的嬌俏可人。
好一對壁人。
不知為何蕭白有些咬牙切齒,內心爪子撓破了牆,表面卻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樣子,甚至還帶了一絲笑意,如果忽略他眼裡隱藏的危險的話。
連石家兄弟也感受到了氣氛的壓抑,閉口不言,周遭的弟子卻又越來越多的趨勢,裝模作樣的四處張望,耳朵卻恨不得貼上來。
樹後面那幾個!有本事把腦袋塞回去!
掃地的那個!你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還有裝作經過的那幾個!你們已經來來回回走了很多遍了臥槽!
老子真的沒有暗戀那條龍啊臥槽!老子是直的!
輸人不能輸陣。頂著眾人詭異中帶著興奮的眼神,蕭白不緊不慢的踏出幾步,走向那兩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道了一句:
“多日不見,師兄可好?”
……
不過幾個月,少年的容貌……似乎越來越令人驚豔了。
他就這樣靜靜的望著他,毫無攻擊性,眉梢眼角俱是溫柔,帶著一絲悠然的笑意,若不是見過他呆蠢的模樣,樓啟也准跟眾人一樣被他這副陽春白雪的容貌給騙了。
明明他的眸子那樣清澈,卻只能倒映出自己一個人的身影。
光想到這點……
樓啟微微凝了凝心神,他忽然想起下面弟子中流傳著的形容蕭白的話語。
他僅僅只是站在你的面前,山河星海都沒了聲音。
只是一瞬,樓啟便又恢復如常,對面的少年絲毫沒有等的不耐煩的樣子,依舊是悠悠然然,但是樓啟知道,他心裡定是早已炸毛。
思及此,他高冷的應了一聲,內心怒氣未消,卻又隱隱的喜悅。
不告而別數月!好!好得很!
這回,一定要晾著他不可心軟。
蕭白對他淡漠的反應早已習以為常,然而他卻沒能看穿樓啟表面下隱藏的話語。
若是扒了他這曾冷漠的皮相,那他的臉上定是只寫著“快來哄我”四個大字。
沒等到蕭白有啥反應,那搖光睜著大大的眼睛,道:“我沒見過你,你是誰?”
眾人呼吸一滯,心跳激烈的跳動起來。
撕了撕了!馬上要開撕!
這要是打起來,樓師兄會幫誰?!
然而讓眾人失望的是,蕭白只是微微一笑,道:“在下蕭白。”
撇去這姑娘刁蠻的性格不說,蕭白並不討厭她,更多的是基於系統發佈的任務,坦白說,這姑娘追求幸福的勇氣可嘉,樓啟那半天憋不出一個字的性格……
咳,把人小姑娘嚇跑了也難怪。
而他的任務,只需在小姑娘逃婚之前毀了這婚約,這樣想著,蕭白看向搖光的眼神便更和善了。
你早點喜歡上其他人,皆大歡喜。
蕭白不過盯著人小姑娘多看了一會兒,卻沒注意到那邊樓啟神色越來越冷,身上冒出的黑氣近乎凝成實質。
他冷著臉,道:“所有人若是閑著無事,便去揮劍一萬次!”
這話一出,所有人頓時臉一白,嚇的鳥獸作散,不過幾分鐘,周遭的人都退了個乾乾淨淨,石家兄弟同情的看了看蕭白,轉身離開。
不明所以的蕭白:“……”
那邊搖光反射性的離遠樓啟幾步,走到蕭白身邊,嬌俏著道:“我看你順眼,你帶我在昆侖轉轉,我可以給你報酬。”
報酬?一時間,蕭白對這大小姐不知該如何反應,他神色露出一絲古怪,兩門派將樓啟與她湊到一起便是為了給他倆培養感情,不可能連轉幾圈的機會都沒有,他剛想拒絕,忽的又想到,拒絕了豈不是給他倆創造機會?蕭白一咬牙,便要準備答應:“自是……”
話未盡,男人淡漠的聲音響起:“他沒有時間。”
蕭白差點一口咬到舌頭。
沒時間?臥槽他怎麼知道自己沒時間?不過是轉幾圈而已!
觸及男人深沉的目光,蕭白默默的將話吞進了肚子裡。
搖光瞪大了眼睛,惱怒的神色從她臉上浮現,似是忍不住想發脾氣,可望向樓啟的目光閃過一絲懼色,竟是不敢再說些什麼。
蕭白懵逼著眼,內心一片臥槽刷過,樓啟到底對小姑娘做了什麼小姑娘連句話都不敢說?!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恐怖的事情?!
不知不覺,他的目光就帶上了難以置信的控訴。
樓啟不以察覺的皺了皺眉頭,道:“你跟我來。”
蕭白反射性的想轉頭就跑,對上樓啟冷冷的眼神,默默的憋出一句:“……哦。”
總覺得,這麼一走……就會出現什麼無法阻止的事情qaq……
☆、第32章 六隻蕭白
渡厄涯。
似是許久未曾下過雪了,金色的日光遇到樹梢上凝成的冰塊便被折射回去,這一塊區域的雪是不化的,在此積留多年,早已變成了堅固難移的寒冰。
渡厄涯上,依舊是一片銀裝素裹。
蕭白微微垂下眸,想起上一次來的時候,一身的皮毛也禦不了涯上的寒氣,如今哪怕穿著單衣,卻行走自如。
他的余光瞥見樓啟,說好的一般人不能來呢,他就這樣光明正大的帶自己上這渡厄涯,蕭白一時之間,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二人並肩靜靜的走著,誰都沒有先開口,氣氛倒也不尷尬。
直至登上了涯頂。
渡厄涯是整個昆侖的最高處,遙遙對應著中部的滄瀾殿,無限風光盡收眼底。面對著如此壯闊的景象,蕭白內心積結的一絲鬱氣也消散不見。
樓啟的表情依舊是淡漠的,蕭白摸不准他的心思,只得先開口道:“師兄曾去石家兄弟那兒找過我,可是有何事?”
周遭的空氣詭異的降了三個度。
過了一會兒,才聽到樓啟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感情:“無事。”
蕭白糾結了,這話的意思到底是“無事便不能找你?”還是“找你無事”,他不傻,隱隱能夠察覺到樓啟是在冷著他,可他為何生氣?
因為他不告而別?
這樣一想,就能說通了,蕭白站的起坐的下,當即解釋道:“當時走的太匆忙,若是知道師兄要找我,我定是要跟師兄說一聲的。這幾月一直在師尊那兒修煉,閉塞不出,也不知外界發生了什麼事。”
樓啟忽的轉身看他,平常察覺不到,可此刻樓啟站在他身邊,身高的差距就體現了出來。
他的個頭竟然才達到他的肩膀?!
蕭白默默的往旁邊挪了一步,安慰自己,他這副身子相當於人類的十五歲,他遲早是要長高的,高到能夠俯視面前人的程度。
一雪前恥。
樓啟看著他的小動作,也不戳破,只是道:“跟著你師尊修煉是好事。”
“讓你跟我過來,只是想給你一樣東西。”
他的手中出現一把長劍,劍身欣長,輕盈無比,劍一出便帶著凜冽的寒氣,好似生出靈智一般發出錚鳴。
“這是?”蕭白一愣。
樓啟將劍拋給他,淡淡道:“此劍名為青芒,海外隕鐵所制,你沒有趁手的武器,從此以後,它便歸你了。”
劍入手中,輕飄飄的沒有一點重量,青色的光芒一閃而過,蕭白這才驚訝的發現這劍竟然是上品靈器。
蕭白是真真正正的被驚到了。
上品靈器隨手送人?他睜大了一雙眼睛望著那人,心中隱隱覺得,有什麼事情,好像不一樣了。
未等他說話,樓啟又道:“我已有沉淵,這劍對我而言沒有任何用處。”
“這劍是偶然所得,你不必介懷。”
他沒有說出口的話是:原本打算在你受傷那日便給你的。
似是解釋一般,蕭白卻仍舊覺得不對勁,他壓下心底的古怪,真心誠意的笑道:“既然如此,多謝師兄。”
“我要離去一段時間,這渡厄涯平日無人,你可在此修煉。”
蕭白一怔,驚訝道:“師兄要去哪兒?”
少年的眼中閃過擔憂之色(大霧),樓啟剛剛才沉下的心又起了波瀾,他凝下心神,道:“山下有妖物肆虐,我得前去平定。”
他掩去眸中的陰沉,滄海生急於讓他成婚,甚至不惜以師命相逼,這幾日種種的反常行為,不得引人深思。
樓啟原本的計畫是聽從滄海生的安排,但如今卻橫空生出一個不確定的因素。望著眼前的少年,樓啟頭一次不知該如何是好。
蕭白疑惑:“妖物?”他忽然想起上一次在馭獸林看見的無面鬼,冷不丁打了個冷顫。照理說殷無常已經回歸魔族,他們應該正在養兵蓄銳才對,除去魔族,他想不通還有什麼妖物。
樓啟回避了他的話,道:“普通的雜碎而已。”
蕭白的腦子飛快的轉了轉,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道:“如此,師兄一路小心。”
他眼中的擔憂不假,按照劇情,樓啟如今正跟搖光培養感情,並且在一個月後便會成婚。這樣一想,待樓啟回來的時候,劇情還是會按照原來的方向發展。
要完!
搖光逃婚,直接造成樓啟出了宗門歷練,而後遇到導致一切崩壞的女主——蘇錦繡。
蕭白一心想在二人成婚前阻止婚約的進行,卻沒有想過,如果讓搖光愛上樓啟,婚禮順利進行,那麼後面也許樓啟便不會出門歷練,劇情也會朝另外一個方向發展。
或許是下意識的,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促成二人的姻緣。
蕭白內心一涼,萬一樓啟愛上了蘇錦繡還得了!他咬咬牙,連眉頭都不自覺緊鎖了起來,而這看在樓啟眼裡,便是——
蕭白不願意讓他離開。
這個想法在他心裡一圈一圈的打轉,而後便無法停止,樓啟耳尖紅了紅,面上繃著臉,溫暖的日光透過他的眼眸,似乎也目光也柔和了起來。
這麼粘人的伴侶可不行,若是以後閉關個十載八載,這小傢伙……
果真不能放縱他。
樓啟微微斂了神色,遲疑了一會兒,有些僵硬的安撫道:“我會很快回來。”
如此,你可心安?
蕭白驀的瞪大了眼眸,樓啟自以為是安慰,可聽在蕭白耳朵裡,臥槽很快回來?!
趕著回來結婚?!
嫌自己被逃婚不夠快?!
臥槽老子這麼擔心你被拋棄你卻一點不配合?!
見他眼中擔憂不見緩和,甚至還出現了一絲委屈,樓啟卻是狠了狠心,道:“我離開後,你要好好練劍。”
不可心軟,他動了動手指,身旁的少年眼巴巴的望著他,抿起的嘴唇控訴之味很是明顯,他心裡的某處地方,柔軟的化成了一灘水。
切不可對這小傢伙心軟,不然……
蕭白越想越氣惱,內心撓牆,撇了撇嘴,忍不住道:“師兄當真要跟那瑤池靈女成婚?”
這話一出,他自己都愣了下,他反射性的看向樓啟,卻觸及到了他那漆黑的眸子,正緊緊盯著自己。
深沉的像是隨時會卷起一場狂風暴雨。
他聽到了樓啟低低的嗓音,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悸。
“你不希望我與別的人成婚?”
別的人?蕭白咽下一口口水,總覺得他這個“別的人”意味深長。
他該怎麼說?說我不希望?他忽然想起昆侖上上下下瘋狂八卦的傳言,蕭白默默的往後退了一步,這不相當於承認自己真的明戀面前這人甚至再療了幾個月情傷之後對他念念不忘還在他面前隨時要拆掉他的姻緣……
臥槽你聽我解釋真的不是那樣啊!
當真是生無可戀。
蕭白僵著臉,心裡抹了一把辛酸淚,憋了半天,乾巴巴的憋出一句:“我只是希望師兄能夠跟自己所愛之人結為伴侶。”
所愛之人?反正蘇錦繡沒出現,呵呵。
少年被拆穿了小心思,恨不得將頭埋進雪堆裡去,偏偏還倔強著站在他面前,認真的道。
我希望師兄能夠跟自己所愛之人結為伴侶。
所愛之人……
樓啟呼吸一重,右手抵唇輕咳了聲,他垂眸掩去眸中洶湧的風暴,耳尖卻越發滾燙。
他微微咬牙,這小傢伙,真不知羞恥……
定不能放縱他!
二人說著一樣的話,心中的想法卻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若是蕭白知道樓啟所想,恐怕恨不得要自刎當場,以證清白。
但他只是懵逼著眼睛,內心八百匹馬狂奔而過,看著樓啟揉上自己的腦袋,一觸即分,看著他依舊淡漠的神情,眼角卻不經意間露出微微的柔光,看著他認真的對自己道。
“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我便告訴你我的答案……
☆、第33章 七隻蕭白
第二日,樓啟便啟程離去。蕭白站在渡厄涯上,看著他從山門跨過,向著山下的路,漸行漸遠,一步也沒有回頭。
風吹動他的長髮,這渡厄涯,當真是白雪茫茫空無一人。
而後日子慢悠悠的過了大半個月,山下傳來消息,妖物橫行,原本只是在邊遠偏僻的村莊肆虐,如今竟然滲透到了人潮人湧的市鎮。
那怪物無臉無面,喜黑暗,常躲在陰暗裡,看起來就像是冤魂猛鬼,死後會化成一灘惡臭粘稠的水,且具有腐蝕性。被其所害的人,渾身精血被吸幹,只剩一層皮包著森然白骨。
剛開始,所有人都以為是新生的魔族,後來發現那東西連魔物都吃,竟是不屬於魔妖人任何一族。
樓啟帶人從昆侖邊境圍剿,追循著那怪物的蹤跡而去,不久後,北陸靠近中部的地區出現了第一個妖物傷人的事例。消息很快被封鎖,傳入昆侖,已經是多日後。
這一切,還只是個開始。
蕭白自然也聽到了些風言風語,他是親眼見過那無面鬼的,不得不對此事看重起來。腦海裡飛快的過濾了一遍原著中的劇情,卻從頭到尾都未能找到與其相似的東西,若是系統在這兒,他還能詢問系統。
莫不是因為他改變了劇情,所以產生了蝴蝶效應?
蕭白眼裡閃過一絲凝重,打定主意選個時間再去馭獸林查探一番。
然而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令他不勝其擾。
確切的說,是一個人——江書道。
樓啟走後,這個早已被他拋之腦後的人便突然冒了出來,無時無刻都能看到他蹦噠的身影,坦白來說,其實他那張臉拉出去還是能唬唬人的,況且他還有個城主兒子的身份,若是不知道他的真面目,蕭白在他長此以往的偶遇下,可能還會給他好臉色看,但是可惜。
石家兄弟那事還沒完。
蕭白原本是想讓兄弟二人自己報仇,但是那兩個傻蛋顧忌著給他帶來麻煩,一直拼命修煉,以至於到現在還未跟江書道正面起過衝突。
如今這人送上門來,那就怪不得他心狠了。
蕭白不知道的是,那江書道自打入昆侖,便已經惦記上了他。但蕭白中間一直跟在樓啟身後,中途又閉關多日,他雖橫行霸道慣了,但還是個惜命的,他摸不准樓啟對蕭白的心思,只當他跟自己一樣被蕭白的容貌迷了眼,一直憋到現在沒敢招惹蕭白。
如今樓啟一走,他便知道,機會來了。
不過是個玩物而已,待他拿下他,那樓啟回來後也改變不了局面,犯不著為了一個玩物跟他這個城主的兒子對上。
他查過蕭白,不過孤零零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沒有任何背景,他的師尊也是昆侖仙宗最不顯眼的一個,雖是天靈根,但也只是在入門的時候震驚眾人,後來便如同普通弟子一樣,天才光環盡失。
沒了樓啟,他還不是任自己揉捏。
蕭白剛從渡厄涯頂下來,帶著一身冷冽的寒氣,江書道往常便在這條路上堵他,今日也不例外。
“蕭師弟,這是要往哪兒去?”那人湊上前來,一隻手就要搭上他的肩膀。
蕭白微微避開,道:“江師兄逾距了。”
江書道面露不悅,卻仍是耐著性子,:“有什麼逾距不逾距的,師兄這是喜歡你。”他的相貌本不錯,只是眼底那抹色氣著實令人不喜。
蕭白微微皺眉:“江師兄莫要說這種惹人誤會的話。”
老子一爪子拍死你!
