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九隻石硯青
十年前一戰,至今仍記憶猶新。
蕭白難以形容心裡的感受,震驚或有,更多的是駭然,如果連站在修仙界頂峰的四大仙宗掌門都已陷落,那這世間還有什麼能與此相抗?
他忽然想起初次在馭獸林裡看見的無面鬼,或許這些怪物滲透進各大門派的時間比他想像的還要早很多……
那麼,現在整座山門中,還是個真正的人的數量只剩下多少?
蕭白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跳,他顧不得什麼,當機立斷伸手將高臺上的龍蛋塞入空間,他出手並不算快,對面的四人卻並未阻止,甚至對自己的動作毫無波瀾的樣子,蕭白不禁皺了皺眉。
他們並不關注龍蛋,是因為有了樓啟,還是因為他們以為已經勝券在握?
無面鬼群湧上來,蕭白與樓啟瞬間被包圍在方寸之地,黑壓壓的如同潮水一般密不透風。
歲寒一出,封地三尺,樓啟將蕭白護在身後,再不遮掩自己的龍威,龐大的氣勢源源不絕的散開,他的劍尖遙指天地,溫度驟降,地面凝出冰寒的結晶。
“滄海生”手中依舊是那仙器拂塵,“白咻”手中鎖鏈同白髮亂舞,“妖月”眼中的魅惑便是她的武器,再加上“顛癡和尚”已結成法印,二人已無處可逃。
蕭白只覺身體被一陣軟勁一推,他瞬間脫離了四人的包圍圈,青芒震懾退湧上來的無面鬼,蕭白看著樓啟站在眾鬼中央的肅殺模樣,血氣翻滾湧上喉嚨。
多年前他曾看見龍族傳承被四大掌門圍攻,如今所有人都變了,包括他自己,唯有樓啟始終是那副樣子。
而現在,他代替了傳承的位置,要在這天羅地網中掙扎。
破碎的靈力割裂空間,樓啟身上帶著磅礴的劍意,殺氣直沖雲霄,再加上那四人已經接近大乘期的威壓,石柱瞬間崩塌,宮殿的牆面已經開始出現裂紋。
這片區域的屏障將海水牢牢隔絕在外,即使海底再動盪,海面也不會起任何變化。
蕭白劈過一道劍光,他的修為在幾人面前太過弱小,光是靠近了一點,那氣勢就壓的他整個人喘不過氣來。
他心中焦急,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樓啟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樣子。
蕭白開始嘗試著一點一點接近那幾人,無面鬼眾多,他清理完一群總會有更多的撲上來,他想,只要能碰到樓啟,便可一起進入空間,待他個十天半個月再出來。
那四人實力太過恐怖,蕭白不想發生任何意外。
他想與系統聯繫,在識海中喚了數十遍,卻沒有得到一絲回應,蕭白的心有些慌了,他試著進入空間,不出意料,他的人還在原地。
蕭白進不去空間了。
他想起多年前在馭獸林的那次,也是這般,最後若不是樓啟救了他,只怕他已葬身鳥腹。
宮殿塌陷,碎石銀灰劈頭蓋臉的砸下來,突的一聲龍吟長嘯而出,白光崩射中,巨大的黑龍掃開滾落的石頭,鱗片在水光的映照下竟折射出一種奇異的光彩。
冰冷而無情。
四人卻絲毫不覺震懾,他們的眼中皆出現了狂熱的燙度,幾乎是在黑龍出現的那一刹那,四人興奮的靈魂都要扒開皮囊而出。
闊別多年的龍啊……
他們等了這麼多年,終是等到了這一天。
黑龍一尾甩落在地,無數無面鬼死于龍尾下,蕭白身旁的威脅眼見被掃清,他站在黑龍庇護的陰影下,仰天靜默。
縱使他這十年修煉到元嬰期又有何用,生死咒圖至今召喚不出戰神衛殤,陣法對於高出自己這麼多階的強者根本無用,青芒他到現在都未能凝出劍靈。
終究還是要靠樓啟護他性命。
蕭白從未如此痛恨自己。
又是一聲龍嘯,蕭白看見黑龍那金色的瞳孔,隨後波紋一樣的靈力將他的身子漸漸推遠,從無面鬼群頭上掠過,明明速度快到看不清身形,蕭白卻仿佛過了很久很久。
他知道樓啟的意思。
那聲龍吟告訴他的是:帶著龍蛋逃出去,我很快會來找你們。
要相信我。
蕭白相信他,他也知道自己修為不足,在這兒待下去只會成為樓啟的累贅,說不定還會成為他的軟肋,他距離樓啟越來越遠,遠到看見那條巨大的黑龍翻滾在半空中,都帶著一種模糊的光輝。
最後一眼,蕭白只看見黑龍居於眾鬼中央,魑魅魍魎一般的無面鬼湧上,有三男一女分佈龍身四處,結成天羅地網,黑龍的瞳孔閃爍著燃燒的血色,他的每一個鱗片,每一根利爪,每一次長嘯,都帶著決絕的悲壯之意。
將他推遠的靈力漸漸消失不見,蕭白回頭望了一眼,轉身順著來時的道路飛身而去。
這條道路一直延伸到陸地上,明明來時寬敞明亮,蕭白此時卻覺得狹窄而黑黝,整條路上死一般的寂靜,蕭白幾乎可以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蕭白告訴自己,要相信他。那麼多次他都平安無事回來了,這次也不例外。
這顆龍蛋是他們拼死拿到的,他要將龍蛋完完整整的帶到陸地上,這樣……這樣樓啟肯定也會很高興。
若是明日他沒有出現,若是自己沒有等到他……
若是……
他便將龍蛋安頓好,獨自來尋這群怪物,生同衾死同穴。
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蕭白的速度越來越快,他的眼睛被這帶出的風刮的生疼,眼看著出口就在眼前,只差一步,便可重見天日。
那出口卻攔了一個人。
只差一步。
那人形骨消瘦,相貌不俗,一身戾氣,寬大的衣袍空蕩蕩的掛在他的身上,他抬起沒有眼白的雙眼,嘴角扯出一個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蕭白認得他,江書道。
他早該想到的,他早該想到的……江書道與十年前恍若兩人,他在江書道身體裡留下的那根針也消失不見,他不止一次聽說過,江書道是被掌門救活的……
哪裡是救活,分明是裡面換了一個芯子。
那麼多破綻,蕭白卻從未在意過,或許他曾懷疑過這些事情,卻沒有追查下去。
蕭白前路被堵,後路不可退,他只有拔出青芒迎戰。
他的後方忽然蔓延來一陣冰涼之氣,熟悉的龍威在海底震耳欲聾的翻滾擴散,蕭白的腳下忽然凝成了一層薄薄的冰面。他身旁虛幻的海水如同鏡子一般破碎,真正的海水湧進來,蕭白封了鼻息,那海水未觸及到他的衣擺,忽的在一瞬間結成蒼白堅硬的冰棱。
所有的海水在極寒的低壓下倏的凝聚成冰,晶瑩的固體顆粒封鎖其中,開出一朵一朵剔透的結晶花,這樣的景象如同風暴一般席捲了這片區域的海面。
蕭白的眼前……千里無垠,深海煉冰。
☆、第107章 十隻石硯青
“江書道”的胳膊下垂成詭異的姿勢,他的臉上被破碎的冰棱割劃出一道道傷口,裡面卻並未流出殷紅的血液,而是黑色的霧氣在裡面蠕動,迅速將傷口癒合。
他的手中出現一把極煞的劍,似是由萬鬼祭成,隔著很遠蕭白都能感受到裡面冤魂的嚎哭。
蕭白不動聲色的問道:“江師兄緣何來此?”他腳步變幻,手中青芒已做出攻擊的姿勢,說話的同時,蕭白身形一閃,劍尖猛的刺向“江書道”的心臟。
“江書道”竟徒手抓住他的劍,未退一步,蕭白只覺刺到了一灘爛泥,那手如同軟蟲一般蠕動,黑氣很快包裹住青芒的劍身。
蕭白一驚,右手翻轉,劍尖挑開那怪物的手,瞬間黑血噴濺。有幾滴濺到他的胳膊上,外衣發出“呲拉呲拉”的腐蝕聲,蕭白心中驚駭,他的皮膚已經感受到了那灼燙的痛苦。
這怪物遠比他想像的要厲害得多,那腐蝕的黑血似乎還在向下滲透,蕭白幾乎懷疑自己有那麼一瞬間那著青芒的手在抖。
這地方狹小而幽閉,生死咒圖的威力發揮不出十分之一,反倒會阻礙自己的行動。
“江書道”手中的劍本不該存於世,這般邪氣的東西,青芒每一次對上都會發出嗡鳴,戾氣順著手臂侵入骨髓。
蕭白身上多了無數細小的傷口,這些傷口不深,都是邪氣侵入所致,甚至好似在一點一點腐蝕他的血肉。
“江書道”一手提著劍,手腕迅速乾癟,手上的指甲又黑又長,彎鉤一樣,看一眼便會挖去人的雙眼。
有什麼從他的手中鑽出,那東西立馬滲入地底,黑影一般的又鑽入蕭白的腳下,一股屍寒之氣從蕭白的腳底直沖腦門。
蕭白終是不敵。這不僅僅是心智的問題,而是實力的問題。他與江書道之間修為相差太多太多,多到像是十年前他面對衛殤的時候。
相差一階已是天與地的差距,好比蚍蜉撼樹,他不過是只螻蟻。
他看見江書道的劍尖,上面還掛著自己的血,血珠從頂端滴落在冰面上,恍若一朵血色的花瓣。
黑色的錦靴緩緩朝他走來。
蕭白想回望一眼,面前的景色卻開始天旋地轉,他的身子倒在凝冰的地面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他緩慢而又艱難的眨了一下雙眸,眼皮沉沉欲墜,他定定的望著冰層下晶瑩剔透的裂紋,眼裡最後一絲微弱的螢火也在掙扎中堙滅。
而後是漫長而孤寂的黑暗。
江書道嘴角咧開,看上去像是下巴上開了一道口子,他將劍收回劍鞘,彎下身將地上躺著的青年扛在肩膀上,直接消失在這通道中。
他未曾看見,一張小小的紙片人隨著他的動作從青年袖口滑落,紙片人歪了歪頭,沒有五官的小臉上怔怔的望著青年消失的地方,它忽的抬起頭,朝著相反的方向狂奔,一呲溜就不見了。
而那方向……正是就在眼前的出口。
遠處旭日從海面騰騰升起,火紅的朝陽霞光映染了天際,光芒一瞬間揮退黑夜,明輝萬丈。
海面風平浪靜,波光粼粼,仿佛那冰封奇景只是一場鏡花水月,天亮了,夢也該醒了。
——
落日城出現了一件怪事兒,有人說昨夜晚偶然得見黑暗中天邊白光崩裂,甚至有人睡夢中恍惚聽見幾聲妖獸吼叫,那聲音悠長而震盪,他們心中隱隱的生出了恐懼的情緒,靈魂都要被攝的離體而出。
而對於蕭如是他們來說,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發現蕭白已經一日未曾出現了。
他們晨起的早,自然也聽到了這傳的沸沸揚揚的消息,正想結伴去告訴蕭白他們打聽到的消息,結果敲了半天門裡面都沒有反應。
眾人一開始以為他出去了,便沒有在意,那之後蕭如是又去敲了幾次門,都沒有人在。直到時間行至傍晚,石硯青才察覺出了問題。
他們住處的守衛越來越多,蕭如是敲蕭白門的時候,都感受到幾股視線在自己身上打轉。
石硯青將發現蕭白消失不見的事告訴蕭如是與小和尚,蕭如是一聽這消息急了,四人連忙在落日城各處尋查蕭白的蹤跡。
至於蕭白的住處,他們破了那鎖,進去後絲毫未發現奇怪的地方。
石家兄弟同蕭如是他們找遍了落日城的各個地方,卻依舊一無所獲。
不過很快,他們便從別人口中得知了蕭白的消息,只不過這消息不亞於噩耗。
落日城忽然響起了震徹雲霄的召集號角,一聲一聲,所有人的心神都被吸引過去。
四大仙宗的掌門時隔多日再次出現,他們滿面凝重,威嚴不語,與他們同行的,還有那些落日城的侍從。
所有修士漸漸往召集的地點聚集,熙熙攘攘的人擠在一起,吵鬧紛雜,蕭如是他們自然也在其中。待他們看見各門派掌門出現後,瞬間聲音消了下去,只敢小聲的竊竊私語。
“這將我們所有人召到一塊兒到底有什麼事兒?”
“會不會是龍蛋找到了?!”
“我看不一定,說不定是龍蛋沒找到,還要趕我們回去。”
滄海生環視了一圈,長髯隨風而動,他面上一片嚴肅的凝重,上前一步,聲音頗有些痛心道:“數日前,落日城內的龍蛋被盜。而我已與各位掌門查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拔高了聲音,悲痛慚愧道:“同時我們也抓住了偷盜龍蛋的弟子……”
蕭如是眼神一跳,不知為何有種不好的預感,她與無道對視一眼,皆看見了對方眼中的憂慮。
蕭白至今還未回來……
滄海生頓了頓,繼續道:“那名偷盜的人,正是我昆侖門下弟子——蕭白!!”
眾人震驚的譁然,聲音又開始嘈雜,每個人都在交頭接耳。
只有昆侖的弟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他們心中不信,可這又從自己門派的掌門口中說出來,由不得人不信……
蕭如是更是握緊了雙手,她的心被高高的吊起,提高了聲音:“掌門!蕭師兄一直安分守己,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望掌門明鑒!”
石硯青沉著臉,他一直是溫文爾雅的樣子,此刻面上卻烏雲密佈,他緊跟著道:“掌門!我們要求親眼見到蕭師兄問清楚!蕭師兄實力不俗,完全有實力奪得頭籌,他為何要冒著風險去偷盜龍蛋?這事疑點重重,請各位掌門重新查探清楚,說不定蕭師兄是被人陷害至此!”
無道雙手合十,目光清明,好似可看透人心,他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道:“在事情未下定論之前,請掌門將蕭師兄放出來。”
石宴唐巨大的塊頭待在那就是震懾,他聲如洪鐘:“這事我石宴唐第一個不信!望掌門明鑒!”
只要一人站出來,剩下的人再出來說話便容易多了,質疑的聲音與嘲諷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場面一時混亂不堪。
“我雖與蕭師兄接觸不多,但一直聽過他的傳聞,他不像是會偷盜的人。”
“這可說不定,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們要求與蕭師兄方面對峙!”
“對!當面對峙!”
“怎麼說也是我們昆侖的人,再者蕭師兄沒有理由這樣做,我們不相信!”
“我們要求重新尋求真相!”
質疑的聲音越來越多,基本是昆侖的弟子,百來人聚成一團,同其他門派的人涇渭分明,以蕭如是四人為首,不顧周圍人幸災樂禍的眼神,固執堅決的要求親眼見到蕭白。
搖光咬了咬嘴唇,忽的站出一步,仰首道:“我瑤池靈女,請各位掌門還事情一個真相!”
她站出這一步,便再沒有退回去,瑤池眾人你望我我望你,一副她們的靈女已經瘋了的表情。
從此,她便與瑤池隔了一條永跨不過去的鴻溝。
只聽的柔笑一聲,溫潤的男聲緩緩響起,他面目蒼白,在一眾和尚中間顯得尤為病弱。
“我溫君柏,與蕭兄弟神交已久,他的為人我多少知道一點。各位掌門不如先將蕭兄弟放出來,也好讓這裡的千名弟子瞭解到事情的真相,如此,才可服眾。”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噤了聲音。隨即更加激烈的吵鬧聲響起,他們寸步不讓,不管是真心實意還是湊熱鬧的,都開始控制不住。
四位掌門面色各異,只滄海生還算正常,他揚了揚手,聲音傳遍所有的耳朵。
“安靜!”
他面上是作為一個掌門的為難與複雜,完美的看不出任何異樣。他道:“我知你們不願相信此事,可事實便是如此。蕭白偷盜龍蛋,並妄圖將其私藏,我們已將其抓獲,人證物證具在!”
“我滄海生身為昆侖掌門,豈容如此敗類存于昆侖!”
“蕭白雖不是我親傳弟子,但他卻是我師弟秦九歌的親傳弟子,若論輩分,他喊我一聲師叔。如今我師弟雲遊四方,那便只能我代替他清理門戶!”
“三日後!我將于此親自審判蕭白!自此,蕭白便不再是我昆侖弟子!”
一聲一聲,如同悶雷一般在眾人心頭炸開。蕭白被逐出昆侖,按照滄海生那樣子,三日後必然會在千人面前懲戒,蕭白能不能活著走出落日城都是難事。
蕭如是一口腥血湧上來,性子暴躁的她立即要衝上去,卻被無道拉住,她急得要掙脫,石硯青對她搖了搖頭。
滄海生壓根不給他們見到蕭白的機會,看這場面,蕭白罪論已定,縱使他們吵的再厲害,在四位掌門面前也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而已。
他們不會聽這百人的質疑的。
現在他們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蕭白被關在了哪兒,才能將他救出來。
☆、第108章 一隻無面鬼
石硯青環視了眾人一圈,低聲道:“先回去,從長計議。”
蕭如是心中不忿,在幾人的阻攔下只好作罷。
四大掌門離開後,圍觀的人群也漸漸散去,閒言碎語是不會少的,不過剛剛經歷了那麼一樁事,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嘲諷些什麼。
石硯青幾人商量著再回蕭白住處查探一下,他們剛走沒多遠,便被人攔住了去路。
搖光一身素色,臉上未施粉黛,她眼裡閃過一絲複雜,誠懇道:“我們談談。”
幾人相顧一眼,最終還是石硯青點了點頭。
不遠處溫君柏謝過普陀和尚要送他回去的詢問,他望著漸行漸遠的幾人,目光忽的轉向未知的方向,面上沉思頓現。
幾人直接去了蕭白的住處,那地方四面的牆壁上還有殘留的遮罩陣法,石硯青曾嘗試破除,卻未能成功,現在倒正好用來秘密的談話。
他們倒不是對搖光有多信任,只是剛才搖光那句話也算是仗義執言,看她那樣子,說不定能從她那兒得到什麼消息。
而搖光,確實知道點兒什麼。
她看著四人都在等她言語,躊躇了一會兒,才輕聲道:“我想,我應該知道一點兒事情的緣由。”
蕭如是心中一喜,激動的神色都表現在了臉上,她顧不得與搖光之前的恩怨,急急道:“你知道?!那你知道可師兄被關在了哪兒?”
無道安撫的按住她的肩膀,輕聲道:“別急。”
搖光搖搖頭:“這事我也不是很確定。”
石硯青道:“不管怎樣,還請靈女將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們,硯青必當重謝。”
“重謝不必,”搖光道:“蕭白被冤枉,我亦是擔憂他的,不然也不會來找你們。”
她不自覺的捏緊了手指,繼續道:“這事還得從十年前白鹿山宗主白咻發現他的親傳弟子顧青衣為妖修並將其置於死地說起。”
幾人面面相覷,對這顧青衣都沒有印象。
一直悶聲的石宴唐道:“我知道他,哥,你還記得我們當年在白鹿山遭遇的那群怪物嗎?”那次他們九死一生,自己昏迷不醒,石硯青為了照顧他四處躲藏顛沛流離,直到遇見了蕭白和樓啟。而那一次戰役,蕭白也因此失蹤了整整十年。
石宴唐雖一向沉默不言又心思簡單,但那事給了他巨大的打擊,他不說,並不代表他不記得,相反的是,他將此事深深地印刻在腦海裡,並以此為戒。
石硯青道:“你說的是那個顧青衣?我記得,當年白咻並未能抓住他,而是讓他逃了,這事跟蕭白有什麼關係?”
搖光指尖泛白,道:“這事跟蕭白並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但是,顧青衣逃出後,一直在追查一些事情。”
“你們既然在白鹿待了一段時間,那就應該知道,那時候白咻白宗主突然一改性情,大肆追殺妖獸。而據我所知,白宗主此人,他的本體正是一隻麋鹿,正宗的妖修。”
“你們有想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能讓一個對妖獸百般寬容的人突然殘殺起自己的同類?”
搖光並未等他們回答,她的臉色稍顯凝重,繼續道:“我並不瞭解其中的緣由,但顧青衣曾對我說過一句話,他這樣道:‘白咻已經不再是以前的白咻,他只剩下了那副皮囊,裡面的靈魂已經被怪物佔據。’青衣讓我小心,不可相信任何人,那時我不懂什麼意思,自是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後來,我的師尊……妖月。想必你們也看到了我如今在瑤池的處境,蘇錦繡隨時會取代我的位置,我在瑤池已經岌岌可危。”
她的嘴角泛出一絲苦笑:“我從小在妖月身旁長大,我與她的關係,與其說是師徒,不如說母女更為合適。可是忽然有一天,她像是變了一個人,裡裡外外,再也不是我熟悉的那個樣子。”
“沒有人比我更為熟悉她的一切,但是……她的行為,她的習慣,她說話的語氣,都好似一個陌生人一般,我曾有一段時間甚至懷疑她是不是被人奪了舍。”
搖光的語氣並沒有多大起伏,波瀾不驚的樣子,但是說出口的話卻讓人驚了一聲冷汗。
她望著四人,雙眸黑漆漆的,緩緩道:“我不知昆侖和普陀的情況,你們身為昆侖弟子,必然能感知到些什麼。”
“你們確定,那個所謂的滄海生,真的還是你們溫和又慈愛的掌門?!”
四人心一驚,從後背陡然升起了一股涼意,汗毛都要豎起來。
好似過了良久,石硯青才道:“白鹿山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搖光的眼神柔和了些,道:“十年前顧青衣被追殺,是我救的他。”
她沒有說出口的是,自那之後,她便一直收留著顧青衣,並與他背著所有人結成了道侶。
搖光本想在船上見到蕭白的那次便將這些事告訴他讓他小心,只是這事太過玄幻,她說出來蕭白未必會相信,她又猶豫了很久,便作罷。若是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當時便是怎樣她也要跟蕭白說的,也不至於現在如此懊悔。
這事看著難以置信又疑點重重,但石家兄弟想的更多,他們曾在白鹿山親眼看見過無面鬼扒開人皮鑽入其中成為一個活生生人的畫面,而昆侖也曾出現過無面鬼群,他們越是想的深入,越是覺得毛骨悚然。
四大掌門,當真被奪了舍?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他們又從何而來,他們又為什麼要對蕭白下手……這些幾人都一無所知。
氣氛一時間死一般的寂靜。
蕭如是咬了咬牙,雙手捏的青白,道:“我們要趕緊將師兄救出來。”無道無聲的握住她的手。
石硯青誠懇的望著搖光道:“多謝,我們四人感激不盡。”他停了下,繼續道:“如果靈女得到什麼消息,還望告知我們一聲。”
搖光點頭:“自然,我也希望蕭白無事。”
她與顧青衣註定不能光明正大的昭示彼此的關係,他一直在追查這些事,她提心吊膽。這次一行,搖光本打算還了妖月的恩情便退出瑤池,顧青衣也答應了她事情一結束便與她隱入山林。
她年少不知愛滋味,看過聽聞了蕭白與樓啟之間生死相隨的情感,羡慕至深。後來她遇見了顧青衣,從此墜入情網,如同飛蛾撲火,再無法逃脫。
而現在,從她想要救蕭白的那一刻,就表明了……她與顧青衣要重新捲入這場修仙界的風雲變幻中,不可獨善其身。
——
黑暗,還是黑暗。
水珠從房檐上滴落下來,彙聚成一小灘水漬。蕭白聞到了腐朽的氣息,他的鼻尖動了動,碎發粘在額頭上,整個人都有一種生了鏽的遲鈍感。
他嘗試著睜開雙眸,眼前緩緩的出現了一絲光亮,待眼睛適應後,蕭白才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
這是一座牢,四處封閉,濕潤而腥氣,他好似被關在一個籠子裡。蕭白不確定自己還在不在水裡,他只能通過頭頂滲透下來的水跡判斷這地方應該是一處水牢。
蕭白的頭還有些暈眩,他四肢並未被綁起,能夠在這牢裡自由活動。只不過他現在全身無力,體內更是一絲靈氣也沒有。準確的來說,是靈力被一層屏障所阻隔。
蕭白試了幾次便放棄了。
他又喚了幾聲系統,識海中依舊沒有任何反應,蕭白有些頭痛。
遠處的門“吱壓”一聲被打開,有人進來了。
蕭白沒有動作,他坐在地上,一身青衣變成了灰撲撲的顏色,地面的髒亂他也不在意,雙眸平淡而靜默。
“蕭,白。”來人說話一字一頓的,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有些大舌頭,語氣很是怪異,聽在人耳朵裡刺耳至極。
蕭白看向那人的臉,神色不變:“江書道。”
江書道咧開一個笑容,他的背部微微弓起,身體裡面翻滾的黑氣都要興奮的沖出來。
他道:“你的皮囊,我要了。”
☆、第109章 兩隻無面鬼
蕭白心中一凜,他衣裳下的身體在江書道說出那句話後瞬間繃緊。他的眸光轉冷,面上並未洩露太多的神色。
他看過無面鬼佔據人身體的畫面,自然知道那有多殘忍。
江書道的身形猛的暴漲,他的皮膚底下好似有什麼鼓起的東西在蠕動,他這副皮囊漸漸膨脹起來,仿佛隨時可能炸裂,蕭白幾乎可以看見他身體裡一團一團亂竄的黑氣。
蕭白忽然笑了,他道:“你殺了我,便休想再引樓啟出現。”
江書道身上圍繞的黑氣微微一頓,竟散了些許。
蕭白看見他那一瞬間細微的反應,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不過是走投無路,情急之下才胡亂扔了一句話,但也不是沒有根據。江書道完全可以在海底之時趁他暈了之後便侵入他的身體,何必等到這個時候,還將他關在這水牢之中。
最重要的是,蕭白滿心滿眼的堅信自己男人那麼厲害,又豈會容易被抓住。
江書道身上的黑氣又凝聚了些許,他桀桀笑道:“樓啟早在海底已被我們剝食殆盡,你又何苦掙扎,還能少些痛苦。”
“他沒有。”蕭白堅定的重複了一遍:“他沒有。”
如果他猜的沒錯,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那群怪物一直未對他下手,便是為了引誘樓啟再次出現,但現在江書道出現在這裡,便只有一個可能。
蕭白並不慌亂,相反臉上還露出了淡定從容的神情,他盤腿坐在地上,冰冷腐朽的牢籠阻擋不住他青衣風華,只聽他悠悠道:“你背著他們偷偷溜進此處,妄圖佔據我的身體,若是他們得知此事,壞了他們的計畫,你認為你還能活?”
那個他們,自然指的是如今所謂的四大掌門。
江書道果真猶豫了,他眼裡閃過一絲駭色,轉眼即逝,再看去他已經恢復如常,黑氣翻滾中,他道:“待我披上你的皮囊,便是樓啟也分辨不出真假。我便代替你引誘他出現,豈不是兩全其美。”他當年實力不足,只能靠滄海生搶了這江書道的身體,但亦出現了許多問題。他衣服下的軀殼已經千瘡百孔,若是扒了衣服,便會看見這副身體四處已接近腐爛流膿,甚至還出現了屍斑,他撐不了多久,必須儘快找到新的身體,而蕭白就是一個絕佳的選擇。
他想成為一個人,真正的人。而不是似人非人的怪物。
江書道看見面前的青年臉上露出預料中驚慌恐懼的神色,反而那張臉上竟還掛著笑容。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蕭白微微一笑:“你不知道嗎?我與樓啟在十年前早已結成道侶契約。”
他一字一頓道:“若是我身死,樓啟便會立刻察覺,他亦不會獨活,你們休想再找到他。”
蕭白看著面前怪物黑氣翻滾愈演愈烈的樣子,他能深刻感受到他的怒氣,黑氣濃重的讓蕭白幾乎看不清他的臉,蕭白握緊了雙手,心中的警戒值已經達到頂峰,他面上依舊是八風不動,卻精神緊繃隨時注意著怪物的動作,防止他暴起沖進來對自己下手。
黑氣籠罩中,有人壓抑著道:“便讓你再多活幾日。”
蕭白眨了下眼睛,他眼前重現清明,籠罩的黑氣在一瞬間退了出去,江書道的人也消失不見。
他走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蕭白微微松了一口氣,卻依舊提著心神,他如今靈力全無,又與空間失了聯繫,隨便一個小怪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蕭白在識海中喚了幾聲系統,毫無意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也不知……樓啟怎麼樣了……
他沒有洩氣,開始專心致志的衝破體內那層隔絕靈力的屏障,只要有了反抗的能力,他便多了一絲逃出去的機會。
而此時系統空間中,金屬小球發現自家宿主將一顆蛋扔進來後,它發現自己與宿主的聯繫竟然斷了?!
系統將趴在龍蛋上滾了滾,忽的停了下來,它睜著大眼睛定定的望著面前比它大了許多倍的蛋。
“這龍蛋……”有問題啊……
系統有些不確定,上上下下掃描了好幾遍,黑溜溜的眼睛一動不動。
它默默的將龍蛋推到靈泉裡,看著那橢圓形的龍蛋被旺盛的生氣包裹,它的心卻漸漸的沉了下去。
但願不是它想的那種情況……那樣對於龍君,實在是太過殘忍。
落日城外的密林,天遠地清,日光冗長,茂密旺盛的山林植被翻湧起綠色的海浪。
沉默的男人站在高高的樹頂,他耳邊黑色的龍鱗泛著冰冷的光澤,雙眸血紅,從他的衣領望去,依稀可以看見妖異的魔紋,一直蔓延到胸膛以下。
過了很久很久,那龍鱗才褪去。
他的袖口掛著一張小小的紙片人,風一吹小人兒就蕩來蕩去,紙片人順著那寬大的衣袖艱難的爬了到了男人的肩膀上。
它歪了歪頭,見男人遙遙望著那遠處的內城,它也遙遙望著遠處的內城,雖然它沒有眼睛。
紙片人只隱約有個意識,知道自己主人遇到麻煩了,它一路躲過那些可怕的白衣侍從,藏在陌生弟子的衣服裡,直到天亮了才敢出來。
它不知該如何才能將主人救出來,但如果是這個男人,一定可以。
三日後——
天剛剛破曉,整座落日城開始蘇醒,不用等召集的鐘聲響起,所有弟子自發的往城中央聚集。
落日城的中心地區是一塊大而空曠的場地,這裡的人極為注重信仰,四處可見祭祀用的物什,而那地方正立著幾根石柱,上面雕刻著奇形怪狀的紋路,所見之處皆是肅穆而莊嚴的白色。
被石柱圍起來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圓臺,可供幾十人站立,圓臺高平地五尺,確保台下的所有人都能看見上面的情形。
蕭白將要站在這高臺上,接受千人的質疑與審判。
上千名弟子裡一層外一層的將圓臺包圍,四周的私語聲漸漸嘈雜,蕭如是帶著昆侖弟子面無表情的穿過人群,再加上石宴唐那魁梧強壯的身材和兇神惡煞的臉,倒令人不敢肆意言語。
他們不敢明著說,卻用行動與昆侖劃了一條明確的分界線,導致昆侖百餘人與其他門派弟子相隔半米多遠。
很快,所有人的心神都被另一件事給吸引過去。
從遠處來了一批人,一開始只能看見那縹緲的白衣,皆是落日城的侍從。為首的是四大仙宗的掌門,後面陸續跟著各大門派的宗主,而在這眾人之中,有一人格外顯眼。
那人身著天青色長裳,上面似是沾染了灰塵,他的形象稍顯雜亂與狼狽,雙手雙腳皆用靈力結成的枷鎖扣起,在這樣落魄的情況下,他的臉上卻還是那副從容淡定的樣子,仿佛四周的目光不過是天邊的一縷浮雲。
蕭如是幾人忍不住上前跨了一步,忽的見青年偏頭往他們的方向望了一眼,那雙眼睛裡並未有絲毫的驚慌,反而在安撫著他們,幾人硬生生的將這種衝動按下來。
蕭白被帶到了高臺,只他一人。
這種被打量被質疑被指責的感覺,就像是好似自己真成了十惡不赦的叛徒,蕭白承受能力強悍,通通都當做視而不見。他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處,耳邊聽著從台下人夾雜在一起的言語聲,大概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被關的這三天,一直擔心樓啟會前來相救,這不亞於自投羅網,而他連自己被關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更不用談外面的情形。
現在看來,樓啟一直未出現,所以這些人才會狗急跳牆,甚至給自己安上了這樣一個罪名。
蕭白看著那些個掌門橫眉豎眼的樣子,心中非但不覺緊張,反倒覺得好笑,他蕭白活了三百多年,頭一次經歷這樣好似三堂會審的景象。
突的一聲爆呵,滄海生立於眾人之前,手中拂塵垂在身側,長髯抖動道:“蕭白,你可認罪!!”
台下的人驀的噤聲,或是幸災樂禍或是仍然不敢置信,齊齊轉頭盯著那將腰背挺的筆直的青年。
蕭白眼裡泛著冷光,提高了聲音道:“弟子不知何罪之有?”
滄海生拂塵一掃,臉上浮現怒氣:“蕭白,你暗闖內城,偷盜龍蛋,這是其一!”
“你拒不認罪,以下犯上,這是其二!”
“蕭白,我念你是昆侖子弟,一再給你機會,可你卻冥頑不靈!現如今你師尊遠遊,我便代替你師尊行天道!誅罪孽!清理門戶!!!”
“你可服氣?!”
蕭白未見驚慌失措,臉上出現了倔強的神色,冷聲道:“我蕭白不服!”
“弟子從未做過的事,為何要認罪?在場人皆知龍蛋於數十日前被盜,弟子也關心此事,便一直在追查,可三日前各位掌門卻將弟子從居住的房內打暈帶出,又將弟子關入牢籠,弟子至今不知發生了何事。”
顛倒黑白誰不會?胡說八道誰不會?除非他們拿出證據來,自己只要咬緊牙關拒不承認便行。
“弟子敢站在這兒對天地發誓,我蕭白,問心無愧!”
“一派胡言!我與各位掌門當場將你抓獲,人證物證俱在,你的意思,莫不是這四大仙宗的掌門,都在說謊不成?!”這句話卻是江書道說出來的。
“當場?”蕭白將目光望向他,雙眸至深至純,他嘲諷道:“如果我沒記錯,我被抓的時日,應該是三日之前,何來當場之說?更何況,若我已將龍蛋偷盜而出,為何還要再轉回去再闖一次,這豈不是自投羅網,江師兄莫要張著嘴巴便胡言亂語。”
江書道氣急,啞口無言。台下的人又開始竊竊私語,這回他們的態度卻起了變化,心中認定蕭白是盜賊的想法開始鬆動,蕭如是等人見有效果,便忍不住站出來說話。
“蕭師兄的為人我們也知道,他的實力在我們眾人當中也是翹楚,他根本沒有偷盜龍蛋的理由。”
“掌門莫不是真搞錯了?興許有人栽贓嫁禍。”
“這件事應當徹查,見蕭白師兄那樣子,看上去真像是被冤枉的。”
說話的人越來越多,很快便蓋過了其他門派雜碎的聲音。他們心中也有怨氣,先不說蕭白有沒有真的偷盜龍蛋,但怎麼說也算是昆侖弟子,而且是親傳,掌門將他拉到眾人眼皮子底下,不分青紅皂白先定罪,又做的這樣決絕,丟的是昆侖的臉,著實是令人有些心寒。
滄海生環視了一圈,那雙眸子平常看起來溫和至極的,現在卻藏著一絲陰鶩。
他在找人,那人卻始終沒有出現。
那條龍,當真不再管他的伴侶?
☆、第110章 三隻無面鬼
滄海生忽的揚了揚手,待四周嘈雜聲音漸漸停止,才重重的歎了口氣,悲痛道:“如此孽徒,師門不幸!”