“好好好,”江書道眼睛一眯,笑得五官都擠在一起:“師弟說什麼都好。”他搓了搓手,身上掛著的玉佩“叮噹”響,金色的長袍襯得他那張縱:欲過度的臉越發蒼白。
“師兄近日得了點好酒,前幾次相邀你都拒絕,這次可不能拒絕了。”
“酒?”蕭白停下腳步。
江書道眼底閃過得逞的笑意,連忙道:“這可是百年的好酒,喝下一口便可增長修為。”
蕭白似笑非笑,目光古怪,只見他又拉開了同江書道的距離,道:“江師兄的酒,我可不敢喝。”
江書道一愣:“為何?我讓你喝,誰還敢不讓你喝不成。”
蕭白搖搖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非也非也,若是喝了這酒,蕭白恐怕今日便回不來了。”
都說少年如玉,這一笑,簡直要將江書道的魂給勾了去,哪管他說的什麼意思,眼睛都望直了,喃喃道:“回不來……嘿回不來正好,師兄好好疼……”
“江書道!”
一聲爆呵,江書道一驚,從自己的臆想裡回過神,便看見蕭白看著自己,面無表情。
蕭白無意與他再做牽扯,當即轉身,淡淡道:“江師兄還是好自為之。”
“等等,”江書道就要上前去拉住蕭白的手,蕭白猛的避開。
“師兄自重。”
“自重?”江書道臉色一沉,他雖心喜蕭白的容貌,但好說好話的追了這麼些日子,欲擒故縱也該有個度,他的耐心已經快被磨光,整個人都陰暗下來,“嘁”了一聲,道:“你當真不去?”
蕭白面色不改,甚至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意:“師兄這意思,是要脅迫與我?”
“我的意思,你心知肚明。”江書道也沒心思再裝下去,臉色陰騖,道:“你跟那樓啟有什麼前途,倒不如跟著我,他一走,我倒要看看,這昆侖還有誰能護住你。”
蕭白沒有說話,臉上依舊是微笑著的,只是眼裡閃過危險的神色。
他倒是不知道,流言傳來傳去,竟傳成了這個樣子,跟著樓啟……呵,當他是
——孌童?
蕭白內心狠狠咬牙,若是樓啟在這兒,定是一爪子給他撓上去。
他不說話,江書道以為他怕了,臉上出現得意的神色,安撫道:“你乖乖的跟我走,我便不會對你怎麼樣,還會好好的疼你……”
話未盡,一道火光撲”的一下沖了過來,火舌一燎,江書道驚的連連倒退三步,這才沒有被燒到眉毛,與此同時,一個小巧的身影飛了過來,人未到聲先道:“好生不要臉!”
柳眉一豎,包子臉氣的都鼓了起來,兩邊馬尾隨著她的動作一甩一甩,卻是一個小蘿莉,蕭如是。
她扛著巨斧,一身火紅,眼裡都要冒出火光,巨斧比她的身子還大,抗在她肩上實在是強烈的對比。
蕭如是手一揚,巨斧被她“轟”的一聲砸到了地上,右手一翻,直奔著江書道揮去。
“癩□□想吃天鵝肉!今天姑奶奶就要教訓你!”
江書道連忙躲閃,怒道:“我是你師兄!你不幫著我卻幫著外人!”他跟蕭如是同在二長老門下。
蕭如是一斧子砸過去,塵囂漸起,她“呸”了一聲,道:“有辱師門!”
蕭白站在硝煙彌漫中:“……”妹子你用的是斧子不是大錘……他望著渾身冒火的蕭如是,依稀記得自己好像還打算將她養成做老婆來著……
蕭白默默的轉開了眼睛,當他沒說過。
他終於出手攔住了暴走的蕭如是,安撫的摸摸小蘿莉的腦袋,道:“別髒了你的手。”
江書道被追的狼狽,身上黑一塊白一塊,衣服都被燒了不少,他陰鶩著神色,惡狠狠道:“嘁!不過是個萬人騎的!我就等著你來求我的那天!”
蕭如是當即冒火要將斧子砸過去,蕭白攔住他,臉上看不出怒色,依舊淡淡的,道:“江師兄慎言,馬有失蹄人有濕鞋,這幾天,師兄還是小心些好。”
這話他說的毫無起伏,卻莫名的讓人起了一身寒氣,從腳底涼到心底。
江書道狼狽的逃走後,蕭白一低頭,便看見小蘿莉氣呼呼的瞪著他,蕭白捏捏她的臉,笑道:“怎麼了,這樣望著我?”
小蘿莉瞪他一眼,罵道:“尼傻嘛尼!都不會還手!好歹還是個天靈根,拿劍抽他啊!”
頭一次被比自己小這麼多的孩子教訓的蕭白:“……”他摸摸鼻子,嗯,感覺還不壞。
斧子用來砸,劍用來抽……真是,蕭白失笑,順毛:“這不我還沒還手你就來了。”
蕭如是又是瞪他一眼,卻沒了怒火,過了一會兒,只聽見她別過臉,僵硬著道:“要是下次他再敢來,你就來找窩。”
從蕭白的角度,只能看見她一甩一甩的馬尾,蕭白柔了眼睛,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向前走去,道了聲:“好。”
“窩幫你揍他!”蕭如是撇撇嘴:“下次不准碰我的頭,會長不高。”話雖這樣說,她還是輕輕的拉住了蕭白的手指。
蕭白笑道:“好。”
“你最後說的那句話什麼意思?”
“哪句話?”
“就是跟那臭男人說的話。”
“那個啊……我掐指一算,今夜他將有血光之災。”
蕭白微微一笑,雙眸卻深不可測,莫不是他平日裝的太好,一個人渣竟也以為他好欺負。好歹從師尊那兒學了那麼久,總不能辜負了他老人家的好意,今夜,便要拿這人渣開刀!
蕭白嘴角勾起,內心的爪子卻在蠢蠢欲動。
說老子被萬人騎,今晚就讓你嘗嘗被萬人騎的滋味兒!
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放火的好時機!
☆、第34章 八隻蕭白
當天夜裡,蕭白便竄進了江書道的住所。
那地方離歸來峰不遠,江書道嫌棄親傳弟子的住處太寒酸,硬是在峰外造了一處大宅子,也不知顧忌他的身份還是怎麼的,掌門竟也沒有阻止。
此時已是夜深人靜,皎月悄悄隱進雲層,倒顯得周圍無數顆星辰更為閃亮,散發著盈盈光輝。
蕭白站在院牆外,正要飛身上去,忽的後身草木窸窣,蕭白一驚,飛快轉身。
蕭如是睜著水靈靈的眼睛,蹲在草叢裡,大眼睛無辜的看著他。
蕭白望天:“……”祖宗呐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蕭如是站起身從草叢裡走出來,幽幽的望著他:“師兄你要幹什麼?”
蕭白心裡撓爪子,面上卻微微一笑,道:“閑著沒事出來散散心,如是怎麼會在這兒,來,我帶你回去。”他說著想要摸摸她的頭趕緊把這小魔王送回去。
蕭如是卻輕“哼”了一聲,那表情怎麼看都是鄙視的意思,馬尾一甩,道:“師兄未免太小看我,教訓那人渣怎能不帶我一個。再說你實力這麼弱雞,沒有我你可怎麼辦。”
蕭白:“……呵呵。”是他退步了還是這世界進化太快,蕭白微微撫額,耐心道:“你先回去,今晚的場面……小孩子不能看。”他要怎麼說,萬一過了今晚小蘿莉就對男人失去了性^趣怎麼辦,他的幻境如今堅持整個晚上已不在話下。
“你不帶我我就自個去,”小蘿莉眼睛一瞪,當即邁開步子,催促道:“快走快走,我蹲在這兒都等了你好久,都快睡著了。”說罷,她還打了個哈欠。
蕭白默默的咽下嘴中的話,心想打暈這小丫頭的可能性有多大,但一想到那後果,還是算了吧。
今夜加了這小魔王,還不知得有多精彩。
兩人從院牆翻入,直接飛上了屋頂,宅子很大,處處鑲金嵌玉,倒不負他城主兒子的名聲。蕭白找到他住的屋子,卻沒有看到他的人,整座大宅超乎尋常的寂靜。
如今已是二更,月亮慢慢爬上了當空,蕭白心中疑惑,正要再去查探一番,身後的蕭如是忽的拉拉他的衣袖,指指後院的某處。
蕭白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一行人鬼鬼祟祟的抬著東西從後院的小門走進來,直奔一間屋子。
為首的,正是那江書道。他們抬著的東西,從散落的長髮來看,依稀可以確定是個女人。
蕭白目光一凜,道:“我們跟上去。”
這邊江書道剛打開房門,看了身後幾人一眼,罵道:“磨蹭什麼!快點!”
那幾人連忙將東西抬進去,門被緊緊關上,阻隔了四方的黑暗。
蕭白和蕭如是站在屋旁的樹上,趁著月色,他可以清楚從窗戶看見裡面的情景,那江書道也是心大,連個禁制都不設,他們的自言自語,皆是清清楚楚的傳入兩人的耳朵。
屋內有五人,除去被黑袍包裹住的女子,暫時無法確定身份。
“江少爺……”有個弟子支支吾吾,又指指那躺著的女人,小心道:“這麼做,真的無事嗎?”
江書道“呸”了一聲,狠厲道:“有什麼事本少爺擔著,待她成為我的人,由不得不嫁給我。”
那黑袍慢慢掀開,露出底下姣好俏麗的容顏,閉著雙眸,睡容沉靜。
蕭白一愣,那女子竟是那瑤池靈女——搖光!
自打樓啟走後,蕭白便很少見到她,似是聽了什麼傳言,偶爾的幾次遇見也怒目相對,看眼睛不是眼睛,看鼻子不是鼻子。再加上如是與她勢不兩立,蕭白竟是沒有機會接近她。
更何談讓她愛上其他人。
那江書道果真是色膽包天,竟敢將注意打到了她身上!
屋內燈影閃爍,江書道目光隱在黑暗裡,眼底青黑,一看便是縱:欲過度的結果,蒼白的臉上扯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不過是個聯姻而已,那樓啟算個什麼東西,一個兩個趕著巴上他,倒不如嫁給我江書道,”他望著沉睡的搖光,臉上的笑容越發垂涎:“那樓啟不過是占了大弟子的名額,哪有我的身份管用,即便我現在睡了她,掌門也拿捏不了我,說不定還會將錯就錯。”
“我江書道比那樓啟哪裡差!這樣的美人,我來替他消受。”
旁邊的四個弟子見他那副瘋魔的模樣,竟是連附和都不敢,只低低的站在一邊,恨不得將耳朵割下來沒聽見這些話。
江書道忽的冷哼,他想起了什麼,臉上出現猙獰的神色,目光像是淬了毒一樣,陰鶩而狠絕,道:“還有那蕭白……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在我身下求饒!”
“不過是樓啟的一個孌童,裝的那副清高樣,真把自己當回事,”他舔了舔唇,道:“若是能搞到床上,牡丹花下死我也願意……”
江書道想的倒是順利,搖光身為靈女,娶了她,定能給自己帶來不小的助力,他在昆侖的地位也能水漲船高。但他更迷戀蕭白的容貌,心裡已經盤算著將他養在外室,但他不知道,這一切,均是被屋外的人看在了眼裡。
蕭如是眼裡冒出怒火,若不是蕭白攔著她,她早已經一斧子劈了過去,蕭白倒沒有想像中的生氣,心中只覺噁心,他原本想讓江書道嘗嘗被萬人騎的滋味兒,如今卻是改變了主意。
他怕汙了自己的眼睛!
蕭白雙眸微微眯起,手心不知何時多了幾張小小的紙片,上面畫滿了符文,若是不知道的人,准以為這是符祿,他用食指輕輕一點,綠色的光芒滲入紙片其中,那紙片一抖,忽的一張一張直直的立了起來,蕭白笑,輕聲道:“去,照應七星,堵他生門。”
那紙片像人一樣蹭蹭蕭白的手指,伸著兩個角朝著窗口狂奔而去,悄無聲息。
夜空中,那天罡北斗忽的放大的光亮,周圍的星辰都顯得黯淡無光。
師尊教給他的陣法,分為幻陣,困陣,殺陣三種,他不過學了點皮毛,對付這江書道這種人,卻早已足夠。
便讓他看看,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最絕望的恐懼。
……
屋內,江書道看著四個唯唯諾諾的弟子,不耐煩的揮揮手:“出去!別在這兒礙本少爺的好事!”
四人如蒙大赦,連忙行了禮轉身離去,還不忘給他關上門。
床榻上,搖光依舊靜靜閉著雙眼,絲毫沒有白天趾高氣揚的樣子,江書道垂涎已久,急急的扯掉腰帶便上前去。
他的手剛剛觸及到搖光的臉,另一隻手已經準備伸進她的衣領,突的,燈光隱約閃爍了一下,而後一陣陰風吹來,那燈火在風中掙扎了幾下,“撲”的一下被吹滅。
“誰!”
江書道猛的轉身,四周一片寂靜,那陣風來無影去無蹤,銀色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屋內的擺設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沒有任何人。
江書道心道自己多想,抹了抹額角的冷汗,思及將要發生的事,嘴角勾了勾,他回身,輕輕的喊了句:“美人兒……”
他的目光觸及到床上的女子,嘿嘿一笑,手伸出去,驀的,剛剛還被色:欲淹沒了的眼睛猛的瞪大,驚駭恐懼的神色佈滿了他整個臉,只聽見慘叫一聲,江書道連連倒退幾步,甚至因為內心的恐懼,“咚”的一聲坐到了地上。
☆、第35章 九隻蕭白
那床上,哪還有什麼美人,搖光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腐蝕,黑色骯髒的血從她的眼睛,鼻孔,嘴巴,耳朵不斷的湧出來,她突然睜開了眼睛,只看見黑黝黝的眼眶,那張臉皮肉翻起,可怖無比。
江書道突的被嚇得不輕,這時候已經緩過神來,當即站起來一劍砍了過去,血肉迸濺的聲音,黑色的血液灑到他的臉上,一陣腥臭的味道傳來。
那女鬼低頭看了看自己被刺中的胸口,又慢悠悠的抬起眼睛,偏頭齜了齜牙,露出驚悚的笑容。
“疼,我好疼啊……”
她爬起身,骨骼因為她的動作發出毛骨悚然的“嘎吱嘎吱”聲,她慢條斯理的用手撫摸自己的長髮,一隻屍鱉從她的眼眶裡爬出來。
她轉頭望向江書道,眼珠早已不見,雙唇上下開合,聲音像是機器卡帶時不正常的沙啞與詭異。
“江公子,我再給你跳最後一曲。”
是她,是她!
江書道驚的扔掉手中的劍,臉上猙獰道:“哪裡來的孤魂野鬼!”
既然死了為什麼要來找我!
“孤魂……野,鬼?”女鬼的臉上出現一絲茫然,她低頭輕輕哼唱了幾句,忽的“咯咯”笑了起來:“對啊,我已經死了。”
“那天好多的人,好多的人……”
女鬼抬起袖口,掩唇笑了起來:“江公子,我要成婚了,我好高興,我要成婚了!”
江書道打了個冷顫,他忽然想起那年花燈會,她在畫舫上跳了一曲紅塵相送,他從此便惦記上,得知是個清倌,便不時去看她跳舞。
不久後有一天,她忽然言笑晏晏的告訴自己:“江公子,明日我就要離開這畫舫了。”
“離開?離開去哪兒?”
“我遇見了貴人,他願意贖我”
“……如此,那便給我跳最後一曲吧。”
她果真跳了,可是卻永遠的留在了畫舫上。
女鬼偏頭想了想,忽的疑惑道:“我的新郎呢?我的新郎為何還不來接我……”
她的新郎在第二天找上門,被他亂棍打死,拖去喂了狗。
“咯咯……好多的人,好大的火……”
“好多人撲上來,撕我的衣服,按住我的手,啃噬我的血肉……”
“哈哈哈哈哈哈!我好疼啊!”女鬼仰頭大笑,空洞的眼眶竟笑出兩行血淚,她望著江書道,又是哭又起來笑道:“江公子,我真的好疼啊……那麼大的火,我逃不出去……”
她捂住自己面目全非的臉,大顆的血淚從指縫間洩露出來:“我的相公!我的相公他還在等我……”
“不過一個清倌而已!”江書道狠厲道,他的手在顫抖,即使猙獰著臉色,眼裡卻止不住的恐懼,他慌亂向門外跑去,不知被什麼絆了一腳,當即滾在了地上,定睛一看,竟然是密密麻麻的頭髮絲。
從黑暗中走出一個少年,依稀可以看出生前清秀的樣子,他摸摸自己濕漉漉的頭髮,眼珠一轉竟翻了上去,只剩兩個白色的眼球。
“少爺,還記得我嗎……”
江書道靠在牆邊,失聲尖叫:“我不認識你們!你們已經死了!為什麼要來找我!”
怎麼能不認識呢?少年是他新招的小廝,他見其長的不錯,強佔其身子,最後沉入了水底,淹死其中。
那頭髮絲竟像活的一樣,從裡面出現一張張血肉模糊的臉,一個接一個向他爬來,其中一個女人站起了好一塊缺一塊的身子,鮮血從她的傷口流下,她“嚶嚶”的哭了起來,道:“為什麼要將我扔在亂葬崗……”
她忽的將腐臭的臉湊近了江書道,江書道被嚇的頭一仰,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
她伸出了長長的指甲,掏進了自己的肚子,血肉翻攪的聲音傳進江書道的耳朵,甚至腸子都被她拉了出來,令人一陣作嘔。
“看,你看,這是我的孩子……”女鬼從肚子裡掏出一個血肉模糊的肉團,往江書道面前湊了湊。
那肉團似乎還活著似的,微弱的跳動,江書道驚恐的睜大眼睛,明明已經嚇到心臟停止跳動,可眼睛卻像不屬於自己一樣挪不開。
肉團忽的滾動了一下,露出一張鮮血淋漓的孩童的臉蛋出來,他“咯咯”的笑起來,張開滿是尖牙的大嘴,往江書道的臉上撲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突如其來毛骨悚然的尖叫聲嚇了蕭白一跳,旁邊蕭如是連忙捂住耳朵。
他們只能看見江書道臉上驚恐的表情和四處逃竄的身影,似乎有什麼在追著他,但那是江書道的幻境。
蕭白作為施陣人,也無法看見。
樹幹旁,搖光睡的正沉,遲遲不見醒來。
屋內忽然沉靜了一會兒,隨即有打鬥聲傳過來,“轟”的一聲響,一道劍光呼嘯而出,震的屋頂幾乎要砸下來。
從視窗鑽出幾張小紙片,飛快的跑到蕭白身上,有的鑽進了他的衣領,有的窩在他手心,四個小角卷在一起,似是害怕一樣輕微抖動。
蕭白微微皺眉,不對勁,他拍了一下蕭如是的腦袋,道:“你照顧好她,我前去看看。”
蕭如是看了一眼搖光,露出嫌棄的眼神,但還是乖乖點了點頭。
蕭白縱身一躍跳到了屋頂,那屋頂被劍光擊得破敗不堪,清楚的可以看見下方的情景。
一片狼藉中,江書道血紅著眼,臉上的表情猙獰而可怖,他的衣服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右手拿著一把長劍,煞氣沖天。
“來啊!來啊!哈哈哈哈哈我不怕你們!”恍若瘋癲似的,他揮舞著長劍四處亂砍,毫無章法可言,偏偏那劍也不知是個什麼寶物,所過之處,金光崩裂,屍骨無存。
江書道的爹好歹也是個城主,自然給了他兒子不少好東西,這劍,恐怕是讓他用來保命的。
蕭白皺皺眉,也不知這江書道看到了什麼,竟被自己內心的恐懼逼的要瘋了一樣。
他還在底下叫囂:“哈哈哈哈不敢來了吧!我告訴你們!我不怕你們!”
“既然我能夠弄死你們一次!就能弄死你們第二次!”
那劍的威力著實太大,不一會兒,整座房屋被劍氣砍得破損不堪,轟然一聲,門也四分五裂。
這樣下去可不妙。
蕭白給自己加了一張防禦符,衣領裡幾張小白紙探出來又猛的被嚇得縮了回去。他跳下屋頂,手一翻卷軸甩出,直奔江書道而去。
便是不能打暈他,也要困住他!
那卷軸有將近十幾米長,像鎖鏈一般在半空中遊走,仔細一看,上面竟是畫了一幅壯闊的山河水墨圖,微微發著白色的光亮。
所有的陣法都有異曲同工之處,所講求的,不過是天時,地利,人和,自古以來,只要缺其中一樣,陣便不成。但隨著歷史的發展,陣法漸漸分為了兩個流派,其一是借助天時地利,常用於排兵佈陣,鎮守家宅,二是借助“神兵”,這類的“神兵”,靠的便是施陣人自己,創造出陣法所需要的一切,蕭白手中的山河水墨圖是一樣,秦九歌的一百零八顆棋子,亦是屬於其中。
那山河水墨圖飛快的繞著江書道轉了一圈,將他困在其中,蕭白遙遙的伸出一根手指,輕點一下,緩緩道:“乾坤八卦,”水波一樣的漣漪在空氣中蕩開,蕭白勾起一抹笑容:“鎖!”
他的話音剛落,那卷軸上的水墨圖發出愈加強烈的白光,山川大河一般的氣勢驀的降了下來,三尺之內,那江書道休想挪動一步!
蕭白收回手,正要上前去擊暈他,那江書道神志不清,只看見一個人影朝他走來,心中恍惚以為鬼神,當即汗毛一豎,眸中煞氣更甚,癲狂的笑了起來。
“你要收我!我便讓你魂飛魄散!”
“來啊!老子不怕你們!”
他手中長劍劇烈的抖動,山河水墨圖的氣勢竟有些壓不住,只見他眼中血光一閃,那劍居然慢慢的被他舉了起來!
蕭白暗道一聲不好,心念一動,山河水墨圖便回到蕭白身邊,牢牢的護住他的身體。
金光與白光衝撞在一起,形成龐大的衝擊波,“轟”的一聲巨響,房屋徹底倒塌,連牆柱都在鋒利的劍光下灰飛煙滅。
“師兄!”蕭如是瞪大了雙眸,眼看著蕭白被擊飛了出來,眸光一火,巨斧已握在手中,立馬飛身要來助陣。
蕭白被擊退數十步才停下,他咬咬牙,山河圖在他身邊圍繞著已經有些黯淡無光,他厲聲朝蕭如是道:“別過來!”
那江書道的武力簡直不正常,像是入魔了一般,下手狠絕不留餘地。
他曾聽聞人在絕境會爆發出難以想像的潛能,卻不知道這江書道因為驚嚇過度,竟然一時之間有如神助。
蕭白避開那劍的鋒芒,將他引著朝空曠的地方走去,他飛速的閃躲著,身影快到形成了殘影。
那江書道的劍法雖雜亂無章,但勝在威力強大,蕭如心底著急,一斧子劈過去,竟被他擊得連連倒退。
江書道仰天大笑一聲,下一秒舉起劍竟然不顧一切向蕭白沖去,金色的劍光直指蕭白。
蕭白目光一凜,他抬頭望去,夜空中繁星如水,星羅棋佈,一片萬里無雲。手中的山河圖甩出,十幾米長的卷軸翻卷在空中,每一滴墨都靈氣激蕩,他微微抬起了手,五指淩空,閉上雙眸。
與此同時,山河圖上忽然白光湧動,銀色的絲線快速在圖上連成七個白點,天上,浩瀚的星河神秘的像要傾覆而下。
蕭白猛的睜開了眼睛,雙眸靈氣湧動,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仿佛成了慢動作。
天罡北斗七星陣!
白光倏的炸裂,江書道猙獰的臉近在眼前,那劍上的煞氣已經刺進了他的眉心,山河圖在狂風中瘋狂的飛舞起來,這一方天地漸漸被光芒所淹沒。
許是一瞬,許是過了很久,時間恍若靜止,翻飛的石子沙礫,殘敗的斷壁頹垣,揚起的漫天灰塵,還有蕭如是瞪大了的雙眸。
僅僅只是一息,所有的都已經過去,巨大的爆炸聲傳來,蕭如是睜大的眼睛猛的被驚恐取代,她張大了嘴巴,眼角一紅,像是溺水的魚,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豆子大的眼淚倏的從眼睛裡滾出來,她終於驚恐的哭嚎出聲。
“師兄!!!!!”
☆、第36章 十隻蕭白
劍光從蕭白的身體穿透而過,他竟然放棄了用山河圖護住自身,而是不顧一切的朝江書道攻擊而去,“轟轟轟!”飛沙走石,靈力暴動,一切湮沒於歸墟。
待白光漸消,猶如一個預兆似的,先是江書道頹然倒下,他的嘴角還掛著一絲詭異的笑容,眼睛瞪的老大,鮮血從他的嘴角流下,他看著那一處,喃喃道:“死了,都死了……哈哈哈哈誰還敢來報復我……”
蕭白被劍氣刺穿,心口直接破了一個大洞,山河圖在他身旁靜靜的躺著,他忽的微微轉過頭看向蕭如是這邊,艱難的,蒼白的扯出一個輕柔的笑容。
轟然倒下。
蕭如是尖叫一聲,哭著跑上去,淚水不要命的從眼眶裡流下來,她好不容易找到個不怕自己的,他的路途才剛剛開始……
怎麼可以……
她抹了抹眼中翻滾的眼淚,慌亂的從懷中掏出瓷瓶,渾身都在發抖。
不准哭!蕭如是!
你可以救他!
手一抖,瓷瓶倏的從手中落下,丹藥從裡面滾了出來,蕭如是哽咽了一聲,奔騰的眼淚快要洶湧而出,她不過是個八歲的孩子,雖比一般孩童聰明,承受更多,但她也還是個孩子。
她慌足無措的抓起幾粒丹藥,一邊哭著一邊要塞進蕭白的嘴巴,剛觸及到,突的,躺在地上的蕭白像漏氣的氣球一樣迅速癟下去,白光一閃,原地哪還有什麼蕭白,只有一張小小的人形紙片。
紙片人胸口,是一個佔據它小半個身子的大洞。
蕭如是眨眨眼,眼淚還聚集在眶裡,被這一變化驚的都忘記了哭泣。
一隻手揉上她的腦袋,少年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輕柔的,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莫哭,我沒死。”
蕭如是轉過頭,抬眼怔怔的望著面前的少年。
她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要掉不掉的,忽的哽咽了幾聲,終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她雙手捂住眼睛,大顆大顆的眼淚從指縫滑落,崩潰不可言。
哭的好不傷心。
……
涼風起了,夜色更深。
蕭白默默的望天,小蘿莉哭過之後就不理他了,他頭一次安慰孩子,手忙腳亂不說,還惹得蕭如是越哭越厲害。
一開始蕭白便察覺到江書道的靈力波動不對,為了防止意外,便在屋內生門處留了一張帶著靈力的紙片人,以備不時之需,卻沒想到真的用上了。
移形換影,果真救了他一命。
他出現在屋內後,原本的紙片人便代替他的位置,他連忙跑出去,便看見小蘿莉對著那假屍體崩潰大哭。
他的功力尚不到家,紙片幻化出來的人是不會流血的,其實只要稍稍仔細一看,便會看見那刺穿的胸口,一滴血也沒有流。
當初師尊將這陣法教給他,是保命來用,若是學到了極致,那紙片人甚至可說話,可動作,與常人無異。
甚至,會複製他的力量。
但其實這個陣法很雞肋,至今未曾有人達到那種程度,他看過秦九歌用紙片幻化出來的人,與常人無異都很難,更何談將它用於戰鬥中。
作為保命的技能倒是很不錯。
蕭白以為蕭如是會發現紙片人的不對勁之處,結果這小蘿莉哭的太厲害,真以為他要死了。
蕭白無奈的搖搖頭,臉上卻出現一抹溫柔的笑容,他拾起山河水墨圖,因為靈力消耗得太厲害,已經變成了一幅普普通通的畫卷,他將其收回系統空間,思慮著讓師尊再給他看看能不能救回來。
小蘿莉在蕭白麵前丟了臉,獨自蹲在一旁生悶氣,蕭白怎麼逗她,硬是不說一句話,身上散發出來的怨氣都可以沖天了。
那江書道躺在地上,不知死生。
蕭白走過去,發現他的意識竟然已經清醒,只是身體因為靈力過度枯竭而癱軟無法動作。他瞪著兩隻血紅的眼睛,面目可憎,猙獰萬分。
“蕭白,原來是你!”江書道咬牙切齒道,一個字一個字就像是從牙齒裡擠出來,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蕭白淡淡的望著他,謊言出口完全面不改色:“江師兄糊塗了,蕭白不過是出來欣賞月色而已。”
“江師兄為何躺在地上?”蕭白裝作驚訝的樣子,蹲下身道:“受傷了?這次可傷的不輕啊。”
他忽的又輕笑了起來:“江師兄未免也玩的太過了,這萬人騎,哪是這麼好玩的。”
“還沒問過師兄感覺如何?”
經歷自己所最恐懼的,萬鬼索命,感覺如何啊?
“蕭白!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不過是個玩物,竟敢這樣對我!”
蕭白垂下眸子,忽的不經意從他肩膀上拂過,一根細如毫毛的針刺了進去,而江書道還在叫駡著,毫無所覺。
蕭白淡淡道:“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這根針將永遠存在你的身體裡,若是你問心無愧,自然不會起任何作用,若是你心魔暗生,那麼,厲鬼將永遠圍繞在你身邊。
說我是玩物,你逼迫殘害了那麼多人,那麼我便讓你嘗嘗這眾生不^舉的滋味兒!
江書道看著他,眼睛越瞪越大,眼珠子仿佛隨時都會炸裂,他的臉紅的發紫,不知是被氣的還是憋的,倏的,一口血噴了出來,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他竟被氣的吐了血。
蕭白站起身,眼裡沒有一絲感情,蕭如是走到他身邊,看到地上那人,皺了皺眉,嫌棄道:“死了沒?”
她眼睛還有些紅腫,嗯,哭的。
蕭白摸摸她的頭,笑道:“我們回去。”
這番動靜太大,江書道的住處雖偏僻,但距離歸來峰總歸是不遠,很快便會有人過來查探情況。
為了防止更多的麻煩,還是早點離開為妙。
蕭如是原本是不想理蕭白的,一聽這話便氣道:“這樣未免太便宜他了。”
“那當如何?”蕭白問道。
蕭如是咬牙:“剁了他的命根子。”
蕭白:“……”他面無表情的拍拍小蘿莉,道:“小孩子家家不要想這種血腥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江書道,又忽的瞥見一旁的樹木,離開之前,總得給那些人一點驚喜才對。
“要不,扒了他掛樹上?”蕭白的話剛出口,蕭如是就要擼起袖子上前開扒了,蕭白連忙攔住她,哭笑不得道:“你怎麼說風就是雨。”
蕭如是抬眼:“師兄來?”
蕭白:“……師兄不想髒了自己的手。”那場面,太辣眼睛,一大一小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來!”一個女聲響起,夾雜著怒氣。
兩人回頭一看,那搖光竟不知何時醒了,紅色的裙擺在月光下顯得尤為豔麗,一張俏容似是要噴出火來。
蕭白微微撫額,一個小的他都管不了,又來一個大的,總歸不能讓一個女生做這種事,只好道:“你們倆乖乖待著,我來……”
話音未落,一條長鞭已經甩了過來,卷起江書道的身體,再看搖光,手裡揮舞著長鞭,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的一甩,那江書道整個人淩空而起,下一秒已經被掛在了樹上。
蕭白嘴角抽了抽。
又是一鞭甩過,江書道身上立馬多了道紅痕,一鞭一鞭,直至他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衣不蔽體,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蕭白連忙捂住蕭如是的眼睛,小蘿莉還想扒開他的手往外看,蕭白道:“看了會瞎眼睛的。”
蕭如是:“那你為什麼能看?”