“若是你將龍蛋交出來,還可減輕點罪責,我本想給你留點顏面,可你拒不承認罪行,我便不再留情。”
“蕭白小兒,我且問你,你暗中勾結魔族偷盜龍蛋,隱瞞身份進入昆侖,妄圖入侵修仙界,這是第三宗罪!”
江書趁機高聲道:“我等親眼所見,休要再狡辯!此子若留在昆侖,勢必要引起整個修仙界的動盪,滄掌門得應天命,替天行道,蕭白此人,絕對不能留!”
這些話一出,便不再是偷盜龍蛋的事了,暗中勾結魔族,入侵修仙界,每一項罪行都是十惡不赦不可饒恕。
修仙界跟魔族積怨已久,修士對於魔族的厭惡與仇恨根深蒂固,凡事只要扯上魔族,便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再者這幾年邊境戰火紛飛,魔族又出現了一名殺神接連攻陷了幾座城,魔族已在不知不覺中侵入修仙界內部,人人自危。
對於魔族,修仙界從來都奉行一個法則——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他們看著蕭白的眼神開始變了。
那是對待敵人般的警惕目光。
蕭如是幾人心一慌,他們也沒預料到竟然還有這事,他們自是不信,可抵擋不住修仙人對魔族的仇恨太過強烈,已經到了趕盡殺絕的地步,這裡有上千名弟子,若他們真信了,蕭白這次恐怕有大麻煩。
現在這種場面說太多也無濟於事,那四大掌門擺明瞭要置蕭白于死地,石硯青幾人對望一眼,做好了要營救的準備。
以他們現在的實力,無異於飛蛾撲火不自量力,只能是送死的份,可蕭白于石家兄弟有再造之恩,于蕭如是和無道有至親之情,他們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蕭白在眾人面前被懲戒唾駡而死。
縱使他們身死道消,也絕不後悔。
滄海生右手一翻,掌心出現一條荊棘長鞭,他道:“此鞭名為飲魂,蕭白罪無可恕,當鞭打七七四十九次,抽盡靈識,魂魄永世不得進入輪回道!”
他踏入高臺,一手執拂塵,一手執長鞭,那鞭子不是凡品,多看一眼仿佛都能攝魂奪魄。
蕭白沒有動作,不避也不逃,他靜靜的看著滄海生朝他走來,身體緊繃,體內靈力在瘋狂的運轉,即將衝破那層屏障。
只差一點……
石家兄弟與蕭如是四人將要暴起飛身上台。
只差一點……
滄海生近在咫尺。
蕭白雙眸噌的一亮,精光閃過,他手腳上綁著的鎖鏈忽的嘩嘩作響,濃厚的靈力沖天而起,他抓住鎖鏈猛的一扯,那鎖鏈應聲而斷,瞬間成為兩截,與此同時,滄海生的長鞭也甩了過來,一股殺氣騰騰的勁風直奔蕭白腦門,蕭白渾身一凜,當即飛身而起,腦袋朝後一仰,長鞭刮著他的鼻尖而過,蕭白幾乎以為自己的鼻子要被削斷。
未等蕭白有所反應,第二鞭已經抽了過來,這次實實在在的抽到了脊背之上,蕭白用靈力阻擋,卻悶聲吐出一口鮮血。
他曾想過將四大掌門被奪舍的事情捅出來,可不說沒人相信,縱使他們相信了,這幾個怪物修為如此高強,千名弟子也不過是以卵擊石,往最壞的方向想,這裡的所有人也會淪為怪物的階下囚。
這就導致了蕭白現在只能孤軍奮戰。
他擦了下嘴邊的鮮血,這鞭子著實厲害,一擊之下竟讓他的靈魂都要飛了出去。
蕭白眼看著那邊石硯青等人竟不顧阻攔要與人相抗,他心中焦急,生怕這幾人真的傻到要不顧性命要救自己,他的心神有一瞬間的鬆動,這時,滄海生的第三鞭已經沖著他的弱處狠狠的甩了下來。
“我便一鞭一鞭的抽滿這七七四十九鞭,直到那條龍出現。”
“我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
蕭白一個晃神,直覺性的要伸出胳膊阻擋,他的青芒早在被抓之時不知掉到哪兒去了,許是被這群怪物拿了去。
呼嘯的烈風沖至面前,忽的一陣刺眼的劍光,蕭白眼中一片蒼白的顏色,時間與空間交錯,恍若靜止,他感覺到身後有人提著劍高高舉起又重重揮下,殺意滔天,那劍光好似銀蛇閃電,擦過蕭白的身側迎上那甩來的長鞭。
轟然一聲,劍光竟在高臺留下了一道長坑,而那長鞭也被擊退了出去,塵囂四溢。
蕭白還保持著格擋的姿勢,呆呆的望著那向他走來的男人。
男人面容極為冷漠,雙眸血紅如殘陽,他看見蕭白身上被長鞭刮過的傷痕,瞳孔猛縮,那隱藏在衣領內的魔紋竟在一瞬間爬上了頸側和小半張俊美的臉。
他將蕭白拉入身後,右手在蕭白的臉上一蹭而過,很快便收了回去,只聽見他輕聲道,聲音有些沙啞:“讓你久等了。”
蕭白撐到現在都一直繃著個精神,沒有洩露一絲理智外的神情,現在卻有些措手不及。
這一番動靜驚的眾人逃離了數十米遠,待他們看清場內的情形,有人駭然驚呼:“魔族!”
“看他臉上!那是魔紋!”
“滄掌門果真說的沒錯,那蕭白早已叛出修仙界與魔族狼狽為奸!”
而相較於這些人,昆侖的弟子顯然更為熟悉這個男人,他們中間的大部分都曾被這男人的強大精神所折服,甚至將他當成了昆侖的支柱。
直到十年前男人在雷劫之中隕落。
有人低低的喃喃了聲:“大師兄……”
他們心中那敬佩又強大的昆侖大弟子,竟淪為魔族?!
——
魔族的影響力實在太過強大,眾人早在一瞬間拿起了武器,上千人警戒的盯著高臺上那男人,仿佛隨時都會與其決戰到最後的模樣。
滄海生露出笑容,他將鞭子收回手中,用只能三個人聽見的聲音道:“你終於來了。”
樓啟淡漠的眼中未起一絲波瀾,紅眸更深更沉,蕭白被護在他身後,心中擔憂自是不必言說。他的腦中一瞬間轉過千萬種想法,不可避免的產生一股是自己拖累了樓啟的情緒。
他們要如何才能從這落日城逃出去……
滄海生忽的揚聲道,聲音傳遍至每個人的耳朵:“我的大弟子樓啟,世人皆知他早於十年前逝于雷劫,而現如今他卻未死,反而墮入魔道,孽徒!為師現在就清理門戶!非我族類,當誅!”
“蕭白勾結魔族乃事實,偷盜龍蛋亦是事實,當誅!”
顛癡和尚閉眼垂眸一聲:“阿彌陀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蕭施主真當要與那魔族邪道為伍?”
所有人皆說魔為邪,仙為正,所有人皆道魔族十惡不赦,當連根拔起趕盡殺絕。
蕭白看了一眼樓啟,他何時墮入的魔族,蕭白不曾知曉。
他知道,若是自己走上了與魔族為伍這條路,便再不能回頭了。
而他也不想回頭。
蕭白站在樓啟身後,冷聲道:“天道之下皆平等,便是魔族又如何,我願捨身脫離修仙界,也不願與爾等一般空有皮囊!人非人,鬼非鬼!”
這句話旁人聽不懂,在場幾人卻是心知肚明,滄海生當即陰沉下了臉。
忽的有人的聲音如同炸雷一樣在半空之中響了起來:“跟他們廢話那麼多做什?!”
來人面容妖異,一身邪妄,魔氣濃厚的都從身上溢了出來,正是魔尊殷無常。
他仰頭大笑:“天道之下皆平等,好一個天道之下皆平等,我魔族既不容於世,便沖著這句話,也要在這修仙界佔據一方!”
殷無常話音剛落,他的身後隱隱出現成千上萬個人影,那些人影漸漸凝聚成實體,竟是越來越多的魔族。
魔族立於半空之中,他們的臉上,胳膊,露出的胸膛,皆深深印刻著繁複的紋路,那魔紋越深越多,便代表他們的實力越強。
他們將天空佔據,手持魔劍,面容冷酷的看上去像是被修仙界遺忘的罪孽之人。
而在不知不覺中,這裡的所有人,竟然已經陷入了被魔族重重包圍的險境……
☆、第111章 四隻無面鬼
蕭白乃魔族之人,樓啟亦是魔族之人,若說之前還有一部分的人不相信此事,但現在魔尊出現,再加上樓啟臉上那再明顯不過的魔紋,這事已成定局。
昆侖的弟子還處在茫然的狀態,他們的美人師兄,他們視為憧憬的昆侖大弟子,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
十年一別,他們竟要拔劍相向。
蕭白從樓啟身後走出,他身上的傷口還在往下滴落著血珠,他迎著眾人的目光,蒼白的唇色襯的他整個人有些冷寂肅然。
他也是個男人,他不應該躲在樓啟身後。
這個場面,是他無論如何也不願看到的,滄海生的用意,怕是要讓他們二人被整個修仙界所背棄,自此不容于世間,成為人人喊打的魔族。
不過他們卻算漏了一件事,怕是滄海生怎麼也沒想到,殷無常會在這時率領魔族大軍壓境,導致現在成了這副形勢逆轉的模樣。
魔族遲遲沒有動手的跡象,殷無常只是高高的俯視這一群愚不可及的人,冷哼一聲。他自然沒有什麼濟世救人的想法,但比起那些不知來歷的怪物,這群人類倒顯得可愛些。
樓啟緩緩抬起眼眸掃過一圈圍著的弟子,那目光冰如寒魄冷入骨髓,竟有的弟子承受不住退了幾步,他一手握住蕭白,一手舉起歲寒,劍尖劃破長空,高臺崩裂,硬生生的在人群之中劈出一條路來。
所有人皆如死灰一般,寂然無聲。
滄海生沒有阻止,倒是其餘幾人有些急了起來,被滄海生冷眼一掃,終是憋下去。
滄海生懂得趨利避害,魔族人數眾多不好相與,若是只有樓啟一人,他們尚且可以用天羅地網將他抓起來,但多了這麼多敵人,免不了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望著那二人的背影,道:“蕭白,樓啟早已墮魔,我念你年歲不高,心智不定,恐被魔障騙了去,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蕭白被樓啟帶著走,他抬頭望了一眼樓啟的側臉,那魔紋黑的妖異,黑的像是深深刻在了他的骨子裡。
墮魔……墮魔……
他終究還是走上了這條路。
他們每走一步,身旁的人皆退讓一分,那些弟子手持長劍橫在胸前,臉上或驚懼或戒備,蕭白心裡諷刺,只聽見身後傳來聲音。
“蕭白,你當真要同魔障為伍?!”
同魔障為伍又如何?
他反手握住那寬厚溫暖的大掌,不經意間目光對上人群之中的蕭如是四人,他們眼裡露出哀色,不知是哀己身不幸,還是哀他誤入歧途。
蕭白無奈的一笑,這次,終歸是要對不起他們了。
“蕭白,你當真要與天下為敵?!”
與天下為敵又如何?
他的步伐同身旁的男人一樣堅定,片刻不曾停下,他的余光望見溫君柏,這人的臉上竟還掛著溫潤的笑容,蕭白忽然想起在夢境中的時候,溫君柏被關在地牢中,笑容也是如此這般。
他又看見了許多熟悉的人,有的曾喊過他師兄,有的曾請他教過劍法,有的曾暗搓搓拿他與樓啟的關係下過賭注,然而此刻他們的眼中皆是懼怕與戒備。
他來到這個世界,本意是要阻止其隕滅,卻沒想到最終成了一個與之為敵的大反派,這倒也算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二人漸漸離了包圍圈,殷無常靜靜的等著他們,這一段路走的格外的短又格外的長,此間竟無一人敢拔劍沖上來。
滄海生閉上眼睛長歎一聲:“孽障……從今往後,我昆侖再無蕭白樓啟二人。”
嗔癡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天邊不知從哪兒飛來了一隻鳥兒,頂著樓啟的煞氣不怕死的飛到了蕭白的身上,好歹沒在他頭上做一個窩,只停在蕭白的肩膀上,旁若無人的梳理著自己的翅膀。
蕭白一愣,心裡有絲喜悅漫延開,忍不住罵了聲:“傻鳥。”
樓啟望他。
他的身後是修仙界佔據了大部分的青年俊傑,他們此時卻視他如同洪水猛獸。他的身前是兇神惡煞的魔族,還有血色滔天的長空。
“我們走。”樓啟敏銳的感覺到了他心裡不好受,卻未多言。
蕭白點點頭,道:“好。”
殷無常遙遙的望了一眼那不敢輕舉妄動的眾人,還有那滿眼不甘的四大掌門,嗤笑一聲。
蕭白的心如同落了一塊巨石,重重的砸下來。
他這一走,便再也沒有回頭。
落日城驚現魔族,修仙界大比不了了之。距離風雲變幻的那次事件已經過了些許時日,在場之人卻無一不敢忘記,而昆侖首徒樓啟同親傳弟子蕭白十年回歸墮入魔族之事也傳的沸沸揚揚。
一時之間,修仙界眾人對昆侖唯恐不及。
另一邊,蕭白頭一回踏入了魔族地界。
這裡並不似蕭白想的那般荒涼人煙稀少,反倒四處開著豔麗的花朵,還有一些無害的精怪,不過蕭白一路來沒碰到什麼魔魅,他心裡也知道這是樓啟的手筆。
現如今他們人人喊打,魔族倒成了最佳的避難所。
遠離落日城後,蕭白的靈識便重新與系統取得了聯繫,他並不急於同系統交談,也因此錯過了金屬小球那漆黑的大眼睛裡欲言又止的神色。
蕭白現在正在往傻鳥肚子裡塞靈符,這蠢麻雀,只知道吐和拉,讓它將靈符吞下去它就閉著眼睛裝死,也不知石硯青是怎麼用它傳信的。
蕭白擔心紙條不安全,便直接傳音在靈符上,也算是一層保障,免得這鳥萬一被發現了連個護身符都沒有。他或許一開始還擔心心會與蕭如是四人形同陌路甚至刀刃相向,但石硯青將這鳥送到了他身邊來,便表明了他們的立場。
蕭白現在,只放心不下他們的安危。
他一手按住傻鳥肥胖的身子,另一隻手想要掰開那紅紅的鳥喙將靈符強硬的塞進去,那麻雀也不是好惹的,多年不見它又比其他鳥厲害了些,叫起來不是小聲的“啾啾”,而是“嘰裡呱啦”好似罵人的一大串,翅膀扇的跟螺旋槳一樣,蕭白真恨不得將它拆成一堆零件。
傻鳥瞪著豆子眼,翅膀呼啦一下狠狠抽了蕭白的手背,尖嘴一張就要開罵,蕭白飛快將靈符團成一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扔進傻鳥的嘴裡,然後死死捏住那鳥喙。
蕭白眯了眯眼睛,威脅道:“吞下去。”
傻鳥誓死不從。
蕭白目光更加危險,忽的想起了什麼,臉上陰森森,道:“你若不吞下去,我便將這靈符從你的菊花裡塞進去。”
傻鳥:“……”
蕭白至今還記得這鳥竟然將傳信的紙條從屁股裡像拉翔一樣拉出來!拉!出!來!
簡直是恥辱!雖然最後碰那張字條的不是他(微笑)。
一人一鳥大眼瞪小眼,忽的從蕭白身後傳來男人一字一頓的聲音:“阿白。”
圓滾滾的小麻雀咕嚕一聲咽下嘴裡的靈符,飛快的掙脫蕭白的掌控,翅膀扇的跟後面有狼追一樣,蕭白眼睜睜的看著它一溜煙從窗戶飛了出去。
蕭白沒有轉身,感覺到後背覆上來的熱度,也不自覺的咕嚕一聲咽了咽口水。
“你要塞誰的……菊花?”男人的氣息呼在他的耳邊,極為霸道的佔據每一寸皮膚。
蕭白雞皮疙瘩都快要起來了,他一邊吐槽這菊花從男人口中說出來怎麼聽怎麼奇怪,一邊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
“你與魔尊談好了?”
樓啟“嗯”了一聲,懷裡青年故作鎮定的神色毫無疑問取悅了他,樓啟轉而去勾他的腰帶,蕭白這時候倒是反應極快,往旁邊一閃,卻一屁股栽坐到了床上。
樓啟的眉頭皺起又展開,伸出的指尖收了回去,道:“讓我看看你的傷勢。”
蕭白攥緊了衣擺,心道老子這樣就是不想讓你看到那傷口,他面上笑道:“之前不是跟你說已經好了。”之前樓啟要為他療傷也被他推脫了過去,原以為男人已相信,誰知男人還惦記著,非要眼見為實才放心。
他這幾日不願與他同床,始終不是辦法。
樓啟那深邃的眼神望的蕭白有些發慌,不自覺就有些躲閃。
出乎蕭白意料,樓啟並沒有追問下去。下一秒讓他頭痛的是,男人翻身上了床。蕭白抱著被子往後挪了挪,二人中間仿佛隔著一條銀河。
樓啟眼眸一暗,將青年拽過來連同被子摟懷裡,聲音有些發緊:“今晚我睡這裡。”
蕭白反射性的想拒絕,話到口中又咽下去,他轉念一想自己這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依照樓啟那狂奔的神思,指不定腦補些什麼。
他將身子牢牢埋在被子裡,只露出半張臉,清透的眼睛轉了轉,便安心的窩在男人懷裡,道:“好。”
蕭白怕他再說些什麼,連忙閉上雙眼,呼吸放平緩,一片黑暗中,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男人的目光一直盯著自己的臉,像要灼燒出一朵花來。
這要讓自己怎麼睡的下去。
似是過了良久,蕭白都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一道炙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鼻間,唇也被人輕柔的蹭了蹭。
蕭白心想自己是要繼續裝睡下去還是裝作被驚醒?
男人的動作越發大膽,有被子阻隔著,他只熱情似火的折騰蕭白的唇,蕭白此時再裝睡下去便假了,忍無可忍的睜開眼睛,含糊不清道:“睡覺。”
樓啟悶聲不吭,以實際行動作為回答,他手上力氣大了些,甚至動用了靈力,於是在幾息之內,蕭白的護身符被子被扒了扔到床下,腰帶被扯開,等不及衣物全部脫落,男人便急切的壓了上去。
蕭白背後疼的他腦子發暈,齜牙咧嘴了好一會兒,想推開男人卻雙手無力,只能小聲的哀求:“樓啟,樓啟……今日不行……”
樓啟埋在他頸間,果真不再動作,蕭白有點心慌,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的手覆上男人的墨色長髮,輕聲道:“再過幾日。”
再過幾日……等他好起來,等他將傷疤去掉……
樓啟許久沒有說話,他抬起頭,一隻手扣住蕭白的雙手腕鎖在床頭,二人雙眸相對,蕭白心中一驚。
那雙眸子竟不知何時變成了血紅,正緊緊盯著蕭白,而男人的小半張臉也爬上了魔紋。
“你怕我。”樓啟低聲道,魔紋越發妖異冰冷,他用手指劃過蕭白的唇角,忽的狠狠吻了上去,
這一吻極為兇狠而短暫,蕭白還未反應過來男人說的啥意思,就見他渾身煞氣強的要吞噬自己,眸光狂暴。
蕭白心中神光一閃,倒是明白了他在說什麼,卻又哭笑不得,自己到底有多讓他不安?
蕭白不知道,樓啟本不會如此緊張,可他這些日子入魔太深,多少受了點影響。他一直擔心蕭白會在意他墮魔這件事,再加上自離開落日城後蕭白便不願與他親熱,一時竟有點魔怔。
樓啟眼裡的血色褪了點,不一會兒又深起來,他眉頭緊鎖,身體裡有股氣一直在暴虐的席捲,他忽的伸手覆住蕭白的眼睛,低下頭親吻蕭白的嘴角,聲音不似剛才的冷漠,一聲一聲安撫道:“阿白,莫怕我,莫怕我……你不喜我這副魔族的樣子,我便抑住它便是……”
蕭白心一酸,被蒙住的雙眼一片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已更,後面是新加的字數。
9月9日,依舊愛你們麼麼噠。
山河回來了,首先要向你們道歉(鞠躬),很慚愧,消失了這麼久,抱歉大家(再次鞠躬)。更的很少,但山河寫到現在才寫了這麼多,明日會在這章後面送小天使們三千字,小天使們如果看的話儘量早點買,花的錢會少一點,這算是補償吧,雖然補償很少,三千字不多,但也是山河的一點心意。實在想不到更好的方法補償你們了QAQ。
謝謝所有還在等待的小天使,謝謝你們。
山河一直愛你們。
☆、第112章 五隻無面鬼
蕭白輕輕歎息了一聲,不忍將他推開,待男人情緒不再那麼狂暴,撩開自己的上衣,一手握住男人的大掌示意他摸摸自己的後背。
原本觸及的該是細膩光滑的皮膚,而今樓啟的指尖摸到的卻是疤痕一樣不平的質感,他雙眸一厲,心頭震怒,怒道:“這是怎麼回事?!”
未等蕭白回答,樓啟已經起身,蕭白乖乖任他將自己抱起來,又任他褪下自己的衣物,乖巧的不能再乖巧。
如果忽略他從肩胛處一直斜貫至腰窩的傷疤的話……
那疤痕猙獰無比,像是被荊棘劃傷一樣,又深又長,映襯在青年光滑如玉的雪肌上刺目的要灼傷樓啟的眼睛,他眸色通紅,內心想要殺人的暴虐欲、望噌的一下升騰而起,樓啟伸手小心翼翼的撫過那傷疤,指尖竟有些顫抖。
他放在心坎上的人,那群雜碎怎麼敢……
那群雜碎怎麼敢傷了他!
樓啟一句不言,陰沉冰冷著眼睛,手中靈力瘋狂運轉要抹去那刺目的傷疤,他這樣不說話,蕭白反倒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看不見樓啟的面容,只能感覺到後背輕柔的溫度,還有男人死一般的暴虐氣息。
蕭白不自覺偏了偏頭,小聲喃喃道:“看上去有些可怕,其實不疼的。”他說的可是大實話,除了剛被鞭子抽上的時候,後來幾乎沒感覺。
“沒有下次。”身後男人壓抑著怒氣道:“不得隱瞞我。”
他氣極,不僅怒那群雜碎,怒小傢伙隱瞞,更怒自己沒有保護好他,反倒讓他獨自承受這痛苦。
蕭白趕緊順毛解釋,道:“我原以為它過幾天便會消了的,沒想到……”沒想到任他如何將靈力彙聚到脊背的經脈上,那疤痕也不過淺了些。蕭白初次看見背上傷疤的時候也嚇了一跳,他一個男人雖不在意,不過這疤痕實在是醜,這會兒讓樓啟看見也是無奈之舉。
飲魂鞭不負虛名,不僅這疤痕讓蕭白吃了大虧,最讓他心驚的是不過一鞭,他的靈魂竟然有收到損傷的跡象,他終究是小看了滄海生。
蕭白身上衣物褪去了大半,只剩下半身一層白衫半遮半掩著,他不自在的坐直身子,後面男人撫了那疤痕許久,卻一句話也不說,蕭白忍不住道:“很難看……”他是真心覺得醜。
樓啟盯著青年背上大片的猙獰,眸色深不見底,青年背上皮膚已經在他靈力的作用下變為光滑細膩,那傷疤一樣的痕跡卻始終停留在上面,雙手撫過去沒有任何異常,但當眼睛看到時,會看見斜貫背部猶如刺青的大片傷疤。
男人將難得乖巧的蕭白換了個位置面對著自己,二人距離不過兩個拳頭。
他不回應蕭白剛才的話,反倒拉著蕭白的手撫上自己被魔紋覆蓋的小半張臉,聲音沙啞:“這裡,很可怕。”他拉著蕭白的手繼續滑過自己被魔紋纏繞的心口,道:“這裡,也很可怕……還有這兒……”
蕭白聽不下去了,瞪著貓瞳:“不可怕!”蕭白撲過去咬了口他下巴,厚著臉皮道:“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樓啟低頭望他,道:“我亦如此。”
他撥開蕭白額角的碎發,灼燙的吻落上青年的肩胛,道:“無論你什麼模樣,我都喜歡。”
蕭白剛剛還厚的可以築城牆的臉皮,悄悄的紅了。
樓啟愛慘了他臉紅的樣子,呼吸一窒,雙手已將他抱在自己身上,唇舌順著蕭白頸間肆虐過去,低聲道:“可能會有點難受。”
蕭白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覺腰一軟,像被細針突然刺了一下,隨即便被男人的唇舌奪去了心智。
蕭白被吻的暈暈乎乎饑渴難耐的蹭著,以前同樓啟昏天黑地的做,這幾日被迫遠離男人,他也憋的有點狠,這會兒被樓啟一撩撥,瞬間變成了磨人的小妖精。
哪知過了沒多久樓啟便不動作了,蕭白雙眸沾染上了清透的水光,朦朧中望著男人,似乎在催促著。
樓啟被他望的邪火直冒,恨不得將他立馬按在床上就地□□,他輕咬了下蕭白的唇,右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空間漸漸如同水波一樣扭曲,一道半人多高的鏡子漂浮在二人身邊。
樓啟道:“看看。”
蕭白轉頭,一眼便望見鏡子裡清晰的映出二人的姿勢。高大的男人將青年抱在懷中,青年雙腿敞開牢牢鎖住男人勁瘦的腰,二人身體緊貼不留一絲縫隙。尤其青年那水光瀲灩的眸子和情、欲滿滿的面容,場面淫、靡至極。
蕭白可恥的石更了。
不不不這不是重點!!!
蕭白微微睜大了眼睛,看見自己背上已經絲毫沒有傷疤的痕跡,而原本傷疤的位置,出現了魔魅一般的花紋,妖異又魅惑,美的像是一隻不諳世事的妖精。
很容易便能看出來,這花紋是跟樓啟身上一樣的——魔紋。
蕭白懵逼:“我成魔了?”老子啥都沒做就成魔了?!
樓啟眼中的癡迷之色一閃而過,道:“不過是我靈力所致。”他頓了頓,滿意的低頭吮上蕭白的唇角,歎息道:“乖寶,很漂亮。”
看著青年的身上出現與自己一樣的魔紋,樓啟全身的血液幾乎沸騰了起來,下身更是漲的發疼。
蕭白又望了一眼鏡子,的確好看許多,他倒不是很在意這些,樓啟開心便好。
蕭白沒有看見樓啟愈來愈深的眸子。
於是這一整個晚上,那面半人多高的鏡子一直也未曾消失,盡職盡責的發揮自己的功能——將青年與男人做、愛的場景完完全全,清晰無比的展現在青年眼前。
蕭白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內心羞恥不堪,又被男人牢牢鎖住逃無可逃,偏偏樓啟好像還受了刺激似的,粗喘越來越重,動作越來越兇猛變態,直要將蕭白做暈過去。
蕭白舉雙手雙腳發誓,那鏡子裡被弄的欲生欲死嗚咽著求饒的青年……
絕!對!不!是!他!
☆、第113章 六隻無面鬼
蕭白被折騰了許久,直到門外有人硬著頭皮來稟報魔尊要尋樓啟,蕭白才被放過。
樓啟匆匆離去,回到魔族之後他也不知在跟殷無常籌畫些什麼,連龍蛋都未曾顧及,當然,空間裡靈氣充足,又有系統在照顧,這也是他放心的一個原因。
蕭白想了想,沒有跟上去,待樓啟回來他自然會告訴他。他沐浴完穿好衣物,一閃身進了空間。蕭白進去之前還在苦惱,雖然他自個也是蛋生的,可終究沒見過龍族的新生兒,這要怎麼孵蛋才好?
另一邊,樓啟與魔尊之間又是截然不同的肅殺氛圍。
二人之間橫著一張諾大的地圖,地圖用魔力繪製而成,漂浮在半空,發出淡淡的白光。
這張地圖囊括了修仙界的五湖四海天地山河,東西南北中五陸皆在其中,甚至詳細標明了每一座大大小小的城池。
殷無常面露陰狠之色,長袖在空中甩出一道淩厲的弧度。他聽了樓啟的話,自上而下開始全面整頓魔族,除了那些時時刻刻想要策反他的魔,竟還讓他抓住了不少混進來的無面鬼!而那些未被發現隱藏在黑暗中的,還不知多少……這讓他如何不氣憤至極。
殷無常雖無心管魔族之事,但他一向護短,一想到自己老巢都快被人捅了去,殺心頓起。
他指尖抬起,地圖上忽的浮現出星星點點的光芒,光芒漸漸彙聚成一處,一道小小陣法幾乎覆蓋了地圖上的整個魔族地界。
樓啟眉心微微一跳,那陣法他曾經在昆侖見過。
殷無常收斂了情緒道:“我暗中派人搜查無面鬼時,無意中發現了這道陣法。隨即我讓魔族潛入修仙界各大門派城鎮……”他一挑眉,邪魅意味頓出:“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樓啟將目光轉向地圖其它地域,沒有說話。
殷無常不在意,他揚起手在地圖上拂過,好似有一陣風吹蕩起陣陣漣漪,光點逐漸四散而開,漫延至整張龐大的地圖。而他們的目光所及之處,一塊又一塊地域浮現出了小小的陣法。
東白鹿,西瑤池,南普陀,北昆侖,中白帝,無一例外。
饒是樓啟心裡有所準備,眼裡還是閃過驚訝之色,這些陣法強大邪惡的程度,絕對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辦成。
殷無常厭惡的別開了眼睛,道:“我對陣法並不精通,只在這陣法囊括區域發現了不少魔魅的白骨,像是個會吃人的。你家的蕭白不是那秦九歌的徒弟,倒是可以讓他來看看。”
“不必。”樓啟冷聲道,他十年前曾見過相似的情景,那時蕭白奉他命前往馭獸林取鳳凰花,而馭獸林,也是第一次發現無面鬼的地方。
樓啟眸中墨色翻滾,轉而問道:“你可聽過上古第一禁陣。”
殷無常心思一定:“你是說那以血海為眼,擁有吞噬萬物精血元神之能的陣法?”
傳聞這陣法乃是上古一邪道人所創,因其太過殘忍,違背天道,掀起了腥風血雨,導致其受到整個修仙界的追殺,最終慘死在萬劍之下,而這禁陣也被封存。時隔萬年時光,它再次重現在眾人眼前。
它的邪惡殘忍之處,不僅如此。
樓啟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陣法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在很久很久之前,邪道人創了這陣法,他堅信活的人會死去,死去的人會回來,若這陣法大成,他便會永遠長生。他無比欣喜期望的給其命名為——
“輪回轉生陣。”
殷無常嗤笑一聲:“如此邪惡的陣法,竟取了個這般仁慈的名字,極善便是極惡,世人誠不欺我。”
樓啟想到的,卻是另外一個方面。
輪回往生陣如今已經吸取了近十年的天地精氣,滄海生等人沒有輕舉妄動,無非是因為陣法還未大成,若等之完全將這些地域的生氣吸取,不但魔族,整個修仙界都會危在旦夕,而他們也會被斷了活路。
樓啟微微閉上了眼睛。
魔族一向欲念至上,卻尊卑分明,若不得允許,大部分是不敢違抗上面命令的。而蕭白所居住之處便是如此,方圓幾裡無一個魔族,唯恐驚擾了這位大人的休息,玷污了大人的眼睛。
而此時這間讓他們退避幾裡地的屋內,一個人影也沒有。
蕭白進了空間。
空間還是那副老樣子,山精妖獸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睡,靈泉咕嚕咕嚕冒著泡,鶴叔蟒叔在水底相互依偎。
若說挫敗傷感,也是有的。他曾答應他們完完整整安安全全的將他們帶出仙霖,現如今他也只完成了一半。
蕭白掂量了下自己的修為,歎息一聲。等到將他們全部喚醒,還不知要多少時日。
他查看了一下山精妖獸們的情況,又喚了幾聲系統。這小傢伙也不知鬧什麼脾氣,蕭白喚了好久都沒有回應,連帶著他放在空間裡的龍蛋也不見了。
蕭白四處找了找,終於在一棵大樹的背面,找到了靜靜待在龍蛋上面的金屬小球。
系統沒有回頭,睜著大大的眼睛遙遙望著不知何處的遠方,它底下的龍蛋被靈泉浸的光亮,一大一小兩個球疊在一起,竟然還能保持平衡。
不知怎的,蕭白竟在它身上感受到了瑟然悲傷的氛圍,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的樂不可支,本著對系統關心的念頭,怎麼也要將它從鬧騰變為如此安靜的原因弄清楚。
“系統,系統……”蕭白喊了兩聲,系統沒反應,他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曲起放開,噌的一下彈到了系統的後腦門,金屬小球被彈的飛了出去,還在地上滾了兩下才停止。
蕭白趁它沒反應過來,迅速將龍蛋抱起摸了摸,手感冰涼冰涼的,跟他想像的有些出入。他抿抿唇,眼裡閃過柔意。就是為了這顆龍蛋,他跟樓啟才差點沒能活著回來,若是不將它好好養大,簡直對不起自己。
系統暈暈乎乎的爬起來了,一眼見到自家一臉癡漢的蠢宿主,剛要破口大駡,忽的想到了什麼,硬生生的將嘴裡的髒話咽了回去。
它慢騰騰的飄到蕭白身邊,蕭白撩起衣擺坐下樹下,它也靜靜的待在一旁。
蕭白越看龍蛋越心喜,抱在懷裡用體溫捂著,他道:“系統,我要怎麼才能把它孵出來?像孵小雞那樣?”可是他沒有孵過小雞啊。
未等系統說話,蕭白便苦惱的皺起眉頭自顧自道:“這龍蛋都在地底埋了這麼多年了沒破殼,它孵化是不是要什麼條件?我得問問樓啟,他當年是怎麼破殼的……”
系統幽幽的盯著地面。
蕭白低頭望它,見小球滿身都是難過的樣子,將它提溜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兩眼相對,蕭白收斂了笑意道:“你這幾日可是不開心?”
系統動了動嘴,小聲道:“沒有……”我是怕你不開心。
蕭白望了它半響,直望的系統幾乎要將心裡的話說出來,但它還是忍了。
“那便是無聊了。”蕭白戳戳它腦袋,動作輕柔無比,他沒有追問下去,而是道:“今日便跟我出空間,我帶你在魔族這裡好好晃晃,省的你憋在空間裡長蘑菇。”
他眼中的關心不是假的,系統自然能感受的到,它現在已經不是一塊冰冷的機器,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系統眨了眨眼睛,身體裡的零件有些卡機。
蕭白摸摸它腦袋,硬硬的,倒不似龍蛋那般冰涼,竟還有些滾燙,接下來,蕭白便驚奇的看見金屬小球忽的一下在他手中變成紅球,噌噌的冒了幾縷白煙。
完了……系統這是要狗帶的節奏。
金屬小球惡狠狠的斜了蕭白一眼,卻沒有從他手下逃開,待球面的溫度漸漸恢復正常,蕭白放了一絲心,還是忍不住問道:“沒事吧?”
系統道:“沒事。”它的情感越趨向人,身體便會變的越奇怪。
“沒事就好。”蕭白微微一笑,又用指尖蹭蹭小球的身體,聲音柔了下來,道:“我還等著你幫我孵出小龍來。”
“等日後小龍出來了,還要你教他學習,像當年教我那樣。”青年笑的越來越好看,他將系統放在手心拿至眼前,道:“所以,你要好好的。”
系統不是人類也不可修仙,他總擔心若是這小傢伙零件損毀,自己找不到給它替換的東西可怎麼辦。
他沒有埋怨過系統,也沒有恨過系統將他拉入這個世界,他甚至慶倖,甚至無比感謝系統,讓他有了新的人生,還遇上了該遇到的人。
金屬小球又有些死機了,明明青年的話裡話外都透露著一股讓它累死累活的氣息,可它還是聽懂了他的意思。
系統道:“事情都我做了,那你幹什麼?”