蕭白道:“這兩個不一樣。”
蕭如是“哼”了一聲:“有什麼不一樣,不過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回頭我告訴大師兄你竟然看了別的男人的裸:體……唔唔……”
她被捂住了嘴,又被捂住了眼睛,只能兩隻小短手扒拉扒拉,蕭白恨不得把小魔王塞回她娘肚子裡去,憋了半天只得道:“我們該走了。”
搖光遠遠的看著他們,手中的長鞭緊了緊,她微微垂下眸,掩去眼中的複雜,腦海裡蕭白俊秀淡雅的側臉卻揮之不去。
遠處有光閃爍,越來越近,依稀可以聽見人的話語聲。
有人過來了。
蕭白幾人相視一眼,轉身離開。
事了拂身去,深藏功與名。
……
昆侖西部,令央城,浮屠三鎮。
這浮屠三鎮本是繁華的所在,人來人往,熱鬧異常。鎮中央有座浮屠塔,傳言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因此鎮中人對此非常敬重,常去參拜。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人們突然發現,有去祭拜的人竟然消失了,這還只是個開始,漸漸的,牲畜也開始消失,再之後,人們外出時,竟然也會突然不見。
鎮中一片人心惶惶,不得安定。
人們逃的逃,留下的不過是些老弱病殘,無論白天黑夜,皆是閉門不出,大街上空無一人,整座小鎮成了一座——死城。
樓啟在這兒已經待了將近半個月。
他帶過來的有四十人,皆是人中龍鳳,資質頗高。六人輕傷,一人重傷不治身亡,那怪物造成的傷口具有腐蝕性,一旦沾染上,非是斷臂削骨不肯甘休。
幾次交戰過後,他們也漸漸摸清了那無面鬼的習性,只在夜裡外出遊蕩,喜黑暗,任何有陰影的地方都可能有它們的身影。
其實那無面鬼除了腐蝕,本身是極易消滅的,但它們數量眾多,消滅了一批,總會有更多的湧上來。
奇怪的是,那些無面鬼已經有三天未曾出現。
樓啟擦拭著手中的劍,眸光沉靜,黑的就像是這夜晚的天,沒有一顆星辰,只有一片浩瀚無垠的夜色。
原本打算很快處理好這裡的事情便回昆侖,卻沒想到,這一別就是數月之久,事情也是一拖再拖,樓啟停下擦拭劍的手,將劍插回劍鞘,掩去寒光,表情卻越發冷漠。
他已經許久未曾見到他了……
也不知,那小傢伙過的如何……
身旁有人走近,他的師弟其中一人,滄海生收的徒弟從滄瀾殿排到山門,這是他為數不多記得的幾張臉。
那弟子躊躇了一會兒,道:“大師兄,師弟們想問問,還有多久能回昆侖?”
弟子低著頭,黑暗的夜色中看不清神情。
樓啟淡漠道:“明日。”
“通知所有弟子備戰,今夜,一定要剷除這些餘孽。”
弟子一喜,大聲道:“是!”
突然,遠處燈火恍惚了下,有陰影閃過,接二連三的慘叫聲響起。
“怪物來了!”
“快!快去喊大師兄!”
“啊!”
樓啟目光一凜,飛身就要前去,身旁那弟子忽的驚叫一聲:“大師兄!你身後!!!”
一隻無面鬼從樓啟背後撲上來,樓啟翻身刺入,劍光所過之處,一片虛無。
“噗”的一聲,血肉被刺穿的聲音,鮮血飛濺而出,樓啟微微睜大了眼睛,雙眸竟也出現了震驚的神色。
他的胸口,一隻鋒利的黑色尖爪直接捅穿而過。
他身後的弟子慢慢抬起頭,露出沒有眼白的眼珠,臉上的皮猶如皺了一樣,扭曲起來,竟好似要脫落下來。
從那副皮囊裡鑽出一隻無面鬼,這只無面鬼與其他的怪物不一樣,不但有嘴,而且可言語,他已經具備了人類的實體,只見他扯出一絲可怖的笑容,將利爪從樓啟的胸口抽回,又是“噗”的一聲,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跡,怪異的笑了起來。
“多好的皮囊啊哈哈哈哈……”
……
蕭白,你要等我,
等我回來。
——樓啟。
☆、第37章 一隻山河
第二日,整個昆侖都在瘋傳,昨日深夜有人聽見歸來峰外有不尋常的動靜,循著聲音去看,只見那江書道的宅子被毀了小半,而他本人,竟被赤身*的掛到了樹上!
拒知情人所說,那江書道啊,身上滿是鞭傷,衣服的碎片散落各處,一看便是被抽的,他的身體本就偏蒼白,縛弱無力,這一片紅痕看上去,簡直像被人□□了一整個晚上一樣。
僅憑他身上的幾塊碎布,壓根遮不住什麼,在場的人直道夭壽了要瞎眼睛!
聽說人被放下來的時候,那江書道整個人都是抽搐著的。
有人拍手稱快,有人暗自心喜,不知哪位神人又給昆侖除了一個禍害。
事情越傳越廣,延續當初八卦蕭師兄與大師兄之間愛恨情仇的傳統,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流言很快面目全非,再也還原不了真實的樣子。
原本是這樣傳的:
你說那有人看不慣那江書道半夜跑去捅了他老巢?
豈止,你可沒看見那可憐樣啊,嘖嘖。
沒過多久變成了這樣:
那江書道作惡多端,終於有一天有人收了他,將他掛在樹上整整□□了一整夜,鞭子,捆綁,可什麼都用上了。
再之後,就變成了這樣:
昨夜啊,江書道聚集了數十人,原本只是想簡單的來一發,結果動作太大玩的太過,房子都給拆了,後來竟然還玩到了院子裡,那都是八尺大漢啊,江書道消受了一整夜,沒瞧見他早上被人從樹上取下來的時候,那腎虛的啊,都快精:盡人亡了。
以前一直以為他是強上人的那個,沒想到他竟然喜歡被人騎,捆綁鞭撻,口味簡直太重!
蕭白自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不過一笑置之,然而不久後,忽然有弟子前來說掌門傳召。
蕭白心中驚訝,卻想不通到底有什麼事情,莫不是那夜幹的事被發現了?
他跟著弟子往滄瀾殿走去,跨進殿門,便看見二長老吹鬍子瞪眼站在那裡,見他進來,一雙眼睛幾乎噴火。
蕭白便知道,事情洩露了。
他心裡也沒緊張,依舊面色不改,走進去行了禮。
滄海生居坐高位之上,許久不見,他身上的氣息越發如沐春風,面上的表情卻有些嚴肅。
“蕭白,有人說你毒害毆打同門弟子,你可知罪!”
蕭白微微驚訝的睜大眼睛,道:“毒害毆打同門弟子?蕭白不知何時有過這種行為?”
他話音剛落,二長老暴躁的性子便止不住,厲聲道:“大膽蕭白!辱我門下弟子!還不認罪!”
蕭白一愣,忽的似是明瞭,安撫道:“二師叔說的可是江師兄,弟子近日也聽聞了傳言,深感悲痛。”他搖搖頭,歎了一聲,又道:“不過師叔說的罪,弟子卻是不認的,弟子本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又何來認罪一說?”
他說的是實話,他未曾扒那江書道衣服,也未曾甩他鞭子,更未曾將他掛在樹上。
二長老氣得鬍子一顫一顫的,指著蕭白的臉怒道:“狡辯!書道到現在還未曾醒來,夢裡喊的就是你的名字!”
蕭白心裡嗤笑一聲,面上卻淡淡道:“二師叔,凡事都要講求證據,若是沒有證據便給弟子安上這一通罪,弟子定當是不認的。”他微微一笑:“再者,弟子不過開光期,江師兄卻早已度過融合,試問,弟子又怎能在跟江師兄打鬥過後還毫髮無傷的?”
這番話蕭白說得擲地有聲,他不怕被拆穿,不提這事說出來沒人信,即使江書道醒了,憑他那好面子的性格,只會在暗地裡找機會報復他,而不會找他的師尊。
二長老被蕭白問住了,卻仍是心有不甘,江書道的樣子他看在眼裡,喊著“蕭白”二字的時候,分明是帶著仇恨的,甚至還有一絲恐懼。江書道身為他的弟子,怎麼說他也要為他出頭!
他越想越覺得蕭白這個人著實可怕,跟他那個不著調的師尊一個樣!
“這我就要問你了!”二長老怒目而視,道:“老夫不知你是用了什麼法子,但現在書道昏迷不醒,被夢魘所困,你若不交出喚醒他的辦法,老夫今日便要替天行道!誅了你這妖孽!”
蕭白扯出一絲冷笑:“二師叔這是在強逼我認罪?!弟子算是見識到了,師叔便是殺了我,我也交不出什麼法子來,我蕭白雖好欺負,但不是我的罪,我不認!”
“好個孽徒!今日我便好好教訓你!”
這話剛說完,殿門突然飛身進來一個人影,那人藍衣白衫,一副浪子裝扮,腰間別著一酒壺,雙眸如星,氣勢如虹。
“我倒要看看,誰敢教訓我秦九歌的徒弟!”
蕭白心中一喜,喊道:“師尊。”
秦九歌落在了蕭白的面前,臉上還是笑著的,卻憑空讓人覺得瘮然。他手中的棋子一轉,邪笑道:“我倒不知道,二師兄竟也開始了以大欺小的把戲,多年的教誨都喂了狗!”
他轉向坐在上方的滄海生:“還有我們的掌門大人,看著門下子弟被冤枉,非但不阻止,還要任憑其肆意妄為,敢問,這可是昆侖的門規法則!”
他連師兄都不喊了,可見是惱火至極。
蕭白暗道一聲師尊威武!面上卻露出倔強決絕的神色,明明沒有一絲委屈的表情,卻讓人覺得他受了莫大的冤屈,見之不忍。
滄海生內心叫苦不迭,江書道身份特殊,定是要找個弟子背鍋的,蕭白的資質他當然不捨得,但架不住二長老這個愣子硬是要與蕭白對峙,他為了安撫,只好象徵性的將蕭白喊過來,想著對峙過後他兩邊都安撫一下,再將蕭白摘出來,卻沒想到,又出了岔子。
他臉色微微僵硬的笑道:“不過是個誤會,你們倆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各退一步,皆大歡喜。”
秦九歌嗤道:“誤會?”
二長老更是炸了,怒火攻心道:“那我徒弟受的傷就這樣算了?!”
“你徒弟受傷關我徒弟什麼事兒?”秦九歌怒極反笑:“別像個瘋狗一樣,見到人就咬!”
滄海生皺了皺眉,道:“好了,你們好歹是長輩,別在小輩面前丟了顏面,這番吵起來算個什麼樣子。”
唯一的小輩蕭白:“……”
師尊揍他!往死裡揍!
——半個時辰後。
蕭白跟在秦九歌後面,完好無損的走出了滄瀾殿。
出了殿門,便看見蕭如是站在外頭,連搖光也在。滄瀾殿有禁制,她倆沒收到傳召不可進,也只有秦九歌才敢硬闖進去。
蕭如是消息來的快,她見師尊怒氣衝衝的往滄瀾殿而去,便知道事情要壞了,她那性子,自然是跟了上去,途中碰見了搖光,找秦九歌的主意,卻是搖光提的。
她們二人人微言輕,一個丁點大小,一個外門的,在昆侖,同門相殘是大罪,倒是可以將事實說出來,只是也討不了什麼好處。
二人見蕭白出來,雙雙松了一口氣,她倆處處不對盤,在這件事上是難得的一致,這一路走來竟也相安無事。
蕭白不知道,只當這兩小姑娘得到消息在此等候,秦九歌道:“你當師尊真的能那麼及時趕過來救你?”
他輕罵一聲:“要不是這兩小丫頭找了我,那老頑固指不定把你怎麼樣!我怎麼有你這麼蠢的徒弟,出事了找師尊丟臉了怎麼的,還想自己硬扛過去。”
蕭白摸摸鼻子,還沒來的及就被逮到了,再者,即便秦九歌不來,蕭白只要死咬著不知這件事不放,那些人也不能將他怎麼樣,但這話定是不能說的,只好道:“我這不是怕給師尊帶來麻煩。”
秦九歌敲了一下他的頭,笑:“我還不知道你,藉口找的是一個一個。”他話音一轉,問道:“所以事情真如那老頑固所說?”
蕭白默默點頭,道:“人是我傷的,宅子也是我毀的。”
旁邊蕭如是急急道:“我跟師兄一起的,這麼說也得算上我!”
“我抽的鞭子,我掛的人。”搖光道,觸及到蕭白的目光,面色一僵,微微不自然的轉過了頭。
蕭白微微一笑,眸光柔和,對著秦九歌道:“事情就如所有人看到的那樣,師尊要罰便罰吧。我蕭白做過的事,絕不後悔。”
“罰你做什麼,我秦九歌的徒弟,註定是要橫著走的。”秦九歌卻是安撫的拍拍他的肩膀,大笑一聲,囂張至極:“若是以後有人招惹你,儘管還手,不用顧忌,有什麼事,我秦九歌擔著!”
他又問道:“可有受傷?”
蕭白搖搖頭,秦九歌卻目光一沉,撥開他額角的碎發,一道細長的傷疤出現在眼前,那傷口太輕微,只是破了表面的皮。
“這是怎麼回事?”秦九歌的聲音都沉了下來。
蕭白摸摸那傷口,也不知什麼時候弄上的,連點痛感都沒有,回頭用靈力一抹便了事,他想了想,道:“可能是不注意的時候被劃傷。”
秦九歌一言不發轉身就往回路走。
蕭白連忙道:“不過是個小傷口,礙不著什麼事。”他望見秦九歌的臉色,心中一驚,他竟比剛剛在殿中時怒氣更甚。
秦九歌的臉上沒有了笑意:“那些人竟敢傷你的臉!我的畫還未成,你這張臉竟被人所傷!別攔我,我要去跟那老頑固再戰一場!”
蕭白:“……”所以你在乎的只是我這張臉。
時間一長他竟然忘記了,秦九歌不僅是他的師尊,還是一個嗜畫如命的瘋子。
……
此時已是夕陽西斜,蕭白三人攔不住秦九歌,只得跟了上去。
忽的遠處人群喧嚷,有弟子跑來,去往的正是滄瀾殿的方向。
蕭白攔住他,見弟子一臉凝重,問道:“那邊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弟子匆匆行了個禮,道:“蕭師兄,近日可不能往那馭獸林去,有人前去試煉未曾回來,今日幾十人結伴去那邊找人時,竟發現了人骨!”
他眼裡閃過一絲恐懼:“馭獸林也出現那怪物的蹤跡了,我得趕緊去稟告掌門。”說完,那弟子又匆匆忙忙的跑遠了。
馭獸林……蕭白猛的想起那日碰到的無面鬼,明明已經被樓啟消滅完了,為何又會出現?
這幾日事情繁雜,竟忘記再去那馭獸林查探一番,蕭白心裡懊惱,那無面鬼既然敢傷他,那必然敢傷更多的人。
馭獸林深處很少有人進去,因此無面鬼才能肆虐,如今卻是越來越倡狂,除了馭獸林,這昆侖山峰眾多,若是……
比如說,那個只有歷代掌門才能進去的地方——禁地。
蕭白被自己的想法嚇到,打了個冷顫,連忙嘲笑自己一聲,禁地有掌門在管,那些無面鬼怎敢在眼皮子底下肆虐,他扯出了一絲僵硬的笑容,心卻如同渡厄涯上的冰雪,越來越冷。
秦九歌此時已往滄瀾殿而去,蕭白無心再跟,對著搖光和蕭如是一大一小道:“你們先回去。”
蕭如是撇撇嘴:“又不帶我。”
蕭白道:“只是去看一眼情況,你要跟便跟著吧。”
他正要往那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從另一個方向忽然又來了一波人,均是神色凝重,步履匆匆。中間還有兩三人臉色蒼白,似是受了傷。
蕭白看著有些熟悉。
隊伍經過他們身邊,蕭白拉住一個,那弟子見到蕭白一愣,神色說不出的古怪,喊道:“蕭師兄。”
同情,憐憫?亦或是其他什麼……
蕭白心道奇怪,問:“這麼匆忙可是發生了何事?”
弟子面上露出悲慟的神色,忽的一抹眼睛,低啞著嗓子道:“剛得到消息。”
“派去平定妖物的四十位弟子,幾乎全軍覆沒。”
“僅僅生還——三人。”
蕭白心中一緊,他鎮定道:“樓啟呢?”
“大師兄……大師兄他……”
弟子有些不忍心,話到口中怎麼也說不出來。
“說!”
“失蹤多日……”弟子閉上眼睛,咬牙道:“生死不明!”
蕭白的心,倏的就沉了下去。
第六十七日,樓啟未曾歸來。
——
次日,蕭白收拾行李下了山。
他面上還帶著清晨露水的寒氣,帶著樓啟送給他的青芒,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向遠方走去。
走之前蕭白去找了秦九歌,秦九歌道:“你當真要去?”