蕭白笑:“當然是看著你幹啊!”
系統被他的無恥震驚了,它偏過頭,動作都一頓一頓的,卡的不成樣子,它極力想將自己身體裡那股悲哀的情緒趕出去,卻只是越趕越亂。
它想哭。
若是可以,它永遠也不想學會這個情緒。
系統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齒輪哢擦哢擦麻木又不順暢的轉動。
它道:“恐怕永遠也不會有這一天了。”
“這顆龍蛋,是死胎。”
作者有話要說: 先別急著打山河給山河寄刀子(捂頭跑)!山河舉雙手雙腳發誓龍蛋不是虐點!劇透有罪所以不劇透,騷年們放心大膽的看下去嗷!
9月12日,依舊愛你們
謝謝撩不到儒風丐太我要鬧,寳寳°兩隻小天使的地雷,熊抱住親一口。
☆、第114章 七隻無面鬼
蕭白抱著龍蛋坐了許久,空間裡面無日月,他似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只眼珠動了動,直到系統喊了聲,他才恍然驚覺自己魔怔了。
他們對這顆龍蛋的期望有多大,就有多難過。
蕭白想起在海底的時候,那群怪物全然不在意他將龍蛋帶走,原本他以為是由於樓啟的存在,卻原來,原來……
他閉上眼睛,站起了身,抱著龍蛋一腳踏出空間,金屬小球待在他的肩膀上,一語不發。
“小傢伙,我帶你出去看看。”
蕭白出了門順著小道一直走,四周開著豔麗旺盛的花朵,沒有死氣,反而生機勃勃。有膽小無害的魔靈湊上來,似是想接近又不敢接近,它們在蕭白身邊靈巧的揮舞翅膀,觸及了那長裳的衣擺又分開。
蕭白不知道自己要往何處去,或者說他在逃避些什麼。他問過系統,用靈泉也罷用靈藥也罷,系統皆答:生命特徵已消失。
我該如何告訴你?
樓啟,我該如何告訴你……
蕭白到了一處地方,他的前路被飄飄灑灑的風雪阻隔。很奇怪,明明他的後方還是天光平靜,前方卻是萬里無垠,而他就站在了兩個世界的分割線上。
大雪白茫茫,卻並不猛烈,輕柔的跟一陣風一樣。蕭白絲毫沒有感覺寒冷,他甚至能夠透過楊花一樣的白雪清楚的看清周圍的場景。
凝冰的地面開始出現了一道劍痕,蕭白腳步頓了頓,繼續向前走去。
隨後是第二道,第三道,第無數道……
這些劍痕像是常年累月下來的,上面竟然還殘留著狂暴的劍氣,雪花還未觸及地面,便被劍氣絞殺至無形。
隨著他前行的愈加深入,劍痕也越來越多,地面滿目瘡痍,劍氣繚亂逼人,猶如經歷了一場殊死戰爭。
蕭白護著懷裡的龍蛋,小心翼翼的用靈力保持它表面的溫度,他想走的更遠,更遠點……最好要讓樓啟找不到他。
直到他腳下出現了幾塊石頭,拳頭大小,通體瑩綠寶石一般,表面光滑剔透,蕭白騰出一隻手彎下腰撿起一隻,翻起石頭的背面,才發現上面用劍劃出了一個無比深刻的名字
——蕭白。
蕭白一怔,又撿起一塊,上面的名字依舊無比清晰熟悉,他低著頭一路撿過去,腳步微急,呼吸亂了幾分,待走出百米遠,他才回過神抬起頭。
面前的場景又是讓他怔然立在茫茫白雪中。
無數塊瑩潤的綠石散落在無垠的冰面上,安靜的散發著自己的光輝,它們的光芒微弱又柔和,然而數量如此龐大,便聚成了恍若璀璨銀河一般的奇異景色。
蕭白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的手有些發抖,努力抱緊了懷裡的龍蛋,似乎這樣便能讓自己的快跳出來的心能聽話一點。
這塊區域是屬於樓啟的,蕭白很清楚。
他不敢上前去看,怕每拿起一塊石頭,上面深深刻著的便是自己的名字。
想念一個人能有多久?念一個人的名字能有多刻骨銘心?面前的石頭有千千萬,偏偏只那個傻男人,幹了這般傻的事情。
蕭白手裡的最後一塊石頭滾落,滾出幾米遠,撞到了不遠處黑色的長靴,停了下來。
長靴的主人將石頭撿起,攥在手心。
蕭白偏過頭,對上男人遠冬一般悠長淡漠的眼睛。
青年的樣子很傻,懷裡揣著個蛋,神色愣愣的,眼眶不知是被凍著了還是怎的,有些發紅。
男人的目光倏的柔了下來,就好似春風揉皺了一灘春水,滿目皆是風華。他的眸中倒映出面前人的身影,和青年身後綠石鋪成星河浩瀚的光火。
二人相隔不過十米,誰也沒有走近。
樓啟喚他的名字:“阿白。”
蕭白低低的應了一聲。
樓啟笑了,遙遙道:“我曾與你分隔十年。”
“那十年,我每想你一次,便念一聲你的名字,後來日子長了……”他停下,又繼續道:
“思念愈烈,思之欲狂,要將我逼瘋。”
男人一字一句道:“於是我每思念你一分,便刻下一次你的名字。”
“而今你已歸來。”
而今你已歸來,這裡便再沒有存在的意義。
男人等的實在太久了,他孑然獨立在茫茫風雪中,這地方只他一人,他眉目沉默天光遠長,手中的劍結出三尺青霜。
他一筆一劃的刻出那個人的名字,每刻一次,便念一聲。
蕭白,蕭白……
蕭白已經快要瘋掉,明明這風雪冰冷,他的心卻火熱的快要融化,好似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上面,也燙到了他的眼眶。
他挪不開步子,雙腳像定在地面,男人便一步一步的走近。
蕭白抬頭,樓啟低頭,二人在蒼茫雪海間接吻,比此生綿長。
蕭白摸摸懷裡的龍蛋,忍不住抓住了男人的衣服。
這樣傻的樓啟,這樣讓他心疼的樓啟,他怎麼忍心告訴他事情的真相?
樓啟最終還是知曉了此事。
他比蕭白預料中的要平靜的多,他沉默不語良久,才道了一句:“是我大意了。”
當初他一心想找到同類,聞到了血脈的氣息,卻疏忽了龍蛋的存活性,加之滄海生等人有意擾亂他的視線,最終導致他們差點再次分離。
樓啟將龍蛋接過來,龍血運轉,試圖喚醒它的一絲血脈活性,但龍蛋始終紋絲不動。
他的眼裡閃過悲慟之色,將手緩緩的放下,那是一種無能為力的疲倦感。
蕭白想說著什麼,卻被他止住了話語,樓啟道:“讓我抱一會兒。”
蕭白不說話了,眼睛有點酸。
被遺忘許久的系統看了二人半響,蹭蹭跳了幾下,硬生生的擠在了二人中間,龍蛋的上方。
它想成為人類,真真正正有血有肉的人類,哪怕做條龍,也比現在這副冰冷的身體好。
金屬小球想,是時候該做出抉擇了。
這顆龍蛋,將會屬於它,它們將融為一體,到時候小龍活過來,它也會永存於世,屆時……蕭白應該會高興吧?
系統蹭蹭蕭白的衣服,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這是它的私心。
它想跟蕭白永遠在一起,還有蕭如是和小和尚,還有鶴叔蟒叔,還有傻乎乎的胖球,還有好多好多人。
它在磕磕絆絆中學會了人類的情緒,很大一部分是蕭白教會它,哪怕自己一無是處,蕭白也從未拋棄它過。
它生而為了蕭白存在。
系統望了一眼樓啟,大大的眼睛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樓啟沒有將擠進來的小球甩出去,他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若這世上只剩他一條龍,只要蕭白在他身邊,便是沒有同類也不算什麼。
只要蕭白在他的身邊。
樓啟的心裡又陡然升起了一絲渴望的情緒,龍族有種丹藥可讓男男生子,因龍族子嗣稀少,族中又有不少好龍陽之人,所以才研製而成,這種丹藥非但沒有副作用,還會增長修為,但不可用在人身上,因為人沒有發、情、期,而丹藥只可在發、情期時哺用。
他不知蕭白原形是何種仙獸,但獸類皆有發、情期,他們龍族自然也有,只是他怕傷著蕭白,才一直扼制隱忍。
樓啟識海中擁有傳承,自然懂得這種丹藥的研製方法。
現在的問題是,蕭白一族的發、情期是在多少歲?
樓啟眼眸愈深,深的好似風暴中的汪洋大海,要將蕭白這艘小船席捲進去。
樓啟不在乎後代是不是龍,他在乎的是蕭白,僅僅只是蕭白。
他們會擁有相同血脈的孩子。
那是他與蕭白結合而生的孩子。
只要一想到這點,樓啟幾乎忍不住要變回原形,龍身脹痛的都要炸裂。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天使猜到拉,沒錯,龍蛋就是給系統準備的。至於最後提到的發、情、期,嗯,龍貓還會遠嗎(望天我在說什麼鬼)……
9月13日,依舊愛你們。
☆、第115章 八隻無面鬼
蕭白覺得自己最近有些不對勁,或者說很不對勁。他確信自己沒有任何問題,也沒什麼毛病,具體表現在他這段日子對樓啟的身體總是表現出若有似無的……饑渴?
好比現在這樣。
蕭白在紙條上覆了一層禁制,讓小麻雀吞下去,這次傻鳥沒有拒絕他,還乖巧的讓他摸了摸頭,這才扇動翅膀飛遠了去。
“昆侖情況如何?”身後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
蕭白轉頭卻是一愣,眼神飄忽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在男人的身體上打轉。
“滄海生自落日城回去便一直在閉關,連帶著底下的怪物動作也小了些。”蕭白皺了皺眉,道:“一有機會定要將如是他們接過來,讓他們待在那龍潭虎穴,我始終不安。”
“滄海生急於取我的性命,如今怕是顧不得他們,莫擔心。”樓啟隨手拉過一件外衣套在身上,他剛剛沐浴完畢,身上還帶著濕潤的水汽,氣質冷冽的更像是一把出鞘的長劍。他的長衣毫不在意的敞開,露出大片精壯赤、裸的胸膛,水珠順著那腹肌一直滑落到□□那不可明說的地方。
樓啟淡淡道:“我不出現,他要耐不住性子了。”明明他稍微運轉一下靈力全身便可幹個通透,他卻一直保持著這幅出浴圖,半、裸性感的男性軀體快要閃瞎了蕭白的眼睛。
蕭白覺得不僅自己出了毛病,樓啟也出了毛病。不然這男人近日怎的總是不好好穿衣服,只要是二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衣服整齊穿戴的場景基本沒有,半、裸不裸居多,全、裸更甚。
他的鼻尖又嗅到了那股甜膩醉人的氣味,柔軟又溫和的包裹著他,偏偏又霸道無比,他退一步,這氣息便要進一丈,牢牢將他鎖在其中。
蕭白原以為這是偶然,可當樓啟近身的時候,那股氣息猛的拔漲,蕭白好幾次就這樣撲了上去,非要肌膚相觸才甘休。
他有些熱,小腹升起了一團火,忍不住退後了一小步,心裡念叨著不能撲不能撲要矜持要有節操,你是個有節操的男人!他面上鎮定道:“那我們如今該怎麼做?”
青年飄忽朦朧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一切,更別提他那染上紅暈的臉頰,樓啟輕笑了聲,他毫不懷疑,只要自己一個輕微的觸碰,小傢伙便會炸毛。
靈獸的發、情期一般都在成年後,蕭白早已成年,可他至今仍未步入發、情期,樓啟本以為他發育的晚,可現在看來,小傢伙壓根就沒有這種意識,自己現在要做的,便是誘導他進入發、情期。
龍族耐力強悍,性、欲至上,樓啟一直怕傷著蕭白才扼制隱忍至今,但若蕭白的身體機制足以承受他的欲、望,樓啟擔心的事情便會迎刃而解。
樓啟見他將距離拉的遠遠的,二人之間隔了有將近數十米。他也未靠近,只遙遙的望著青年的面容,道了一句:“等。”
“等?”
樓啟的雙眸變得比夜還深比墨還濃,他沒有再說話,洶湧的氣息卻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好似星辰鬥轉萬物衍生已盡在掌控之中,這可苦了蕭白,他身體裡的那團火“砰”的一聲炸裂,識海中一片混亂迷茫,幾乎要控制不住癱軟在地。
蕭白保持著最後一絲清明,當即一閃身進了空間。
樓啟已經要上前將他抱到床上為所欲為這樣那樣,卻撈了個空,他微微一愣,青年落荒而逃的樣子還在眼前,樓啟收回手,雙眸萬般情緒氤氳在一起,最終回歸于平靜。
他一向很有耐心。
既要等,便要等到人方寸大亂,等到人自投羅網。
蕭白跌跌撞撞的閃進空間,一頭栽進了靈泉,冰冷的溫度讓他打了個哆嗦,又舒服的發出一聲長吟。身體依舊火燒火燎的,軟的不成樣子,心裡又有一種空虛感,好在神智已經冷了下來。
他待了許久,直到將那團火壓下去,這才睜開眼睛慢騰騰的爬出靈泉,身上用靈力烘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不管自己現在的形象。
蕭白舔了舔乾燥的嘴唇,他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緩解酸爽的腰和亢奮的精神。
他的身體當真出了什麼問題?不然怎會看到樓啟就想撲倒他,甚至還想同他好好深入交流交流感情,他以前也不會如此。
蕭白微微有些發怔,他想起男人淡漠的面容,在床上的時候便截然不同,那雙沉默的眼睛柔的要化成一灘水,那張禁欲的臉上滿是隱忍難耐的情、欲,他會一邊喚著自己的名字,一邊兇狠猛烈的貫穿自己的身體……
蕭白哀嚎一聲捂住了臉。
他心中眼淚嘩嘩的掉,自己想的這都什麼鬼東西,看見樓啟就想跟他上床,還是說自己的隱藏屬性在時隔多年候被發掘出來了,好比淫、蕩、什麼的……
淫!蕩!你!滾!粗!
系統帶著龍蛋冒出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自家宿主痛苦著臉甩著腦袋滿面紅暈雙眸朦朧一身羞恥像是剛剛被男人上完就跑了的小媳婦樣子。
那畫面太美它不敢看。
它都可以自動腦補出彈幕,嗯,宿主一邊爾康手,一邊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雅蠛蝶……
系統覺得自己弱小的眼睛和心靈都受到了成噸傷害,它轉頭默默的吐了一口血。
那頭蕭白已經察覺到了它的身影,放下了捂臉的手,目光幽幽的看了系統一眼。
金屬小球屁顛屁顛的飛過去,還未靠近就被蕭白身上沖天的龍族氣息嚇破了膽子,蹭蹭蹭倒退三步,而後轉身就跑出百米遠躲在樹後,小心翼翼的拿葉子遮住自己的身體,雖然這效果跟一葉障目沒差。
系統悲憤了:“臥槽宿主你做了什麼?!”
蕭白依舊幽幽的望了它一眼,哀怨道:“我也想知道我做了什麼。”
系統翻了個白眼,他身上的龍族氣息都可以遮天蔽日了,那個小氣的男人簡直跟宣誓主權一樣……等等,宣誓主權?!
系統遠遠的繞著蕭白飛了一圈,仔細觀察過後,才發現蕭白身上並不僅僅只有龍的氣息,還有屬於他自己的一部分,只不過樓啟實在太過霸道,將他的氣息蓋了過去。
它幾乎可以確定在蕭白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蕭白掀起眼皮:“你看出了什麼?”
系統面無表情道:“恭喜你,樓啟進入發、情期了。”
蕭白一臉懵逼。
系統怕他沒聽清楚,還好心好意的解釋了一番:“樓啟是龍,龍性本淫,發、情是必然的,他能壓抑到現在已是不錯,更何況還是在你日夜陪伴的情況下,你作為伴侶,應該……”
蕭白覺得繼他身體壞了之後,他的耳朵好像也壞掉了,不然他怎麼會聽到如此天方夜譚的事情,呵呵,呵呵……
系統同情的看著他,繼續道:“不信?龍族在發、情時期都是不講道理的,他們的眼中只有自己的伴侶,恨不得將伴侶含在嘴裡揣進袋裡在床上夜夜笙歌,樓啟雖沒這樣對你做,不過也快了。”
系統在心裡吐槽,他是沒這樣做,但是他做的更狠。
他讓蕭白的身上都沾滿了自己充滿攻擊性的氣息,這種攻擊性針對任何活著的生物,再看蕭白身上,那氣息如同滔天巨浪,濃烈霸道的幾乎讓人不忍直視。
這妥妥的宣誓自己的主權啊!小氣的男人。
它道:“你就沒有發現往常都歡喜你接近的魔靈,現在都不見了蹤影?”
蕭白死魚臉,他自然注意到了,可沒放在心上。
“你現在只要走出去,遇到的所有妖獸生靈,都會避你如洪水猛獸,就像我現在這樣。”雖然它不是生靈,可那氣息麻麻它也怕啊!
蕭白咽了咽口水,艱難道:“那有沒有辦法解決?”他默念三遍要蛋定要蛋定要蛋定,他什麼世面沒見過,他的節操反正都沒了還垂死掙扎作什。
系統鼓勵眼:“跟他上床,萬事大吉。”系統其實是欣喜這事的,因為這代表著宿主的修為增長的會更加迅速它的能量會恢復的更快啊!至於龍族發、情期少則以月來分多則以年為記這事……它主動忽略了。
蕭白生無可戀臉,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拯救一下。
“對了,還有一件事。”系統遠遠的晃悠,語重心長道:“宿主,你的發、情期也開始了,恭喜。”
蕭白:“……”
他靜默半響,道:“你在開玩笑。”
系統同情的眼神告訴他這不是玩笑。
蕭白咽下喉嚨裡的老血,手指都在顫抖。他默念無數遍蛋定蛋定蛋定蛋定你還是當初那個純潔的孩子……
臥!槽!?蛋定你爺爺個腦袋!!!
他聽見了什麼?!他活了這麼多年頭一次聽說自己還有發!情!期!
你特麼在逗我?!
系統不怕死的火上澆油:“宿主,你別忘了,自己其實是只神獸的事實。”
蕭白生無可戀的看著它,嘴唇動了動:“有沒有辦法解決?”
有沒有辦法解決?!
你就告訴我有沒有辦法解決!!!
臥!槽!尼!瑪!
金屬小球忍痛:“如果有什麼是一次上床解決不了的,那就兩次好了,如果兩次不行,那就無數次好了。”
它鼓勵道:“祝你好運,你一定會性、福的!”
蕭白顫抖,再次哀嚎一聲雙手捂臉。
他真的可以再拯救一下!
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中秋節快樂!!!中秋節可以解鎖誘受新姿勢→_→,發、情期什麼的(捂臉跑),其實我還是那個純潔正經的山河河河河……
9月15日,依舊愛你們麼麼噠。
☆、第116章 九隻無面鬼
蕭白轉頭又泡在了靈泉裡,直到身上那強烈的龍族氣息幾乎褪盡了才爬出來,他一想到自己身體裡裡外外都被樓啟刻上了印記,怎麼想怎麼覺著彆扭,更別提他之前還不自知的在眾人面前春、光蕩漾的晃悠。
樓啟明知道此事,他明知道此事,卻故意不說出口,由著自己傻不拉幾的出笑話,蕭白簡直要咬碎一口銀牙。
他篤定主意要晾著樓啟三五天,不,半個月!
這其間又出了一件事,蕭白出空間的時候要將龍蛋一同帶出去,系統卻死活不讓,一大一小兩個蛋大有天荒地老的架勢。蕭白無法,只得先將龍蛋放在它那兒,心中還有一絲期盼說不定這系統關鍵時刻就起作用了呢。
他剛現身在房中,門便被人打開,蕭白見著男人,那股甜膩的香味又來了,他心中一慌,連忙裝作跨下臉滿面高貴冷豔等著男人的解釋。
樓啟不動聲色的挑了個眉,卻是淡然道:“殷無常那裡,可能會需要你的幫忙。”
蕭白瞪著眼睛不說話,你讓我幫忙我就幫忙,我多沒面子。
樓啟沉聲道:“他在東面發現吸□□血的陣法,不少魔族遭殃,這方面還得你前去看看。”
此話一出,蕭白驚訝:“陣法?”他也顧不得跟樓啟使小性子了,立即認真道:“帶我去。”私事與公事,他一向分的很開。
樓啟眼裡閃過微不可察的笑意,大掌握住蕭白的手,道了一句:“好。”
二人出了門,蕭白的注意力被陣法的事吸引了過去,走到半路才覺得哪兒不對勁。他默默的望了一眼自己被男人握著的手,又默默的抽了幾下,沒抽動。
你放開老子的手啊喂!沒看見老子還在生氣嗎!!!
許是靈泉的緣故,蕭白現在鼻尖雖還能聞到那股誘人的香味,但已不似之前的那般濃烈,還在蕭白的承受範圍之內,不然他可不敢保證自個會不會隨時化身為狼。
蕭白將目光轉向樓啟那張再淡定不過的臉,心想老子好不容易將身上屬於你的氣息洗乾淨了,可不能再沾染上,他又努力抽了抽自己的手,換來男人略微疑惑的眼神,還微皺著眉頭,似是對他的動作表示不滿。
那一瞬間蕭白幾乎以為這件事樓啟完完全全跟他一樣毫不知情了,如果他身上的氣息不是那麼霸道的纏了過來的話tat。
蕭白一動,那氣息便湊緊一分,蕭白被沖天的甜香包裹著,幾乎要忍不住撲到男人身上,他壓下心頭的空虛感,轉頭看見樓啟依舊是正經的模樣,好似沒有察覺他的異常。蕭白悲憤的悶下一口老血。
他要怎麼質問?!你發、情期到了?你的氣息一直在對我耍流氓?!你離我遠一點我要忍不住發、情了!?
如此羞恥的話語,臣妾做不到啊!!!
他敢說,只要自己說出一個字,樓啟下一句話就是——我們啪啪啪(微笑)。
掛著一臉扭曲笑容的蕭白就這樣被樓啟領到了魔族東部陣法所在地。
說實話,蕭白完全沒有看出哪裡有陣法的樣子,他默默的慚愧了。
魔族東部山巒與丘陵夾雜,多的是泛著黑氣的藤蔓與枯木林,極少數是長著葉子的,即便長了,那葉子也是豔麗無比,一看皆是毒。
蕭白感歎,這才有點魔族死地的樣子,他待在樓啟畫的方圓之地太久,幾乎都要以為這兒跟修仙界沒什麼不同。
殷無常早在此等候,一改之前對待蕭白鬼畜的樣子,恢復了他身為魔尊邪魅娟狂的形象。
正要言語,蕭白的身子卻忽的騰空而起,殷無常緊隨其後,三人飛身而去,直至這片鬼林的萬物盡納眼底才堪堪停止。
“閉眼感受。”樓啟道。
蕭白依言閉上眼睛,他將靈識延伸出去,樓啟的右手緊貼著他的腰肢,溫熱的靈力源源不斷的傳輸過來,有了他的幫助,蕭白身上的氣勢拔高千丈,洶洶如海潮一般覆蓋了整座鬼林。
蕭白這才明白自己同樓啟的差距。
他的呼吸融化進風裡,他的靈識穿過了山川湖海,越過了林濤雲浪,他的身心達到了一種玄妙的境界,與天地融為一體,與草木同享枯榮。
蕭白耳邊響起細微的震動,他猛的睜開眼睛,雙眸利芒灼灼逼人,而此刻他的眼前,一幅巨大壯闊的山河畫卷正徐徐展開,更讓他震驚的,是隱藏在地底那容納了方圓千里的陣法。
“這是……”蕭白嘴唇動了動,卻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樓啟說了一個名字:“輪回轉生陣。”
蕭白被地底那狂亂躥動的黑氣駭住了,如此大範圍的陣法,也不知布了多少年,黑氣被鎖在地底,不斷腐蝕著這方世界的生氣,假以時日,這地方便會成為一塊真真正正的死地。
殷無常嗤笑一聲,眼裡出現濃濃的諷刺意味。世人愚昧尚不自知,枉將仇人當做救命稻草,現如今修仙界已經被無面鬼滲透了個遍,待那群蠢貨清醒那日,後悔也是為時已晚。
他同樓啟對視一眼,皆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而蕭白從他們口中得知此事,震驚駭然不必多說,但他也只能如此。蕭白不是聖母,更不會吵嚷著讓自己的男人前去拯救世界,打從落日城歸來後他便深知自己與那群怪物實力的差距,他不能讓樓啟再次陷入被困的險境。
他有良善之心,但他也有自知之明。蕭白更為焦慮的是,放任無面鬼這樣壯大下去總歸不是個辦法,就好比現在,它們竟已經滲透進了魔族。
殷無常撇了他一眼,道:“短期內這陣法成不了,修仙界那群蠢貨活的日子長著,它們既然籌謀了這麼多年,自然不會輕舉妄動。”
樓啟揉揉蕭白的腦袋,低頭淡淡道:“先讓它們蹦噠,時機一到,它們會自取滅亡。”
蕭白點頭。
“可有法子破陣?”殷無常道,雖然這陣法還未大成,但由著它慢慢吸取自己領地的生氣總歸是隔應人。
蕭白遲疑了一會兒,咬牙道:“我試試。”再強大煞氣的陣法總有弱點,他只需找到陣眼便可,只可惜他現在修為不到家,若是師尊在這兒他也不會沒個底。
樓啟沒有阻止,只道了一句:“莫要逞強。”
他看著青年重新閉上眼睛,自青年身上發出微弱的金光,一幅卷軸飛出,十米的畫卷暴漲至百米,烈風呼啦呼啦作響,生死咒圖遮天蔽日的鋪展而開,三人的身形頓時渺小如螻蟻,而他們的頭頂,巨大的畫卷如雲如浪般翻滾搖動,墨色的咒文上金色光影浮現,好似靈佛箴言梵語,目不可視。
他的手貼著青年更緊了,靈力不要命的瘋狂傳輸過去。
蕭白覺得自己的靈魂飄出身體,浮上高空,他踏出一步,所有雲層倏的散開,他又踏出一步,所有光芒朝他手中彙聚。他低看腳下的山河,久久不語。
那一瞬間蕭白的氣勢變了,變得遙不可及。他的神情無悲無喜,以一種垂淚的姿態,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妖邪魔障無所遁形。
蕭白望著那紅點,靜笑如佛禪:“找到了。”
☆、第117章 十隻無面鬼
蕭白第三次見到這般腥臭的血池。
濃霧騰騰升起,鬼林的藤蔓迅速攀爬纏繞至樹頂,根部深深的插、入大地,一瞬間這座鬼林好似活了過來,揮舞的藤蔓更像是張牙舞爪的觸手,絞殺著四處彌漫的黑氣。
天邊出現了一抹光亮,暈染了這暗沉的林間輪廓。
蕭白有些體力不支,額頭上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饒是有樓啟的幫助,面對容納範圍如此廣大的陣法,他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更何況,這是輪回轉生陣,以血海為眼,擁有吞噬萬物精血元神之能,凶煞無比。
樓啟見他神色蒼白,手中靈力不停,將他攬入懷裡倚靠著,蕭白本就處於虛弱狀態,身子敏感到了極致,此時被撲鼻而來的甜膩的香味一沖,腳下一軟差點沒從空中栽下去。
“剩下的你解決。”樓啟抱著青年的手緊了緊,道:“三個月,所有人不可踏進方圓十裡之內。”
殷無常挑起眉頭,話裡滿是揶揄:“三個……月?”
樓啟沒有望他,冷酷無情的丟下一句:“包括你。”
“嘖,”殷無常咋舌:“他現在的身體可承受不住你的力量。”
“我自有分寸。”男人的腳步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
殷無常托著下巴,目光鄙夷,一個發、情期的龍族說出這樣理智的話,可真是天要下紅雨,再者當他瞎的?蕭白身上那霸道濃烈的氣息他看到了都忍不住要攻擊過去,這條龍果真是心急耐不住了。
他用指尖幻化出星星點點的螢火,頗有些無聊的將它們組合成各種姿態,無一例外都是一個人的影子。
說不羡慕,是假的。
說鄙夷嗤笑,也是假的。
倘若那個人回來……倘若那個人肯見他,便是自己死無葬身之地,又有何不可?
殷無常笑了聲,袍袖隨風作響,他仰天長歎一聲:“浮生日短,浮生日短。”
“浮生日短啊!”
他不高興,修仙界的蠢貨也別想過好日子。樓啟給了他三個月時間,足夠他撒開了爪子好好玩玩兒!
殷無常是魔族,魔族□□仙界向來勢不兩立,他更無意拯救那群愚不可及的修士,但相較於無面鬼而言,人類修士在他眼中的形象反倒順眼了些,更何況“滄海生”竟然將目標打在了他的頭上。
如此,便從無面鬼開始,好好送給它們一份大禮。
殷無常惡意的笑了。
那廂蕭白還未想清楚殷無常說的啥意思,就被稀裡糊塗帶回了房。蕭白心想啊,自個現在這種負戰鬥力的弱雞狀態,樓啟便是再禽獸也做不了什麼,於是他的心放了一半。
至於另一半……
蕭白默默的捂住鼻子,他怕自己忍受不住誘惑啊媽了個蛋蛋!
他其實是拒絕跟樓啟獨處一室的,尤其在這種危險的情況下,*一點就燃,自個也會被榨成人幹。
蕭白彆扭著被他攬進房裡,又彆扭的看男人將房門關的嚴嚴實實。蕭白臉色複雜。
樓啟摸摸他略微蒼白的面容,道:“好些了沒有?”
蕭白垂眸不看他,道:“好多了。”
媽了個基老子好個屁!有本事你把門打開!
但是這句話蕭白是不敢說的,他只能一臉朕還在生氣與你冷戰的樣子,面對樓啟的關心恍若視而不見,表明了自己要與他的□□抗爭到底的決心!
樓啟的眼裡閃過愉悅的神色,對於這隨時隨地會伸出爪子撓你一把的小貓兒,自然不能硬來。他轉而收回手,面上端的是正直禁欲絲毫不顯山露水,道:“蓬萊已經建成大半,想不想看?”
小貓的眼睛噌的放出亮光。
磁性低沉的聲音緩緩道:“你可看看合不合心意,你若喜歡什麼,我便再加些東西進去。”
蕭白遲疑了,手指不自覺摳摳自己的袖口,已經心動。
樓啟的聲音愈發柔和,道:“不出多少時日,蓬萊便可完全融入修仙界中,你我二人,亦會有容身之所。要不要去看一眼?”
蕭白被他的話語撩撥的心癢癢,一咬牙,面上冷豔道:“去。”
樓啟低笑:“好。”貓兒上鉤了。
雖只踏入蓬萊一次,但當蕭白踏入此地之時,他才發現這地方與他是如此的熟悉。
那時這兒還只是方寸之地,蕭白還看不出什麼,更何況樓啟還一直纏著他幹那檔子事,別提印象了,蕭白腦海中一想到這地方都是不可描述的河蟹。
蕭白上前了幾步,腳踩在了實地。
他確信他以前來過這裡,在夢中。
蕭白想起夢境裡懵懵懂懂的小山精對著他道:“龍君給它取了個名字——蓬萊。”
他看著遠處的山巒,又轉眼到面前恢宏的大殿,林木蔥蘢間皆是錯落有致的房屋,若是將它們換成連片乳白的山精,那便更像了。
樓啟拉過他的手,問道:“如何?”
蕭白忽然有些不敢進去,他拉拉樓啟,裝作若無其事的道:“很好,跟我想像中的……”他笑彎了眼:“一模一樣。”
樓啟看著他,盯了半響。
蕭白咽了咽口水,小聲道:“如果沒有這座大殿,那就十全十美了。”
他依稀記得,自個當時同樓啟說的時候,是想要一座大殿的,只是現在卻變了心思。無理取鬧便無理取鬧罷,總歸蓬萊是他們以後的家,住的舒心才最重要。
樓啟笑了聲:“你若不喜,拆了便是。”他一揮手就要將其泯滅成灰,卻被蕭白制止。
蕭白望著殿門,目光幽深,面上卻是笑著的,道:“我想進去看看。”
樓啟摸摸他的眼瞼,低聲道:“不喜歡不要勉強。”
“我很喜歡。”蕭白仰起頭,嘴唇不小心碰到樓啟的下巴,一蹭而過,蕭白被香味甜的臉微紅,卻沒有退開,反而湊上去輕吻了下男人的唇角,認真道:“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
樓啟的眸光落在他的唇上又轉開,拉著他的手往殿中走去。
大殿冰冷而空曠,殿上放置著一張案台,卻缺少了筆墨紙硯。案台後便是軟榻,四周布有屏風。
有些一樣,又有些不一樣,蕭白幾近恍惚,不禁抓緊了男人的手心。
那只是夢,他不是夢中無法化身為人的蕭白,樓啟也不是夢中孤寂無所的龍君。
蕭白向案台走去,越近心悸的越是強烈。他的指尖拂過案台的邊緣,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的輕笑了聲。
他穿來三百餘年,從未學過修仙界的書法筆墨,卻天生識字懂語,這點他確信系統沒有幫過他,蕭白也只能歸根於這是穿越附帶的作用。
現在看來,他卻又有另一種感受。好似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人曾在這案臺上一筆一劃教他識字讀書似的。
“很喜歡?”男人的聲音帶著一絲柔意。
蕭白沒有回答,只道:“將它留下罷。”這便是喜歡了。
二人說著話,又說到了無面鬼身上,蕭白現在卻是不擔心了,樓啟說時機未到,那便是時機未到,樓啟說等到三個月後,那便等到三個月後。
三個月時間,足夠殷無常將消息散得滿城風雨。
只不過……
蕭白一直不明白,樓啟與殷無常之間是何樣的一種關係。似敵非敵似友非友,也許一開始僅僅只是站在一條線上的同盟,但後來殷無常為樓啟做的那些事情,早已過了同盟的界限。
蕭白看著樓啟的眼神變了,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盯了男人老半天,嗯,相貌完美身材完美性格完美(大霧),這樣的男人怎麼能令人不心動?而且別以為他不知道,殷無常在一開始的時候,是對他抱有敵意的,甚至到了不惜殺了他的地步。
這不是真愛是什麼?!
他好像找到了事情的真相。
若真是如此,樓啟也是他的,他絕不會拱手相讓。
樓啟見他面上五顏六色變化的如同調色盤一般,最終回歸于平靜,滿臉複雜的盯著自己,他道:“在想什麼?”
蕭白蹭著指腹,裝作不經意道:“我在想,你與魔尊……是如何相識的?”
樓啟沒有想到他問這話,頓了一下道:“這是個偶然。”
當年若不是他偶然得知殷無常的逆鱗,孤身闖入魔族地界,才有了後來的聯手同盟。
蕭白聽罷心裡更為糾結,偶然什麼的,言情小說的狗血套路,雖然這是兩狗男男。他從齒縫裡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艱難道:“魔尊如此幫我們……”咱們是不是應該客氣一點?比如先讓自己宣誓個主權什麼的,欠人太多總是不好,老子負責客客氣氣的回報他。
“並不只是為了幫我們。”樓啟沒有察覺他話語中的奇怪意思,道:“他也是為了自己。”
見蕭白不解,樓啟繼續,眸光略微淡漠:“殷無常此人看上去雖暴戾無常,實際上最為理智謹慎。若是事情超出了他的底線,他必然不會去做,而我們讓他幫忙的事,也是因為這次無面鬼已經危及到了魔族。”
“說到底,不過是互利互惠。”
蕭白驚訝:“可你們……”我擦你逗我?!老子看過原著,他明明把小弟交給你不求回報的救你還幫你毀滅世界,你特麼告訴我這是互利互惠?
似是知道蕭白所想,樓啟道:“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他將青年抱在懷裡靠上床榻,低頭吻了吻,繼續道:“交情是真,利益也是真,這二者並不衝突。”
蕭白靜靜的聽他說話。
樓啟道:“殷無常活了這麼多年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便是同我聯手。”
蕭白裝作疑惑:“聯手?”他還沒忘記自個現在的形象是不應該知道樓啟之前一統修仙界這個中二無比的計畫的。
樓啟撩開他額角的碎發,道:“這件事,以後再告訴你。”
他轉而問道:“龍族的天賦技能,你可知?”
蕭白想也不想就答:“破碎虛空。”
樓啟將懷中的青年攬緊了些,忍不住又親了親,這才繼續道:“對,就是破碎虛空。常人要修煉成仙,才可破碎虛空,但龍族不同。”
“時間與空間,是我們的天賦能力。”
樓啟眸光暗了些許,低頭看著蕭白道:“殷無常肯正大光明的□□仙界為敵,與我聯手,是因為他想找一個人,一個早已不存於世的人。”
蕭白眼裡露出驚訝之色:“一個人?”
回應他的是樓啟炙熱的親吻,只聽見男人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道:“他的愛人。”
——
若是如此,那一切便能說的通了,殷無常不求回報的相助,還有原著中他突然的消失……興許正是為了找他的心愛之人。
蕭白被吻的發暈,濃烈的甜香鑽進他的鼻子,一路高歌著朝他的經脈骨髓前進。在男人的舌頭伸進來攪動的那一刹那,他的靈魂仿佛都叫囂著在戰慄。
就只是一個吻,他的欲、望差點就被點燃。
二人纏綿了好一會兒才分開,相擁在床上如同連體嬰兒,鼻息交纏,肌膚相貼。
蕭白控制住自己內心的躁動,一眼瞥見男人望著自己狼一般的眼神,心中又是一緊,慌亂的扯開話題:“我們待了這麼長時間,該出去了。”
媽的再待下去他就要菊花殘滿地傷見不到明天的太陽。發、情期什麼的,真的科學?蕭白忽然想起了系統的話:龍族的發、情期少則以月來分多則以年為期……
呵呵,請你自由的狗帶。
那是月是年不是一天兩天啊臥了個大槽!他就算這輩子做個和尚,也堅決,肯定,不要,拒絕同發、情期的龍做不和諧的事!!!
嚶他還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蕭白說完,樓啟恍若沒聽見似的。依舊低頭細細密密的親吻蕭白的臉頰,一處都不放過。
蕭白不敢推開他,生怕自己一個不好的動作就激發了他的狼性,最終他絕逼是被推倒的命。
他只好小聲的道,聲音帶著安撫:“總不能讓魔尊一個人忙著。”
樓啟淡淡道:“讓他忙,他閑的慌。”
蕭白:“……”他繼續道:“我們乾等著也不是個事,該做些什麼……”
樓啟望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確,我們是應該做些什麼。”說著用膝蓋抵開青年的雙腿,右手揉、弄著青年的臀瓣,毫不客氣的壓在了自己石更的發疼的灼燙之上。
蕭白:“……”
他深呼吸一口氣:老子不懂老子不懂老子還是個孩子老子不懂你說的什麼意思……媽個雞!你給老子滾!
蕭白再次深呼吸,面無表情:“我要出去。”
樓啟撫額低笑,磁性的嗓音似乎連胸腔都在震動。隨著他的笑聲,蕭白聞到的香味更加強烈誘惑了,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包裹淹沒。
蕭白一瞬間起了反應,手也攀附上了男人的肩膀,不自覺的開始磨蹭。
熱,全身都熱,熱得要炸開。
他才發現,樓啟竟一直在壓抑著自己身上的氣息,直到現在,才完完全全的釋放了出來。
蕭白無法抵抗。
他面色酡紅,雙眸朦朧若水,噌的一下,他那泛著淡粉色的貓耳和貓尾竟冒了出來,尾巴還不知羞恥的往男人身上纏繞。
他渾身都散發著來抱我的熱烈氣息。
樓啟用手抓住他毛絨絨的尾巴,柔軟又舒服的觸感,他摸了摸,順著貓尾一直撫、弄到蕭白的尾椎。蕭白窩在他懷裡,猛的攥緊了他胸口的衣服,口中死死咬住,全身的顫抖卻表明了他現在已經爽到了極致。
“阿白,你發、情了。”男人吮著他的耳垂道。
蕭白說不出話,僅剩的一絲羞恥讓他沒有呻、吟出聲。這種感覺很舒服,很難耐,比任何時候都要難以忍受。他感受到男人的唇舌已經移到了脖頸之間,男人的呼吸噴灑在他身上,他甚至覺得要被燙傷。
這一次若妥協了,少則月餘,月……餘……
蕭白苦逼的簡直要哭成狗。
#論男人是人的重要性#
他平息了一下呼吸,忽然發現樓啟沒了動靜,抬頭一看,只見男人如狼似虎一般緊緊盯著自己,雙眸變為金色豎瞳,泛著血光,額頭冒出了黑色龍角。
一團烈火“轟”的一聲從蕭白小腹升騰而起。
樓啟將他壓在身下,狠狠的咬了一口蕭白的唇,喘息著道:“阿白,我忍不住了。”
他不願傷害蕭白,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誘導蕭白進入發、情期,只有這樣,蕭白才能承受得住他。
樓啟克制的吻吻身下青年難耐不已的臉。
“不怕,不怕……”他道。
這是最後一絲清明。
☆、第118章 一隻溫君柏
蕭白從不知道自己還有如此“淫、蕩不羈”的一面,不過現在他已經完全顧忌不上這些,他神思恍恍,整顆心全放在了與自己緊密結合在一起的男人身上。
從軟榻到案台,從地面的絨毯到石柱,再從大殿到裡屋,從花園到殿外,樓啟幾乎要將每個地方都試了個遍。
蕭白卻不想離開他,一刻也不想。
他知道自己的情緒有一定是被這發、情期所影響,他甚至還能保留有一絲理智,卻只想就這樣讓自己在男人的懷裡沉淪。
真是可怕。
蕭白沒有壓抑自己的天性,甚至主動的去撩撥接納樓啟的進入。
一開始他是這樣的。嗯,僅僅是一開始。
在發、情期這段特殊的時間裡,他的身體機能保證他有足夠的體力,身體的柔軟度和恢復能力也到達了極致。
蕭白原以為自個是能支撐到最後的,奈何現實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打了他的臉。
尼瑪你試試三個月兩千一百六十小時十二萬九千六百分鐘無時無刻不在被捅啊!!!
蕭白顫抖了。
不是他不行,是敵人太強大,他五體投地甘拜下風,他對男人的持久給跪了。
親你真的不考慮跟我談談人生哲理詩詞歌賦風花雪月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嗎?
三個月時間,已經過了一半。
蕭白的體力不及樓啟,縱使有發、情期這個buff加持,到最後只能癱軟在樓啟身上,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如果每一次快、感都像是經歷一次小死,那麼蕭白的靈魂早不知死了多少次,偏偏那感覺還一次比一次強烈,蕭白都覺得自己要被玩壞了。
察覺到他有些力竭,男人咬住青年的唇,哺下一口龍血。蕭白自暴自棄的咽下那散發著誘惑與甜香的液體,體內的空虛感更加強烈,迫切需要什麼東西來填滿。
他嗚咽了幾聲,像小獸在垂死掙扎一般,忽的死死絞緊了體內的巨物,如玉般的腳趾緊緊蜷縮在一起,從喉嚨裡發出無聲的長吟。
蕭白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眼角微紅,時不時咬著牙嗚咽幾聲,好不可憐,他自以為自個夠壓抑克制,卻不明白,偏偏這樣最能引起男人的蹂、躪、欲、望。
樓啟低頭,溫柔又霸道的吻上他的唇,蕭白感受到嘴裡多了一顆好像丹藥一樣的東西,入口即化,他都沒來的及感受。
“這是,什麼……”他艱難的吐了口氣道。
樓啟不答,只吻他的耳垂,吻他的眼瞼,吻他的唇角,喚了一句:“乖寶……”
蕭白瞬間臉若火燒,小聲應一聲:“嗯。”
“乖寶。”
“嗯……”
“乖寶……”
“嗯。”
一聲又一聲,樓啟動作開始急躁,灼燙的溫度從二人身上蔓延而開,火燎成原。
樓啟的喘息有些粗重,他輕咬著蕭白的耳垂,聲音一出口低沉磁性的要將人靈魂都吸進去。
他將蕭白抱在身上,細細密密的親吻,沙啞克制著聲音道:“乖寶,給我生個孩子……”
蕭白心一顫,酥麻的戰慄從心口一直沖向了尾椎。他很慌亂,無所適從。
自己明明是個男人,如何生孩子……
蕭白坐在樓啟的大腿上,被他像個小孩一樣舉到高出半個頭的距離。他低頭看著男人,眸光如同小獸一樣濕潤朦朧。
二人鼻尖相抵,樓啟溫柔的蹭了蹭,又用龍角輕輕頂了一下蕭白的額頭,金色的瞳孔柔的要化成一灘水。
他繼續用那誘惑力十足的嗓音道:“乖寶,給我生個孩子,嗯?”最後一聲的尾音微微翹起轉了個彎兒,撩的蕭白亂了一池春水。
蕭白的全身都泛起了粉色,他遲疑了一會兒,緩慢又堅定的輕輕點了一下頭:“嗯。”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他面前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刹那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數十米長的黑龍,耀眼的豎瞳閃爍著金色的光輝,隱隱帶著壓抑又難耐的血色,他的身上帶著一種亙古的神秘氣息,磅礴而強大,墨色的龍鱗恍若劍刃寒光。
蕭白:“……”他看見了什麼?
臥槽老子不過應了一聲你別變回原形啊!剩下還有一個多月時間你要把我做死嗎?!
他立馬手忙腳亂的想要逃離,無奈身子發軟,還未走成一步腰間便被一條粗壯的黑色龍尾緊緊鎖住。
蕭白:“……qaq”人獸我們不約!
他懵逼著臉,直到黑龍將他的身體緊緊纏到了半空中,蕭白還處於懵逼狀態。
蕭白還有心情想,難不成他們在繼地面各個地方做過以後,如今要嘗試在空中?
臥!槽?!你特麼逗我?!
蕭白還不知道,樓啟是真的要讓他懷上自己的孩子……他只是單純的覺得,剛剛樓啟的一席話只是……嗯,愛到濃時的情、趣。所以他順著樓啟的話,一時心軟的應了。
而樓啟……欣喜若狂的以為他的那聲“嗯”是同意。
這真是個美好的誤會(微笑)。
此時的蕭白,剛剛的震驚還未消化下去,又再一次陷入了對人生的懷疑與絕望當中。
他之前也被樓啟用兩根嗶(消音)——進去過,但樓啟怕傷著他,所以次數屈指可數。
但這次是一個多月啊喂!!!
他會死的,他真的會死的……
蕭白心裡哀嚎一聲,額頭忽的被什麼冰涼舒服的東西輕頂了頂。他抓住那東西,卻是高貴而神秘的龍角。
黑龍眼裡皆是被自己禁錮的青年,金色的豎瞳牢牢將他鎖住在心裡。他的龍爪扣住青年的肩膀,龍身發緊,脹的發疼。
沙啞低沉的男人聲音響起,龍角又安撫的蹭蹭蕭白的臉頰。
“一切都交給我。”
“阿白,莫怕,我在這兒。”
我們會融為一體,我們會唇齒相依。
我們會擁有共同血脈的孩子。
那是我與你的。
蕭白抓住龍角的手緊了又松,神情變幻了幾許,臉上染了薄暈,最終一咬牙閉上眼睛,羞恥著小聲說了一句。
“你,你慢點……太大我承受不住……”
他果真是見不得樓啟難受的。這無關忍讓,無關妥協,對於蕭白來說,樓啟何嘗不是在為了他忍讓妥協一些事情。
他願意讓樓啟這樣對待自己,僅僅是因為他愛他。
二人一遍又一遍的抵死纏綿,連蓬萊的一草一木都羞紅了臉,好在這裡還未有生靈智的活物,只空氣更為甜膩,花草更為芳香。
空間裡的金屬小球寸步不離身下的龍蛋,它翻了個身繼續睡覺,零件變得尤為遲鈍,嘴裡還嘟囔著:“加油,加油幹……”
金屬小球的身後,大片的乳白色山精漂浮在半空中,靈泉裡的一鶴一蟒依舊沉睡。
平靜無波的水面忽的起了一陣陣漣漪,再看去,卻是沒有動靜了
——
北部昆侖,渡厄涯,蒼穹飛雪。
蕭如是一身火紅勁裝,露出白細勻稱的大腿,她也不怕冷,只看著天邊,拉著小和尚略微焦急的問:“你看看來了嗎?”
話音剛落,只見遠遠的天際飛來了一個小黑點,黑點越來越近,卻是一隻胖嘟嘟撲騰著翅膀的小麻雀。
石硯青伸出手,麻雀主動抓住了他的手指,還親昵的蹭了蹭。
自打蕭白同樓啟魔族的身份曝光後,渡厄涯便被滄海生派遣弟子搜查,但他們始終未能接近涯頂一步,連滄海生都束手無策,最後一氣之下將其封鎖。
這還要得益于秦九歌。他走之前,曾在渡厄涯布下一個大陣,不僅如此,連同他與蕭白的住處也皆是大大小小的陣法,除無道四人外,所有人不得接近。秦九歌此人是個鬼才,他修為不及昆侖掌門和四大長老,但論及陣法,天下鮮有人敢與之匹敵。
至於此舉是他因為一早便預料到蕭如是等人的困境,還是因為他一時興起,不得而知。但四人只知道一件事,這白茫茫無邊的渡厄涯,反倒成了他們最安全的避難所。
昆侖如今就好比一團散沙,人人自危,對魔族的仇恨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四人自幼同蕭白交好,即便是親傳弟子,也受到了所有人的懷疑和排斥,好在他們並不放在心上。
在其餘三人眼巴巴的目光中,石硯青從鳥喙上接過紙條,莞爾一笑,道:“有消息了。”
中部,白帝城最大的拍賣場。
溫君柏送離幾位普陀的大師,彬彬有禮,笑容溫和。他摒退下人,穿過鬱蔥長廊,走過琉璃牆瓦,推開房門,一腳踏了進去。
門應聲而合,男人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殆盡。
他的目光轉向視窗的陰影處,藏在黑暗中的沙啞聲音開口道:“溫大人,我家主上問你,願不願意來看一場好戲?”
溫君柏笑了:“既是魔尊相邀,溫某不敢推辭。”
“這一場戲,便讓溫某也摻和上一筆。”
黑影褪去,溫君柏撥開內屋的珠簾,走向床榻的方向,目光越發溫柔似水。
那床榻上,躺著一個姿容清麗的女人。
他坐到床邊,微微俯身,一隻手扣住女人的下巴,指尖在那滑膩的皮膚上漫不經心的磨蹭。
“小錦兒,”溫君柏笑,語氣輕柔似問非問道:“你怎麼就不聽我的話了呢?”
蘇錦繡臉色煞白,身體無法動彈,卻因為男人的接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眼珠子轉了轉,似是想喊出聲,眸裡滿是驚懼之色。
溫君柏跟沒看見一樣,他的手指劃過女人貌美如花的臉,仿佛在打量一件貨物,找到了合適的地方便會毫不猶豫的劃上一刀。
他和聲溫語道:“你想擺脫我是不是?”
蘇錦繡想拼命搖頭,下巴傳來一陣劇痛,她只得仰起頭落下驚恐的淚水。
溫君柏笑容不變:“你使計揭露了顧青衣的身份,又將靈女搖光趕出瑤池,不過為了有足夠的背景同我抗衡。現如今搖光與顧青衣好比過街老鼠,而你,只差臨門一腳,便可取代靈女的位置。”他撚起蘇錦繡耳側的一抹長髮,細緻溫柔的梳理,像是在對待自己的愛人。“我讓你別動他們,可你還是動了。”
他拍拍蘇錦繡的臉,臉上的笑意格外的寬容明媚。
“真是個不聽話的孩子,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
蘇錦繡全身冰冷,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眼瞼都在顫抖。
她知道溫君柏的手段,她不會好活。
溫君柏忽的無奈歎息了一聲:“小錦兒,有野心是好事,但你太心急了。”
他收回手,不知從哪兒拿來一張錦絹,無比仔細的將自己剛剛碰過女人的手指一一擦淨。
“你錯就錯在,不該忤逆我。”
溫君柏將錦絹扔落在地,和風細雨如三月春、光,他的身形還有些消瘦,比之從前卻已是大好。
他笑著道:“我既能將你送上神壇,亦能將你拉入深淵。”
他已經玩膩了男男女女的把戲,不聽話的人,廢了也不可惜。
蘇錦繡的身子猛烈的抖了一下,緊閉的雙眼顫的尤為厲害,一陣一陣的寒冷侵上她的骨髓。
她自以為碰上了一個傻男人,沒想到遇見的卻是魔鬼。溫君柏此人著實可怕,當他對一個女人掏心掏肺的好時,沒有人會懷疑他的心意,以至於她如今落得如此境地。
她想盡辦法擠走搖光的靈女位置,一方面是為了逃開溫君柏的掌控,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她自己。
溫君柏說的沒錯,她有野心,卻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三個月,對於修仙之人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而這塊大陸即將在短短的三個月內,歷經翻天覆地的變化。
風起雲湧,潮漲潮息。
萬里之外的某個小山谷,頭戴斗笠滿身滄桑的男人走過山間的幽徑小路,他用手抬起斗笠看了一眼碧空如洗的天,仰頭喝下一壺烈酒。
這個半生癲狂的男人,這個在後世站在大陸鼎峰的占星師,卻終其一生為了尋他的師尊而走遍山川湖海,踏過星河日落。
天上謫仙人,人間玄璣子。
他始終沒有找到他的師尊。
秦九歌一路朝著旭日東昇的方向前進,不飲食不喝水以天為廬以地為席,路過一個小鎮會停留幾日,固執的像個朝聖者。
他原本已經得到了玉玄璣的一點消息,沒想到卻在今日斷開。
自離昆侖,他不言不語數年,好似早已失去了說話的能力。消息的斷開讓他並沒有什麼感受,他已經習慣了失望,必然不會再絕望。
秦九歌想,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回去之前他蔔了一卦。
他捏著一顆棋子,上面鐫刻著繁雜神秘的紋路,他將其握在手心望了良久。
——天下將亂。
☆、第119章 兩隻溫君柏
人間事瞬息變幻。不過三個月時間,修仙界卻是已換了天地。
好比那叫鬧騰騰的茶館,明明多日之前這裡還人聲鼎沸,將半真半假的昆侖之事說的天花亂墜,口舌如簧。
什麼昆侖大弟子死而復生,墮入魔道,連帶著小弟子蕭白都被逐出師門。
又有一種說法是樓啟是魔族安插在昆侖的臥底,小弟子蕭白也不無辜,必然包藏禍心。
這些整日裡傳消息的人大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仿佛事情傳的越廣越能證明他們的能力似的。其實說來說去不在乎就那幾句話,最後再來一句斷言:該!魔族該死!
至於十年之前他們還傳頌過二人殉情的佳話,他們不知是真忘記還是假忘記,隻字不提。
但這都是數日之前的景象。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茶館的人忽然來的少了,往常一樓二樓都滿了座,如今卻只有伶仃幾人。掌櫃的也不露面,那幾人待了一會兒,不知又聽聞了什麼消息,神色突變,匆匆離去。
一座小鎮便是這樣淪為空城的。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人群步履匆忙,鎮上開始極少見到活人,鎮民只在屬於自己的方寸之地活動,修仙界各處都開始出現了類似的景象。
更為奇怪的是,連夫妻不同床這樣奇怪的規矩都出來了,這種風氣在普通人之間還算克制,在修士之間卻是愈演愈烈。不說朋友,便是連自己的血脈至親之人,說句話都要防備著。
畢竟誰都不想自己的身邊人……竟是個披著人皮的怪物,甚至還惦記著自己的皮囊。
無面鬼安分了近十年,導致所有人都以為它們早已滅亡,不想它們卻捲土重來。隨之而來的,是一個駭人聽聞的傳言。
這還要從兩三個月前說起,風言風語也是從那時候傳出來的。開始只是無面鬼會吃人,再到後面便變成了……無面鬼會鑽入人的身體,披著人的皮囊,好似奪舍一樣,最終取代那個人的位置。
最初時並沒有人相信,少數人聽過便在談笑間拋之九霄雲外,大部分人都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出現了第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案例。
那人是個青年修士,已有道侶,問題正是出在這道侶身上。這修士也是個晦氣的,他家道侶最近確實有些不對勁,聽到這傳言時他心裡“咯噔”一聲,懷疑的種子生根發芽,越長越大。
他的道侶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對他異常冷淡,白日窩在房裡避不見客,還要與他分房,偶爾自己看到的一兩次也是兩眼無神,行動僵硬。這跟他聽聞的那消息很是相似。
這名修士開始小心翼翼的試探,他仗著膽大心細偷偷潛入了伴侶的房間,結果看到了令他神魂都快飛出去的一幕。
床上的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或許是因為魂魄與身體不契合,泛著死氣的皮膚鼓出了大大小小的膿包,裡面有什麼黑色的東西在蠕動,那皮囊上面已經出現了屍斑,身體僵直,肚子高高隆起,像有了八月身孕。
修士大駭,第一反應竟是要逃走,床上的怪物眼珠子轉了轉,緩緩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修士只來得及聽見最後一聲,像是牙齒合在一起的“嘎吱”咀嚼聲響。
“送上門來的皮囊……”
有了第一個事件,自然有第二個,第三個,第無數個……一時之間,各地聳人聽聞的事件如同雪花一般浮現在眾人的眼前,很快蓋過了之前昆侖兩名弟子墮入魔族的消息。
當他們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時,消息的熱度才一夜之間降了下去。所有人皆閉口不言此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自己的親近之人都不能全然的信任。
一種奇怪的氛圍在修仙界慢慢的發酵,無時無刻不環繞在眾人的周圍。但情況最嚴重的地方,卻是地位最為崇高的四大仙宗。
只因一句話,所有人皆惶惶不可終日。哪怕他們的掌門早已證明這傳言是假,哪怕他們一丁點都不相信,卻還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恐懼。
他們將那句話深深壓在心底,永遠不敢提及。
“四大掌門皆被奪舍,修仙界大限將至。昆侖樓啟蕭白二人識破此事,卻被迫害逼至魔族。”
所有人都意識到一點,這還僅僅只是個開始。
而眾人口中被迫害誣陷了的二人,正窩在蓬萊全心全意皆放在造孩子的大業當中。
樓啟已經恢復成人形,二人顛鸞倒鳳翻雲覆雨了將近整整三個月,蕭白的發、情期早已過去,他卻覺得樓啟的發、情期好似才剛剛開始。
三個月啊喂!不是三天!!!
蕭白是不記得時日的,蓬萊還沒有白天黑夜之分,他只覺得自己過了有三年那麼久……然而男人始終不知疲倦。
與此同時,他的修為如同坐了火箭一般蹭蹭蹭一路高歌前進,暢通無阻,別說心魔屏障了,他連突破的感覺都丁點沒感受到。
蕭白已經無力吐槽這坑爹的人生了,他安慰自己修為提高了是好事,別人想求還求不到,可還是忍不住面容扭曲內心撓牆,面對這槽點滿滿的晉升方式,任誰都要罵一句娘。
淡定,淡定,就當這是雙修功法……去你爺爺的雙修!磕、藥都沒這麼快吧?!
蕭白惡狠狠在男人身上咬了一口,故意收縮後、穴,緊緊咬住絞緊那碩大的巨物,激的樓啟悶哼一聲。
蕭白得瑟的哼哼,看老子不吸幹你,榨幹你的身體。
樓啟眼眸深的可怕,他將蕭白翻了個身,雙腿架至肩膀好一頓猛烈的操、幹,蕭白還未有所準備,就被一下子頂到了嗓子眼,淚珠霎時就冒了出來。
男人動作粗魯又急切,萬般章法直弄的蕭白一遍又一遍哆嗦著求饒,哥哥師兄都喊了,最後那個詞怎麼都叫不出口,只得拼命抓緊頭頂的被單。
男人低聲輕喘:“還敢不敢了?”
蕭白哭著嗚咽:“不敢了,不敢了……”他轉而朝男人伸出雙手,想要男人抱他。
樓啟這才將他抱在懷裡。青年一有了支撐便如同溺水的人遇到浮木一般緊緊攀附住,眼角紅通通的,模樣讓人心中發疼。
這回折騰的狠了,蕭白身子都有些顫抖,他不忘一把鼻涕一把淚胡亂的蹭在了樓啟的的胸口,鼻子一抽一抽,貓瞳裡滿是委屈的控訴,像極了當初在男人懷裡哭泣的毛團樣子。
樓啟摸摸他的後頸,低聲道:“可還好?”
蕭白瞪著眼睛橫他,有臉問?你沒看見老子都快升天了?!
樓啟笑:“那便是還好了。”還有力氣瞪他。
說罷男人繼續動作,緩慢而有力,並不激烈,在蕭白如今能夠承受的範圍。
蕭白不知不覺中摟住他的脖頸,頭微微仰起,目光迷離,還帶著鼻音道:“我們……我們什麼時候出去……”
男人不語,只管埋頭苦幹。
蕭白遲疑了會兒,喚道:“師兄。”
樓啟不答。
蕭白咬咬牙,委屈的蹭蹭男人的臉,以為這樣能讓男人心軟。
樓啟確實心軟了,然而只與青年鼻尖相抵,聲音低沉:“該喚我什麼,嗯?”
蕭白默默的在心裡狂、插小人,老公?相公?夫君?我特麼選擇狗帶啊!
樓啟眸光閃了閃,沒有逼迫他,他低頭吻吻蕭白的唇,一觸即分。
“明日便出去。”他道,指腹沿著青年的唇角輕蹭。
蕭白一愣,還有些不敢置信,懵逼著臉睜大眼睛,臥槽這麼容易?
樓啟眼裡露出笑意,道:“你若是想多在這兒待幾日也是可以的。”
蕭白菊花一緊,面無表情的呵了他一臉。
不不不不不他還想要自個的小命,再多待幾天他絕逼會成為史上第一個精、盡人亡的人。
“時機也該到了。”樓啟淡淡道,“無面鬼數量眾多又來歷不明,我們需得找到它們的源起之地。”
蕭白道:“你要毀去它們的老巢?”他疑惑:“可它們的老巢,到底在什麼地方?”
樓啟低頭望他的眼睛,不答反問:“你想想,有什麼地方能夠容納數以萬計的無面鬼,卻不會引人發覺?”
蕭白腦中靈光一閃,還未抓住便飛了過去。
樓啟繼續引導他:“我們最初發現無面鬼是在……”
蕭白脫口而出:“昆侖禁地!”
樓啟點頭。實際上二人最開始發現無面鬼的地方,是在馭獸林。但馭獸林是昆侖弟子試煉之地,老巢若在那兒很難不被察覺,蕭白顯然也想到了這點。
昆侖禁地只可由門派歷代掌門進入,如此一來也就能說的清楚,滄海生只怕十年前在禁地就被奪了舍。馭獸林同禁地距離不遠,他們當年看到的無面鬼,估計是從禁地出來尋找血肉食物,才被蕭白撞見。
樓啟至今慶倖,他當時趕了過去。
他的手覆上蕭白平坦光滑的小腹,眸光深了深。
三個月,也不知……蕭白有沒有懷上他的孩子……
蕭白沒有察覺他的舉動,獨自陷入了沉思,整張臉都複雜的揪成一團。
禁地,禁地,禁地……
原著中樓啟被打入無盡深淵的地方。
臥槽你敢不敢不將劇情拐回正軌啊!!!
奇怪的是,他心中並沒有多少擔憂害怕的感受,蕭白望著樓啟的面容,心頭安定柔軟的不像話。
他想,縱使前路漫漫無邊,我也要同你一起走過。
☆、第120章 三隻溫君柏
昆侖的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始終不見豔陽晴天,山頂只留下了皚皚白雪,春、色盈光皆埋藏在了風雪中,似乎為了應景,連往日啼唳的仙鶴都失去了蹤跡。
人越來越少了。
不知誰歎息了一聲。這昆侖的人呐,一部分逃下了山,一部分還被蒙在鼓裡,趕著去送死。
“師尊在想何事?”
二長老微微一個閃神,很快便反應過來,他捋捋雜亂的鬍子,有些疲憊的擺擺手,道:“你先退下吧,為師有些累了。”
門扉上的陰影微微拔高了些許,佝僂的身形變得筆直,他的影子仿佛扭曲在了空氣裡,成爪的十指狹長鋒利,一點一點朝面前背對著自己的老者逼近。
二長老忽的轉身:“書道,你且去尋三長老和四長老,便說我與他們有要事相商。”未等江書道言語,他自個又自言自語的歎了一聲:“請了幾次都說閉門不見,也不知二人在忙些什麼,難不成非要等老夫上門……”
江書道用那黑黝黝的眼珠望了老者半響,老者急躁帶著點怒氣的神情不似作假,他忽的收斂了眼神,低頭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道了一聲:“是。”
門扉上的陰影終於褪去。
二長老看著他遠去直到不見蹤影,這才關上門,轉頭的瞬間鬍子一垮,哪裡還有平日裡怒髮衝冠瞪鼻子瞪眼的形象,眼裡竟有深深的驚懼之色。
他沉靜了好一會兒,才閉上眼睛再次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閉門不見,閉門不見……三長老與四長老,怕是早就已遭毒手。
早知如此,那夜他便不該同二人相談掌門之事,次日二人也就不會不見蹤影。
說到底,還是自個貪生怕死,不然又怎會餘自己一人?
二長老明白,江書道已對自己起了殺心,只是自己未曾露出破綻,江書道也在顧忌著什麼東西,才一直未曾下手。
他為了救下江書道,卻將其送給了掌門,推入火坑,他悔嗎?
二長老是悔的,他後悔自個未能早日識得掌門真面目,他後悔自己苟延殘喘卻不敢拆穿那群怪物的陰謀,他愧對師門,枉為人師。
任憑世人如何猜測,也不會想到,昆侖最為直來直往脾氣暴躁的三長老,竟是最為貪生怕死之輩。
他甚至都不敢去想,那些逃下山的弟子,是真的已經去往了安全的地方,還是死在了山路中……
滄海生不急於對所有人下手,定是留有後手,修仙界現在就是一座牢籠,他們是籠中人,而那些怪物便是捕獵者,時機一到,所有人都逃脫不得。
這次,果真是沒有後路可退了?
而此時昆侖山門外滔天的風雪中,來了兩個人。
一人身形高大挺拔,一人身形纖瘦欣長,二人皆一身素白,頭戴兜帽,足下輕移,瞬間到了百米之外,山門視若無物,鴻毛一般飄飄灑灑的大雪恰巧掩住了他們身上的氣息。
地面深及膝蓋的白雪上,沒有一個人的腳印。
這兩人,正是潛入昆侖的蕭白和樓啟。
他們也不知怎麼想的,竟真的毫無準備僅二人就闖來了龍潭虎穴,也不怕被怪物發現,一路從正門便摸到了禁地所在處。
禁地亦是一片銀裝素裹,遠遠的望去,只是一片再普通不過的荒原,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任何的異常之處,甚至讓人有種錯覺,只要一眼,便可以望見全部的景象。
蕭白與樓啟停了下來,他們在尋找入口。說是入口,其實從雙眼看去,哪兒都是可以進去的入口。
這兒布下了龐大的陣法,若非昆侖掌門,進去的人非死即傷,但蕭白不然,原著中蘇錦繡闖過此處,他自是知道如何進去的方法,並且不用廢一兵一卒。
禁地內部同禁地外是兩個天地。眼見的皆是虛假,待空間化成水波一樣的紋路,那一瞬間的感覺仿佛是要融入其中,原地已經沒有了二人的身影。
風雪還是那場風雪,荒原還是那個荒原。
無風,無聲,無息。
蕭白眼前出現了一幅畫,上書四個濃墨重彩的大字:
生死無門。
畫卷消失,風雪也消失。從冬日踏入炎夏不過一步之遙,蕭白望了面前的莽莽黃沙許久,直到樓啟的氣息傳過來,他才恍然知道什麼是真實。
明明原著中描述的禁地是個鳥語花香世外桃源般的好地方,又藏有龍族至寶。現在看來,別說至寶,連鳥都飛了個乾淨。
這裡沒有日光,卻能讓人感受到烈日炎炎,這兒更沒有活物,廣袤的死地中,竟只有蕭白與樓啟二人。
天邊不知何時渲染了一層氤氳的血色,像是紅霞,逐漸將大半邊天空都佔據,好似將他們置身於血眼之中。
樓啟眸中無波,與蕭白對視一眼,拉低他的兜帽,道:“走。”
蕭白驀的被兜帽掩去了些許燥熱,身上靈氣籠罩,竟是一身清涼。
他們沒走多遠,不遠處的沙塵顆粒忽的被吹散開,無風的環境下黃沙自動,一截白骨如同裸、露的風岩一般出現在二人的視野之中。
那骨頭不似人形,倒像是某種大型野獸,骨頭森然森然的,看上去就像是已經死去多年。
蕭白不知為何心中一緊,不自覺抬頭去看樓啟,卻發現他眼中的孤寂悲哀一閃而過,更像是自己的錯覺。
二人繼續朝前走,裸、露的白骨越來越多,大多零零散散卻巨大無比,脊骨粗壯狹長,表面因為久經風霜已經出現了大大小小的裂紋,粗糙無比。
蕭白心中出現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他們的腳步再次停了下來,不是因為走到了盡頭,也不是因為迷失方向,而是因為看見了一具完整又龐大的白骨。
完完整整,還保持著它死去前的模樣。它的頭顱高高揚起,龍角直指蒼天,似是要長嘯一聲,它的五爪緊緊扣進地底,每一根都比世上最鋒利的劍還要令人不寒而慄。千萬年的時間長河,沒能抹去它的尊嚴,它的戰意,亦沒能抹去它與天同齊與地同壽的榮光。
那是龍。
忽的地面開始震動,塵沙飛揚,龍骨迅速的下陷,從地底傳來了“咕嚕咕嚕”的聲響,一個又一個蒸騰的氣泡取代黃沙冒了出來。那氣泡不是無色的,而是泛著一種血腥的紅色,與此同時,腥臭的味道在刹那之間便撲向二人的鼻尖。
二人飛身而起,避開那腐蝕性的血泡,眼睜睜看著龍骨被漸漸蔓延開來的血池吞噬殆盡。
最完整的那具,只餘半個尾巴拖在了外面。
“你們果真來了。”有人道。
四人自半空忽然顯出身形,一人溫笑長髯,風度翩翩,一人八歲孩童,銀髮鎖鏈,一人手撚佛珠,滿目慈悲,還有一女子媚笑天成,當真是禍水紅顏。
他們的身後,血□□滴的天連成茫茫的一線,黃沙被埋葬,殷紅的血水不斷湧出,夾雜著森然白骨。無數的鬼怪從血裡爬出來,它們無臉無面,身形佝僂僵硬,仿佛是世上最骯髒污濁的泥摻雜在一起,才彙聚成這個模樣。
蕭白狠狠咬了一口下唇。
這種場景,像極了他當年在樓啟夢中看到的情況,不過是骷髏換成了無面鬼,還多了四個難纏的人物。
夢中還是孩童的樓啟,拖著長長的重劍,劍刃歃血,他面對著一批又一批湧上來的鬼怪,揮起的劍又落下,好似永遠不知停歇。
“可曾覺得熟悉?”滄海生臉上出現了春風拂面的消息,他將目光轉向沉默得如同一塊磐石的男人,長袖猛的展開,烈烈作響。
“今日,這裡也將是你的葬身之地!”