蕭白的神色隱在黑暗裡,道:“是。”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他深深的彎下身子,道:“還望師尊批准。”
秦九歌目光複雜了幾分,他只當自己是個癡人,沒想到收個徒弟也是個癡人。
他歎了一聲:“罷了,你帶上這個。”他扔給蕭白一個卷軸,上面畫滿了異域文字一樣的符咒。上次的山河水墨圖靈力枯竭,早已沒了用處。
蕭白接過,道:“多謝師尊。”
秦九歌擺擺手:“出山權杖拿去,要走就趕緊走,別在我面前礙眼。”
頓了頓,他又複雜道:“若是有性命之危,只管往東方跑,東主生門。”
他蔔了一卦,卦象極凶,蕭白離開後,他手中的棋子無意中毀掉一顆,再看那卦象,卻是大吉。秦九歌從未遇過這種情況,一時之間,竟也蔔不出什麼東西,卦象如同被籠罩了一曾霧氣,模糊不清,拿捏不定。
樓啟凶多吉少,蕭白對他如此看中,此番一行,難說啊。
而蕭白,正走在下山的石階上,如同當時的樓啟,一步也沒有回頭。
他的身後,是一望無際冰雪巍峨的昆侖。
除了守山門的弟子,沒有人知道蕭白離去的事,他未告訴蕭如是,也未告訴石家兄弟,孤身一人便下了山。
他並不相信樓啟已經沒了命,畢竟主角不死定律擺在這兒,只是為何那麼執著於找到他的下落……
蕭白眼裡閃過一絲茫然,然而步伐堅定不曾停止。
他一夜未睡,心神不寧,滿腦子想的都是下午得知的消息。
失蹤多日,生死不明……
只要一想到這句話,他的心便如同沉到了深淵海底。
蕭白安慰自己,這種情況正常,畢竟樓啟的生死也關乎到這個世界的存亡,主角都死了,這世界遲早要崩壞。
他又想了下原著中的劇情,驚訝的發現,這段時間竟跟原書中樓啟試煉的時間不謀而合。
劇情在狂奔了一段道路後詭異的回到了正軌。
萬一樓啟真的遇上了蘇錦繡……什麼失憶梗一見鍾情梗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梗都冒了出來。蕭白臉色一僵,腳下的步伐邁的更加迅速。
他第一個要去的地方,便是——令央城,浮屠三鎮。
蕭白到達附近城鎮詢問路途的時候,所有人皆避之唯恐不及,即使他頂著那張令人驚豔的臉,只要他說出浮屠三鎮這四個字,所有人都像犯了忌諱一樣,閉口不言。
妖物肆虐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
有個店家苦口婆心勸對他說:“那地方可不能去,去了就回不來了。”
蕭白道:“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店家問:“理由?”
蕭白道:“我要去找一個人。”
店家輕歎一聲:“那可是吃人的地方,罷了。”
他從店家手裡拿到去往浮屠三鎮的地圖,走出幾步後,聽見後面有人說了一句話。
“那人對你,一定非常重要。”
重要嗎?蕭白想了想,沒說話。
重要倒談不上,只是關乎自己的性命罷了。
他的靈力尚不足以飛過這麼遠的路程,但他有禦風符,不過半天時間,他便已經到達目的地。
眼前的景象,讓蕭白微微有些震驚。
若不是那鎮門的牌匾上寫了浮屠三鎮,蕭白准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大街上空無一人,彌漫著濃濃的死氣,涼風掃過,陰冷的寒氣冷的蕭白心裡一顫。
蕭白跨過鎮門,有的房屋大門緊閉,有的卻門戶大開,粱上早已爬滿了蜘蛛網,地上也盡是灰塵。
如同荒涼了很多年一樣。
他遠遠的望見不遠處有一座塔,卻不是尋常的七級浮屠,而是十八層阿鼻地獄。
蕭白目光一沉,卻沒有馬上前去,而是閃進了旁邊一家客棧。
客棧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桌椅雜亂,看上去像經歷了一場戰役,二樓倒是完好的,他隨便選了一間客房,貼了一張淨塵符,房間裡頓時煥然一新,好歹有了人住的樣子。
蕭白手一翻,幾張符祿出現,他在門上貼了兩張,連窗戶都沒有放過,一切都辦好後,蕭白才盤腿坐在床上,閉上眼睛,靜靜等待著黑暗的來臨。
很快,小鎮便被一片漆黑的夜幕所籠罩。
沒有燈光,沒有星辰,沒有月亮。
整個世界被陰冷覆蓋,仿佛墮入了地獄。
門上的符祿忽的起了冥火,藍色的火焰迅速燃燒起,符祿一張接一張燒光殆盡,然而這冥火卻沒有蔓延到其他地方,符祿消失後,火焰也隨之消失。
蕭白睜開眼睛。
他右手一翻,幾張小小的紙片人出現,蕭白輕聲道:“去,幫我找到他。”
紙片人跳下地,飛快的從窗戶門縫鑽了出去。
無面鬼只在夜晚出現,白日裡尋不到他們的蹤跡,蕭白收斂了氣息,縱身一躍跳上了屋頂。
從他的角度俯視,能看到荒涼的大街,重疊錯落的房屋,還有中央那座巨大如同鬼怪的浮屠塔。
忽的,街上憑空起了一陣陰風,落葉被傾掃而過,好像有什麼打開了地獄的大門,平整的地面開始扭曲,鑽出來出一隻只沒有實體的無面鬼,動作僵硬卻極為迅速的向鎮外走去。
那場面太過驚悚恐怖,簡直就像話本裡傳說的——陰兵過陣。
蕭白眼睛一縮,呼吸輕的幾不可聞,他的氣息同這夜色融入到了一起,遠處浮屠塔的第一層不知什麼時候開了銅門,張開著血盆大口,等待著人接近。
蕭白從屋頂飛速跳過,直到接近那座塔,悄無聲息的像燕子一樣落下去,帶過一道殘影。
那門內漆黑,深不見底,蕭白心裡涼涼的,抬頭看了一眼牌匾上鐫刻的浮屠塔三個大字,在黑暗中散發著盈盈綠光,蕭白微微咬了咬牙,走了進去。
與外面妖物縱橫不同的是,第一層空蕩蕩一片,蕭白幾乎懷疑這些無面鬼已經傾巢出動,他順著牆壁摸索著前進,若是不注意,基本看不見這裡還有個人影。
很快便到了樓梯口,牆壁冰冷寒涼,摸在上面猶如在摸人骨,蕭白一步一步踏上去,手心都滲出了汗水。
上方有個拐彎處,蕭白一個快速閃身,二樓近在眼前,忽的,面前多了一個陰影,蕭白猛的停下,剛好與那無面鬼面對面,那張粘稠黑色溶膠一樣的臉近在眼前,蕭白心跳驟停,顧不及躲開,右手寒光一閃,那無面鬼已被砍成兩段,迅速化成了一灘惡臭的水。
他手裡握著的,是青芒。
這地方似乎是祭拜的場所,供奉著不少佛像,原本慈眉善目的佛在這肅殺的氛圍下,卻變成了驚悚恐怖的羅刹。
不遠處有幾隻陰影像鬼魂一樣遊蕩,蕭白翻身上了佛像的肩膀,正要偷溜上去,耳邊忽然陰風拂過,蕭白沒有回頭,立馬向前撲去,這才回頭看去,只見原本待著的地方,一隻無面鬼正“哼哧哼哧”的發出低啞的聲音,原本屬於脖子的地方,竟張開了一個滿是尖牙的大嘴。
蕭白忍住作嘔的衝動,手中青芒一翻,無面鬼人頭落地。
他有驚無險的到了第八層。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第八層的妖物數量,竟比他想像的要多的多,從這層開始,妖物似是有了神智,懂得排列成隊,交錯巡邏。蕭白貓著腰躲在梁上,青芒緊緊握在手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他在等待機會。
額間因為緊張滲出了汗液,碎發緊緊粘在臉頰上,蕭白暗道一聲不好,一滴水珠從他臉上滑過,掙扎了一番,從他下巴掉落在地。
輕輕的“咚”的一聲。
有只無面鬼停了下來,茫然的望向四周,從它脖間的那張大嘴裡哼出幾個字:“人……人肉……”
它後面的妖物也開始茫然起來,明明聞到了人的味道,卻不見了,它們開始離開隊伍,漫無目的的遊蕩,嘴裡發出“嘎吱嘎吱”的咀嚼聲。
蕭白心中頓時如同冰冷的雪原,風暴呼嘯而過。
忽然,樓梯口有了動靜,蕭白悄無聲息的望過去,只見兩個人走上來。
是的,兩個人。
蕭白震驚的睜大了眼睛,那兩人走路還有些僵硬,面部像塗了一層蠟,臉色青白,若是不仔細看,幾乎以為與常人無異。
其中一人的眼珠突然掉了下來,他伸出手安了回去,沖著後面發出跟人一樣沙啞的聲音:“快點!莫讓大人等急了。”
蕭白心裡湧出一個恐怖的念頭——活屍,但他很快便否定,這兩人就像是靈魂跟身體不契合一樣,才回如此僵硬。
不得不說,蕭白從某方面來說,找到了真相。
兩人上前,身旁妖物躬著身子退開,樓梯口卻出現了更多的人,皆是臉色蒼白,低垂著頭,毫無生氣,但他們的動作卻很流暢,只是雙眸沒有焦距,像是被人施了法。
人越來越多,粗略算去,多達上百。蕭白驚恐的想到,這些若是真正的人……
他的心猛的打了個寒顫。
這些,分明就是真正的人。
人潮漸漸往第九層湧去,蕭白屏息等待著,有幾隻無面鬼走在最後面,蕭白心緊了緊,領口冒出來一張小小紙片人,蹭了蹭他下巴,跳了下去,從那幾隻無面鬼面前掠過,無面鬼一愣,朝著紙片人跑的方向抓過去。
“人……吃的……”
蕭白目光一凜,就是現在!
他縱身一躍,身形掩在黑暗中,不過半息時間,人已經混進了人群之中。
身旁皆是冰冷蒼白的面容,死氣不斷朝體內湧入,蕭白斂去眸裡的暗光,垂下頭,像所有人一樣,如同木偶人一般往前走去。
第十八層。
恍若殿堂的空中樓閣。周遭全是紅色的簾幕,樓閣四方有三方是空的,可以看見外面漆黑如墨的天,近在咫尺。
前方有臺階直上,順著臺階望去,是一個黑玉雕座椅。
有人的聲音道,像是從喉嚨裡扣出來的沙啞。
“大人,今夜人都已抓齊。”
簾幕被挑開,有人走了出來,腳步不輕不慢,不急不緩。
蕭白將頭埋的更深,生怕洩露一點異常。他只來的及撇了一眼,只看見了紅色厚重的衣擺。
接著他聽見那人的聲音,淡漠而無情。
“帶下去。”
蕭白一愣,猛的抬起頭。
……
樓……啟?
男人穿著絳紅色的錦袍,身材高大挺拔,面容依舊是那麼的冷然不可侵犯,他的雙眸不知何時變成了紅色,目光深沉。
又嗜血。
他的領口大片的敞開,露出左胸那個猙獰可怖的傷疤。
他的神情高高在上的如同看著一群螻蟻,絕情而冷漠。
蕭白站在人群中,男人站在臺階上。
不過隔著幾步距離,卻如同隔了兩個世界。
不過隔著數十個人,卻又如同隔著人山人海。
蕭白看見他的袍袖上,自己的紙片人靜靜的躺在那裡。
我找到他了。
蕭白垂下眸,整顆心如同被溺在水裡,喉嚨像是被人掐住,再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的心一沉再沉,沉入深淵,墮入地獄。
他眨了眨眼睛,忽然就紅了眼眶。
我找到你了。
樓啟。
……
夜色更深。
二人領了命,指揮著無面鬼將人群帶下去,蕭白跟著眾人的腳步,咬緊了牙關。
正要離去,忽的又聽見了男人淡漠的聲音。
“等等。”
蕭白的心被吊起來。
“大人還有何吩咐?”
男人走下了臺階,蕭白只能看見他浮動的衣擺。
“我要一個人。”
二人愣了愣,嘴一歪差點掉下來,連忙接住下巴,遲疑道:“可是,這都是為……”
話音未落,其中一個已經被猛的掐住了脖子,眼珠脫落,面上的人皮也開始扭曲。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張狂的笑容,雙瞳紅到駭人,龐大的氣勢猛的壓下來,他狠厲道:“不要試圖忤逆我。”
生死如螻蟻。
所有無面鬼都被嚇得匍匐在地,男人掐在手中的那個妖物已經開始顫抖,喉嚨裡發出溺水一般的響聲,直到它幾乎要斷了氣,男人才突的鬆開手,那妖物如同灘爛泥一樣,癱軟在地,哪還有人形的樣子。
分明是披著人皮的怪物。
男人恢復了淡漠的樣子,仿佛剛才只是一場夢境,他伸出手指,輕輕一勾,所有人都沒看見怎麼動作的,一個人便被他抓在了懷裡。
他抬起無情的雙眼,道:“便是他吧。”說完抓著懷中的人挑開簾幕走去。
所有無面鬼甚至沒有看清那人的樣子,它們跪在地上,垂下頭顱。
“恭送大人。”
而男人的懷裡,蕭白震驚的瞪大了雙眼,被勾起飛出來的時候,他心道不好!甚至打算孤注一擲的拼命,可行動跟不上思想,待他回過神來時,已經被帶進了男人的懷裡。
溫熱的氣息貼上了他的臉頰。
他的懷中……是溫熱的。
不是如同死屍一樣的冰冷。
蕭白緊咬牙關,眼前一片模糊,似乎有滾燙的液體要奔湧而出。
樓啟……
他清楚的感覺到,男人扣住他腦袋的手,還將他往懷裡塞了塞。
這是不讓那些妖物看見他的臉。
離那些無面鬼有些距離後,蕭白埋首在他的胸口,微微動了動手指,抓住他的衣服。
頭上猝不及防被輕拍了一下,動作卻無比輕柔,安撫似的。
蕭白抬起頭,只看見那人堅毅淡漠的下巴。
仿佛什麼都不能將他打垮。
“莫怕。”
蕭白聽見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忽然想起好像在很久以前,在他們初遇的時候,在他還是只貓的時候。
男人也是這般,淡漠著眼對他說。
莫怕。
我會帶你出去。
天邊似乎已經破曉了。
炙熱的陽光灑向大地,驅散了一夜的黑暗與灰塵,所有的無面鬼漸漸沉入地底。
浮屠三鎮再次恢復到原來的荒涼樣子,許是因為晨光,大街也開始被鍍了一層溫暖的弧度。
蕭白被樓啟抱著,一隻手還拖著他的屁股,明明是一開始是被脅在懷裡,不知不覺就變成了這個尷尬的樣子,他個頭才到樓啟的肩膀,這麼一抱,直接雙腳淩空。
他試著掂了掂腳,沒觸到地面。
他悄悄的斜眼望瞭望周圍,沒有人,也沒有無面鬼,心中卻分不清現在的狀況,估計還沒脫離危險的境地。
他只好彆扭的再在男人的懷裡窩一會兒。
一聲一聲沉穩安定的步伐傳入他的耳中,整個世界都仿佛只剩下這個聲音。
“咚……咚……”
砸在他的心上。
直到走進一間屋子,門被關上,掩去裡面的一切。
過了一會兒,男人沒動靜,攬著他腰的手卻越來越緊。
蕭白推推他肩膀,咬牙:“可以放開我了。”
一隻手揉上他的腦袋,樓啟輕歎了一聲,低低道:“你不該來。”
蕭白抿唇不說話。
來都來了,你還能趕我回去?
結果樓啟下一句話就道:“明日我會想辦法將你送出去。”
蕭白悶聲哼出一句:“我不走。”
老子出生入死來救你,結果你還不樂意?
“不要任性。”
蕭白睜著眼睛瞪他,不說話,心裡恨不得一爪子撓上他的臉。
你看看你這身衣服,才兩個月不見就換這麼豔麗的顏色,還有這地方,什麼鬼審美,紅的跟要嫁人一樣。
他心裡有一大堆疑問,不問清楚誓不甘休。
人既然找到了,怎麼著也得由他帶回去。
蕭白望著他,倔強道:“我不走。”頓了頓,他又加上一句:“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蕭白不知道,他這副樣子,在樓啟眼裡,簡直就是要同生共死的節奏。
少年的身上不似往常那般乾淨,臉上也沾染了塵土,灰撲撲的,一雙貓瞳卻又圓又亮。
當他如此堅定不移的看著你,幾乎是瞬間,樓啟的心就劇烈跳動起來。
轟響如擂鼓。
他微微轉開目光,掩去眸中翻滾的情緒,道:“我還不能回去。”
蕭白追問:“為何?”