☆、第121章 四隻溫君柏
黑色巨龍騰空而起,遮天蔽日的軀體從天際壓了下來,他的眸光掩映著翻滾的血色,雲海瘋狂的彙聚又消散,他立於蒼茫的天地間,龍鱗黑如濃墨,龍爪冷如寒冰,他金色的瞳孔漸漸被血紅取代,龍尾一甩,最終化為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
龍吟響徹雲霄,那一尾直接在大地的表面甩出一條巨大的深坑,坑底嶙峋不平,越來越多的血色漫延出來,血池被毀,龍骨露出,黑色巨龍盤成一座堅不可摧的山巒,令人驚懼的磅礴威壓源源不斷的在所有人心中震徹回蕩。
在黑龍的眼中,世間皆螻蟻。
無面鬼受到龍族氣息的引誘,漸漸開始焦躁不安,它們在龍身下彙聚成黑壓壓的一片,有些已經長出了混濁的眼睛,行屍走肉一般想朝著黑龍前進,卻又駭於那強大的威壓,只能顫抖著低下頭顱不敢踏出一步。
滄海生眼裡露出驚訝之色,不過三個月時間,樓啟的修為竟又上升了幾個臺階,此子果真不能久留。他轉而飛身朝黑龍而去,白咻三人緊隨其後,颶風呼嘯而過,突的,四人身形猛的暴漲,他們的雙眸變得大如銅鈴,污濁不堪,十根手指甲長似玄勾,乾瘦如柴,他們的喉嚨裡發出“哼哧哼哧”的粗重喘息,忽然刺耳的尖嘯一聲朝龍身攻擊過去。
天空陰沉的快要砸下來。
蕭白自無面鬼群上空飛速的掠過,身形快到看不見殘影,他隨身攜帶的符祿燃燒出一條火焰之路,爆破的聲響更是一聲接著一聲,在符祿範圍內的無面鬼迅速化為飛濺的黑水,星星點點的灑在地面上,很快便腐蝕了個乾淨。
他掃蕩出一片空曠地,腳下浮現一個巨大的五行八卦圖,白光籠罩恍若仙靈神祗,微小的靈氣漩渦將無數的無面鬼隔離了數十米。
蕭白眸光一凜,長袖猛揮而出,爆呵一聲:“去!”一張又一張小小的白色紙片人自他身上躍下,靈活的穿過成山成海的無面鬼往同一個方向齊齊狂奔。
蕭白知道,他要找的地方,就在那處。
他一路跟著紙片人,不再去管湧上來的無面鬼,連同身後同四人纏鬥在一起的黑龍,他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紙片人不再朝前奔跑,蕭白停下腳步,他面前是一片汪洋無邊的血海,滾燙的血水咕嚕咕嚕冒著氣泡,稍近一步仿佛便會被灼傷。
蕭白看見了一個人。
江書道懷中抱著一把出鞘長劍,看樣子早已預料到了他的到來。
他臉上的人皮有些扭曲,嘴角的弧度更是咧到了耳根,他粗聲笑道:“這次你可跑不了了,蕭白。”
蕭白退後一步,卻發現成千上萬的無面鬼已經追上來堵住了後路,退無可退。
前有毒舌後猛虎,蕭白面色不改,眸光微微眯起,他腳下重重的陷進地表,忽的塵沙飛揚,蕭白整個人已縱身飛起,與此同時,比他腳下行動更快的是,他手中已經甩出一幅數十米長的卷軸。
卷軸猛然間發出淩厲的強光,飛升至高空百尺,畫卷鋪展而開,滾滾紅塵皆傾覆其中,浮動的咒文帶著一種無上的禪意,一滴水墨緩緩暈染至畫卷的各個角落。
江書道獰笑,他的姿態僵硬又怪異,偏偏速度快到讓人無法捕捉,他手中的劍早已飲血,刀割一般的風狂舞在人的身上,不過是一息的時間,狂風暴雨般的攻勢已接近蕭白的身前。
江書道手中長劍一翻,怒吼一聲朝蕭白眉心揮下,蕭白猛的在空中翻身躲過,而此時他卻見江書道的胸前竟出現一隻乾枯的血手,直直的向自己心口掏去,蕭白眸光一利,靈力更加瘋狂的朝頭頂彙聚。
生死咒圖翻卷的更加強烈,江書道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的劍劈向青年的身體,他胸口的血手只待給青年致命的一擊,他的眼裡出現狂妄的笑意。
“轟!”突的白光閃現,伴隨著震天的轟響,一把泛著冥氣的長、槍攔腰將血手斬斷,長、槍帶著橫掃千軍之勢,嗡鳴一聲將江書道震退數尺,猛的砸入地面。
男人滿身死煞之氣,他身著冰冷的鎧甲,仿佛從遙遠的時光裡走出來,長、槍直指天地,戰意滔天。
蕭白微微一笑:“衛將軍。”
衛殤閉上眼睛又睜開,千年不見的現世再次浮現在眼前,他心底洶湧的殺意更是不可阻止,他將目光轉向骨骼已經扭曲的江書道,對這蕭白道:“你且離去。”
他語氣冰冷:“這兒交給我。”
千年時光,他終於帶著小皇帝回來了。
蕭白也不推辭,望了他一眼,頭也不回的奔赴茫茫無邊的血海。
百米的生死咒圖依舊漂浮在天頂,蕭白吞下一口靈藥,感覺身體裡的靈力開始運轉起來,他的速度又慢了些。
血海腥臭無比,比萬人屍坑還要厲害,即便蕭白封住鼻息,那味道還是不住往裡鑽,更何況這裡還有大片大片污濁的瘴氣,觸及必死無疑。
為了讓衛殤從九幽還魂密境出來,他還是強行逼迫了自己,靈力更是有些耗竭。
翻滾的血浪眼看著就要撲上蕭白的衣角,他一個踉蹌,腦袋暈眩著就要跌入底下滾燙的血海中,忽的眼前白色閃過,海面開始震動,森森的白骨浮現出大半個身軀,蕭白落在龐大的龍骨上,緩了一會兒站穩了身子。
蕭白這才發現,自己正處於龍的脊背上,這條龍著實大的可怕,光是脊骨便有百米寬,千米長,一直在血海中延伸向不知何處的遠方。
渺小的人類置身於龍骨的保護中,腐蝕的血浪吞噬不了他的一絲一毫。
蕭白不知這是巧合還是怎的,他只是沉默許久,垂眸深深的道了一句:
“多謝。”
他繼續順著龍骨朝前走,每走一步,他都在心中立下誓言,絕不回頭。
我想我終於明白了自己存活的意義。
多年以前你們曾在仙霖賦予龍族這個名字無上榮光,多年以後,我穿過兩個時空跋涉千山萬水而來,只為將這個榮光延續,萬古流傳。
我既來了這裡,便要讓樓啟一直活下去。
活到滄海桑田,活到海枯石爛,活到神祗凋零,活到仙人垂垂老去。
他終將成為這世上亙古永恆的榮光。
蕭白將背挺的筆直,好似最堅硬的石頭,他體內的靈力源源不斷的湧上,每消耗一分總有更多的補上,那血海似是知道拿他沒辦法,便不再掀起海浪,但不多一會兒,便有成千上萬黑壓壓的無面鬼群順著龍骨爬上。
它們拖著臃腫腥臭的身軀,暴躁又瘋狂的朝蕭白攻擊。
蕭白不知自己腳下踏著多少怪物的屍體,他不知疲倦的一次又一次擊退無面鬼,眼中燃燒的火光反而越燃越盛,灼熱的要燒盡面前的一切。
他忽的停下了腳步,呼吸急促一分。
不遠處如同烏雲密佈的無面鬼群中央,那個被無數怪物牢牢守住的地方,四具完整的屍身靜靜的漂浮在半空中,三男一女,他們面容雖氣質出眾,卻可看出已年近中年,與他們那仙氣縹緲的氣質相悖的是,他們的周圍卻環繞著濃重的血煞,更有無數怨靈在哭嚎。
蕭白見過他們。
落日城中,他們曾在幻境中親眼見著樓戰在人族修士的圍剿下隕落,那時布下天羅地網困住樓啟父親的,便有四人。
三男一女。
蕭白不會忘記金龍最後望著他們的眼神,更不會忘記那四人道貌岸然的面容。
這四具屍身,便跟那四人的相貌,一模一樣。
——
黑龍在雲間穿梭翻滾,龐大冰冷的龍身足以碾碎盡世間的所有,然而他此時的情況卻不似想像的那般輕鬆,仔細看去,雲間竟有絲線一般的網狀物將他的行動牢牢束縛,若不是黑龍鱗片堅硬,定是要割下幾塊肉來。
他長嘯一聲,龍尾甩向光頭佛陀,佛陀被擊落百米,堪堪停止吐出一口黑血。
樓啟遭遇困境,四人也好不過哪兒去。他們身上的皮囊已經有大半離了魂魄,露出漆黑骯髒的身軀,醜陋無比。
他們小看了樓啟,才被逼入如此境地。
眼看著天羅地網已經布成,滄海生陰測測的一笑:“若不是還要留下你的性命,我定抽了你的龍骨吞下你的肉。”
白咻將鎖鏈扔下,半個孩童皮囊掛在身上,已經不能掩蓋他的身形,他沉著臉道:“快快將他投入血海,我們的身體等不了多久。”
黑龍殷紅的瞳孔望著他們,寒氣入骨,他沒有反抗,忽的問了一句:“你們從何而來?”
滄海生撫髯大笑:“終於不再負隅頑抗了?”他心情似是極好,道:“世人皆說龍族藏有長生秘法,而今最後一條龍也要葬身我們手中,我倒要看看,長生於你可還有用?!”
黑龍淡漠道:“世上並無長生之法,又何談長生之說?”再久遠的生命,也會有盡頭。
滄海生道:“從前沒有,現在開始,便會有了。”他用天羅地網將黑色巨龍籠罩住,忽的纏的更緊,幾乎要陷進龍骨之中。
他張狂道:“萬年前我既能讓你的祖輩葬身血海,萬年後的今天我亦能讓你魂飛魄散!”
“我能活一個萬年,就能活第二個萬年,第三個萬年……”
他銅鈴般的眼珠子瞪的血紅,其餘三個怪物皆被他的情緒感染,恍若入魔,一個勁念叨著長生,長生……
當年他們貪圖長生之法,便攻入龍族仙霖,但他們終究未能如願,樓戰至死都沒告訴他們如何才能得到永生。
後來他們偶然得知了輪回轉生陣,以成山的龍族屍身為獻祭擁有了血海,卻變成現在這種不人不鬼的樣子。
他們積蓄了這麼多年的力量,他們渴望成為真正的人,於是才有了奪人皮囊的事情。
滄海生笑,他們早已在修仙界各處布下了龐大的陣法,待將樓啟投入血海之時,便是陣法啟動之日。
屆時,有了龍族和整個修仙界的獻祭,他們也會獲得永遠的重生。
“原來是如此……”黑龍低沉著聲音道,他的龍首看不出任何神情,眸光依舊毫無波動一派冰冷,他又低聲說了一句:“原來是如此……”
隻字片語,他已經可以推測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樓啟仰起龍首,忽的撼天長吟,他血紅的瞳孔轉為耀眼的金色,翻滾的雲層在他周身倏的彙聚成大片大片暗沉的白色,金色眸光在雲層中閃現,大如山巒的身軀漸漸開始有了動作。
霎那間電閃雷鳴,龍嘯不見停止,銀蛇閃電在雲層中穿梭,不時響起轟隆的悶雷聲,微弱的電流擦過泛著寒光的龍鱗,火花四濺。
黑色巨龍立於天地間,居高臨下的望著面前四個弱小如螻蟻的怪物,冷漠的嗓音在耳邊回蕩轟鳴。
“你們該死。”
不見黑龍動作,四人忽的齊齊七竅流出粘稠的污水,被毀了大半的皮囊也最終被剝離身體,他們開始劇烈的顫抖,面容扭曲,一寸又一寸細長的傷口在身體上出現,好似要放幹他們體內的液體。
滄海生目眥俱裂,咬牙擠出來:“你,你沒被困住……”
黑龍目光冰冷如三月的雪,他周遭的空間有些輕微的扭曲,不過一瞬間,天羅地網盡數掙脫。
四人心中驚駭不已,滄海生更是知道自己大意了,他更多的是憤怒,自己竟在一個小輩手中吃了如此大虧。他身上的肌肉開始迅速的蠕動,那些細長的傷口很快便消失不見。
四人正要再同黑龍纏鬥,忽的皆是心中一悸,隨即是更龐大更深刻的恐慌。
滄海生猛的轉過頭,目光死鎖死住不遠處的血海,怒吼一聲:“小兒豈敢!!!”
他們的真身皆在血海中,真身一毀,大羅神仙也救不回。四人才會如此緊張,幾近瘋狂,他們早已忘卻了剛剛還要取得黑龍性命的想法,癲狂的就要往血海裡沖。
樓啟沒有阻止,他淡漠的望著四人飛速遠去的身影,而後看見四人面前忽然出現了浩如煙海的魔兵,他們將大半個天空佔據,千千萬萬,不計其數。
為首的魔尊大人擋住了四個怪物的去路,不知何時換了一身騷包的基佬紫,他張揚的挑眉一笑:“呦,剛剛好。”
樓啟望了他一眼,冷聲:“速戰速決。”
殷無常道:“自然。”
風水輪流轉,他們當初如何將樓啟與蕭白前後夾擊的。現在如同輪回報應一般轉了回來。
滄海生眼中血紅,再朝血海那邊望去,急火攻心活生生咽下幾口黑血。
血海岸邊,半空中漂浮著百米畫卷,金色將四周鍍上一層光輝,蝌蚪一樣的咒文隱隱更加深刻,好似佛祖拈花一笑落下的禪言。
畫卷下,手握長、槍的將軍站在那兒,帶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無一個怪物敢接近一步。
而正站在龍骨上的蕭白,他周身不知何時聚集了數量眾多的妖獸,一圈又一圈將他護在中央,妖獸們興奮的吼叫,鐵蹄踏在實地,硬生生的將無面鬼們逼退到血海中,只要有一隻敢上來,他們便會撲上去撕咬。
它們在空間裡沉睡的時間已經太久太久了,而如今,它們終於再次蘇醒。
蕭白沒有騙它們,他真的將仙霖的所有妖獸,所有山精,都完完整整安安全全的帶了出來。
它們急需發洩亢奮的心態。
青色巨蟒盤旋于青年身後,碧色豎瞳牢牢注意著周圍的情況,而他身旁有一隻振翅的白鶴,拖著長長的鳶尾,清脆的啼叫在這方天地一聲一聲的迴響。
金屬小球繞著青年飛了一圈,最後落在他的肩膀。
蕭白摸摸它的小身子,柔聲道:“系統,多謝你相助。”
系統高傲的哼哼,最終在青年看不見的地方,還是忍不住趕緊修復自己因為滾燙而卡帶的零件。
他抬起頭,遙遙望著高空中的四個怪物,即便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也知道那怪物必定沒能看得見。
蕭白手中出現了一把再普通不過的長劍,他臉上露出笑容,既乖巧又無辜。
他將長劍揮向四具屍身,仿佛只是在做一件輕鬆平常的事,他垂眸,雲淡風輕的用口型說了兩個字。
“再見。”
☆、第122章 五隻溫君柏
禁地內無時間流逝,境內一時,境外早已數十日過去。
而蕭白同樓啟不過一場戰役過去,禁地外卻已然換了千秋。
亂世終至,無面鬼不再顧忌人類看見它們的真實面目,甚至開始大肆捕殺偷襲修士,將自己的殘忍手段暴露在陽光下,仿若整個修仙界已是囊中之物。
那些怪物以至親之人的面貌出現,又神出鬼沒手段狠毒,縱使修士們早有所防備,但又有幾人能夠想到,有一天被身邊人掐斷脖子扒掉皮囊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們越是驚恐慌亂,無面鬼越是興奮,無數人死於無知和懵懂當中,與此同時,有少部分修士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反抗,但無異於杯水車薪。
當天邊的第一聲轟雷響起,戰爭的擂鼓終於打響。
瑤池掌門不見蹤影,新任的靈女蘇錦繡亦消失,上任靈女搖光因與妖邪私通,被逐出師門。
小弟子有時候在想,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她是掌門座下最小的弟子,是眾人口中的小師妹,因入門晚,妖月不曾花心力教導,她跟在搖光身後的時間反倒更多些。
如今,她與眾人被那群怪物關在了牢籠中。
小師妹吸吸鼻子,她想,這一定是報應。師姐們將靈女趕出師門,所以她們現在才會落得如此境地。
搖光沒有錯,錯的是她們。
那樣好的靈女大人,那樣一心一意為瑤池的靈女,卻因流言定罪,連聲解釋的機會都未曾給過。
小師妹有些餓,她修為還不到家,又嬌生慣養,關了幾日便餓的整個人瘦了一圈,偏偏這樣的日子還不知多久,她覺得自己一定會餓死的。
至於其他人……
小師妹往牆角躲了躲,將頭深深埋在膝蓋裡,她們看見了那群怪物吃人的場面,哪個不乖便要被拖出去。師姐們也反抗過,但最終只能一個一個惶恐不安的聚在一起啜泣。
若是靈女大人在,若是靈女大人在……一定不會是現在這種場面。
牢門忽的被打開,眾人又是一陣驚懼的顫抖,這次被拉出去的,是她。
她一向膽小,奇怪的是,小師妹心裡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她雖然才十一歲,可已經懂得了這種情緒叫做解脫。
她唯一後悔的,是當時靈女被趕出師門時,她沒敢站出來為靈女說一句話。
小師妹走了許久,忽的被身後披著人皮的怪物狠狠推了一下,那怪物惡狠狠道:“走快點!”
她被推的一踉蹌,連忙邁著大步子向前跨,她忽然覺得不對勁,自己手心好像多了一粒小小的丹藥。
小師妹緊張的心都快要跳出來。
“別回頭,繼續往前走。”熟悉的女聲用僅二人能聽到的聲音緩緩道。
眼淚瞬間狂奔而出,小師妹死咬住牙關,她伸手捂住嘴,好似因為害怕驚恐而忍不住哭泣的模樣,手中的丹藥卻順著喉嚨滑了下去。
體內的靈力漸漸有恢復的跡象,她因為饑餓而無力的四肢也開始有了力度。
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了下來,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不敢發出聲音,也不敢回頭。
她只能一步一步朝著深淵的方向走。
小師妹被帶入一處空曠之地,並沒有多少的怪物,地上卻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血池,她被推到血池邊上,腥熱的血氣盈滿了鼻尖。
這回她聽到的是一個清澈的男聲。
“小傢伙,待會兒我說跑的時候,你可要拼命跑啊。”
她終於得以回頭。
那人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易容,完全看不出自個熟悉的樣子,小師妹卻一眼便認了出來。
她面前是兩個男人,一高一矮,面部猙獰,肢體僵硬發青,那兩雙眸子正看著自己,滿是關懷和溫柔之色。
靈女大人,她很幸福。
小師妹忽的冷靜下來,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不可拖後腿,不可露出馬腳。她面上裝作瀕臨死亡的悲戚絕望,靈力卻已經瘋狂的凝聚在了雙腳。
旁邊的怪物看了她半響,從喉嚨裡發出沙啞卡頓的聲音,道:“獻祭。”
高的那個男人手提長劍,向她走來。
她的心中無比平靜。
男人緩慢又沉重的舉起長劍,他所有的動作都好似成了剪影,手中的劍又重重的揮下,朝她面上劈過來。
劍尖快要觸及她面頰的時候,男人忽的笑著眨了一下眼睛,小師妹只聽見耳邊有人大喊一聲:“跑!!!”
她的眼淚再次嘩的一下冒了出來,雙腳卻早已反射性的朝出路躍去,與此同時,男人手中劍一翻,狠狠斬向了洶湧的血池。
萬鬼哀嚎,直要拉人墜入十八層地獄。
小師妹沒有回頭,她耳邊盡是呼嘯的風聲,冰涼的風灌入她的口鼻,鑽進她的心底,冷的她打了好幾個哆嗦。她的臉上一片濕潤,卻不敢抹去。
她從未跑的如此之快,也從未哭的如此傷心。
她剛進瑤池時靈女大人曾告訴她,女兒家當頂天立地,勿要哭鼻子,勿要靠男人,勿要讓自己受委屈。
她的眼前出現光芒,明亮卻不刺眼。
——我請求你們,一定要活著回來。
瑤池陣法已破,中部白帝城緊隨其後。
溫君柏拂去衣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輕笑了聲:“如此拿我當苦力,我可得討點什麼。”他這副模樣,像是早已忘記當時明明是自己說要摻和一腳的話。
他撇了一眼四分五裂的血池,隔著很遠還是能夠聞到那種刺鼻的味道,溫君柏不可察覺的皺了皺眉,對身後人揚揚手道:“清乾淨。”
這般吃力不討好的事,可不符合他的行事規矩。
溫君柏笑著搖搖頭,亂世他已經看了,救世他也做了,興許他該好好過過安穩的日子了。再者,他遇見的每一個人,反倒比這亂世還要有趣些。
他留了一些人在此處理後續之事,道:“下一處地方。”
普陀仙宗。
這廂溫君柏朝著南部前進,石家兄弟卻是一路不停到了白鹿。
他們的行動進行的遠比想像的要順利的多,當初蕭白救過的妖獸從四面八方奔赴而來,幫了他們不少事情。
又蠢又呆的麻雀停留在石硯青的指尖,他手指輕抬了抬,麻雀倏的朝遠方飛去。
昆侖的風雪自渡厄涯席捲了整座宗門,半米開外不可視物,一道紅光劃破天際,風雪中恍惚燃燒著一團跳躍的火焰。
蕭如是手持巨斧,四周皆是魑魅魍魎的嚎叫,無面鬼群團團將她包圍,尖銳的指甲隨時可能撲上她的身體。
“小和尚,再堅持一會兒。”她將巨斧高高舉起又砸下,空氣劈裡啪啦作響,火花四濺。
無道護住身後的少女,雙手合十,他的身上發出淡淡的佛光,雙眸微斂,面上神情淡如遠煙,然而與他的慈悲神色截然不同的是,他的周身卻是凶煞無比,恍若羅刹。
極善與極惡。
他動了,腳下踏著鮮血淋漓的怪物皮囊,黑色的污水滴答滴答匯成一條細長的河流,腐蝕盡所能觸及到的一切,很快又被蒸發。
飄飄灑灑的風雪落在了他的肩膀,睫毛,三千青絲也附上了白絨一般的雪花。
忽的身後少女興奮的拔高了聲音:“成了!”
“轟轟轟!!!”幾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大地在顫動,風雪呼嘯的更為瘋狂,陣法被破,無面鬼迅速化為一灘污濁腥臭的黑水,再無生還的可能。
無道身形晃了晃,淩厲的風刃刮過他的眼側,他沒有閉上眼睛,有溫熱的液體冒出來,是血。
鮮血從傷口流出,順著小和尚的臉頰一直滑落到下巴,滴答一聲,在雪地上開出一朵妖豔的紅花。
他眉目清冷立在風雪中,好似眼中流出血淚。
“小和尚。”蕭如是喚了聲,仿佛在問他怎麼不過來。
無道握緊手中的佛珠,朝少女踏出一步。
你當真貪戀這癡妄紅塵,寧可在人間嘗遍疾苦,也不願就此成佛?
小和尚不言。他再次踏出一步,神情比這漫天的冰雪還冷,卻又隱隱露出悲憫的笑容。
我不願成佛。
你堪不破這情愛二字,陷於塵世迷惘中,為了這女人,當真值得?
小和尚笑,當然值得。
他距離少女不過數十步遠,卻如同隔了千山萬水,他腳下踏出第三步,視線忽然開始模糊,身體骨骼仿佛遭到了劇烈的碾壓。
他看見對面的少女眼裡露出驚慌無措之色。
那人又道:你每朝她走出一步,便要受盡烈火焚身之苦,你的身上的時光會倒流,待走至她身邊,你會變回孩童的模樣,忘卻前身,不知善惡。
即便是如此,你也要朝著她的方向而去?
小和尚斂下的眉眼輕顫,風雪給他鍍上一層晶瑩的白霜。
他腳下的步子再次踏出,雙手合十,低眉極盡慈悲又不可回轉的道了一句。
“阿彌陀佛。”
我天生識禪語,我目光含慈悲,我嘗遍人間苦,我渡得世人災厄。但我心中無佛。
只因我心中皆是她。
縱然成佛又如何?
他睜開眼,清澈的眸子忽的變得懵懵懂懂,恍惚不知身在何處。
他終於化為了五六歲的孩童模樣。
小和尚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寬大的衣裳,沒了靈力的附著,他的雙手雙腳一瞬間被凍的通紅,他忽然看見不遠處有個少女,眸光一亮。
小和尚想跑過去,剛踏出一腳就踩到了拖到地上的衣擺,撲通一聲整張臉都埋進了雪地裡,眼淚蹭的一下冒出來,雙眸更是水汪汪的好似剛出生的鹿麋一般。
他吸吸鼻子,爬起來,眼眶紅紅的,有些跌撞的邁著步伐走到少女跟前。
小和尚睜著濕潤的大眼睛,雙手合十軟糯懵懂道:“女施主,你可知這是何處?”
他看見少女滿身孤寂和絕望,她明明沒有發出聲音,卻有大顆大顆的淚水砸下來,簡直要燙到他的心底。
小和尚手足無措,慌亂道:“女施主你怎麼哭了?別哭別哭……”
“小僧,小僧……你再哭下去小僧也要掉眼淚了……”
☆、第123章 六隻溫君柏
驟雪漸止,日光初晴。好一場滄茫茫的大雪,好一個不染塵埃的天地。
遠處忽的飛來一個身影,禦風淩空而行,一個眨眼便落在了林中。他摘下戴著的斗笠,滿身風霜,一副江湖浪蕩子的模樣。
秦九歌輕輕歎息一聲:還是來晚了。
小和尚見來了人,通紅的臉上愈加無措,又不好推開抱住自己的少女,只得一個勁結巴道:“女,女施主,男女授受不親,小僧乃佛門弟子,更,更不該……”
他不懂面前人為何看見他便哭,而且哭的這般傷心,好似天都塌了下來。
秦九歌喝下一口烈酒,苦澀如鯁在喉,他閉上眼睛道:“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無道他命中註定有此一劫,劫過便可登仙成佛。”
“你該替他高興,如是。”
少女的身子顫了顫。
秦九歌繼續道:“無道與常人不同,他是佛子,修的是禪心通明,萬法慈悲。他本可在及冠之前便拋卻三千紅塵,脫身于仙途大道,可他沒有。”
男人的聲音傳過來,遠如天邊又近在耳畔。
“你知道他是為何,才在紅塵中逗留數十年之久。”
“他是為了你——蕭如是。”
少女喃喃道:“是啊,他是為了我……”
他是為了我……
小和尚聽著二人的對話,心中甚為疑惑,只見那個鬍子拉碴的男人走過來,摸摸他的腦袋,小和尚忽的升起一股濡慕的情緒,便乖巧的沒有躲開。
他不敢去看少女的眼睛,只覺得看上一眼,便鈍痛難以自抑。
秦九歌道:“無道不願我將此事告知於你,怕是早就做出了選擇。他犯下殺戒,又動了凡心誤入情劫,他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可他依舊沒有後悔。”
“如是,你要相信他。”
秦九歌的聲音柔了下來:“他為了你走上這樣一條不歸路,可能是一年,可能十年,也可能是百年千年,他都無法走出魔障。”
“如果他一直都保持著孩童的模樣,”男人問道:“你可願同他一起走過?”
少女站起身,將四肢圓潤的小和尚抱在懷裡,長裳緊緊的將他包裹,阻擋住寒風,小和尚推拒了半天最終只憋了個臉通紅,心臟都要跳出來。
“無論他變成什麼模樣,”少女抱著懷中的孩童一步一步慢慢走,固執道:“他永遠都是我的小和尚。”
秦九歌勾起唇角,唇齒間的笑意化為盪氣迴腸的大笑,囂張若廝。
可歎情之一字是為毒、藥,害人不淺。
“小和尚,我們回家。”
——
日光洗滌盡人世間的塵埃,清晨初現,血色逐漸褪去,徒留天際一抹燦爛的霞光,照耀著魔兵天將,千軍萬馬。
禁地屏障已碎,風開始呼吸,血海倒退成陸地,山林劇烈震動,地面出現黑洞一般的裂紋。無面鬼群在四具屍身被毀的一刹那化為膿水消失在裂縫中。一縷又一縷的煙塵嫋嫋升起,龍骨自掩埋處拔地而起,好似龍魂還在震天的吼叫。
許多年以前龍族的強盛景象,終於再次從時光中浮現在眾人的眼前。
它們活的有多肆意,死的就有多悲壯。
黑色巨龍自雲間騰飛而出,一聲吟長的龍嘯響徹天地,他的金瞳化作流光溢彩,龍尾擺動,已經朝著地上的青年飛去。
這場戰役,更像是一場浮生大夢,夢醒了,他們依舊是現世安穩的模樣,從不曾分離過。
蕭白心中的巨石猛然落下,卻又生出了一種惆悵之感。他踏出一步,腳下森白的龍骨已無一絲生氣,寒涼從腳掌直沖腦門。
他似有所感忽然回過頭,看著那四具屍身消失的地方,巨龍的脊骨中央。
“該走了。”青蟒喚了一聲,這地方積攢著萬年的龍威,它渾身都不自在。
蕭白嘴裡說著“好”,卻轉身腳下步伐不停的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龍骨隱隱露出燦白的金色,裡面好似流動著骨髓一樣的液體,蕭白加快了腳步,這才看見液體彙聚的地方,冒出了一根樸實無華的枯木枝,枯木牢牢的紮根於龍骨中。
蕭白覺得自己好似在哪裡看過這東西,腦中的靈光一閃而過,話還未出口,只聽得肩上系統驚叫一聲:“龍血木?!”
蕭白心中訝異,他看過原著中形容龍血木的言辭,不過一根枯木枝而已,他自是辨認不出,但系統這樣說,那便肯定就是了。
但他驚訝的是,原著中龍血木生長的地方壓根不在此處,為何出現在了這裡?
拿還是不拿,這是個問題。
蕭白望了半響,他對龍血木沒有什麼好的觀感,若是帶走反而會亂了心智,還不如將它就此埋葬,永遠不見天日。
黑色巨龍踏雲而來,蕭白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
他默念了一句,轉身的那刹那,一股酸澀的滋味從心底蔓延開來,猛然聽見腦海中鳴鐘轟然一響,魂魄差點被震出體外,他的眼前天旋地轉,身體失重一般慢慢飄浮起來,下一秒猛然向著黑暗墜落。
他沒能看樓啟最後一眼。
蕭白忽然想起,他腳下所在的地方,應該是無盡深淵。
“呲,呲拉……”
“倒數,三……”
“二……”
“一……”
“能量即將耗盡!能量即將耗盡!系統隨時可能損毀!自救功能開啟,請接入無生命物體,請接入無生命物體!”
“呲……融合開始,融合成功,傳送開始……”
我不會讓你出事的,宿主。
“……系統?”
——
“系統。”蕭白麵對著高高的殿門,面無表情的喊了聲,內心猛撓牆。
沒有人回應。
蕭白又喊了聲:“系統。”
依舊沒有人回應。
“系統系統系統系統系統系統系統……”
“……”
蕭白內心的小人狂奔了幾個來回,終於忍不住五體投地跪下叫爸爸。
我擦系統爸爸你快出來啊!我叫你一聲你敢不敢答應啊?!老子的幸福生活才剛開始不能鬧失蹤啊!boss都打完了你敢不敢給我一個he啊喂!!!
原地忽然起了一陣風,蕭白眼睜睜看著自個的身體慢慢漂浮起來,風往哪邊刮他便往哪邊飄,蕭白連忙抓住身旁所有能抓住的東西,卻掏了個空。
蕭白漸漸飄到半空中,他有些怔然,低頭望著自己在陽光下的雙手,蒼白的透明。他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這一看驚的眼淚掉下來。
媽噠老子的腳都透明了啊!
他真的成為了一隻名副其實的阿飄,蕭白生無可戀的想。況且這地方他還如此熟悉,他隨著風飄過牆頭,飄過巍峨的殿頂,飄進鋪著絨毯的大殿,每一寸地方他都來過,在夢中。
對,蕭白確信自己在做夢。
之前他都是在沉睡後直接以貓的形態出現,而這次他一沒睡去二沒變回原形,蕭白不去深想這其中的緣由。
他只希望同從前一樣,這是一場夢,夢醒了,他便會回到樓啟的身邊。
有人穿過大殿朝內門而來,越過長廊庭院,腕間的鎖鏈叮噹作響,蕭白順著聲音望去,只看見一片翻飛的玄色衣擺。
忽的一陣拉力自下方而出,蕭白慘叫一聲,猛的像墜落的風箏一樣向男人撞去。
時光在一瞬間寂靜無聲,蕭白雙目瞪的渾圓,呼嘯中看見男人抬起冰冷的眸子朝他的方向看來,蕭白狠狠砸入男人的懷中,鼻子磕上男人的胸膛,就好似砸上了一塊堅硬的石頭,瞬間痛的他兩眼淚汪汪。
男人沒有伸手接住他。
蕭白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趴在男人身上,他試著將雙手扒拉下來,卻只能緊緊依附著男人的身體,強大的吸力讓他寸步難行。
更奇怪的是,男人毫無反應。
蕭白張開嘴喊了聲:“……樓啟?”
男人眸光平靜無波,像是沒有看見他的人,也沒有感覺到他的觸碰。
蕭白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又狠下心咬了他一口,樓啟忽的抬腳朝前走去,嚇的蕭白即使知道自個不會摔下去也要緊緊纏上男人的腰。
他的臉色沉下來,靜靜的靠在樓啟肩膀上沉默了許久,樓啟依舊毫無所覺。
果真如此,他現在就好比一個靈魂的形態,只是不知為何他能觸碰到樓啟的身體,感受到他灼燙的溫度,樓啟卻不能看見他,不能觸碰他。
蕭白抬頭仔仔細細端詳他的面容,他與男人緊緊貼在一起,才發現寬大的衣袍中,男人的身形消瘦的盡是硌人的骨頭,顴骨也凸了出來,眼窩深深陷下去,雙眸黑如寒潭死水。
蕭白用鼻尖蹭蹭他的下巴,心裡的酸澀難過滿的要溢出來。
三兩步的距離,很快便到了一處房間,這地方他也來過,如果他沒猜錯……
骨節分明的手指將門推開,挑開門簾,直到露出窩在床上蜷成一個白團子的貓。
一室之內只能聽見輕微的呼吸聲,蕭白也不自覺被吸引過去,倏的吧嗒一下從男人身上摔下來。他連忙站起身揉揉自己的手腕,發現自己能夠離開男人的身體了,只是行動還不受自己的控制,一點微小的風都能讓他飄來蕩去。
樓啟坐到床邊,幽深的眸子緊緊盯著床上的毛團,再沒有動作。蕭白艱難的挪到他的身旁,見他望著自己的身體,也疑惑的看向那毛絨絨的團子。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日光從樹梢爬上了屋頂,一室明媚,蕭白眨了眨酸澀的眼睛,見男人依舊沉默沒有任何動作,這才覺得不對勁。
毛團也沒有醒來的跡象,蕭白忽的一愣。
那是他的身體,但他現在只是靈魂狀態,那這副身體豈不是再不會動彈……
他猛的轉頭看著不言不語的男人,密密麻麻的鈍痛砸上心頭,所以,所以……
樓啟是不是,是不是以為他死了?