樓啟撥開他額角的碎發,淡淡道:“只差一步,便可將他們一網打盡。”
蕭白一愣,道:“我可以幫忙。”他彎了彎眼睛:“現在我已經變得很厲害了。”
好歹也修煉了那麼長時間,總不能丟了師尊他老人家的臉面。
“你可想清楚,若是決定留在這兒,便不能回頭。”
樓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蕭白搖搖頭:“我既然來了這兒,就從沒想過要回頭。”
他看向樓啟,努力表達自己真誠的願望,觸及到樓啟的目光,心裡一驚。
許是因為他的瞳孔變成了紅色,蕭白竟覺得有一絲危險,那雙紅眸卻還是一樣深沉,深的像是要將他的靈魂吸進去。
蕭白這才發現,他竟然還被樓啟抱在懷裡,這個尷尬的姿勢……
一眼撇到他□□的胸口,蕭白從未看過他穿絳紅色的衣服,卻意外覺得適合,連帶著樓啟那張淡漠的臉也染上了邪氣。
蕭白默默挪開目光,推了推他道:“把我放……唔……”
話音未落,下巴已經被人抬起,唇舌第一時間被佔領,不屬於自己的氣息掃蕩了口腔。
蕭白震驚的瞪大了眼睛,一隻溫熱的手掌心覆上了他的雙眼,蕭白看不見眼前的一切,唇上的觸感卻更加清晰。
他的心跳幾乎停止。
樓啟輕咬了一下他的唇瓣,隨後便是狂風暴雨般的交纏,肆虐盡一切。
有人淡漠著聲音,卻壓抑著情緒。
蕭白,你想知道答案。
我便告訴你。
我不會娶搖光。
我要娶的,自始至終,
便只有一個你。
☆、第38章 兩隻山河
蕭白不明白,事情為何成了這種樣子。
男主彎了?
男主被我掰彎了?!
臥!槽!尼!瑪!
蕭白被蒙著眼睛,滾燙的熱度從他的唇上蔓延而過,蕭白渾身都開始灼熱起來,恍惚又回到那個夢境的夜晚。
這樣,這樣下去要完……
他掙扎了下,沒想到摟著他腰的手猛的一緊。
我的老腰啊……
有低啞的聲音響起,隱忍而情^色,氣息呼到他的耳邊,蕭白整個人就像高溫下的氣球,隨時都會爆炸。
忽的,他身子一僵。
臥槽臥槽臥槽?!
那頂著他的是什麼?!
這特麼的不是在開玩笑?!
“別動……”像是從喉嚨裡壓出來的聲音。
呵呵,你讓我別動你倒是把托著我屁股的手放下來啊臥槽。
樓啟的呼吸有些粗重,原本的紅瞳此時已經變成了煞紅,他低低的喘息一聲,將蕭白的臉緊緊的埋在自己的懷裡,腳下已經大步朝著那床走去。
步伐甚至有些倉促。
難受……難受的要炸裂。
紅色的羅帳遮掩住了一切醞旎,高大炙熱的身體覆上來,蕭白立馬被壓的嚴嚴實實,他頂著一頭亂毛掙扎著從樓啟的身下探出來,面色酡紅,一抬眼就對上樓啟隱忍的目光。
“我不會娶搖光。”
樓啟摸摸他的眼角,沙啞道:“可安心了?”
安心,安心……安心你個媽蛋!(ノ=Д=)ノ┻━┻!!
蕭白一口老血梗在喉嚨裡,說什麼也不是,他想說臥槽老子是直的啊!可話到嘴邊怎麼也吐不出口,只能懵逼的看著樓啟那張染上了情^欲的臉。
所以到底是哪裡出了意外?
是從昆侖開始流傳他暗戀樓啟開始,還是從那場夢境開始,抑或者是那次渡厄涯一別。
這些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菊花要被捅臥槽!
那麼大的捅過來,我會死的……蕭白眼神一亂,慌忙的開始掙扎,他的手推拒著樓啟的肩膀,忽的“撕拉”一聲,樓啟原本松垮的掛在肩上的衣服竟被他扯掉了一半。
大半個赤^裸的胸膛已經完全露了出來。
蕭白:“……qaq”天要亡我。
樓啟眼神變得更加暗沉,內心的猛獸已經叫囂著要衝出來,他微微平緩了下呼吸,許久才低聲道:“你還太小……”
他克制的吻了吻蕭白的眉心,道:“等你再長大點。”
“莫要著急。”
蕭白……蕭白已經風中淩亂了,所以剛剛自己那番掙扎的舉動竟被他當成主動求^歡?好吧衣服是他扒的也是他撕的,可是臥槽老子真不是要撩你啊!
蕭白要哭了。
他生無可戀的想:“呵呵,在夢中你怎麼沒顧忌著我太小。”
他至今對那個夢境耿耿於懷。
蕭白話音剛落,一愣。
說出口了。
竟然說出口了?!
有只手撫上他的臉,蕭白快要被洶湧而來的氣息淹沒,他努力想補救一下,卻發現自己滿口槽無力去吐。
“夢中……”樓啟微微用指腹磨蹭著他的嘴唇,只微微一蹭,那唇便紅的欲滴,吸引著人去採擷。
所以那不是他的臆想,而是蕭白真入了他的夢中。
他真的這般喜歡他。
樓啟微微垂下眸,他只覺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即便已經知道蕭白喜歡他,但每一次,他總會給自己更大的驚喜,更大的興奮,這種感覺如同上癮一樣,導致他不得不默念清心咒來安撫自己翻滾的情緒。
他整個心都在顫慄。
樓啟看著蕭白恨不得將自己埋進土裡的樣子,深知要給他留點顏面,若是逼得他真的惱羞成怒,便是得不償失。
他凝了凝心神,聲音雖還如往常那般淡漠,卻如同克制著什麼似的,他道:“願不願意聽聽這段時間發生的前因後果。”
一萬個願意啊臥槽!蕭白猛點頭,內心憋著奔騰的淚水,只要不捅我菊花我什麼都願意!
樓啟翻身從他身上下來,卻依舊緊緊將他擁在懷裡,低低的道:“那晚我被妖物所惑,眾弟子不敵……”
他們一直以為無面鬼只吸食血肉精氣,卻沒想到,他們的最終目的竟然是人的軀殼。
無面鬼鑽進了人的身體,除了外表上像活屍,行動有些僵硬,氣息上無人並沒有什麼不同,那日攻擊樓啟的妖物,更是幾乎看不出異樣,再加上夜色的掩蓋,樓啟毫無防備,才會被它得逞。
更不用說其他弟子。
一夜之間,幾乎全軍覆沒。
夜色是墨色渲染般的黑,遠處的燈火閃爍,伴隨著一聲聲慘叫,最終熄滅。
鮮血從他的胸口不斷湧出,那無面鬼偏了偏腦袋,咧開滿是尖牙的大嘴,“咯咯”的朝他笑:“多好的皮囊,就快是我的了。”
“我會吸幹你的鮮血,吃掉你的骨肉。”
“很快,你將與我融為一體。”
無面鬼再也等不及,猛的張開嘴想將他吞進去,下一秒,寒光閃過,一把長劍從它嘴裡穿透而過。
樓啟淡漠的抽回劍,胸口的傷口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癒合!很快,只留下一塊猙獰可怖的傷疤。
“怎,怎麼可能!”它的喉嚨被刺穿,只能發出像低沉的幹吼。
樓啟抬起手,面無表情的,從它的頭部一劍劈過,像削人棍似的,那無面鬼被砍成了兩半,黑色的液體流出來,發出“呲拉”的冒泡聲,很快便腐蝕著地上的塵土,不一會兒,那液體就像被蒸發,全然不見了。
他身為龍族,治癒能力極為強悍,又怎會被這雜碎所傷到。
一個人走了出來,確切的說,是一個披著人皮的妖物。
樓啟正要動作,那東西忽的跪在了地上,喜道:“恭賀大人奪得這副完美的皮囊!”
他的身後,數以千計的無面鬼紛紛冒了出來,跪在地上,匍匐以迎,有聲音的便賀到:“恭喜大人奪得這副身軀!”
樓啟微微斂下眸光,一片黑暗中,他的面容如同那渡厄涯上的冰原,絕情而寒冷。
那之後,他便待在了浮屠塔。
那無面鬼雖兇殘,智力卻極為低下,唯二聰明點的,便是那兩個披著人皮的,那日樓啟身旁有著那弟子的人皮,他的胸口還有猙獰的傷疤,無面鬼便以為他們的大人成功了。
歸根究底,還是因為它們對於自家大人的實力太過自信。
從那二人口中,樓啟得知半個月後的月圓之夜,將會有大人物降臨此地,屆時必須取千人為鼎,作為祭祀恭候那位大人的到來。
他一邊維持著自己的身份不會暴露,一邊打探它們口中那位元大人的消息,每夜不斷有人被抓進來,他原本打算到時便捅了這老巢,連同那個雜碎一網打盡,卻沒想到,蕭白孤身一人前來尋他。
蕭白……這個名字如同魔咒一般,在他唇齒間婉轉流連,遲遲不肯離去。他從未見過蕭白這樣麻煩的人,也從未遇到過蕭白這樣令他不知所措的人。
一開始他以為他接近自己是別有用心,後來才發現這小傢伙真的什麼都寫在了臉上。
包括——他喜歡他。
樓啟微微擁緊了他的身子,便是這只小貓,時而乖巧,時而張牙舞爪,膽子大的可怕,卻只敢想不敢做。
既然你先招惹了我,便不要再想著逃跑。
他低下頭,眼底的紅光一閃而過。而蕭白愣是聽他說完了全部,他的手邊便是那道猙獰的傷疤,看著極為礙眼。
蕭白心裡想著,等出去後,一定要找靈草把這刺眼的傷疤給消掉!
他那目光看在樓啟眼裡,自然又是另外一副景象,樓啟揉揉他的頭,淡淡道:“不必擔心。”
蕭白忽的抬起頭,問道:“你的眼睛怎麼回事。”
樓啟用手在眼眸上一抹,道:“只是個障眼法而已。”
深沉如夜空一般的眸子出現在眼前,蕭白被他注視著,僵硬的撇開了眼睛,他暗暗的給了自己一巴掌。
叫你自己作死!好好的提什麼眼睛!差點被吸進去了吧!
然而蕭白卻沒發現,在他挪開目光後樓啟眼裡陡然生起的波瀾。
障眼法是障眼法,不過,他後來的黑色眼眸,才是真正的障眼法。
若是蕭白仔細一點兒,便會發現,他那雙紅眸,跟那次夢境裡一閃而過的景象非常相似。
那是入魔的徵兆。
劇情在拐了十八個彎一路狂奔不復返後,再一次回到原來的軌道上。
不同的是,這次蕭白會陪著他。
上窮碧落下黃泉,蕭白亦會在他的身旁。
☆、第39章 三隻山河
很快,便到了月圓之夜。
夜幕降臨,天邊不知何時掛起了一輪血紅的月亮,直升當空,連靜謐的黑夜都染上了一絲血腥肅殺的味道。
蕭白這幾日一直跟在樓啟身上,寸步不離,也不知樓啟用了什麼法子,掩蓋了他身上的活人氣息,造成了這副身體已然只剩軀殼的假相。
抓來的人都被關押在浮屠塔第十六層,屆時,所有的無面鬼會在塔下集結,將千人趕在一起,迎接那位大人的到來。
為了不打草驚蛇,蕭白和樓啟一直耐心等待,而蕭白的任務,便是在無面鬼將所有人趕下塔之前,將人盡數裝進芥子空間。
那芥子空間不過是一枚白玉戒指,不可裝活物,因此,到時蕭白只能封閉他們的五息,讓他們陷入假死的狀態。
蕭白想過他的系統空間,但是空間裡有沉睡的山精妖獸,蕭白不敢冒險。
戒指被戴在他手上的時候,蕭白嘴角抽了抽,得虧樓啟不是現代人,若是他知道這戒指什麼意思,那還不得完。
一隻又一隻的無面鬼開始從各個地方鑽出來,地底、屋簷下,拖著黑色污穢的身體,如同遊魂一樣開始往塔下中心地區聚集。
蕭白從十八層塔頂向下看去,能看見大片大片黑色的陰影從四面八方湧來,若是有一天,這些怪物真的披著人皮混跡在人群中,那麼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涼風透過他的長髮,蕭白有些不寒而慄,身旁有人眸色深了深,道:“在想什麼。”
“看那兒,”蕭白指著那輪紅月,神情嚴肅:“要開始了。”
樓啟淡淡道:“莫擔心。”他忽的低頭肆虐上蕭白的唇,蕭白掙扎無果,吞咽的水漬聲傳來,蕭白迷迷糊糊的想到,果然吻著吻著就習慣了。
門“嘎吱”一聲,有人推開門,只看見自家大人擁著那精緻的少年,動作兇狠的像要將少年揉進身體,吻著那少年的唇如同品嘗什麼鮮美的血液一般。
它喉嚨動了下,目光饑渴。
一雙紅眸冷漠的撇過來,長袍一揚,已經將少年嚴嚴實實的掩在懷裡,同時,一道勁風呼嘯而過,直奔它那副皮囊,它猛的被掀出門外,狠狠的砸到了牆上,門轟然在眼前關上,龐大駭人的威壓猛傾而下。
“滾出去!”
勁風將它這副皮囊從脖頸差點攔腰斬斷,裡面露出了污穢不堪的黑色軀體,它顧不得擺正自己的頭顱,顫抖著匍匐在地。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屋內再無聲響,直到壓著它的氣勢突的一松,它才身子一軟,自從大人有了這副新的皮囊以後,實力越來越強悍,脾氣也暴漲。
它沒敢起身,小心翼翼的道:“大人,時辰已到。”
屋內,樓啟終於放開了蕭白,哪還有剛剛令人驚駭的模樣,紅眸深沉,他的手撫過蕭白的額頭,一觸即分。
蕭白怔了怔,再看已經是他的背影,只聽見他那淡漠的聲音。
“帶上其他人,往相反的地方跑。”
“莫要回來。”
他腳步一頓,又重新抬腳,道:“我會去找你。”
蕭白看著他推開門走出去,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長廊,堅定的,強大到仿佛從來不會回頭。
他內心平地起了一絲波瀾,微微壓下躁動的情緒,幾張紙片人出現在他的手中,蕭白輕聲道:“去。”
紙片人一下地,便分開朝四面八方狂奔而去。
緊跟著,他也抬腳走出去,十八層早已空無一物,天外的圓月早已紅的滴血。
蕭白下到第十七層,將身體掩在樓梯口,原本空曠的場地被上千人佔據,他們垂下頭顱,兩眼無光,如同被吊死的屍體,雙手不自然的垂在身體兩側。
蕭白數了數,一共不過十個無面鬼,為首便是那日兩個披著人皮中的一個。
那妖物道:“將他們帶下去,耽誤了時辰我們都得死!”
怪異的聲音從它喉嚨裡發出來,也不見他是怎麼動作的,數千人齊齊轉過身,開始晃晃悠悠的朝樓梯口僵硬的走去。
突的,面前出現了一個人影,隊伍不得不停下,為首的妖物一愣,發現是自家大人身邊的那少年,對於他的出現感到疑惑,心中貪婪的*卻開始蠢蠢欲動。
它身上這副皮囊,哪比得上少年這副清風霽月的身子,這少年早已經死去,不過留著軀殼糟大人把玩,倒不如便宜了它。
它心中這樣想著,十指成爪已然伸了出去,忽然一道火光閃過,它猛的慘叫一聲,兩隻手已被砍斷,上面還有被燒灼的明火。
少年抬起晶亮的貓瞳,微微一笑。
“這些人,我就收下了。”
話音剛落,他手中幾道火符已經轟炸了出去,右手寒光冷冽,青芒在手,向那些妖物沖去。
……
另一邊,樓啟被簇擁著走上高臺。這地方是十字中心口,有浮屠塔鎮壓,特地空出了很大一塊地方建立高臺。
夜色更冷,月光更紅。
樓啟靜靜的望著高臺中心的血槽,身旁那人形妖物忍著懼色,道:“大人,屬下前去看看那些人被帶來了沒。”
樓啟淡漠的望了他一眼,聲音冰冷:“不必。”
那妖物還想說什麼,卻在樓啟的目光下猛的噤聲,只見樓啟又道了一句:“你一個人便足夠。”
它驚駭的瞪大眼睛,眼珠都掉了出來,立馬轉身就想跑,一陣吸力傳過來,它的身子被剝離了皮囊,淩空而起,猛的被扔進了血槽。
“不……大人,你不能……這樣對我!”
它努力想探出頭,那血卻如同蠕動的觸手一般,流進它的嘴巴,將它的身體吞噬殆盡。
樓啟冷漠的看著,他的身形在月光下顯得越發無情,數以萬計的無面鬼跪在地上,顫抖著身子不敢抬起頭。
陰風刮過,血月升至浮屠塔上空,照應出底下無數怪物的面龐,森然的氣氛一瞬間蔓延開來,氣溫驟降,無面鬼的身子抖得更加厲害。
那位大人來了。
血池吞掉那只妖物,像沸騰的水一般翻滾起來,空氣出現扭曲,血池上方忽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洞口,所有的鮮血倒流進洞口內,從裡面伸出來一隻蒼白無力的手。
直到看見了他的全貌。
樓啟眼底起了一絲超乎尋常的波瀾,他的心猛然升起一陣憤怒,這種憤怒來的毫無緣由,甚至帶著隱秘的絕望,直沖他的腦門。
仿佛面前的這個雜碎,跟他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他壓下那種衝動,雙眸血紅,內心有個聲音叫囂著。
殺了他!殺了他!
那人不過二三十歲的青年模樣,瘦弱無力,面容再普通不過,淹沒人群裡便找不到的樣子。他看見樓啟,眼裡閃過訝異,忽的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啊沒想到,你竟然將滄海生的大弟子給弄到了手。”
“這副皮囊可是有人肖想了很久。”
“你這狗東西,竟然搶了先!”
他不過笑了一會兒,臉色更加蒼白,見樓啟不說話,以為他嚇到了,似笑非笑道:“你該慶倖,本尊對這副皮囊不感興趣。”
樓啟未曾見過他的容貌,卻對他身上的氣息有種詭異的熟悉感。他掩去眸中的血光,內心情緒湧動。
那人又道:“從今日起,昆侖便由本尊接手了,你回去跟那老東西說一聲,諒他也不敢來找本尊!”
“我要的人呢?千人精血,為何一人也沒看見?!”
樓啟手中出現了一把長劍,他淡漠著聲音,雙眸卻煞氣四溢。
“恐怕你是再也看不見了。”
四方妖氣湧來,所有的無面鬼愣神當場,大戰已然觸發!
樓啟孤身一人站在萬鬼中央,陰風刮過他的長袍烈烈作響,他垂下眸子,曾有無數次他也是如同這般,孤軍面對千軍萬馬。
他從未退縮,從未恐懼。
然而這次,樓啟沒有想到的是,有一個人一直凝視著他的身影,站在高高的塔頂上。
蕭白。
千人早已被蕭白收進芥子空間,他手一翻,生死咒圖出現在眼前。
這次的卷軸,上面刻滿了往生咒,一念為之生,一念為之死。
浮屠三鎮的八方高處,各守著一張小小的白色紙片人,那紙片人靜靜的站立著,悄無聲息,在血色的夜幕中幽幽發出微弱的白光。
休,生、傷、杜、景、死、驚、開。
死守著八門,浮屠三鎮便如同布進了一張嚴密的天羅地網,任其如何厲害,也插翅難逃。
蕭白微微一笑。
他望著遠處高臺上的樓啟,暗暗想到,讓我救了人便跑,做夢!
老子偏要陪著你!
他這次佈置的,不是幻陣,也不是困陣。
而是絕命奪魄的——殺陣。
八門金鎖,六十四爻,可戰鬼神!
☆、第40章 四隻山河
鬼群騷動起來,它們智力低下,只能憑藉氣息來判別是不是同類,樓啟拔劍時殺氣湧動,連帶著氣息也暴露了出來,無面鬼還有些懵,不明白大人怎麼忽然變成了人,但這不妨礙它們對人血的渴望,一時之間,無面鬼們紛紛從地上爬起,伸出利爪朝高臺湧去。
“你竟然未死?!”青年猛的避開樓啟的劍光,臉上青筋暴起,映在他蒼白的臉上像是蠕動的青蟲,他退開三步,怒道:“好一個樓啟!竟然騙過了本尊的眼睛!”
樓啟一言不發,他手一揚,數十妖物已成為劍下亡魂,越來越多的無面鬼撲上來,湧動成黑色的浪潮,樓啟飛身而起,見那青年轉身便要逃回血池,他目光一凜,手中長劍已然劈了過去,這一劍帶著氣吞山河之勢,白光愈烈,“轟”的一聲巨響,血池四分五裂,濃烈的血氣鋪灑而開,觸及到湧上來的無面鬼,它們竟然咀嚼起了被濺到血跡的同伴!
回頭無望,青年戾氣更重,當即低吼一聲,朝樓啟撲去,他的身形暴漲,蒼白的皮膚裡有不明黑色液體流動,速度快到令人不敢置信。
樓啟閃身,又是一劍刺下,劍身砍進青年的肩膀,一條胳膊被卸了下來,黑色粘稠的液體噴湧而出,那青年嘴角卻出現了一絲詭異的笑容,下一秒,那斷掉的胳膊忽的化作一陣黑煙,直奔樓啟心口而去。
“噌”的一聲劍鳴,黑煙瞬間消散,青年猙獰著面容,身上的人皮忽的皺起扭曲,有什麼迫不及待的要從裡面鑽出來。
那人皮漸漸被撐開,露出一個巨大的黑色頭顱,與其他無面鬼不同的是,他像是被剝了皮的巨人,身體上流動著黑色的粘液,齒縫不時有液體滴落下來,一股腥臭的味道撲鼻而生。奇怪的是,他那噁心的身體上卻綁著大大小小的鎖鏈,鎖鏈上刻著模糊不清的文字,倒像是在限制他的行動。
樓啟不再遲疑,靈力凝聚在一點,空氣有一瞬間的停滯,再看他的身影已經到了那怪物的上空,劍光鋪天蓋地的壓下來。
火花四濺,鎖鏈與劍砸在一起的刺耳聲響徹天地,數以萬計的無面鬼拖著長長的身子,發出低吼。
一擊閉,樓啟眼裡出現了一絲驚訝,只見長劍已經□□了那怪物的身體,但卻沒有黑水流出來,樓啟握著劍的手開始顫動。
一股巨大的吸力從劍身直接蔓延到他的身體,那怪物竟是想直接將他吸進去吞了他!
長劍脫手而出,樓啟猛退數米之外,那劍被怪物吸進了體內,怪物咧開惡臭血腥的大嘴,大笑起來。
“樓啟小兒!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無面鬼已經離他近在咫尺,一個接一個企圖撕扯他的身體,樓啟抬起冷漠的臉,手指撫上眼角,紅色的瞳孔在月色下越發魔氣。
他輕著聲音道:“是嗎?”
破空的劍嘯聲突的傳入耳中,那怪物臉色一變,腹中血肉攪動,它低頭一看,長劍已經錚鳴著從它肚中穿腸而過!
它顧不得自己的身體,連忙讓底下的無面鬼堵上樓啟的路。
劍回手中,樓啟猛的揮下,臨近身側的無面鬼轟然炸裂,他在萬鬼中穿行,像是收割性命的修羅,每一次揮劍,都帶走無數冤魂,那無面鬼的屍體死後會化成污水,然而樓啟的速度太快,他的腳下已經堆積起未來得及消失的屍體。
所過之處,萬鬼嚎哭。
那怪物見樓啟逼近了,慌不擇路的向天際飛去,散開的鎖鏈猶如纏亂的髮絲,那樓啟不過是個撿來的大弟子,身上怎會有它害怕的氣息!
它的身影將要掠過浮屠三鎮外,混濁的眼珠閃過一絲驚喜,卻沒看到,鎮門上,一張小小的紙片人如同守門神一樣,靜靜的侯著飛來的怪物。
金光崩裂,怪物慘叫一聲,像是掉落的風箏一樣狠狠的砸到了地上,若是凝聚了靈力覆在眼上再看那鎮門處,會看見一道一道金色的絲線猶如密密麻麻的蛛網,牢牢的如同鐘罩將整個浮屠三鎮都掩蓋在裡面。
怪物被傷,濕答答的液體從它體內流出,有人走近,長劍直指它的頭顱。
樓啟冰冷無情的聲音道:“你們目的何為。”
那怪物似乎想笑,扯出來的表情卻尤為詭異,它忽的身形暴起,卻不是撲往樓啟的方向,而是往那鬼群沖去。
它抓起一隻無面鬼在手中,大笑起來,那無面鬼忽的以肉眼可憐的速度乾癟化成水,接著,無數的無面鬼在它身邊靠攏,就跟人被吸幹了精血似的,化為一灘一灘的污濁的液體。
黑氣湧動,怪物身上的傷口迅速癒合,惡臭的味道開始散在鎮的上空,猶如一團一團烏雲,揮之不去。
那些無面鬼似乎想逃離,喉嚨裡發出“哼哧哼哧”的低吼,身體卻不受控制,有的甚至直接被怪物吞進了腹中。
沒有血祭,拿你們來也一樣!
怪物幾近癲狂,它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斷的充盈全身,瞳孔放大,幾乎要凸出眼眶,死死的盯著樓啟。
劍光劈來,這次樓啟卻沒有那麼順利,他甚至被那圍繞著的黑氣彈了出去,有一絲侵入他的經脈,他眉間皺了皺,血液開始躁動。
他舉起手中的劍,再次沖去!
黑氣包裹在怪物的周圍,像是密不透風的網,它們是流動的,就如同裡面暗藏了無數的小蟲,一觸及人體便會使勁鑽進裡面,密密麻麻的疼痛。
怪物的力量還在漲,空氣暴動,它睜著污濁的眼睛,大笑道:“沒用的!你便等著本尊取了你的身體,喝光你的血!”
樓啟擰眉,壓下血液裡的煞氣。
而在浮屠塔的第十八層,那最高處。
蕭白站在中央,生死咒圖靜靜懸浮在他周圍,上面的符文發著淡淡的金光,映照得他的臉也染上了佛性。
他伸出一隻手,生死咒圖顫動了下。
浮屠三鎮八方高處,紙片人的白光越發強烈,那小小的身影當真如同鎮守山河的神祗一般。
他道:“風來。”
鎮中平地忽然起了一縷風,也不知從哪來的,那風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將樓啟的長袍吹起,將那捆綁在怪物身上的鎖鏈吹得嘩啦作響。
不一會兒,那怪風已成席捲之勢。
樓啟忽的抬頭望了一眼塔頂,目光深沉,握著劍的手卻猛的攥緊。
蕭白的雙眸輕輕顫了下,他的臉色迅速轉為煞白,生死咒圖開始劇烈抖動,金色的光芒也忽明忽滅。
他一咬牙,吞下幾棵靈草,靈力瘋狂的朝他體內湧入,蕭白的臉上開始出現不正常的紅暈。
少年的聲音響起,像是從遙遠的時光中穿透而過,他垂著眸,神情悲憫。
他道:“雨來。”
話音剛落,一口鮮血從他喉嚨裡湧上,天青色的衣袖上也沾染了點點血跡,他吐出嘴裡的腥血,靈力卻再次爆炸開。
生死咒圖在他身邊遊動,像是一尾魚,光芒卻有變弱之勢,蕭白猛的睜開眼睛,雙眸金光湧動,呵道:“雨來!”
又是一口精血吐出,灑在了生死咒圖上,那上面用墨水書寫的咒語如同佛祖的禪言,有什麼強大的氣息從塔中央激蕩開。
源源不絕。
天空迅速積起烏雲滾滾,沒有雷聲,也沒有閃電,只有聚集在浮屠三鎮的烏雲。
第一滴豆子大的雨點落下來,落在大街上,迅速滲進地底,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無數無數的雨點落下來。
沒有那春雷的轟響,卻仿佛真的如同春回大地,萬物無言。
第一聲慘叫響起,無面鬼猶如遇見了死敵,開始迅速慌亂的逃竄,那怪物還在吸食它們的身體,卻不能阻止更多的無面鬼逃離它的掌控。
雨水打在它的身上,滲進它的身體,一股燒灼感從它體內傳來,像是業火們要焚燒盡它的魂魄,它的所有。
所有人看不見的,那雨水進入到無面鬼體內,便會化作金色的佛咒,它們的身體如同破碎的紙片,猛的爆炸開來,連化為污水的機會都沒有。
樓啟沐浴在暴雨下,雨點打在他的臉上,非但沒有冰冷的感覺,他躁動的血液漸漸平靜,甚至生出了一絲暖意。
他抬起腳,在雨中朝那怪物沖去,帶著凜冽的寒光,帶著開天闢地之勢,震盪起的靈力撼動一切,長劍發出猛烈的錚鳴!
雨點被破開,空氣扭曲,只一劍,那怪物的頭顱被砍斷,它的眼睛瞪的老大,腦袋被甩出十幾米開外。
它似乎還未完全死去,腦袋喘著氣,樓啟走過去,舉起劍正要揮下,忽的看見那張鬼臉詭異的笑了下,大嘴張了張,一道黑色的光芒從它嘴裡噴射而出直奔著浮屠塔頂蕭白所在的地方而去!
樓啟神色一變,身體早已快過大腦反射性的往浮屠塔飛去,“轟”的一聲巨響,浮屠塔起了火光,熊熊燃燒的大火吞噬了一切,暴雨都未能降下一絲火苗,隨即更加恐怖的爆炸聲響起,浮屠塔搖搖欲墜。
那一瞬間,漫長過永遠。
樓啟呼吸幾乎停止,紅瞳煞氣瘋狂的翻滾,他的身形已經快到看不清,不過是十八層,卻仿佛怎麼都到不了。
劇烈的疼痛從他心裡傳遍四肢百骸。
他死死盯著塔頂,忽然看見一個身影從上面一躍而下,像是墜落的羽燕,少年慌亂匆忙的聲音響起。
“樓啟!接住我!!!”
他的瞳孔映出少年那張略帶狼狽和蒼白的臉,仿若隔著萬水千山,不顧一切的奔赴他而來。
☆、第41章 五隻山河
黑光沖過來的那刹那,蕭白匆忙拿生死咒圖擋了一下,身後大火熊熊燃起,他的靈力耗竭,剛動用殺陣後的不適也冒了出來。
呼風喚雨本就是逆天之能,他能做到這種地步已是極限,這一次,怕是休養個把年都好不了。
火苗燎上他的衣擺,蕭白一咬牙,從十八層上跳了下去。
只盼著樓啟能來得及救老子!
他的心高高吊起,暴雨傾盆,從他臉上打過,濕潤冰涼,蕭白幾乎睜不開眼睛。直至撞入那人的懷中,他才算真正活了過來。
那人身上也是濕透了的,胸膛卻火熱,巨大的衝擊力將二人迅速帶離塔頂,不斷墜落,
但這次蕭白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雙腳還未落到實地,速度慢了下來,蕭白得以喘口氣,他心口疼的厲害,待真正踏到地面,他把埋在樓啟胸膛頭抬起來,剛要說話,觸及到那目光,心中一悸。
迎接他的是男人火熱的唇舌。
簡直像要吞了他一樣,蕭白被迫抬起下巴,口中舌頭翻攪,津液悉數被男人吮進腹中,蕭白被吸的舌頭發疼,偏偏被人鉗制著,腳下一軟,徹底將身體託付給了男人。
“咚……咚……”
他可以聽見心跳的聲音,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樓啟的,雨點越是冰冷,擁著他的身體越是滾燙。
燙到他幾乎要被灼傷。
蕭白在一片朦朧中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那瘋狂的席捲盡一切的紅眸,他不由得瑟縮了一下,樓啟卻不允許他逃離,大力的像要拆碎他的骨骼揉進身體裡。
舔,啃,吮,吸,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蕭白甚至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這種吻不是享受,倒像是懲罰,狂風暴雨般一擁而上。
蕭白被迫承受著樓啟的侵略,唇齒交融間,忽的聽見那人喊他的名字,一歎即逝。
天光破曉,雨勢漸停。
第一縷陽光照進大地,隨後是潑墨渲染般的萬縷光輝,雨後的浮屠三鎮被洗滌盡了塵埃,到處煥發著勃勃生機,唯有那焚毀的浮屠塔,昭示著昨晚的不尋常。
而遙遠的某個地方,腥臭作嘔的山洞內,一個巨大的血池咕嚕咕嚕的冒著氣泡,血池旁盤腿坐著一個青年,若是二人看到他的樣子,定會震驚,這人竟然是剛剛頭顱已斷的怪物!