☆、第124章 七隻溫君柏
他的半張臉染上暖陽,半張臉隱入黑暗。瘦削的指尖動了動,撫上毛團的身體,從泛著粉色的貓耳到尾巴,細細梳理著。
“阿白……”他緩緩叫了一聲毛團的名字。
蕭白的心揪的一緊,他想嘗試著引起樓啟的注意,急躁的抓亂了一頭青絲。
“老子沒死啊!你看我,你看我這邊……”
他告訴自己這是夢境,他不該將樓啟代入面前男人的面容中,可他就是忍不住。
“阿白。”男人聲音越發低沉沙啞。
蕭白身子一顫,拔高了聲音道:“樓啟,你看我!!”
他一步一步挪動身體飄到樓啟身邊,幾次三番快接近時又被窗外的風吹的遠了些,他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再次朝男人靠近。
“樓啟,你看我!”蕭白大聲喊道,緊緊注視著男人的眼睛,張開嘴一字一句:“我就在這兒,我沒有死,我在你身邊……”
男人依舊一遍又一遍的低聲輕喚:“阿白,阿白……”
“阿白……”
蕭白粗暴的罵了幾聲,轉而撲上床沿,歷經千辛萬苦爬上床,指尖觸碰小小的毛團身子。
“進去。”他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想像自己的靈魂被吸入身體當中,試了好幾次都不得法子,蕭白愁的要捋禿自己的一頭亂毛。
難不成是自個上身的姿勢不對?
蕭白簡直要給跪了,奮不顧身的撲上去,緊閉著雙眼爆呵一聲:“給老子進去!!!”
時間有一瞬間的停滯,萬籟俱寂,他睜開眼睛,看見男人微微有些愣神,好似聽到了什麼東西,蕭白心中一喜,更加大聲的喚道:“樓啟,樓啟……”
樓啟朝他伸出了手。
蕭白連忙將手伸過去,指尖剛剛觸及到男人手上的溫度,他便如同溺水的人碰到浮木一般緊緊抓住。
他歡喜道:“樓啟,你可以看見……”話音戛然而止。
指尖從男人手中滑落,他慌忙想要再次抓住,卻只握了一手空氣。
蕭白眼睜睜的看著男人將自己沒有靈魂的身體抱起,小心翼翼攬入懷中,他聽見男人站在日光下垂眸低語一句,雲淡風輕。
樓啟漠然緩緩道:“阿白,我會讓你活過來。”
“屆時,你要是遇見一個名為樓啟的人,記得要離他越遠越好。”
我出生父母雙亡,族群隕落,我報得大仇,身旁之人卻皆一個一個遠離,最終連你也無法倖免。我該是孤煞之命。
“勿要再愛上我。”
如此,你便不會再是這樣的結局。
他推開門,大片的陽光灑進來,男人迎著微芒走出去,背影堅若磐石,仿佛再沒什麼能將他打垮。
蕭白坐在床上愣神了許久,才顫抖的捂住胸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真的會被氣死在這兒。
說什麼離得越遠越好,說什麼勿要愛上,老子當初是直的好嗎?!
他狠狠扒拉了一下頭髮,怒吼出聲:“臥槽我還在這裡,你要去哪兒!!”
“老子真的沒死啊!你看我一眼,就一眼……”
他抬頭用手掌覆住雙眸,滾燙的液體浸濕了他的眼眶,他的身形變得更為透明灰敗,恍惚間哽咽了一聲。
“我沒死啊,你看看我……”
“你看看我,樓啟……”
陽光躲進眉梢,床上的身影在空氣中如同燭火明明滅滅,幾近消散。
蕭白忽的抹了一把臉,一邊自言自語說著話一邊艱難的往門外飄。
先下床,好,來陣風,把我吹出去……很好,就這樣,慢慢來總能追上去……
眼看著曙光就在前方,蕭白忽的被什麼絆的一踉蹌,差點沒魂消歸去,他低頭,跟兩隻圓溜溜黑乎乎的大眼睛對上,二者都嚇的驚叫一聲。
“啊啊啊啊啊怪物啊!!!”乳白色的蘑菇頭嚎叫著狂奔躥到遠處。
蕭白:“……”到底誰是怪物?
見他好似沒什麼危害性,蘑菇頭放下遮住眼睛的手,小心翼翼挪過來,問道:“你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你?”
蕭白望著面前的小山精,不答反問:“你能看見我?”
小山精偏頭:“我當然能看見。”它認真的道:“我以前是透明的,你比我還透明,我從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蕭白笑:“現在不就見到了。”
蘑菇頭的小山精一愣,又欣喜起來,圍著蕭白繞了幾圈,忽的手握成拳一把插、進自己的胸口,直接穿了過去,它樂顛顛道:“我能這樣,你能嗎?”
蕭白:“……”
小山精一本正經的望著他,將掏心的手拿出來緩緩向他伸來,一本正經道:“我來幫你試試。”
蕭白寒毛都要炸了,冒著冷汗道:“等等!”掏心什麼他必死無疑啊!
他的身體全然不受自己掌控,輕飄飄的沒法避開,他低頭看見只到自個大腿的白色蘑菇頭伸出一根手指,而後……認真的戳了戳自己的腰,蕭白還未放下心,一股大力猛的將他帶出數米遠,蕭白的身子猶如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
小山精不敢置信的望著自己的手指,雙眼瞪的圓成了黑珠子。
蕭白飛出了門,又再次上了天。他距離地面越來越遠,遠到再也看不見小山精的影子,蕭白被吹的風中淩亂,硬生生從喉嚨咽下一口老血。
他能看見巍峨的殿堂,能看見綠野青蔥的山林,能看見大片大片如同棉花糖一般的漫山遍野的山精。
他的速度不見終止。
蕭白儘量穩住自己的身形,滿臉心塞,他這樣子輕飄飄的,當真應了那句話,隨風而去。
他飛了一會兒,忽然發現自己的速度降了下來,竟有下墜的趨勢,蕭白低頭一看,這地方他全然不認識,與之前看見的四處旺盛不同的是,這裡皆是嶙峋的怪石,寸草不生,還大的可怕,
值得高興的是,他終於又找到了樓啟。
那平地上卻不是只有樓啟一人,男人背對著他,蕭白看不見他面上的神情,但他想一定又是極致的淡漠。
一陣風拂過,蕭白慢慢的飄了過去。
“陣法已成,只需將蕭白置於其中。”臉色蒼白的男人道,他的臉上掛著溫柔如水的笑意,掩唇低咳了聲,正是溫君柏。
蕭白微微怔愣,陣法?哪兒來的陣法?
上一次在夢中見到溫君柏時,他還未曾是這般病入膏肓的模樣,蕭白都懷疑他會跟自己一樣飄起來。
樓啟掩去眸中的百般滋味,面上冰冷,指腹蹭了蹭懷中毛團的身子,一刹那目光深的黑不見底,墮入深淵。
他抬頭將安靜沉睡的毛團緩緩推入半空,白色的小團子始終蜷縮著,借由男人的靈力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一陣強大的吸力襲來,旁觀的蕭白魂體忽的被猛然吸入自己的身子裡,頭暈目眩了好一會兒,發現自己又被鎖在身體裡出不去了。
他依舊還是個旁觀者,不能動,不能同樓啟說話,不能做任何事情。
似是有人在耳畔輕輕歎息了一聲。
蕭白緊緊望著男人停留在原地,滿身孤寂無法言語,他對上那雙沉默幽深的眸子,忽的看見男人露出一個留戀的笑容。
下一秒龍吟呼嘯而起,響徹天地,龐大的黑龍身軀遮蓋住了大半的天空,龍首仰起再次長吟一聲,黑龍扶搖直上,震撼的盤踞在翻滾的雲層中。
烏雲彙聚,隱隱可見電閃雷鳴。白色的電光摻雜其中,厚重的雲層黑沉沉的壓下來,龍身泛著冰冷的光澤,帶著驚天動地之能,氣吞山河,高高在上俯瞰著大地。
溫君柏一步退至千米,沙啞著嗓音遙遙道:“佈陣!”
四面八方忽的出現了幾個人,身上氣息殘敗,讓人驚訝的是四大仙宗的掌門皆在其中,蕭白剛解決完他們,現在又看到他們的臉,幾乎有些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這些人,全是修仙界站在鼎峰的大能。
幾人目眥俱裂,死死盯著黑龍:“樓啟,你不得好死……”
“你動用禁法,修仙界將會毀於一旦,你亦會身死道消!”
“用世間千千萬萬條人命作為獻祭,我只恨當年沒在無盡深淵砍下你的龍首……”
黑龍仿佛聽不見他們的言語,龍尾一掃,幾人身體猛的朝各個方向飛出去,堪堪在半空中停留在某個點上。
強烈的金光從烏雲翻滾中直射而出,天際出現緲緲梵音,萬丈光芒照耀在黑龍龐大如山的身軀,龍爪鍍上金色,龍身之上皆光明,龍身之下沉入無盡黑暗。
一絲光線從幾人身體穿透而過,極為快速的連成一副巨大繁雜的陣圖,他們開始劇烈的顫抖,身體裡的靈力瘋狂的被抽幹,與此同時,陣圖中好似印刻上的咒文如同流水一般浮動,給人間都畫成了五光十色,倏的白光炸裂,火光明滅中,這一場曠世奇景即將走到盡頭。
蕭白震驚駭然的無法呼吸。
黑色巨龍遙遙立於天際,燦金色的瞳孔望向半空中那小小的一點,無比脆弱又渺小的毛團。
他最後望了一眼,毅然決然的長嘯而起。
禁法不容于世,天道降下劫雷,他的五臟內腑皆被反噬。
轟雷掣電擊于龍身,金光更為刺眼強烈,黑龍口吐人言。
“吾名樓啟。”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整個天地間浩然迴響,震的蕭白心頭疼到難以抑制。
彙聚的烏雲迅速散開,白日電閃雷鳴。浩瀚的煙海中一輪火紅的太陽冉冉升起,滾燙的熱度灼燒著大地。
巨龍緩緩閉上金瞳。
“願他轉生。”
天狗食日,光明和黑暗同存於莽莽人間。
“願他安穩。”
豆子大的雨滴砸下來,沖刷盡一切污垢,塵埃裡散出微芒,巨大的陣圖光火永照於世。
“願他……”好好活下去。
莫要再遇見我。
這身血肉,這萬年修為,這蒼茫人間,這滾滾紅塵,我手持長劍,屠盡萬千人,縱然墮入孽火地獄,縱然永生永世不得翻身,我亦要……換得他的再生。
恍如驚雷炸響,無數個翻飛的畫面在蕭白腦海中轟然爆開,他如同走馬觀花般過完別人的一生,卻發現都是他。
從前的蕭白是他,現在的蕭白也是他。
他一直以為這是原著中的情節,卻未曾想到,這些皆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情。
所以他才只是個旁觀者,即便以原形的姿態,也無法改變和掌控已發生過的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樓啟一日又一日的沉默。
地面開始震動,天空開始坍塌,紅日被吞入黑暗,風聲大作,電光石火,雲層瘋狂的繚繞覆蓋成黑壓壓的一片,雨點越來越大,砸落在地猶如悲壯的鼓點。
黑龍隱進陰影裡,金瞳漸漸失去微芒。他的身軀盤踞在天地間,震撼的威壓鋪天蓋地的擴散開,颶風席捲。
蕭白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些什麼。
最終墮入無邊的黑暗。
樓啟,等我。
等我回來。
他笑了笑,眼眶漲的發疼,觸及便皆是灼熱的滾燙。
說什麼莫要再遇見,說什麼莫要再相戀。
命運兜兜轉轉,還不是將我送回了你的身邊。
——
人間事十餘載過去,當年那場修仙界幾乎全軍覆沒的戰役,至今不敢為人所提。無面鬼,奪舍,輪回轉生陣……這些都好像已經被時光忘卻,只是偶爾會在某個角落,肆意的在人群中生長。
何為善?何為惡?修士再不敢斷言。
他們說魔族為惡,但卻是魔尊殷無常率領魔兵踏進無面鬼的領地,他們說龍族為惡,但卻是那位龍君……力挽狂瀾。他們說四大掌門為善,但那四人卻將修仙界置於生死存亡之地,他們說己身為善,但他們卻被蒙蔽雙目,助紂為虐犯下大錯。
自此,樓啟這個名字消失于歷史長河中,世人只敢道一句:那位龍君大人。
與此同時,世上也再沒有蕭白。
相對于龍君大人的暴虐無定來說,修士們更願意尊稱他一聲——青蓮仙君。更有笑言稱,仙君的最大功德不在於將四具屍身斬落,而在於以身飼魔,否則依照那位龍君大人滅世的性格,怕是早已毀了這修仙界破碎虛空而去。
他們衷心希望,仙君能同那位大人,永永遠遠不要分開才好。
唯一遺憾的是,他們再沒有見過傳聞中仙姿卓越容貌絕世的青蓮仙君。
隨後又過了幾年,修仙界風雲變幻,在他們小心翼翼下,無數個渺小的門派再次崛起,修仙再次進入強盛巔峰之態。只是仍不及魔族。
人類與魔族矛盾依舊,卻已經不像數年前的你死我活,再者人類元氣大傷,魔族一度碾壓,只是他們發現,他們印象中傷天害理無惡不作的魔族,做的最多的惡事竟只有喝喝花酒偷偷錢袋,尤愛以猙獰面目嚇唬人。
他們被嚇的多了,也就習慣了,甚至無奈之時還會裝作自個要被嚇暈的模樣。
所以,那些年他們四處同魔族征戰,流盡鮮血,到底是為了什麼?
那場戰役中聲名鵲起的幾人,皆不再出入俗世,他們已經站在了高不可攀的雲巔。
而塵世中廣為流傳甚至已接近神化的青蓮仙君,卻不在他的龍君大人身旁。
某一日,人們忽然發現,在那遙遠的東海汪洋中,出現了一座孤島,名曰蓬萊。島上樓閣仙樂,虛幻縹緲,好似神話傳說一般無人可尋覓其真正的所在處。
蓬萊島上有一位龍君,一日又一日,年年複年年,等候著心上人的歸期。
秦九歌曾數次占星卜卦過他弟子的下落,每每喝上一壺烈酒,都只嘗到人生苦澀。他沒有再雲遊四海,而是在蓬萊尋了一處地安頓下來,夜夜抱劍煮酒。
佛曰不可得,他早已明白。
不久後,蕭如是前來辭行,少女依舊一身火紅,卻不再豔麗張狂到要灼傷人的眼睛。
她牽著懵懂的小和尚,氣息內斂,眉梢眼角皆是柔情,只道了一句要回趟秦嶺,便乘著風歸去。
秦九歌沒有阻止,秦嶺有胖球那個開心果在,總歸要好些。
他也沒有再見過樓啟,並不是因為他故意躲避,而是因為……自打蕭白消失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再沒見過樓啟的蹤跡。
蓬萊島上的山精越來越多了,白茫茫一大片,遠遠看去就像是島上籠罩著一層朦朧的霧氣,山精們無憂無慮,喜歡大群大群的聚集在一處,又愛繞著島來來回回撒了歡的狂奔,無人能管,導致它們成了欺壓妖獸的一方惡霸。
島上因著它們的存在而稍稍有了人氣。
而活在了傳說中的蕭白,世人口中的青蓮仙君,他們苦苦等待的不歸人,正瞪著眼睛毫無形象的蹲在地上,伸出一根手指頭戳戳他面前的龍蛋。
他咽了咽口水,顧不得自己在什麼地方,龍蛋上裂出細小的紋路,蕭白驚的將手縮回去。
內心的彈幕狂刷:臥槽我要怎麼做?臥槽不是說這龍蛋是個死胎?!臥槽我沒養過龍啊!!!
龍蛋晃了晃,一片蛋殼被頂開,小小的龍角探出來又縮回去,隨後哢擦幾聲響,裂紋越來越大,一條拇指粗細的小龍頂著蛋殼爬了出來。
小龍似是疲憊至極,緩了一會兒自己坐起,龍爪抱住蛋殼哼哧哼哧就開啃,幾秒後就消滅了個乾淨。
蕭白還處於懵逼狀態,內心雜亂無比,緊張的想著龍要吃什麼要睡什麼要怎麼養活,乍然看見小龍的模樣,腦中那名為理智的筋一斷,憋了半天憋出結結巴巴的一句:“兒……兒子?”
話一出口他恨不得甩自己一臉。
小龍抬頭望著他,龍角一動一動,只看見它張嘴,面無表情的用軟糯無比的聲音道:
“我是你系統爸爸。”
蕭白:“……”
臥槽?!
☆、第125章 八隻溫君柏
這個世界靈氣稀薄的程度,讓蕭白想起了地球。在這樣旺盛茂密的森林中都是如此,可以想像若是人群集中地域,靈氣怕是基本沒有。
雲翻雲湧,碧浪晴空。
蕭白朝著山下一直走,他原本可以日行千里分分鐘穿過這個森林,但不知是何緣故,體內靈力似是消耗過度不說,身體更是虛弱的厲害,這就導致他只能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在林中亂竄尋找出口。
至於系統……呵呵,它作為機器的時候沒什麼用,現在作為一條吃奶的小龍,就更沒什麼用。
蕭白抿抿唇,忍不住撫額道:“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人煙都沒有一個。
銀白色的小龍將身體盤在他的肩膀,尾巴一翹一翹,它才剛擁有這樣活生生的身體,看什麼都覺得新奇,連呼吸都放得輕了些。
它鼻尖嗅嗅泥土濕潤的清香,龍角不經意蹭蹭蕭白的側臉,目光卻向下不經意落在了他的腰上。
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系統還是能猜到個大概的。它雖同龍蛋融為一體,系統原有的能力卻是一點兒都沒少,不過它也沒什麼能力就是了。
系統將目光轉了回來,微微閃動。
上一世蕭白為了樓啟獻祭龍血木,身死道消,所有人都以為他命數已絕時,天道卻留給了他一線生機。不,應該說,是樓啟硬生生的將他從鬼門關前搶了回來。
那時樓啟已經成為了龍君,他眼睜睜看著蕭白身死卻無能為力,蕭白的血液一點一點流失,他的龍身卻一點一點恢復,在這樣極致的痛苦下,樓啟入魔,恍若瘋狂理智盡失,劍下的鮮血從各門派山頂一直流到了山腳,亡魂不計其數,整天整夜都是哀號,修仙界永無寧日。
直到有一天,有人將蕭白的一縷殘魂送回,這場殺戮才停止。
只可惜那只是一縷殘魂,蕭白雖有了生氣,卻變回原形靈智不再,甚至在不遠的將來,這一縷殘魂也會逐漸消失。
龍君歷經大喜大悲,日夜尋求蕭白重生之法,最後還真讓他找到了一種上古禁法。
眾所周知,龍族對於時間和空間的掌控,向來都是天生的王者,更何況,樓啟身邊還多了個溫君柏這樣恨世的瘋子。龍君以眾多大能和整個修仙界的命數作為獻祭,再以自己的龍身作為陣眼,最終抓住了蕭白的一線生機,並使得時光回溯,蕭白重獲新生。
所有的一切都倒退回最初的模樣,龍族隕滅,四大門派崛起,朝代更迭,修仙界風起雲湧,那時蕭白與樓啟還沒有相遇。
當年禁法在啟動的時候,天道意識到修仙界要完,它卻早已無法制住瘋魔的龍君,只好在最後插了一腳,在陣法啟動的那一瞬間暗地裡將蕭白送到不同的世界中去,那個名為華夏的地方,又留下一絲神念綁在蕭白識海中,只等著時機成熟將蕭白送回來。
說到底,不過是天道怕了樓啟而已。它萬萬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寄託全部希望留下的神念,最後化為了系統。
還是個愚蠢的系統。
系統剛醒,心裡只牢記著不能讓樓啟毀滅修仙界,又隱隱記得蕭白與樓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便一個勁威逼蕭白阻止一切可能讓樓啟毀滅世界的因素發生,只可惜它真的太蠢還無能,最終讓蕭白將劇情攪了個天翻地覆。它是個看的開的,再加上隨著時間的推移,它隱隱明白一件事,只要蕭白不死,樓啟便不會毀了這世界。
而那些無面鬼,大概是回溯時間帶來的麻煩,畢竟上一世壓根就沒有出現過這種怪物。
系統現在只擔心一件事,樓啟找不到蕭白在什麼地方,會不會一怒之下又來個伏屍百萬血流成河。它所有的能量都用在了與龍蛋融為一體上,不說它現在沒有能量,最重要的是,它現在已經成了龍,不再是系統,壓根就沒辦法再將蕭白送回去。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銀色小龍幾不可聞的歎息了一聲,上一世二人結局慘澹收場,也不知這一世,會不會有不同的結果……
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忽的聽見蕭白喊了一聲:“系統!有人的聲音!”
沒等系統回答,蕭白便往人聲的方向走,還未曾看見人,蕭白便停住了腳步,怔愣當場。
那是一條九曲回環從山腳一直延伸到陡峭的山頂恍若巨蟒一般的盤山公路。
看到這個,蕭白便是再遲鈍,也知道自己回到的是什麼地方。
他還有些回不過神,涼風一吹,吹的他的心直抖,山頂遠遠傳來幾人鬼哭狼嚎的回音,公鴨嗓子一樣,聽者傷心聞著落淚。
蕭白膝蓋一軟,真不知該哭還好還是該笑還好。
——
山頂上。
江念白吸了一口煙,隨手將煙蒂扔在地上用腳踩熄,一頭紅毛被風吹的更是如同狂魔亂舞,他眯了眯眼睛,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又是哐當一聲響。
他將墨鏡戴上,造型擺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身旁人有所反應,冷哼一聲。身旁兄弟連忙反應過來,豎起大拇指,無比真誠又崇拜的稱讚:“江少瀟灑!瀟灑!”
江念白滿意了,一揮手,道:“回家!”
有人道:“今兒個怎麼這麼早回去?我們這野炊才進行了一半。”
說起這個江念白就頭痛,他勉強維持住自己的髮型,口中唾了一聲道:“還不是我家老子,上回那事他整整打斷了一條皮帶,這回我要是再被他抓包,明天你們就見不到哥我了!”
眾人還想說幾句,但一想到江念白他家老子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統統閉上了嘴巴。江念白一倒楣,他們個個得倒楣。
一行十七八歲的小年輕壓下曾經被皮帶支配的恐懼,又浩浩蕩蕩鬼哭狼嚎的下山去,揚了身後一尾巴的灰塵。
說起江念白,任誰都要說一句,這個小兔崽子!他老子名為江衍,半生順風順水,唯一不痛快的,就是生了這麼個討命鬼,甚至恨不得將他塞回他娘肚子裡去。
江念白此人十七有八,不學無術,有一幫狐朋狗友,吃喝玩樂樣樣都沾,他媽名為夏於衾,出生書香世家,他沒繼承到一點兒書香氣,反而將陋習都學了個遍。好在在長期的棍棒教育下,江念白小禍不斷大禍沒有,嫖、賭、毒他還是心裡頭明白不能沾的。
江念白四歲的時候,他爸送他去幼稚園,他當場掀了人老師的裙子,轉頭挨了一頓打,隔天送去幼稚園,他繼續掀,他不僅掀老師的,他還誘拐人小正太脫褲子遛鳥。
江念白十歲的時候,他就開始跟他爸打架,打不過怎麼辦,他就哭,哭完繼續打,他爸罰他繞著大院跑十圈,他一邊仰頭哭一邊跑,不小心摔了個狗啃屎,門牙磕了兩顆,史稱“江沒牙事件”,那是他最文靜的一段時期,因為笑也只能捂嘴笑。
江念白十三歲的時候,他開始迷戀人小姑娘,課後帶了幾個兄弟堵在小姑娘回家路上,硬是非要做人男朋友,回頭被他老子知道了又是一頓打。江念白邊哭邊喊:“我就要娶她!她是愛我的!我搶你老婆你打我,我新找個老婆你也打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兩個相愛的人嚶嚶嚶……嗝~”
他老子氣笑了,道:“敢情你一直沒放棄,看清楚,那是誰老婆。”他指那邊的夏於衾。
江念白哇哇大哭:“你老婆!你老婆!全家都是你老婆!”
得,又挨一頓打。
江念白在他老爸的陰影下一直活到了現在的十八歲,活成了一個中二病晚期,他裡面夾著煙吸一口,煙霧繚繞中語味不明的說一句:“我一生最大的敵人,就是我的父親。”他將香煙摁滅,又緩緩道:“待他政權動盪之日,便是我上位稱王之時。”
江衍聽到這句話,什麼都沒說,轉頭就把江念白揍得嚎啕大哭。
這裡的盤山公路坡度並不大,四周也不是十分陡峭,但彎道極多,層層迭起,一旁就有人起了心思。
“就這樣下去了沒什麼勁,不如來場比賽?”
有人一聽立馬附和,賽車這事刺激啊!他們常幹!
“對對對!江少回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出來,趁現在玩一把。”
江念白正在歎息自己如風一般逝去的青春,聽到這話有些猶豫,他心裡癢癢,卻又有些怕他老子發現。身旁人又是一頓慫恿,他思慮了許久,一拍大腿,道:“玩兒!”
引擎一啟動,油門一踩,幾輛越野車瞬間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碼數飆至難以想像的高度,呼嘯的風聲從穀中一直傳到耳畔,江念白的一頭紅毛更是像燃燒的火光一樣跳動。
一聲又一聲的口哨從這堆年輕人的嘴中吹響,他們享受著生死交雜的刺激,腎上腺素升到極致,握著方向盤的手甚至興奮的在顫抖。
江念白最先,身後幾輛車緊緊跟隨,隨時可能出現追尾的危險。
突的一個轉彎,車速快到他幾乎來不及鳴笛,耳邊刺耳的聲音響起,他眼前白光一閃,忽的發現轉彎處有一個人,那人一身天青色長袍,長髮如墨,氣質宛如九天神祗,他似的聽見了身後的聲響,轉過頭,臉上露出微微的驚訝之色。
江念白猛踩刹車,心道完了!他這速度不但會撞到人,還會飛出懸崖,後面幾輛車也會接連衝撞,連環車禍不可避免。
在撞到人的最後一個關頭,他還有心思想,這人長的真好看,被他撞死可惜了……
☆、第126章 九隻溫君柏
刺耳的刹車聲在山谷間尖銳的回蕩,夾雜著幾個少年瞬間提高變調的尖叫聲。輪胎摩擦在地面刹那冒出點點火星,第一輛車猛的向護欄撞去,緊接著第二輛,第三輛……
蕭白腦海裡臥槽一聲,身體緊繃,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電光火石間,他顧不得自己如今的狀況,提起氣飛身而起,瘋狂的靈力不要命的從體內湧出,白光籠罩了這一段盤山公路,築成了一道半圓屏障,若是在夜裡,只怕比那皓月燈火還要耀眼。
白光崩裂中,好似僅僅只過了短短的一秒,幾輛車輕飄飄的浮在半空中,輪胎離地三尺,車內幾人面容驚恐,但仔細看去,他們的髮絲都不曾動過一瞬,風涼無聲,時間恍若停止在了這一片小小的區域內。
蕭白的臉色變得蒼白如雪,體內洶湧的靈力猶如刀割,不斷在經脈中衝撞,他本就消耗過度,這下整個人更是要爆體而出,蕭白咽下一口腥血,眸光淩厲如三寸白刃,他悶哼一聲,呼嘯的袍袖猛的翻卷而過,飛揚的青絲在刹那之間翩然灑下。
“給我落!!!”
轟然巨響,幾輛車如同有了地心引力一般,緩緩落在了安全平坦的公路上,車身只輕微顛簸了幾下,重歸於平靜。
白光悄然褪去,雲消霧散,青年微微仰起精緻的下巴,金色微芒層層疊疊的降下灑遍他的全身,直至將他納入光明。
江念白無神的眼睛猛然有了色彩,心跳砰然落在實地,他眨了眨眼睛,又望望自己握著的方向盤,目光皆是茫然之色。
“熄火了?”他有些不確定。後面傳來斷斷續續的人聲,有人疑惑:“怎麼都停下了?我明明記得我飆的挺歡……”
江念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卻又說不上來這種怪異的感覺,他的心跳還在砰砰砰的劇烈跳動,好似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存亡的大事。
“我的媽!前面擋著個人!”
“不要命了這是,這麼長的頭髮,男的女的?”
江念白回過神,朝著身旁人議論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見了沐浴在日光中的那人。
青年不過二十來歲,穿著不知什麼朝代的天青色衣袍,周身環繞著怪異的氣場,偏偏容貌清絕的不似塵世中人,倒真像是從天上來的,再加上那一頭墨染的青絲,幾乎要灼傷人的眼睛。
這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心裡。
青年站在路中央,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遙遙望過來,面色蒼白如雪。
江念白被望的一凜,胸口的一團火噌的一下燃燒到了頭頂,他正要做些什麼掩飾自己的失態,忽的看見青年挺立的身形晃了晃,竟直直的倒了下去。
一群人被青年的容貌閃瞎了眼睛,見他暈過去不禁愣了愣,他們沒見過還有人站著站著就倒了的,一時慌了神,連忙下車查探那人的情況。
“臥槽這是暈了?”
“怎麼辦?帶不帶走?”
“穿的這麼奇怪,別不是哪個劇組出來的,哎,你見沒見過長的這麼逆天的小明星……”
“都到一邊兒去,先把他搬我車上。”
“滾滾滾,我來!”
“送醫院,我來。”有人道。
一群小年輕瞬間安靜如雞。
江念白微笑著踹開包圍圈最裡面的幾人,彎下身準備將青年橫抱而起,指尖剛觸及到那滑膩柔軟的肌膚,他的身形頓了頓,又堅定的伸了過去。
臥槽遠看是美人,近看真的是個風華絕代的美人啊啊啊啊啊!!
可惜是個男的==。
男的也不能阻止他體內爆發的洪荒之力啊啊啊啊啊!!!
他上下八百輩子都沒見過長的這麼吼看的啊!吼吼看啊!!!
江念白拉開車門將青年小心翼翼的放進車內,隨後自己緊跟著爬了進去,怕青年不舒服還一臉正直的讓人靠在自己身上。他撇了車外的兄弟一眼,冷酷無情道:“你來開,去醫院。”
小弟心中暗罵不要臉。
江念白身體繃的僵直,手癢癢心也癢癢,他開始試想著自己回去跟他老子出櫃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一想到他老子的反應,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他活了十八年沒做什麼好事,第一次當雷鋒就奉獻給了這人。小說裡都怎麼寫的來著,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嘿嘿嘿……
“老大,你表情太淫,蕩了。”
江念白:“……滾。”
在眾人沒有看見的地方,青年寬大的衣袖動了動,銀白色的小蛇思慮許久,還是躲進了空間。
系統一直藏在蕭白的衣服中,若是剛剛這群人有任何不好的念頭,它會隨時暴起,不顧後果也要保障蕭白的安全。
好在這群人不算太過愚蠢。
系統心裡是怨怪他們的,若不是為了救他們,蕭白也不必動用所剩不多的靈力,更何況,他的肚子裡……
還孕育著一個小小的新生命。
——
蕭白醒來的時候,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
他的睫毛輕顫了顫,濃密又纖長,可以想像那雙眸子睜眼之時,該是怎樣的令天地失色。
他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身旁一直有人不停的在嘰嘰喳喳,即便他們放輕了聲音,蕭白也還是微微鎖緊了眉目。
“快快快看!他要醒了!”有女人小聲驚呼,激動的連話都講不連貫。
“醒了!不枉老娘等了這麼長時間……”
“啊我的小心肝,不枉我冒著被醫生罵幾個小時的危險……”
蕭白動了動手指,身體反射性的運轉靈力,溫熱的暖流漫遍全身,讓他舒服的輕歎了一聲。
“他他他他,他剛剛呻,吟了!”
“完了完了我要石更了!”
有人翻了個白眼:“你一女的石更個蛋蛋。”
回答的人面不改色:“我幻肢石更了。”
蕭白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幻覺。他微微掀開眼皮,強烈的日光讓他適應了一會兒,靈力護住他的全身,蕭白有些滿意,他現在雖然還不及巔峰的程度,但已經恢復了大半。
他緩緩睜開眼睛,入眼的皆是純淨的白色,一覽無餘,他眨了下,看見身旁圍的一圈密密麻麻的形似護士的生物……
如果她們不是眼發綠光幾乎要如同餓狼一樣撲到自己身上的話。
蕭白思慮著自己怎樣的反應才算正常,思來想去,只將雙手置於身前,面上露出一抹笑容,風輕雲淡道:“你們好。”
許久不見,華夏。
時隔三百多年,他終於還是再次回到了這裡,他口中吐出艱澀的文字,不及他心裡一分。
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語,為了眼前這人,為了他的澄澈笑意,為了他眼中的璀璨星辰。
而蕭白不知道的是,他的無數個九宮格玉照已經如同雪花一般傳遍了大街小巷。
一開始只是在朋友圈,隨後在微博瘋狂轉發點贊。
“幻肢石更了的小護士v:醫院來了個病人,你們自己看(微笑)。我是不會告訴你們我在哪個醫院的,拔刀吧情敵們(微笑)!!!”
1樓:臥槽!臥槽槽槽!!!淚流滿面求座標!!
2樓:啊啊啊啊啊啊爸爸!親爸爸!求座標啊!
3樓:放開那個美人讓我來啊(淚奔)!爺爺!祖宗!座標給我不然我炸醫院啊!
☆、第127章 十隻溫君柏
青年面容寧靜的如同一副山水墨畫,長髮不知何時用一根發帶隨意的挽起,鬢角一縷髮絲垂在了耳畔,多了一絲慵懶從容的意味兒。
即便被這麼多人注視著,他也不曾有絲毫尷尬與不適。
“抱歉,”蕭白指尖不經意在被子上輕磨了磨,他道:“我想再睡一會兒。”
青年的笑容乖巧而柔和,眾人的心神再次被晃了晃,隨即猛的反應過來,你望我我望你,皆以眼神催促著對方出去,然而自個腳下卻不動一分。
也不知誰轟了一句:“出去出去!還讓不讓人休息了?”一圈小護士才不甘不願磨蹭著出了門。
蕭白輕輕鬆了口氣。他耳力過人,直到人都退了個乾淨,還能聽見門外有小姑娘興奮的嘀嘀咕咕:“那長髮是真的!好想摸上去……”
“聽說送來的時候還穿了一身古裝,哎,你說,是不是哪家新推出的明星?”
“不過那頭長髮也確實太怪了,這年頭還有哪個男人有這麼長的頭髮……”
蕭白忍不住以手撫額揉了揉,他從護士口中得知是幾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將他送來了醫院,其餘一無所知,想來應該是飆車的那幫孩子。
他並不擔心自己如今的處境,有靈力什麼都好辦,雖然現在並沒有完全恢復,但他遲早會回到巔峰時期的狀態。
蕭白正考慮著自己的下一步該如何是好,忽的門砰的一聲再次被打開,進來的人絲毫沒有敲門的自覺,風一樣的就到了蕭白床邊,雙眸晶亮,額頭冒著汗珠,臉頰微紅,還喘著氣,看樣子是跑過來的。
他將背上的包大喇喇的扔到一旁,坐在蕭白床邊,撓撓頭憋紅了臉道:“我剛到醫院就聽人說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蕭白盯了他半響,忽的問了一句風牛馬不相及的話:“你叫什麼名字?”
江念白反射性的想來一句“老子名為江念白!”話到口中一轉,硬生生的憋成了小媳婦的樣,道:“我叫江念白!”
“江念白,江念白……”蕭白眼裡閃過一絲迷茫,他呢喃了幾聲,江念白三個字在唇齒之間流連忘返了幾遍,他才堪堪露出一抹不甚古怪的笑容,輕聲道:“巧了,我叫蕭白……”
江念白一聽美人說話身體都酥了大半,腦子裡裝的都是不可描述的漿糊,傻兮兮笑著說:“蕭白,蕭白,好名字啊……你看我倆都有個白字,這可不就緣分麼!”
蕭白也笑的意味深長:“是啊,緣分不淺。”
江念白急著跟他套近乎刷好感度,什麼胡話都說的出,他一拍大腿,“哎呀”了一聲,說:“我還有個小舅舅跟你同名同姓,我告訴你啊,我這名字,當年出生的時候就是我爸我媽為了紀念我小舅舅,念白念白,可不就是思念蕭白……”
他說的滿身都是勁,沒注意到對面青年的身體輕顫了顫。
蕭白閉上了眼睛幾不可聞道:“是麼……那還真是榮幸,不過蕭白這名字本就大眾化,撞名也是常事。”
他所歷經事眾多,很快便能控制好情緒。
江念白說著說著聲音小了下去,近距離看了幾眼蕭白的臉,這一看咋覺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兒見過……他又看了幾眼,目光甚至牢牢鎖定在蕭白的臉上,心中那種熟悉感越來越深。
蕭白由著他看,面色不變:“怎的這樣看我?”
江念白喃喃道:“我咋覺得你長的也像我小舅舅呢……”話一出口他心裡猛的個激靈,狠狠拍了下自己腦門,打了個哈哈混過去說:“看我,扯遠了,你現在還難受嗎?餓不餓?我出去給你買點吃的,你想吃什麼?”
蕭白哭笑不得:“你問這麼多,我也不知該回答哪個。”
江念白不好意思的撓頭。
蕭白道:“我現在感覺很好,隨時可以出院。”他頓了頓,又道:“多謝你救了我。”雖然罪魁禍首也是他。
江念白心裡美滋滋的,連昨夜裡被他老子用拳頭打出的瘀青都不覺得疼了,那天為了送蕭白來醫院,他回去被江衍發現偷偷開跑出去,二人硬是打了一架,最後以他慘敗跪下喊爸爸告終。
不過這種沒面子的事兒,打死江念白他也不會說出來。
二人又扯東扯西了一陣,江念白問起他怎麼會孤身一人出現在盤山公路上,還那種形象,蕭白都以自己遇上小偷錢包手機都丟了作為藉口,連江念白試探的問他是不是哪個劇組的演員他都默默的沒否認。
江念白自告奮勇要為他出去買些吃的,千叮嚀萬囑咐他沒回來前不能出院,又婆婆媽媽了一堆,才三步兩回頭出了門。
蕭白看著他身影消失,才微微疲憊的擰擰眉心。
他早該想到的,他早該想到的……
江念白是江衍和于衾的孩子,照這樣算來,這個世界也不過才過了二十年左右。
他該高興,可是又覺得迷茫,那是一種類似於近鄉情怯的情緒,深深縈繞在他的心頭。
衣領忽然動了動,一個冰涼滑溜的物體從裡面鑽出,小小的龍角蹭蹭青年的下巴,蕭白伸出一隻手,小龍連忙纏了上去,從遠處看就像是他的食指戴了一圈華貴的銀戒。
“你可以再跟他們見一面。”小龍奶聲奶氣的道:“如果你想的話。”
蕭白沒說話,只是摸摸小龍的尾巴。
系統疑惑:“宿主,你不是一直想回來看看?現在願望達成,為什麼我還是覺得你不是很開心?”
“不,我很開心。”蕭白抬起手指將小龍置於自己的眼前,道:“看到他們成家立業,生活美滿,我很開心。”
“只是人這種生物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系統。”
小龍偏頭更加疑惑。
蕭白沒有再解釋,只是笑了笑點點它的鼻尖。
不可否認,他見到江衍他們,但他也害怕見到他們。死去了二十年的人突然回來,蕭白不知道這對於他們來說是幸福還是殘忍。畢竟他總要離開的,他們當年聽聞他死去的消息的時候有多痛苦,自己又怎能自私的讓他們承受自己第二次的離別?
他放不下樓啟,他必須離開。
蕭白不敢想像在這段日子裡,樓啟該是怎樣的孤獨寂寞,甚至瘋狂絕望……
蕭白歎息了一聲,道:“有緣自會相見。”他不會刻意去見江衍他們,但若是緣分遇見,他也不會逃開。
系統蹭蹭蕭白的手指,不可置否。
蕭白又問:“系統,有沒有辦法回去?”他道:“當初你能將死亡的我帶到修仙界,現在能不能再將我送回去?”
小龍吐了個奶泡,銀白色的龍身扭了扭,頗有些為難道:“傳送需要能量,”它悄悄抬頭看了一眼蕭白凝重的臉色,道:“而我的能量都已經用在了與龍蛋融合上面。”
它哭喪著臉繼續道:“不說能量的問題,我現在已經脫離了系統之身,雖然繼承了大部分的技能,但受龍族身體的限制,我現在只有修煉到破碎虛空那個程度,才能自由的帶你穿梭兩個空間。”
若它一直是系統,若它不是私心的想變成與蕭白一樣有血有肉的人,若它從來沒有獲得情感,它現在肯定能將蕭白送回去,然後回歸天道,再不復見。
可它想和蕭白在一起,做夢都想。它不想同他們分開。
系統知道自己挺沒用的,一直以來其實都是蕭白遷就它,這麼沒用的系統,蕭白卻從來沒有嫌棄過,現在自己連最後一點用處也沒有了。
銀白色的小龍瞬間變得軟塌塌的,龍角都耷拉下來,鬍鬚一抖一抖,抱著自己的尾巴委屈的團成了個圈。
“我是不是很沒用……”小龍抽噠噠道,它變成龍後情緒都變得敏感了。
青年笑:“是挺沒用的。”
小龍更傷心了,咬著自己的尾巴,心裡酸水都要冒出來。
“但誰叫我攤上了你這麼個系統,就勉為其難的接受好了。”
“是我的錯。”它聽見青年溫柔的嗓音。
小龍抬起頭,看見青年澄澈的眼睛。
蕭白望著它,忍不住用指尖撓撓小龍的下巴,道:“我的錯,我不該理所當然的還像以前那樣看待你。”
他輕點了點小龍的龍角,認真道:“你已經不是系統,你跟我一樣,跟樓啟一樣,跟所有人一樣,有血有肉,會疼會哭。”
小龍呆呆的望著他。
“而且,”蕭白掃了掃它的小身子:“你要有作為一個孩子的自覺。”
他笑靨如花:“像回到修仙界這種大事,交給我們大人做就好。”
系統張了張嘴,竟說不出一個字來。它臉上出現紅暈,彆扭的轉過身以尾巴對他。
蕭白戳戳它歡喜的快翹上天的小尾巴,道:“等回去後,我便給你取個名字。”
“一個屬於你的,堂堂正正的名字。”
系統沒有看他,只用力的點點頭。它要跟蕭白姓,這樣它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做蕭白的爸爸。
可惜系統還不知道,它這個夢想,註定要被扼殺在搖籃裡了。
但系統想的美啊,它捂臉害羞的蹭到蕭白掌心,腦海裡已經描繪出以後兒孫成群的場景,蕭白肚子裡面已經有了一個,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
它腦補了一下一群萌萌噠的小龍追著它喊爺爺的場景,系統心軟的都要化了。
它忘了自己現在也是只奶龍。
它也忘了,龍跟貓不一定生出來就是龍,也有可能是龍……貓……
系統都已經打算好了,待蕭白的孩子出生,它便勵志做個保姆,整天帶孩子玩孩子教他們修煉教他們撩妹,它會如同園丁一樣將樹苗澆灌成大樹!像蠟燭一樣照明人間!
等等!
它是不是又忘了一件事?
系統低頭看看蕭白藏在被子裡的肚子,又望望他笑得一臉慈愛的臉。
蕭白好像還不知道他懷孕的事……吧?
小龍的面容有一瞬間的扭曲,它咽了咽口水,艱難道:“宿主,即便我能破碎虛空,你現在的身體也不適合傳送過去。”
蕭白靜靜微笑:“嗯?”
系統瑟縮著身子,儘量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你沒有發現自己的靈力消耗的厲害?”
蕭白道:“確實,不過現在已經恢復了一大半,我相信不久後便可完全恢復。”
系統道:“可能這一年甚至幾年內你都恢復不了了。”
蕭白:“……為何?”
系統低頭望著他平坦的小腹,語重心長道:“你要生小龍了。”
蕭白:“……”他面無表情的也低頭望望自己的小腹,又望望系統,臉上全寫的你特麼的逗我?
系統:“我說真的。”
蕭白:“呵呵。”我呵你一臉。
系統:“你懷孕了,你肚子裡揣著個蛋,那是你兒子或者女兒,所以你最近靈力才消耗的特別快。”
“……”
系統:“蛋已經有三個月了,你算算看上一次跟樓啟上床是什麼時候?不出意外這是你跟樓啟的蛋蛋。”
蕭白:“……”他麻木的算了算,三個月,如果沒猜錯,剛好發情期那段時間。
呵呵,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信嗎。
系統碎碎叨叨:“我查查龍族的資料,你現在是有身孕的人,不可以再那麼任性的動用靈力,雖然龍族一向強悍,但我們還是要注意注意,尤其現在樓啟還不在這兒……”
蕭白麵無表情打斷了它的話:“你來真的?”
系統舉起兩個小爪子,再戳他一刀:“真真的,你懷孕三個月了。”
蕭白:“……”
他有了樓啟的孩子?
他有了樓啟的孩子。
他懷孕了。
懷孕了。
孕了。
——了。
臥!槽!尼!瑪!個!蛋!蛋!啊!!!這一定不是真的!!!他在做夢!對,他一定在做夢!!!
我喊你一聲兒子一敢不敢應啊!
蕭白覺得自己陷入了對人生的巨大懷疑,他甚至風中淩亂到淚流滿面。
蕭白淚奔,他以為人龍xx是個終點時,發現後面還有個發:情期在等著他,當他以為發”情期是個終點時,臥槽後面還有個生子在等著他啊!!!
他肚子裡揣了個蛋,他會自己把他生出來,臥槽你敢不敢告訴我為什麼男的也會懷孕?!!!
男!的!
一定是他上床的姿勢不對,回頭樓啟再身寸進裡面他一定要打死他!打死他!
蕭白哭著拱進了被子,默默流淚。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神特麼懷孕,他是男的,他是男的,要生也是樓啟生……
蕭白不小心摸到了自己的肚子,哭的更傷心了。
他的三觀,在碎成了渣渣以後,徹底狗帶了。
☆、第128章 重逢倒計時
月涼如水,幽深的黑暗給大地籠罩了一層神秘的夜色,江家大院一片寧靜,偶爾兩聲狗叫劃破長空,院外的路燈有些年頭了,可江衍念舊,修了又好,好了又壞,始終不肯換新的。
“呲拉”幾聲輕微的響動,這條路上的最後一絲燈火也熄了個乾淨,然而那大院裡卻是燈火通明,從視窗映出的燈光一直延伸到了大道上,明亮而溫暖。
江念白一見自家亮堂堂的,心裡“咯噔”一聲,霎時從頭頂涼到了腳底。他在門口徘徊了好一會兒,內心忐忑不定,他江念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老子江衍。
他想了想近日自己的所作所為,沒飆車沒鬥毆沒花天酒地也沒觸了他老子黴頭,江念白的心稍稍定了些。
該來的總是要來,他深呼吸一口氣,推開大院的門走了進去。
家養的狼狗歡喜的嚎了兩嗓子,尾巴搖的飛快,濕漉漉的大眼滿是求撫摸的渴望,然而江念白眼神都沒有給一個,只是挺直了肩膀,向著目的地踏去,頗有些視死如歸。
客廳裡燈火輝煌,江衍坐在沙發中央,他已經人近中年,但從事的是軍事工作,因而身材高大偉岸,*的全是腱子肉,此時他正面無表情,不怒自威,端的是興師問罪的架勢。
夏於衾在一旁擺弄著自己的花瓶,少了當年咋咋呼呼的孩子脾氣,多了幾絲優雅的知性,倒是格外引人注目,平日裡兩父子時不時的切磋她也不管,但若是打的狠了,夏於衾一準護她兒子。今夜卻又有所不同,她竟看都沒看自己兒子一眼。
江念白開始掂量自己現在逃跑的可能性。
他裝作驚訝道:“爸媽,你們怎麼都在這兒,在等我?”一邊說著,他一邊腳步不停的越過二人朝樓上走。若無其事道:“我吃過晚飯了,先上樓洗個澡。”
剛踏上第一個臺階,就聽見他老子渾厚的聲音:“回來。”
江念白渾身一凜,腳下轉了個彎兒,笑嘻嘻道:“找我啥事啊爸。”
江衍的一雙利眸盯著他,語氣聽不出什麼波瀾,道:“去哪兒了?”
“還能去哪兒,”江念白翻了個白眼,不忿道:“您老又不准我跟那些所謂的‘狐朋狗友’混,我就只能乖乖上課唄,放學打個球,這不,一身臭汗。”
話音剛落,夏於衾放下手中的花,朝江念白飛速的眨了眨眼睛,江念白心中一涼,暗道要糟!
果不其然,江衍冷笑,聲音染上了怒火:“上課?!我倒要看看你在哪上的課!”
夏於衾輕咳一聲,以眼神朝江念白示意,道:“你們老師今天下午打電話過來,說你已經接連逃了幾天下午的課程,念白,快跟你爸說實話。”簡單來說就一句話,兒砸你暴露了!趕緊早死早超生還能少挨點打。
但江念白為人比牛還倔啊!再者他要怎麼說?說自己為了個男人連課都不上了?他老子非打斷他的腿不可。於是江念白硬著頭皮道:“我不過就逃了幾天而已,你關了我這麼長時間,還不准我逃出去玩玩兒?”
“還在撒謊!”江衍拔高了聲音,他本生的不拘一格的模樣,如今更顯得兇神惡煞,江念白的心也跟著一抖。
江衍氣道:“小兔崽子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你這幾日天天往醫院跑,還真當別人不知道?”
夏於衾顯然也知道此事,略微擔憂道:“念白,你是不是開車撞到了別人?好好跟我們說實話,爸媽不會罵你的。”
江念白撇撇嘴,是不會罵,但會直接開打。他腦中驀的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故作委屈道:“在你們心裡兒子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撞人了還瞞著?”
江衍冷哼一聲。
江念白沒在意他的反應,徑直掏出手機,頗有些不甘不願的翻到某個頁面,拿給他們看。他撇過頭道:“這次你們真錯怪我了。”
“我上次是飆了車,但沒撞人,反倒還救了人。”江念白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神秘的笑意,道:“你們猜,我救的這個人,長的像誰?”他邊說邊搖搖手中的手機。
江衍死要面子,冷面看他得瑟就是不接手,夏於衾知道這兩父子的尿性,於是率先做和事佬將手機接過來,心裡略有些狐疑。
她低頭看著手機停留的頁面,那是一張照片,照片看樣子是趁著人睡覺偷拍的,卻無比清晰,上面人的每一根纖長的睫毛仿佛都能夠數的清清楚楚。
夏於衾當場怔愣住,心跳一次比一次跳的劇烈,幾乎要跳出了她的胸腔。
她握著手機的手幾乎在顫抖,淚水奪眶而出,心口的疼痛密密麻麻的漫遍全身。
她哭的好似隨時都要暈厥。
江衍見她不對勁,連忙站起身扶住她的身體,笨拙又心疼的給她擦眼淚:“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哭的這麼傷心。”
江念白也沒想到自己母親會有如此大的反應,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夏于衾推開江衍給她擦眼淚的手,顫抖著將手機裡的照片拿給他看,又是哭又是笑道:“你看!你看!是他!一定是他!”
她絕不會認錯的!
江衍一邊安慰她一邊掃了一眼,僅此一眼,便讓他驚愣的說不出話來,他奪過手機,死死的盯著看了許久,猛的抬起頭望著江念白,雙眸竟有些煞紅,聲音低啞道:“他是誰?!告訴我!”
江念白被他們二人的反應嚇了一跳,心慌意亂道:“他,他說他叫……”
“——蕭白。”
照片中,青年二十來歲的模樣,墨發柔軟的披散在耳側,眉頭微微蹙起,看樣子在夢中睡的極不安穩,他的眉眼精緻的如同山水墨畫,連同抿起的殷紅唇角,都要讓日光都失了顏色。
除了那頭墨發,除了那出塵絕世的氣質,他的每一分,都是他們熟悉又陌生的樣子。
二十年了,原來他們從未忘記過他。
蕭白。
夏于衾靠在江衍身上,哭著道:“我要見他,帶我去見他……”
我要問他為什麼這麼狠心,二十年都不肯回來看他們一次,甚至連入夢都不肯。
僅有一次夢到他的時候,也是最後的離別。
江念白對他的舅舅並沒有多深的感情,印象也只停留在每年去掃墓時偶爾看到的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因此他只覺得醫院中的蕭白長的有些像他的小舅舅,但還是有所不同,特別是蕭白如今氣質已經大變。而江衍與夏於衾不同,即便過了二十年,即便蕭白化成灰,他們也能識得。
那人的音容笑貌,一直埋藏在他們的心底,如今全被翻了出來。
夏於衾抹了把眼淚,好不容易情緒緩和了一點,手足無措的拉著江衍道:“我們去找他,阿衍,我們去找他。”
江衍到底是男人,此時已經平靜了下來,除了捏緊手機的大掌洩露了他的不平靜,他將夏於衾攬在懷裡,深呼吸一口氣安撫道:“別急,先聽聽念白怎麼說。”
江念白不敢再撒謊,將自己遇見青年後的一切事情都完整的交代了出來。
江衍皺起眉,道:“照你說,他也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他轉向夏於衾,喚了一聲:“于衾,蕭白若是活到現在也有四十多歲,怎麼可能還保持著年輕時的模樣。”
他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道:“會不會……這個青年是蕭白的兒子?”
夏於衾一愣,她剛剛著實太激動了,心都亂作一團,連最基本的年齡問題都沒有想到。她猛的抓住江衍的手,道:“肯定是,蕭白肯定也還活著!當年雖然說出了車禍,但我們並沒有找到他的屍體,他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走!”夏於衾急急忙忙的想拉著二人出門,道:“我們只要問他,肯定就能知道蕭白在哪兒。”
一個纖瘦的女人竟將兩個大男人拉的一踉蹌,江念白還處於懵逼狀態中,連忙道:“媽,現在太晚了,明天再去找也不遲。”
夏於衾哪聽得進他的話,一個勁要出門,她搖搖頭:“我今晚一定要看見他我才能安心,你不去我自個去。”
江衍沉思了一會兒,當即下了決定:“念白,你去取車,”他又低頭按了按夏於衾的肩膀,道:“你先跟我去換雙鞋再加件衣服,外面涼。”
夏於衾心裡雖急,還是點點頭。
一家三口又去往了醫院的路。
外面的夜色變得更深了,天空不見一顆星辰,然而這座城市卻未陷入沉眠中,車窗外的燈火依舊闌珊,明明滅滅,映照出三人沉默的臉。
江念白在開車。
江衍握住她的手放在膝蓋上,夏於衾將頭靠在他的肩膀。
“阿衍。”她喚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唯一做過的關於他的那場夢。”
江衍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低沉,他道:“記得。”怎麼能不記得,那是自蕭白消失後他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夢見他,後來便再也沒有過,無論他們如何想念。
夏於衾眼眶又紅了:“明明開始還好好的,他還跟我們一起吃火鍋,吃著吃著,他便要跟我們告別。”
“他說江衍啊,少抽點煙少熬點夜。”
“他說於衾啊,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莫要傷心。”
夏於衾將頭埋進江衍懷中,聲音悶悶的傳來:“怎麼能不傷心,怎麼能不傷心……他怎麼就如此狠……”
江衍沒說話,將她緊緊攬進懷裡。
後來他就再也沒有抽過一根煙,每當煙癮犯了他總是一再想起夢中蕭白微笑的望著他的模樣。
他好像一直活在時光裡,從來不曾老去。
江念白透過後視鏡看了要粘在一起的父母,識趣的沒有打破氣氛,即便他到現在也是一臉懵逼。
什麼蕭白什麼蕭白的兒子,他只知道,自己不過是救了個長的像小舅舅的人,咋就成小舅舅的兒子了?
這麼說來,他跟醫院那個蕭白竟然還有血緣關係?
江念白深深的沉默了,他在思考一個沉重的問題。
我擦我竟然對失蹤多年的小舅舅的兒子一見鍾情?!
江念白風中淩亂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這並不是最殘忍的。
最殘忍的是,他對的是他小舅舅一見鍾情。
他的初戀,還未開始,就要凋零了。
☆、第129章 重逢倒計時二
三人下車後便往醫院趕,然而得到的卻是病人在下午時分已經出院的消息,而江念白此時才想起,他只知道對方名為蕭白,但對方家住何處,手機號碼多少,他一無所知。
他們在醫院詢問了一會兒人,沒有得到什麼實用性的消息,無奈之下只好先行回去再做打算。
另一邊的蕭白還不知道江家三人因為沒有找到自己徹夜難眠的事情,他出了醫院也沒有停頓,直接去了他一開始來的山林,尋找回去修仙界的辦法,可惜並沒有成功。
系統現在對蕭白緊張的很,生怕他一動用靈力便會對腹中的寶寶造成什麼傷害,儼然將自己放在了保姆的位置,蕭白無言以對。
它甚至搜羅了一堆育兒書籍,又時常一臉癡漢的盯著蕭白的肚子傻笑,直笑的蕭白一身雞皮疙瘩。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江衍和夏於衾依舊契而不舍的尋找蕭白的下落,蕭白依舊契而不舍的尋找修仙界的路途,二者竟一次也未遇到過。
直到近日,蕭白才摸到了兩個介面之間的一點門道,卻始終不得其法。
他夜裡總是無法安眠,輾轉反側,一會兒夢見魔紋爬滿半張臉的樓啟,紅眸更甚,一會兒又夢見樓啟孤身一人守在蓬萊,身形如同垂垂老矣的行者。夢並不全是噩夢,有一次他竟夢見一隻白團子抱著自己喊娘親,白團子小小的,毛絨絨的,身上像蒙了一層霧,不知是什麼種族,不像自己更不像樓啟,他糾正了許多次,要喊爹爹,不是娘親。
團子依舊小心翼翼的抱住他的手指,軟軟糯糯道:“娘親不傷心,娘親不傷心……”
第二日他從夢中驚醒,反射性的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團子蹭在手指上的觸感似乎還在,溫熱而脆弱的小生命。
自此,蕭白第一次真正的意識到,他真的有了和樓啟血脈相連的孩子,亦是他的。
蕭白焦躁的心終於安定下來。他不再一次次的試圖耗竭靈力打開兩個世界的通道,也不再感到恐慌和無望,甚至還有心情同搜集了大量育兒百科的系統交流感情。
蕭白有一種預感,他很快便會再見到樓啟。
很快。
他將系統放在胸前的口袋,銀白色的小龍扒拉著袋口,只露出兩個龍角和一雙眼睛,不注意壓根無法看見。
門外陰雨連綿,恰似清明時節的微涼襲進每個行人的衣領中,這天幾乎沒有風,雨也是迷迷濛濛細細密密的,偶爾掃在臉上有種涼爽的觸感。
蕭白打著黑傘,身形清俊挺拔,一頭青絲更是如同雨中山水墨畫,氣質卓然,他沒有在意四周人望過來的目光,直接去了一處地方。
那是一處公墓,他要去祭拜一個人。
而那個人,是從前的自己。
蕭白又夢見了團子幾次,每次都看見團子身上裹著一層朦朧的霧氣,並不能確定它長什麼樣。團子很乖,很親近他,蕭白都擔心它出生後一不小心就會被人拐跑了。
與此同時,蕭白即將要離開這裡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他能感受到有人不停的在召喚自己,不停的呼喚自己的名字,一聲又一聲,一句又一句,刻骨銘心。
蕭白應著這呼喚,攔了一輛車便往公墓而去。
公墓建在半山腰上,巧合的是,這山距離他最初來的那座距離並不遠。
天空依舊下著濛濛細雨,車輛還未到半山腰便難以通行,蕭白下了車,順著公路走到盡頭,遠遠的便看見了一排又一排蒼白而沉寂的墓碑。
這座陵園只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守墓人,頭髮花白,雙眼已經混濁,但精神的很,他樂呵呵的跟蕭白打了個招呼,蕭白微微一笑。
公墓的所在還是江念白告訴他的,蕭白有意無意的跟他問起他那個小舅舅,單純的江念白便一骨碌將自家的事都興高采烈的說與他聽。
這兒的臺階被千萬人踏過,有些已經破損陳舊,有些覆上了青苔,臺階旁是一簇簇青蔥的小草,偶爾幾朵野花出沒,而一旁的墓碑卻擺著盛開的花束,顯然時常有人前來祭拜。
蕭白順著臺階拾級而上,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座墓碑。
墓碑很乾淨,黑白照片裡陌生又熟悉的青年永遠保持著那副模樣,笑的溫暖乖巧,面容美好又安靜,這種感覺說不出來的奇妙,蕭白卻一點兒也不悲傷。
他還在這兒,他還是那個蕭白。
雨下的越發纏、綿,山腰開始升起了嫋嫋迷蒙的霧氣,墓碑白的寂靜無聲,山林綠的青翠欲滴,青年打著黑傘站在墓碑前,身形幾乎要融入天色裡。
而此時,從山下來了三人,他們顯然時常來此處,與守墓人都已經熟悉,和善的交談了幾句才上了臺階。
夏於衾抬起傘看了一眼山雨,道:“今天陵園裡應該沒有一個人前來吧,畢竟還下著雨……”
守墓人也樂呵呵的看山色,道:“可不是,不過剛剛才來了一個二十來歲年輕人,也不知是去祭拜誰的墓。”
三人沒在意,同守墓人道別後便要轉身,忽的聽見老人笑著呢喃了一句:“我活到這麼大年紀,還從沒見過長的那麼標緻的青年呢……”
江念白心中一跳,反射性的望向自己的父母,見他們眼中皆是驚訝和激動之色,便知他們跟自己所想的一樣。
“別急,他一定沒走。”江衍沉聲道,握住夏於衾幾乎有些顫抖的手,抬頭望向遙遙無邊的沉重臺階,堅定道:“我們上去。”
三人腳步匆忙,連冰涼的雨滴打到了衣裳鬢角都沒有發覺,他們沒走多遠的路便齊齊停了下來。
因為那熟悉的墓碑前站著一個人。
夏于衾和江衍沒有見過他,但江念白前些天日日與他相處,這背影他一眼便能認得出來。
青年手持黑傘,沉默的站在雨中,他似乎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成了這座山林的一部分。他的長髮隨意散在身後,墨黑如瀑,一絲雨水都沒有沾染上。
三人沒尋到他時心急如焚,真的見到他時竟不敢驚動他。
似乎到了時候,青年身子動了動,腳下步子踏開,緩緩轉過身來,黑傘輕抬,從下巴到眼睛,他的相貌一點一點清晰的展示在三人的面前。
夏於衾捂住嘴,淚水刹那間奪眶而出。
我的蕭白,我的哥哥。
——
蕭白有些驚訝,他確實是沒有想到在這兒會遇見江衍和夏於衾,他從沒有刻意的去找他們,他不想再干擾他們的生活,卻沒有想到,自己與他們之間竟然緣分還未走到盡頭。
上天要讓他們與自己見最後一面。
蕭白望著幾人的眼中露出柔和之色,他的目光轉向靠在江衍懷中哭的不能自已的夏於衾,安撫的溫柔更甚。
他記得,當年夏于衾還是少女的模樣,一轉眼都成了母親,而江衍一直是個浪子,好似誰都留不住他的模樣,沒想到最後卻栽在了於衾手中。
那時自己身死,只有他們兩個親人,于衾又是個女孩子,所有的重擔便壓在了江衍身上,恐怕便是在那個時候,二人才真正決定在一起好好過日子。
江念白沒有他父母的心理負擔,見到蕭白很是開心,不過顧忌著氣氛,只偷偷打了個招呼:“蕭白。”
江衍盯著他,語氣聽不出什麼:“你叫蕭白?”
蕭白輕笑了聲,道:“對,我是蕭白。”
江衍抑制住內心的衝動,他握起的拳頭又鬆開,深呼吸一口氣,沉聲道:“你父親叫什麼?”
青年轉動了下傘柄,古怪的笑了聲。
“我的父親?”
他們竟然認為我是“蕭白”的兒子……意識到這點,蕭白笑意更深,也不怪他們,畢竟鬼神仙俠之事,誰又能相信呢。
見他不答,夏於衾有些急了,她好不容易止住淚水,急忙道:“我不知道你父親有沒有跟你提起我們,不過我們與你父親是故人,我們找了他很久,他一直沒有出現,我們以為他死了,沒想到,沒想到……”
既然他沒死,為什麼不來找我們?
夏於衾心裡是怪他的,可她更想念他,這種想念超過了所有,足以讓她放下心中的怨怪。
江衍捏了捏她肩膀,看著青年誠懇道:“我們希望,希望你能告訴我們他的下落。”
蕭白沒有說話。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該順著他們的話說下去,然後告訴他們“蕭白”已經逝世才好,還是將實話告訴他們才好。
無論怎樣,對於他們都是一種殘忍,都是第二次痛苦的離別。
山雨寂靜無聲,良久良久,就在人以為這兒快要定格成一副畫的時候,蕭白緩緩露出一個笑容,他望著三人輕聲一字一句道:“我就是蕭白。”
“沒有別人,我就是蕭白。”
沒等三人說話,他再次道:“我的父親在我五歲時死去,我的母親也在我五歲時死去。”
“我只有兩個親人。”
“我有一個兄弟,名叫江衍,我有一個妹妹,名為夏於衾。”
他輕聲低語,仿佛情人之間的呢喃,然而每說一句,都在面前的三人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我本應該在二十年前死去,卻又在二十年後回歸。”
青年張開手,平地忽的起了一陣風,黑傘倏的被捲入天際,雨滴砸下來,天空響起了轟雷鼓點,青年微笑著沐浴在雨中,然而他的身體卻如同覆蓋著一層淡淡的白光,所有的雨點都不能觸及他一分一毫。
他清爽如常。
幾人看見了他們終生都難以忘記的場景。
青年笑著緩緩道:“江大哥,于衾。”
“好久不見。”
如此陌生,卻又如此熟悉。
雷聲炸響,這場雨終於下的轟轟烈烈。
☆、第130章 重逢倒計時三
死去了二十年的再次回來,甚至容顏較之之前更顯年輕,這豈不是天方夜譚。
他就好像不會老去。
神鬼之說,他們從來都不曾相信。
然而這事就真真切切的出現在他們眼前。
“不,不可能……”夏於衾都忘記了哭泣,眼裡皆是不敢置信之色。
江念白懵逼的更厲害:小舅舅的兒子變成了小舅舅?
偏偏青年隔絕了一身雨水,所有離奇的事情出現在他身上又好似理所當然。
江衍張了張嘴,他的喉嚨好似被人捏住,聲音傳出來已經有些沙啞。
“你說你是蕭白……我們如何能相信,如何能……相信?”
他嘴上說著不相信,心裡卻已經相信了一大半。他想問的是,你這麼多年去哪兒了?你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模樣。
江衍不相信蕭白會不願意見到他們,他一定是有什麼緣由,苦衷……
蕭白眼裡露出懷戀之色,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道:“原本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們,”他笑了笑,繼續道:“現在已經了無遺憾。”
他垂眸道:“我還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所以你們勿要再為我傷心了。”
“我蕭白何德何能,”他用手覆住一隻眼睛,掩住微紅的眼眶,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讓你們惦記至此。”
雷聲越來越大,如同陣陣鼓點砸在人的心頭。
幾人幾乎在同一時間湧上恐慌,夏於衾伸出手,淚水又冒了出來,她哽咽道:“別說了,你先跟我們回家,等到了家,你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們也不遲……”
她怕他會再次消失,然後便再也找不見。
蕭白卻搖搖頭:“我不能在此耽擱,還有人在等我。”
他的時間不多了。
蕭白能夠感覺到,他的腹中傳來的溫熱,他與那個世界的屏障越來越淺,那人的呼喚越來越重。
江衍聲音低啞道:“你不能留在這裡?”
“留在這裡,和我們一起。”
蕭白望著他,又看了眼期盼的夏於衾,嘴唇動了動。
“抱歉。”
還有人在等他,他一刻都等不及要去見他。
那人若是找不到他,還不知得孤寂成什麼樣子。
夏于衾有江衍和江念白,他們早已有了自己的生活,他們還有很多親人,朋友,然而那個人,自始至終只有自己一個。
上輩子這輩子,多少年的時光,他的身邊,自始自終只有自己一個人。
蕭白微微勾起唇角,笑容在雨中溫暖而明亮:“我希望你們能過的幸福。”
即便沒有我,同樣也過的幸福。
一絲輕聲歎息從空氣裡漫出來。
蕭白最後看了他們一眼,閉上眼睛道:“也許終有一天,我會再次回來。”
“到那時,我會來找你們。”
“再見。”
他還全因果,從此斬斷前緣,塵事盡忘!
蕭白吐出一口清氣,隨著最後一聲話語響起,整座陵園上空忽的卷起層層颶風,半山腰的霧氣越來越濃,偶有白光穿梭其中,風聲大作,轟雷激烈的像是千軍萬馬的號角。
一道巨大如山的身影出現在高空的雲層濃霧中時隱時現。
它通體墨黑,煞氣凜然,金色泛紅的瞳孔俯瞰著這片渺小山林,龍爪鋒利的能割碎萬物,吐出的龍息足以彙聚成滾滾烏雲足以覆蓋這方天地。
浩浩蕩蕩的氣勢從天際直沖雲霄,一瞬間風雲變色。
蕭白的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高大挺拔的人影,隱藏在迷霧中看不清晰。
“阿白……”
人影歎息道。
“我來接你。”
蕭白閉著的眼睛動了動,他的身形漸漸變得透明,好似一陣風便能吹走,突的巨龍仰天一聲長嘯,綿長的龍吟鋪天蓋地的壓下,蕭白的身影在一瞬間從原地消失。
與此同時,巨龍失去蹤影,迷霧散開,翻滾的烏雲如同潮水一般褪去,雷聲不再,第一縷強烈的光線從正空照射而出,金色的暖陽灑滿整個大地。
原地沒有了青年的身影,徒留了三個久久不能言語的人。
一陣風吹起,江念白手中的傘不經意間被吹了出去,遙遙的飛向天際。
天晴了。
——
修仙界,蓬萊。
時間走過第三個十年。
無數人死去,無數人新生。仙君的故事還在傳唱,蓬萊的傳說染上了神話的色彩,甚至伴隨著龍威的積深,愈演愈烈。
而在蓬萊,所有的靈物正注視著這一場驚天動地的召喚陣法,
它們躲在樹下,屋簷下,半空中靈氣彙聚成狂暴的颶風,稍一接近便會被絞成碎片。
它們雖住在昆侖,可除了當年同無面鬼的大戰時見過龍君和蕭白大人,後來便再也沒有見到過。
不,這是第二次見到龍君,可它們依舊沒有看見蕭白大人。老一輩的山精都孕育出了自己的子孫,而蕭白大人還是沒有出現。
它們不敢前去詢問龍君,卻隱隱的知道,蕭白大人恐怕是不在蓬萊了。
而今日,蓬萊的主人,將要重新歸來。
黑色的巨龍盤踞半空,海面掀起驚濤駭浪,瘋狂湧動的靈力源源不斷的朝它身上凝成一個光團,它竟要將這片海域的靈氣全部積聚在一起,從而啟動陣法撕破空間將某個人從另一個世界拉過來。
既然他尋不到他,便要讓他自己回來。
靈氣越來越強,光團越來越刺眼,蓬萊島甚至在晃動,整片海域都動盪不安。
陣法的覆蓋範圍太過廣泛,黑龍鋪天蓋地的又佔據大片天空,它雙眸本該是璀璨的金色,如今卻變成了嗜血的通紅,一聲一聲龍嘯刺破九霄。
“夠了!”秦九歌迎著颶風,卻無法接近那黑龍一分,他拔高了聲音,吼道:“不能再繼續了!樓啟!”