那青年眉頭緊鎖,忽的一口血噴了出來,他雙眼精光崩射,狠厲猙獰道:“樓啟小兒!竟敢毀我□□!”
“本尊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
北部,昆侖仙宗。
守山的弟子肅穆著臉,有人歎道:“大師兄至今未歸,你說,這人……還能活著嗎?”
另一個守山弟子臉色也難看了幾分,低聲道:“不可亂說,大師兄那麼厲害,指不定得了什麼機緣。”
話雖如此,二人皆明白,這都將近一個月了,要活著早回來了,從那種吃人的地方逃出來,可能性幾乎為零,況且,倖存的弟子是看著,看著大師兄被那怪物掏穿胸膛的。
其中一個弟子又道:“那蕭師兄也未回來?”
弟子搖搖頭:“未曾,那日還是我放他下山的。”可惜了,蕭師兄那樣的人,雖是天才,可入昆侖以來除了那張臉便沒有什麼突出的地方,頂著那修為下山找人,簡直是羊入虎口,骨頭都不剩。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身旁人忽的搗搗他的胳膊。
“看那兒,有人來了。”
二人抬眼望去,距離太遙遠,只能看見晴空朗朗的天際和隱隱的冰雪,還有一個小小的黑點,越來越近了,那人一身墨黑色衣袍,背負長劍,身材高大挺拔,猶如那皚皚的雪山,每一步都帶著千鈞力量,他懷裡似乎抱著什麼東西,模糊的看不清。
更近了,不過百米距離。
二人眼睛猛的睜大,不敢置信望著那人,激動的神色漸漸湧上面頰,身體幾乎有些顫抖。
其中一個人張了張嘴巴,忽的轉身便往門內狂奔,邊跑邊喊:“大師兄回來了!”
“大師兄還活著!大師兄回來了!!!”
樓啟已經走到了山門前,弟子也看清了他懷中的東西,竟是個人。他激動的喊到:“大師兄!”連禮都忘了行。
樓啟淡淡的點過頭,將懷裡的人摟進幾分,踏進宗門去。
那弟子連忙緊跟身後,忽的瞥見他懷中人沉睡的側臉,猛的一怔,一拍大腿,這特麼的不是蕭師兄麼!
樓啟回來的消息如雪片一樣傳遍了整個昆侖,一時之間,昆侖竟像張燈結綵一樣的喜慶,所有人皆激動萬分。
這不是沒有道理的,自從那怪物出現以來,人心惶惶不可自安,再加上馭獸林竟然發現了那怪物的蹤跡,家門口都被人入侵了而不自知,昆侖眾人更是擔憂,樓啟身為掌門大弟子,修仙界青年輩的第一人,都中了那怪物的招,那他們,還有什麼活路可言?
樓啟的回歸,正好無形之中給了他們一個精神支柱,那句話叫啥來著,天塌下來,有大師兄頂著,打從心底裡,他們對於大師兄,是敬仰又恐懼的。
而蕭白,正抱著被子在床上裝死,他現在在的地方,是樓啟的屋子,他現在睡的這張床,也是樓啟的。
重點是,那日吻著吻著,他竟然暈了!
他竟然被一個男人吻暈了!!
臥槽!?打死他也不會承認這種事情!
其實這也是情有可原的,那日蕭白靈力潰竭,又耗費了精血,正處於體虛柔弱的時候,樓啟的動作又瘋狂激烈,暈過去是遲早的事。
但這事實,還是給了蕭白徹底的打擊,他又想,特麼的樓啟吻上自己之前暈多好。
門“嘎吱”一聲,蕭白心顫了下,樓啟去見掌門了,總不至於這麼快就回來。
門被打開,露出來女孩明豔的臉蛋兒,蕭白心裡舒了一口氣,隨即又吊了起來。
他僵硬的笑了笑,招手道:“如是,過來。”
蕭如是望著他,突的嘴一癟,眼淚迅速在眼眶聚集。
蕭白默默抱緊了被子。
“哇哇哇師兄你又一個人偷跑!”
“你,你竟然還不告訴我哇哇哇!”猛的打了一個隔,小蘿莉抹了一把眼淚,繼續嚎:“我討厭你哇哇哇哇哇……”
這一哭,就是沒完沒了。小蘿莉身後突然伸出一隻胖嘟嘟的小手,扯扯她的袖子,小聲道:“如如,別哭。”
蕭白這才看見,門外還有個小孩偷偷的從門縫裡探頭朝他看。
嘖,還是個小光頭,鋥亮鋥亮。
別不是小蘿莉從哪兒拐帶過來的。
被蕭白這麼一盯,小光頭頓時害羞了,往蕭如是後面躲了躲。
誰知蕭如是把他一拎,就拎到了身前,天知道小和尚雖然沒她高,但也是個五六歲的孩子,她就跟拎小雞一樣給拎起來了……
蕭如是指著蕭白對小和尚道:“這就是那個不要你的師兄!你也哭!”
小和尚一聽這話,霎時眼眶就紅了,他原本就唇紅齒白,大眼睛汪汪的,這一哭,抽噎抽噎的,跑到蕭白身邊扯著他袖子,委屈道:“師,師兄,你是因為不喜歡無道所以才會走的嗎……”
蕭白哭笑不得的摸摸他的光頭,手感還真好,他都不知這小和尚是誰,哪來的喜歡不喜歡,不過倒是挺合他眼緣的。
安慰還是得安慰,蕭白耐心道:“師兄很喜歡你。”
小和尚眼淚泡泡的望著他,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可是師尊就是這樣說的哇哇哇……”
那邊蕭如是也不甘示弱的幹嚎起來,眼淚沒一滴,哭聲倒是震耳欲聾。
蕭白……蕭白默默的捂住耳朵,他想靜靜,不要問他靜靜是誰。
過了幾日,蕭白去找秦九歌,才知道那小和尚真是秦九歌新收的弟子,他的小師弟。
他走後,秦九歌出門一趟,便帶回了這個孩子,名字是早就有了的,無道。
小和尚長的水靈靈白嫩嫩,就是膽子有些小,怕生,誰知他正好對了蕭如是的胃口,蕭如是小手一揮,放言道:“這是我蕭如是的人!誰敢欺負他,老娘一斧子把他砸成肉醬!”
她才八歲,就開始自稱老娘,蕭白開始考慮這小丫頭的教育問題。
彼時秦九歌正在喝酒,兩小孩在屋外玩耍。
蕭白望著他,面無表情:“那小和尚怎麼回事,師尊莫不是從普陀宗偷來的?”
普陀宗,盛產和尚,裡面幾乎全是修佛之人。
秦九歌眉頭一豎:“臭小子怎麼說話呢,這小和尚當然是師尊我撿回來的。”
蕭白冷笑:“哦?出門一趟撿個孩子,那師尊解釋解釋,那孩子說我不喜他才會離開昆侖這是怎麼回事?”
秦九歌臉一僵,笑了聲:“這不是逗他好玩兒嗎,師尊收你的時候你都大了,還這臭脾氣,好不容易來了個小娃娃,師尊一時沒忍住……就逗了一小下。”
蕭白簡直想“呵”他一臉,就因為他一句話,這小和尚天天眼淚汪汪的同蕭如是跟著他,偏偏乖巧懂事的樣子,蕭白也不捨得打不捨得罵。
秦九歌朝那邊的小和尚招了招手,小和尚立馬跑過來,秦九歌摸摸他的光頭,指著蕭白對他道:“這是你師兄,知道不。”
小和尚使勁點點頭。
他又指指蕭白那張臉,對小和尚嚴肅道:“這是你師兄的臉,你要記住,一定要保護好師兄的臉,不能受到一絲傷害。”
小和尚立馬像接受了重任似的,嚴肅的點點頭:“我一定會保護好師兄的臉的!”
目睹一切的蕭白:“……”呵呵。
敢情秦九歌千辛萬苦又找了個徒弟,就是為了他這張臉?!
追根究底,還是因為他的畫。
臥!槽!尼!瑪!
☆、第42章 六隻山河
他們回來後的第三天,搖光便被送回瑤池仙宗,也不知樓啟怎麼跟掌門說的,只知道從那日起,昆侖便再沒人提起過婚約的事情。
很多事好像都變了,但好似又沒變。
婚約就這樣簡簡單單的解除了?蕭白還有點懵。
蕭白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的是,搖光走之前一天,來找過他。
他的傷勢未好全,被勒令靜養,好在生死咒圖沒毀,不然打一次架毀一張圖,秦九歌不心疼他都心疼。
至於樓啟,蕭白目光複雜了幾分,他是真不知該如何是好,若是系統在這兒,還能給他分析分析,可現在他孤身一人,能保住自己菊花不被捅便是萬幸。
難不成真要他去搞基?
臥槽老子來拯救世界又不是用菊花來拯救世界!
但是……蕭白垂下眸,這樣下去,真的要完。
時間過了沒多久,很快便到了年底。
這是蕭白在昆侖過的第一年,可惜修煉之人沒有過年這一說,他們的歲月漫長而遙遠,十年不過彈指一揮間。
即便如此,蕭白還是提前做了幾個紅燈籠,掛在了自己的破茅屋上,被蕭如是看見了,小丫頭轉眼就要了兩個去,沒想到過了幾天,整個昆侖都開始效仿起來。
昆侖本是極寒之地,不知他們從哪兒弄來的火,在白雪皚皚中那燈籠硬是撐了大半個月才熄滅。
火紅的燈籠連成了一條長龍,一盞一盞,在昆侖山頂發出耀眼明豔的光,沉寂已久的昆侖熱鬧起來,好似凡間的萬家燈火,倒真有了點過年的意味。
所有踏上仙途的人,哪個不是背井離鄉,斬斷塵緣,只盼著有一天能扶搖直上,待百年過去,再回自己出生的地方,早已物是人非,人事不再。
蕭白未曾想到,自己這一隨意的舉動,造成了昆侖大半人的輾轉難眠。
他倒是悠閒,卻有一人遠遠的望著他的茅草屋方向,眸光沉靜。
那一個小小的紅點,不過是眾多燈籠中的一盞,甚至有些黯淡無光,卻成了他心頭的朱砂痣,抹不去,碰不得。
樓啟微微用指腹磨了下劍柄,眉頭也鎖起。
他這是……想家了?
仙霖幻境早已被毀,這小傢伙生在那兒長在那兒,這是第一個年頭,他孤身一人度過。
樓啟心口一緊,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開來。
蕭白不知道,他就做了兩盞燈籠,再次造成了樓啟的思緒如八百匹馬狂奔一去不復返的局面。
守門的童子見他沉思不語,正打算默默退去,忽的聽到自家冷漠的大師兄說了一句。
“要怎樣,才能安慰一個人?”
童子一愣,望瞭望四周,無人,確信是問自己,才小心翼翼的回話。
而這天夜裡,一無所知的蕭白,就被人夜襲了。
他正準備褪衣上床,忽的有人進來,他回頭望去,心中一跳,卻見是樓啟,手裡還提著一盞紅燈籠,眉目在微光映照下更顯得冷峻淡漠。
“跟我來。”他道。
蕭白尋思著他這麼晚找自己啥事,心裡是不願去的,磨磨蹭蹭的跟在他後面,下一秒手卻被一隻大掌拉住,溫暖的熱度傳來。
他的身體同他的氣質一點也不相似,氣質冷漠,身體卻是火熱滾燙的。
蕭白驚訝的抬眼望他,卻見他一副現在可滿意了的樣子,眼裡竟微微有些無奈。
蕭白:“……”賤人!
你特麼的牽老子手還一副老子想被你牽所以你勉強寵寵我的樣子?!
兩人由一前一後變成了並肩行走,蕭白心裡翻來覆去罵了個七八遍,手卻是不敢抽出來的,根據前面的幾次慘痛教訓,鬼知道他反抗之後這男人又會腦補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燈盞輝煌下,也不知是誰微微紅了臉。
待到了目的地,竟是樓啟的住處。
蕭白被拉著走到門口,卻是停下了腳步,再不肯進去,大過年被捅菊花什麼的,想想簡直人間噩夢,一陣寒氣襲來,蕭白微微疑惑道:“師兄找我有何事,不如在這兒說了罷。”
這地方竟然也掛上了燈籠,一片紅燭似火,喜慶的跟出嫁一般,倒是將他這屋子映照除了暖意。
蕭白只聽他道:“今晚便住這裡。”
蕭白一愣,臥槽?說來就來?!今晚當真要捅他菊花?!
似是怕他沒聽懂,樓啟的手撫過他的臉,再次低低的道:“以後,也都同我一起住。”
蕭白心中一顫,臥槽不僅今天捅以後日日都捅?!
而一旁躲著的童子快哭了,大師兄你就算說不出口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也不能耍流氓啊!
這哪是安慰人,這明明是欺負人啊!
蕭白內心顫抖著,臉上僵硬的扯出一絲笑容,道:“不用了,我還是回自己屋子就好。”
然而這一切看在樓啟眼裡,少年略微有些蒼白的臉,故作堅強的笑容,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心口發疼。
他淡漠的臉上終於起了一絲波瀾,蕭白只覺得他目光柔和的可怕,內心顫抖的更加厲害,忽的見他湊了過來。
明明還是那張臉,明明那是哪那般淡漠低沉的語氣,話一出口蕭白整個人都怔住了。
“我會陪著你。”
我會陪著你。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燈盞明滅,遠處不知誰放起了孔明燈,照得昆侖白雪,星海萬千,也映得燈籠下一對壁人,仿若凝成永恆。
樓啟的目光觸及他的唇,眼眸深了深,他沒有說出口的是。
我會陪著你,所以,你不可離開我的身邊。
他低頭看著他,道:“蕭白,你可願意……”
“啊啊啊啊啊啊師兄我們去烤魚啊!”
樓啟臉一僵。
蕭白猛的回過神,臉色突的爆紅。
躲著的童子一臉絕望,不是弟子幫不了你,而是大師兄你流年不利啊。
只見蕭如是從遠處“蹭蹭蹭”的跑來,扛著一條碩大的銀魚,“砰”的一下砸到了蕭白腳邊,那魚還活著,甩了幾尾巴,蕭白看著有點眼熟。
小和尚在後面小跑著跟過來,脖子上的佛珠一顛一顛,他邊跑邊紅著眼眶:“如如,出家人不能殺生。”
“老娘又不是出家人!”
蕭白越看越眼熟。
蕭如是響亮亮的喊了聲,拽著蕭白的衣袖,左搖右晃:“師兄師兄,我們去烤魚啊,這魚可好吃了。”
旁邊男人臉色愈來愈沉。
蕭如是只感覺身側一陣寒氣直冒,這才看見還有個大活人在旁邊。她心裡對樓啟也有點發怵,收斂了點,乖乖喊道:“大師兄。”
小和尚已經追上來了,看著那條瀕死的魚,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對蕭如是說:“如如,能不能不吃它。”
蕭如是撇嘴:“不能!”
遠處突然追過來一個弟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開始嚎:“我的小祖宗呐!那是為數不多的幾條靈魚了,不能再吃了啊啊啊啊啊!”
蕭白忽然想起來,昆侖頂有個溫泉,泉水是暖的,裡面卻養了一種銀色近乎透明的魚,現在看來,可不就腳邊這條麼。
這種魚,似乎挺珍貴的來著……
蕭如是已經開始催促他:“師兄我們快跑,追上來就吃不到了!”
蕭白眼睛一亮,心道不跑白不跑,他慫。連忙拎起小和尚,留下一句“師兄有話明日再說,蕭白先走一步。”便真的跑路了。
蕭如是見樓啟神色冷的都可以掉渣子,偷偷扛起自己的魚,一溜煙跑遠了。
躲在一旁的童子磨蹭的爬出來,踮起腳尖準備往後逃,卻聽見男人冷若冰霜的嗓音。
“他在怕我。”人未曾安慰到,還將這小傢伙嚇跑了。
童子內心狂奔而過,嘴上卻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或許,大師兄你下次可以送條魚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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