這片區域抽取的靈氣已經到達了極限,隨時都有崩塌的危險,屆時蓬萊也不能倖免於難。然而黑龍卻不管不顧,長嘯一聲聚起風暴一般的海浪。
陣法的光芒越來越強烈,幾乎要灼傷人的眼睛,山精妖獸們再無法直視一眼,它們依偎在一起,眼中露出驚恐之色,甚至有些瑟瑟發抖。
黑龍仰首,龍尾在雲層中翻滾,白光愈盛,它的龍鱗摩擦出電光石火,風起雲湧間冰寒之氣刹那顛覆整片海域。
忽的一聲驚天動地的轟然巨響,沿著陣法發出的白光竟突的炸裂,羽毛一般的碎片被勁風掃飛了出去,而後飄飄揚揚的灑向地面。
它們漸漸融化在空中,水裡,樹梢,化成一陣白煙,與天地交融,好似下了一場白茫茫的大雪,浩蕩無際,風動無塵。
陣法終究是不堪重負,碎了。
秦九歌不知是什麼感受,心口一陣堵塞,說不出話來,最後竟只能頹敗的呢喃一句:“失敗了……”
樓啟為此準備了無數個日夜,踏遍了山川湖海,竟然真的……失敗了?
黑龍閉上眼睛,忽的仰天長嘯,龍吟哀到泣血,天地同悲,直讓人震的好似萬箭穿心,苦不能言。
黑龍化為人形,掌心沿著姻緣線淅淅瀝瀝的滴下鮮血,血流不見停止,很快在地面彙聚成一個小水窪。
他無法得知蕭白的位置,只能以血為引,借用結心契的能力,將蕭白從那個世界牽引回來。
樓啟不怕他在多遠的地方,也不怕蕭白所在的地方多麼難尋,他終會找到他。
他怕的是,蕭白不願回來。
他身上的黑氣越來越盛,肉眼可見的層層將他籠罩其中。
秦九歌不能接近他,心知現在說什麼都是徒勞,他還是道了一句:“心魔難防,你要小心。”
男人背對著他,背影自始至終都挺的筆直,好像一根稻草便能讓他潰之千里。
良久,他覆了半邊臉的手放下,語氣冷的像是極地的冰,道:“不必。”
他原本只過了下巴的魔紋竟肆意生長了半張臉,還有像另一邊蔓延過去的趨勢,男人半面人半面魔鬼,看上去凶煞至極。若是扒開他
的衣袍,會發現他心口處的黑色魔紋已經根深蒂固,枝蔓錯綜交纏,越發顯的妖異。
他便是魔,又何談心魔難防之說。
秦九歌無言。
男人的孤寂都要漫出心口。
樓啟站了許久許久,久到成為一塊堅硬的石頭,天空開始下起大雪,開始只是一絲一縷,漸漸變成了鵝絨鴉羽,飄飄灑灑,紛紛揚揚。
他始終沒有動彈。
沸騰的熱血凝成寒冰,他的心也好像結了一層寒冰,捂不熱,化不開。
他想啊,若是沒有蕭白,要這長生又有何意義……
若是沒有蕭白,若是沒有蕭白……
上一世他嘗遍相思大悲之苦,這一世他又要在漫長的黑暗中渡過。
上蒼讓他們相遇,卻不讓他們相守。
他口不能言,耳不可聽,眼不能視物,他將自己與這世界隔絕,明明還是那般年輕的相貌,氣息卻仿佛已經經歷了滄海桑田。
樓啟腳下踏了一步,大雪已經漫過長靴。
上蒼不讓他們相守又如何。
他們之間隔著千山萬水又如何。
縱使上天入地,碧落黃泉,他也要找到他的阿白。
天際忽的亮了一抹白光,這微弱的光芒在白茫茫的大雪中毫不起眼,卻極速的劃破長空,一路往地面而去。
“砰”的一聲輕響,白光砸在了雪面上,砸出了一個小小的坑。
坑中的小東西搖頭晃腦了好一會兒才清醒,它輕輕打了個噴嚏,鼻尖才觸及這兒就被凍的通紅。
雪下的太厚,它又太白,趴在那裡幾乎沒人可以發現。
它抖了抖小爪子,慢慢的爬起,陡然望見不遠處轉身即將遠走的男人,心裡喵的一嗓子嚎出來。
它急的要追過去,抬起爪子一個縱身躍下,撲通一聲再次栽進了厚厚的雪面中,又是一個坑。
男人腳步一頓,回頭望了一眼。
一片蒼白無垠,漫漫無邊。
忽的輕微的一聲“窸窣”響,他不遠處的雪面忽的有了動靜。
與天地融為一色的毛團抖了抖身子,近乎二十釐米厚的雪對於它而言好比一堵牆,它試圖直起身子,支撐在後爪上,扒拉著雪面蹬著後腳要爬出來。
於是男人便看見,白茫茫的雪地上先是露出了兩隻毛絨絨帶著點粉色的耳朵,緊接著是肉墊一樣爪子,再然後是兩隻泛著水霧的貓瞳。
毛團蹬了好幾腳都沒有爬上來。
明明是那般惹人發笑的場景,男人卻連一個笑容都露不出來。
他心口飲冰,滿含熱淚。
毛團看了他的視線,怔愣了下,傻乎乎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最終只有一句讓人顫抖的叫聲。
“……喵?”
他曾無數次聽過這個聲音,他也相隔了很多年都再沒聽過這聲音。
就好像當年他差點殞命雷劫,那人卻義無反顧的要與他共死。
就好像當年他在浮屠三鎮,那人卻不管不顧的奔赴他而來。
就好像上一世他被鎖無盡深淵,那人一步一步踩著荊棘走他的面前,血染袍袖,滿身傷口,也是這樣脆弱又渺小的喚了一句。
——
樓啟?
☆、第131章 重逢倒計時四
“你等了我多久?”
“不久,人間三十載,四季輪回三十年。”
“蓬萊的雪下了又停,而你仍舊沒有歸期。”
——
蕭白被人抱在懷裡,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化開了,滴滴答答往下落著水珠,日光照射在窗簷上,形成了一圈又一圈弧形的光輪。
他從未看過蓬萊的雪,第一次見未免覺得有所不同。
他又想起樓啟帶著他走過雪地的時候,兩個人只留下一串深深淺淺的腳印,他躲在他的懷中,只感覺到他胸膛的火熱,和他近乎顫抖的雙手。
“阿白?”
“嗯。”
“阿白……”
“……嗯”
男人總是不厭其煩的喚他,明明人就在眼前,他卻一遍又一遍的確認。蕭白沒有答的不耐煩,他抬頭看見男人臉上的魔紋浮現又消退,明明滅滅中好似花敗又開,枯木逢春。
他的情緒極為不穩。
“魔紋又深了。”蕭白摸摸他的臉,那魔紋映在男人的臉上,便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邪氣。
他有點不習慣這樣的樓啟。
“你若不喜歡,我便抹去它。”男人低聲道,炙熱的吻落在懷中青年的發梢,額頭,眉眼,嘴角。
每一處都不放過。
與此同時,他爬滿了半張臉的魔紋忽的好似花瓣攏起一般迅速朝衣領消退,再看不見蹤影。
蕭白看了一眼他泛著紅色的眸子,便知他並沒有完全安下心。
他覺得樓啟有哪兒不一樣了,卻說不上來到底有什麼不同。
兩個人已經在房裡待了大半日,樓啟不讓他出門,甚至都不能離開他觸及的範圍內,雖然他的面上並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但蕭白依舊能感覺得到。
期間蕭白曾想去見秦九歌一面,男人斂下眼眸,抱著他的手僵了僵,隨即理直氣壯的淡淡道:“不准。”
蕭白縱容著他的同時,出門的心思便歇了下來。
他穿的還是在現代那套衣服,不似錦衣那般繁瑣,也方便了某個人的動作。
蕭白由著他親親摸摸,間或性的還說起自己在現代的事,說起他的妹妹,說起那邊已經過了二十年,說起他已將因果斬斷,不會再回去。
至於他當時為何會被迫送往另一個世界,至今仍未弄得清楚,唯一的線索只有那棵龍血木。
蕭白問起龍血木的下落,樓啟只道已經同他一起消失,蕭白不覺有假,他卻不知道,樓啟恢復上一世的記憶後,對龍血木心有餘悸,哪怕這一世跟上一世已經有所不同,樓啟也不會再讓他觸碰到龍血木。
蕭白又問道:“石硯青他們不在蓬萊?”他來時只看見秦九歌一人,唯一的可能便是石硯青他們並不在這兒。
捏著他腰的大掌一頓,樓啟眸光一暗,忽的將手抽出將蕭白的兩隻手腕扣在頭頂,翻身一覆便將懷中的青年壓在身下。
他盯著青年的臉道:“阿白,我們分離了多久?”
蕭白被他制住,想也沒想道:“不過數十日。”
他話一出口,便見樓啟眼眸紅的更加厲害了,喃喃的閉上嘴,心中愧疚更甚。
“你只離開數十日,實際上修仙界已經過了三十載。”樓啟扣著他的手越來越緊,緊的蕭白有些發疼。
男人一字一頓道:“不是三日,不是三年,而是三十載,無數個日日夜夜。”
蕭白縮了縮身子,心口堵的厲害。
他也沒想到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會相差這麼多,他已經尋了無數辦法想要回來,卻還是來晚了。
樓啟低頭吻住他的唇,頂開那閉合的齒縫,舌頭一點一點的往裡入侵,霸道而侵略性十足。他的舌尖掃蕩過蕭白的口腔,劃過上顎,又勾住那軟糯的舌頭,含住纏、綿的吸、吮,時而細細啃噬。
屋內的氣溫很快升高,蕭白許久未接觸他,渾身的細胞在男人吮吻的一刹那全部蘇醒,未等人撩撥他已經軟成了一灘水。
不可否認,他是想念他的。他心念著他,身體也想念著他。
蕭白的手被扣住,難耐的蹭著男人的胸膛,兩條腿也自覺性的勾住他那勁瘦的腰。
“呵~”
樓啟輕笑了一聲,放開蕭白的唇,舌頭離開之時竟帶出幾縷糜、爛的銀絲,他沿著蕭白的唇角色、情的舔了舔,銀絲盡數被吞入肚中。
“想要?”他低低的魅惑道,二人呼吸交融,早已分不清誰是誰,他的另一隻手挑開蕭白的褲沿,緩緩滑進去,暗示性意味極強。
蕭白撇了他一眼,眼角浸滿水光,他微微用力掙了掙自己的手,道:“你先放開我。”
樓啟望著他,眸光幽深,他反而越加強勢的揉捏蕭白的臀瓣,聲音沙啞道:“不放。”
沒等蕭白回應,他忽的低頭咬了一下蕭白的鼻尖,語味不明道:“我真該拿條鎖鏈將你綁起來。”
“這樣,你便再也不能離開我。”
蕭白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一轉眼卻看見樓啟那雙眼睛,心裡猛的一震。
他是來真的。
樓啟被他瞪圓的眼睛取悅了,卻依舊沒有放開扣住他的手,而是道:“阿白,我很自私。”
他語氣淡淡的,甚至還帶著幾絲柔和,但更多的卻是不容拒絕的霸道與強勢。
“你可知我剛剛在想什麼?”他的手挪向蕭白的臉,磨蹭著那被吻的微微紅腫的唇角。
蕭白見他的魔紋好似又要蔓延開來。
樓啟語氣無波道:“我在想,阿白,你只屬於我一人。”
“我不願你提起有關別人的一絲一毫。”
他盯著蕭白的眼睛,眸子裡掀起狂風暴雨般的墨色,一字一句道:“你只需要看著我一人。”
“你只能看著我,你的心裡只能想著我,旁人都不可以。”
他等的實在是太久了,每一分一秒都仿佛是在黑暗中隅隅獨行,看不到光明的所在。
他漫長的生命裡只有蕭白一人。
為什麼蕭白不能只有他一個?只看著他就好,只需要想著他就好,別人都不重要。
這種想法很可怕,他卻無法抑制的任由它滋生。
魔紋再次從心口冒出,妖異的枝蔓緩緩綻放出一朵豔麗的花。
蕭白沉默,男人眼中的灼熱幾乎要燙傷他的心臟,良久良久,他才在心裡輕輕歎息了一聲,略微彆扭道:“你先放開。”
“我想讓你抱著我。”
他的臉上泛出暈染的紅色,掙了一下手,別過頭僵硬的重複了一遍:“你扣著我的手,就不能抱著我做了。”
樓啟喉嚨一緊,被他一句話撩撥得那地方脹的發疼,抓緊蕭白手腕的大掌倏然松了些許,蕭白得了機會掙脫,揉揉有些印子的手腕,抬起眸光看見男人煞紅的眼睛,像要將他吞了似的。
蕭白抬手抓住他的衣領,親了親男人的唇,再加深之時一觸即分。
“但是現在不行。”
他輕聲道,面上卻更加紅的厲害,想到那原因,蕭白又有些惱羞成怒。
這種事,他要怎麼開口……
蕭白原本都已經做好跟樓啟大戰三天三夜的準備了,結果系統在識海中一聲“你可是揣著一顆蛋的人”,一瞬間讓他從雲霄落入穀底。
懷孕有風險,上床需謹慎。
蕭白苦逼的在心裡猛撓牆。
思及這兒,蕭白一口啃上樓啟的下巴,直啃的冒出了血絲,咬牙切齒道:“還不是怪你,上回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麼,系統說,系統說……”
剩下的話他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樓啟被他的回歸沖昏了頭腦,滿心滿眼都是蕭白這個人,竟一時沒有想起蕭白可能已經有了他的孩子這件事。
而現在……
蕭白成功的讓他想起了這件事。
他的腦海中有一瞬間的空白,一向淡定的眼中竟出現慌亂之色。
樓啟伸手摸了摸蕭白的眼角,不知該做何反應。
他因著族群隕落之事,對於龍族血脈一向尤為在意,但他又是心冷之人,龍族幼兒之于他不過是傳承。
他想要同蕭白有一個孩子,無關龍族血脈,無關傳承,僅僅是因為,對方是蕭白。
蕭白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模樣,原本心中還有些氣惱,現在卻是煙消雲散了。
細細想來,男人生子這件事本就不符合綱常倫理。他從未接觸過這種事,當得知自己揣了一個蛋之時,他更多的是震驚卻不是憤怒無法接受。
蕭白閉上眼睛開始裝死了,如果不是耳垂通紅睫毛輕顫洩露了他的心緒的話會更有說服力。
樓啟從他的衣擺探進去覆上他現在還平坦著的小腹,溫暖的熱度源源不斷的從掌心傳來。
他忽的低笑了聲。
“阿白,我很歡喜。”
他將頭埋進蕭白的脖頸之間,二人身體□□無縫的緊密相連,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一直從蕭白的耳邊湧到了他的心口處。
“我很歡喜。”
蕭白眼眶有些溫熱,他抿抿唇,道:“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很想念你,樓啟。”
“很想念很想念。”
他拋棄了以往的生活,只為奔赴他一人。
他的愛並不比樓啟少。
樓啟吻吻他的耳垂。
蕭白眨了眨眼睛,望著頭頂道:“我願意為你生孩子,只因為那個人是你。”
“而我此生,只愛一人。”
“他名為樓啟。”
若不是因為我愛你,你當老子願意跟個女人一樣雌伏於人身下,甚至還揣了顆蛋。
樓啟,我這兩輩子,算是都栽在了你身上。
所以你還在害怕什麼,我們不會再分開,我們會一直相守,我們會生同衾,我們會死同穴。
☆、第132章 重逢倒計時五
蕭白的衣物被盡數褪了去,只餘一個襯衫被向上推至肩膀處,他的頭微微仰起,偶爾余光瞥見男人正捏著自己的腰肢舔、弄那胸前微微紅腫的朱果。
他抬起右手覆住因為情、欲而濕潤微紅的眼角,幾次拒絕的話都梗在喉嚨裡。
似是知道他要說什麼,男人終於捨得抬起頭,灼燙的吻落在了蕭白覆住雙眼的手掌心。
“無礙,”樓啟眼中露出幾不可察的笑意,聲音卻是沙啞萬分,他一邊分開蕭白的雙腿,一邊道:“龍族不似人類,他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脆弱。”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當年他在母親腹中一年,未出生便有神通,能感知外物,於是整整被逼著聽了一年的床角。
他未變回龍形已是隱忍。
蕭白將手放下,一眼便看見男人灼熱的驚人的眸子,他沒有再抗拒,而是主動摟住了男人的脖頸。
有樓啟在,總歸不會出什麼意外就是。
蕭白微微咬牙道:“要做就趕緊做。”頓了頓,他臉忽的一紅,小聲的道了句:“輕點。”
樓啟心中有分寸,吻吮著他的唇,直將他吻的眼迷心亂,再想不了其他事情。
“如你所願。”
他在床上極少有這般溫柔的時候,每次都做到蕭白哭著求饒還不停止,尤其是龍形的時候,蕭白簡直逃都沒地方逃,他以為這次會有所不同,至少樓啟會多少顧忌著一點。
但他低估了肚子裡龍蛋的強悍程度,也高估了樓啟的隱忍能力。
他忘記了,這可是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樓啟。
初開始他還能保持神態清醒,甚至還有心情撓樓啟幾下,待到後來,便只能攀附著男人的肩膀一次一次沉浮,咬著唇一句話也說不出,眸中也開始泛起朦朧水光,早已不知身在何處。
樓啟當真是顧忌著放緩了節奏,但那*蝕骨的滋味又豈能擋得住,他動作不似以前那般粗暴,卻又有另一種入骨的纏、綿,直教蕭白要融化在他的身下。
那粗、大的碩物在穴、口進進出出,每一次都深入到底,帶出淫、糜的水色,蕭白的身子顫抖了下,猛的抱緊男人的肩膀,上面的紅痕都是他撓出來的。
他朦朧間望見窗外的暖陽,即便再燦爛明媚,也不及這一室春、光。
二人在房內不出去,也無人敢來驚擾,除了不怕死的山精們,但它們未及屋外百米,便會被隔絕在外。
直到蕭如是得到消息帶著小和尚趕來,石家兄弟也隨後而到,鶴叔蟒叔打斷修行出關。
這一切蕭白都不知道,他累的狠了便沉沉睡去,睡夢中都是男人的臉。
樓啟見他睡的有些不安穩,溫潤的靈力舒緩著青年的疲倦。他的目光轉向青年半掩著的小腹,忍不住用手覆上又低頭親了親。
蕭白微微皺了皺眉,迷迷糊糊的抱住樓啟的胳膊,眷戀無比。
樓啟沒有再動。
青年在他懷中,世上再沒有比這還圓滿的事情。
蕭如是來的那日,蓬萊連續好多天都是日光傾城,山精們掛在樹梢曬太陽,它們知足的很,除了還見不到蕭白大人,能夠天天曬到太陽便是幸福。
也不怪它們,蕭白大人沒回來之前,蓬萊總是下雪,龍君一不高興,蓬萊便整天整夜的下雪,可大人總不回來,蓬萊便極少有晴日的時候。
可憐它們一群山精,下雪時只能掛在樹梢晃啊晃,一不小心便被吹跑了同伴們追都追不回來。
真是太可憐了嚶。
蕭如是依舊是一身火紅,成功的從軟萌傲嬌蘿莉長成了分分鐘撩人的禦姐,她自海面而來,手裡牽著一個光頭鋥亮鋥亮的小和尚,小和尚身旁還有一隻胖成了球的……雞?
大概是雞。
這只雞怕水怕的厲害,從一踏上海時便想緊緊抱著蕭如是的大腿,可惜被一腳踹了開去,它又轉攻小和尚,又被那女人的一個眼神嚇到只敢瑟瑟發抖的貼在小和尚身邊。
它還委屈,也不想想自個的體型,它要是撲上去抱住,小和尚一準給壓趴了。
兩人一雞入了蓬萊島,小和尚依舊是那副模樣,不記得當年之事,大眼睛水汪汪的,唇白齒紅,誰見都要歡喜幾分。
蓬萊島許久不來人,山精們冒出腦袋,草叢裡,樹幹上,沙地裡,沒有它們藏身不了的地方。偏偏它們還覺得自己藏的好,光明正大的盯著來人,眼珠子滴溜溜轉,殊不知萬綠叢中大片大片的白色有多麼顯眼。
它們是見過來人的,蕭如是帶著小和尚每年都來幾次,那只雞它們也見過,它們還偷偷拔過它的毛毛。
蕭如是他們直接去找了秦九歌,雖心急想見到蕭白,但一想到自個打不過樓啟,蕭如是就咬碎一口銀牙。
她才不承認看那傢伙等了這麼多年,才將蕭白多留給他一會兒。
兩人一雞走後不久,海面上又來了兩個男人。
這兩人山精們也認識,一個叫青青一個叫唐唐。這麼多人中,它們最喜歡的,卻是那個看上去兇神惡煞威嚴無比的大塊頭。
因為他的胳膊看上去好好掛嗷嗷嗷!好想把自己掛上去嚶!!!
當然這個願望它們沒能實現,但不妨礙它們陷入將自己掛在石宴唐胳膊上晃悠的遐想。
幾人在秦九歌那裡恰巧又碰上剛出關的一鶴一蟒。蟒叔正面臨著化蛟的緊要關頭,若不是因為蕭白,他也不會中斷這次修煉。
他們面面相覷,考慮了一下加在一起的武力值,深深的沉默了。
他們加在一起也打不過那條魔龍。
於是求助秦九歌這個智囊,秦九歌攤手,沒看見他一直待在這兒媽蛋連那個屋子都近身不了嗎臥槽!
幾人再次沉默。
這時從門外來了一人,那人玄衣墨發,魔紋已經盡數褪去,身上煞氣不再是他們從前看到的那般肉眼可見的程度,連棱角都好似柔和了幾個度。
他的脖頸上還有一個被咬過的牙印,往衣領看去更是能夠隱隱約約望見幾條貓抓似的撓痕。
看到男人這副模樣,幾人豈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哦,除了小和尚和那只雞。
明明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事,可看到男人這樣光明正大的在自己面前晃悠宣誓主權還是忍不住牙癢癢怎麼辦。
他們想了想三十年時間這條龍都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轉瞬又釋然了。
等了百年依舊沒有找到自家師尊的苦逼秦九歌:“……”
鶴叔沒看見蕭白跟在樓啟身後進來,率先問道:“蕭白呢?”他算個長輩,因此並沒有蕭如是他們那麼大的壓力。
提及蕭白,樓啟面上的寒氣融化了些許,語氣也不似那般冷漠,道:“睡著了。”他望了眾人一眼,停了下,繼續道:“暫時不要去打擾他。”
眾人覺得心中不忿,樓啟心中亦是如此,他心中的魔障深到刻骨,即便之前被蕭白安撫過,但極強的佔有欲作祟,若是可以,他不願蕭白用那雙眼睛看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幾人第三次沉默,話都這樣說了他們只能等蕭白醒來。
但他們實在了低估了樓啟的無恥程度。
只聽見樓啟的聲音壓抑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淡淡道:“阿白有了我的孩子。”
石硯青:“……”
鶴叔:“……”
秦九歌:“……”
蕭如是:“……”
臥槽你特麼的逗我?!!!!!
一臉懵逼的小和尚望瞭望蕭如是,又望瞭望對面的男人,滿臉驚恐的將自己縮到角落裡。
幾人瞬間如臨大敵,氣氛劍怒拔張,只等著一根導火線,便一觸即發。
——
最先見到蕭白的,不是蕭如是,也不是秦九歌,誰都沒有想到,竟然是悶頭不做聲的那只肥雞。
就在樓啟進去後不久,眾人表情如同被雷劈了的時刻,它一步一步的蹭到門邊,成功了躲過了眾人的視線。
它一出門,歡喜的毛都要蓬起來,爪子輕盈的都可以飛起。
白白我要把你從惡龍手中救出來哎嘿嘿嘿!
然而這是它的想像,沒身輕如燕的走幾步,就一個倒栽蔥趴在了地上滾成了一團。
路過的某只山精:“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胖球憤怒,砸之,山精倒地不起三秒,被雞惡魔威逼說出蕭白大人的下落,嚶嚶嚶跑走。
風吹起胖球的劉海(雞毛),胖球深深的感覺到了無敵是多麼的寂寞。
它邁著小碎步朝山精所指的方向跑,它本就是無生命的物體,成功的越過了那條龍所設的禁制,一路順溜的到達了緊閉的門前。
我推……
我推……
沒推動。
胖球急的團團轉,大吼一聲,猛的閉上豆子眼團成球滾過去。
“汪汪汪汪汪!!”
蕭白正睡的沉,迷迷糊糊聽到一陣狗叫,他微微蹙眉,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好像有什麼鑽進被窩來了……
軟軟的,毛絨絨的,小小的……
手感還不錯,蕭白欣慰的想。他的意識還處於混沌狀態,驀然想起,這裡哪兒來的小東西?
蕭白驚的縮回手,猛然睜開雙眸,卻對上一雙委屈的豆子眼睛,還有那張圓成球的肥雞臉。
胖球腦袋上的絨毛動了動,倏的冒出來一隻頂著蛋殼的小黃雞。
蕭白掀開自己身上蓋著的被子,果不其然,幾隻小黃雞正往他的衣服裡面鑽,見他醒了,翅膀撲哧撲哧,又齊齊栽進他的懷裡。
“嘰嘰嘰嘰……”白白好暖和。
床下胖球:“汪汪汪汪汪!”快抬朕上去!
“嘰嘰嘰嘰嘰……”白白長的好好看。
“汪汪汪汪汪!”快抬朕上去!
蕭白:“……”
他坐起身,將被小黃雞鑽的要掉下去的衣領往上拉了拉,掩蓋住裡面密密麻麻的吻痕,笑著喚了聲:“胖球。”
“汪汪汪!”胖球委屈,你都不來看我。
“好久不見。”蕭白摸摸它圓圓的腦袋,他將它留在了秦嶺,雖說是為它的安危著想,但總歸是它的錯。
胖球鼓起臉不叫了。
蕭白低下頭戳戳它的絨毛,笑道:“生氣了?”
胖球抖了抖身子,堅強的不為美色所誘惑。
它用餘光撇了一眼蕭白,又撇了一眼,爪子撓了撓地,終是忍不住撲上去歡喜的蹭著蕭白的下巴,脖頸,那架勢要將腦袋上的毛都蹭禿了。
“汪汪汪汪汪!!!”
主人我想你啊,好想好想好想好想……比想要飛上天還要想,比想幹翻隔壁那只鳥還要想,我的想念有蓬萊這麼大!
蕭白眼眶一熱,輕聲道:“我也想你啊。”
縮在空間裡的系統也跑了出來,銀白色的小龍倏的出現在一人一球之間,尾尖啪啪啪的掃了下肥雞的臉。
胖球傻傻的看著這條小蟲子。
好想啄一口。
系統憤怒:“蠢球,你不認得我了?”當年它們兩個球叱詫秦嶺,人鬼退散,它就這麼忘了?!
還有,你才蟲子!我特麼的是龍!龍!!!
這邊溫情滿滿,而另一邊卻是截然相反的氛圍。
戰場從屋內轉到了屋外的庭院,幾人以眼神示意。
“打不過怎麼辦?”
“打不過也要打!”
“誰先上?”
“你行你先上。”
兄控的戰魂在燃燒!父愛的戰魂在燃燒!小弟的戰魂在燃燒!!!
樓啟忽的轉眸望向遠處層層疊疊的屋頂,道:“阿白醒了。”
幾人連忙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燃起的戰意瞬間如同癟了的氣球一般消了個乾淨。
那頭遠遠的走過來一人。
二十來歲的模樣,容顏絕世,清冷卓然。然而他的兩邊肩膀卻各蹲了兩隻小黃雞,衣領上還掛著一隻。
他的腳邊緊緊跟著一隻圓滾滾的胖球,胖球身上還窩著四隻小黃雞。
這場面一點兒也不正經。
青年緩緩而來,待到越來越近之時,眾人一個激動,突的發現他頭頂竟然還有一個小東西。
那小東西不過拇指粗細,通體銀白鱗片,抱著蕭白的一縷頭髮,瞳孔亦是晶瑩剔透的銀白,在日光下格外的流光溢彩。
它的龍角動了動。
眾人:“!!!”
他們倏的將震驚的目光齊齊轉向一旁的玄衣男人,臥槽孩子竟然都已經出生了?!你個禽獸這幾天到底幹了什麼?!!!
樓啟:“……”
所以他的媳婦兒在他出去後這僅僅半個時辰內,將孩子生了下來?
樓啟的臉色有些……難以言說的複雜。
而正滿心激動和歡喜的蕭白,還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是什麼。
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忘記告訴樓啟系統和當時那個死去的龍蛋已經融合在了一起的事情。
☆、第133章 一隻龍貓貓
蕭白生了個蛋,在時間過去整整一年之久後。
龍族與人一樣,皆是十月懷胎生子,但也有死活不下來的,譬如蕭白肚子裡這個。好在它很乖,又有樓啟寸步不離的照顧,蕭白並沒有吃什麼苦頭。
龍蛋出生的第一時間,消息瞬間如同坐了火箭一樣傳遍了蓬萊的大街小巷,連遠在魔族地界的殷無常都知道了此事,不遠萬里趕來。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梭在蓬萊各個角落的山精們,它們勤勤懇懇的將消息散佈出去,即便面對著龍君隨時可能暴怒的危險,它們也不屈不撓,立志做人與人之間的小天使。
“蕭白大人生了!”這是原話。
“蕭白大人生了個蛋!”
“蕭白大人生了一窩蛋!”
“蕭白大人生了許多許多蛋!”
一傳十,十傳百,蓬萊所有的生靈們都知道他們的小主人要出世了,並且還不止一個。
雖然後來證實是謠傳,但這並不妨礙它們對小主人的期待。
這個孩子出生那日,蓬萊島口的另一棵只長成了一半的連理樹終於在一夜之間拔高再拔高,高過了屋頂,高過了雲巔,樹冠層層疊疊,與一直替它遮風擋雨的連理樹交纏在一起,為蓬萊築起了一道碧葉如潮的天牆。
他出生即受萬物生靈的寵愛與親近,又有天道眷顧,註定了他以後的道路將會不平凡,連秦九歌也無法占出他的命數。
但無論如何,他現在還只是顆毛都沒長齊的蛋而已。
蕭白的小屋早已被大片大片乳白色的蘑菇頭佔據,遠遠的看上去就像是一朵朵棉花糖糊了整個小屋,門口早已被堵住,連視窗都是數是個被擠壓的變形的蘑菇頭,它們甚至爬上了屋頂,若不是樓啟的威壓還在震懾著,只怕屋頂都要被它們掀開。
“你讓開讓我鑽進去。”
“哎呦誰壓著我的腿了。”
“閉嘴,別吵吵。”
最裡面一層的蘑菇頭夢幻的捧著臉:“我看到蛋了……”
蕭白:“……”
樓啟黑著臉站在一旁,但這時候已經無人顧忌他的煞氣,目光皆聚集在那顆瑩白色的龍蛋上。蛋殼並不全是瑩潤的白色,而是夾雜了一圈有一圈繁雜神秘的花紋,像是細長的藤蔓一樣將蛋殼緊緊包裹。
蕭白看著倒是跟樓啟心口的魔紋是一個樣的,樓啟顯然也知道此事。
龍蛋被放置在雲錦編織的小窩中,被這麼多人注視著輕輕挪了挪,一骨碌滾進坐在旁邊的蕭白懷裡,眷戀的蹭了蹭。
蕭如是捧臉:“我的侄子好可愛。”
秦九歌:“我的徒孫!”
鶴叔蟒叔臉不紅心不跳:“我孫子!”
樓啟面無表情:“我兒子。”
蕭白:“……”
一群人吵吵嚷嚷了許久,從龍蛋的名字吵到龍蛋孵出來後會是一條小龍還是一隻小貓,唇槍舌戰不可開交。
對,你沒聽錯,還要孵蛋,至於孵蛋這項偉大的工作,蕭白原形都比蛋大不了多少,所以自然是隆重的交給了樓啟。
胖球期間曾認真提議它來孵,因為它有經驗……最終被樓啟面無表情的拎了出去。
蕭白倒不在乎兒子會是一條龍還是一隻貓,畢竟不管怎樣都是自己的種,而從他做過的夢來看,是一隻貓的可能性更為大些。
他沒有說出口,笑眯眯的看著眾人為了此事差點大打出手。
至於樓啟……
男人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青年,他驀的想到了什麼,眸光一熱,耳垂竟泛起了可疑的紅色。
蕭白的原形他最為熟悉,毛絨絨的一團,脆弱又柔軟的小東西,磕不得碰不得,犯了錯還要撓你一下,偏偏貓瞳是朦朧的水色,表現的比誰都委屈,讓人怎麼能不將他放在心尖上。
蕭白對於樓啟滿腦子的黃色廢料一無所知,他正在跟系統說話,系統依靠著它的身形成功的殺出了一條血路,待在了距離蕭白最近的地方——蕭白的肩膀。
這一年內它的身體從一個拇指粗細長到了三個拇指粗細的大小,系統也是滿臉的生無可戀,至於一年前眾人錯將他誤認為是蕭白剛出生的兒子的烏龍,眾人早已忘卻。
系統深深的覺得自己可以憑藉在現代搜集的大量《育兒百科》《保姆是怎樣煉成的》《如何做一個成功的保姆》……這些書籍,從而打敗樓啟贏得小龍走上人生巔峰。
然而最終所有人都被轟了出去,包括死活抱著龍蛋的系統。
龍族雖也是十月懷胎,但龍蛋的孵化期卻各有不同,根據父母的靈力和小龍的強弱決定,短則十幾天,長則數十年的都有,還有更長的,譬如樓啟……
他以埋在地底萬年的時光,成功的登頂了第一名的寶座。
孵化時最好是化為原形與龍蛋接觸,於是一連幾個月時間,蓬萊所有的生靈都浪了起來,沒有樓啟大魔王的掌控,它們再沒了顧忌。
樓啟的孵蛋路還很漫長。每次蕭白看見他一臉高冷的孵蛋,數十米長的身體盤踞在床上,身下是一顆小小的龍蛋,巨大的身體和他小心翼翼的動作形成強烈的反差,明明那龍首上絲毫看不出什麼,蕭白卻敏銳的感覺到他心底快崩潰的意味兒。
蕭白偶爾會幫他,更多的時候是陪在他身邊。他出去的次數很勤,但每次時間都不長,超過半個時辰便會趕緊回去。
他有幾次回去的晚了,便看見那條黑龍離的龍蛋遠遠的,瞳孔染上了不正常的煞紅色,龍息粗重,魔紋頓現。直到他出現,這種情況才好了幾分。
樓啟不說,蕭白也不問。
只是自那時起,蕭白再也沒有晚回去過。
蓬萊的日光越來越溫暖,時常便能見到山精們聚在一起曬太陽,它們曬便曬罷了,偏偏還喜歡掛在樹梢上,可苦了樹下的妖獸們,山精將陽光遮了,它們便只能在陰影下納涼了。
妖獸們叫駡:“你有本事下來。”
山精們晃晃悠悠:“你有本事上來!”
兩方罵來罵去也就只有那幾句。妖獸們只好挪地方,但整個蓬萊只有一個地方山精不敢去,同樣的,它們也不敢去。
那裡住著龍君和蕭白大人,還有它們的小主人。
蕭白正在跟樓啟討論名字的問題。
他倆搬到了屋外,數十米長的黑龍盤踞在庭院裡,它將頭擱在龍身上假寐。龍首旁是一隻白色的毛團,相較于黑龍來說,它實在是太小了,若不是白色顯眼,只怕會讓人忽視了它的存在。
瑩白的龍蛋被放置在一旁曬太陽,它身下是蕭如是新做的小窩,亦是純色的雲錦,系統守在龍蛋身邊,不時給龍蛋翻個面,像烙煎餅一樣保證它能曬的均勻。
事實證明,系統上輩子一定是個完美的保姆。
草叢中有無數個蘑菇頭虎視眈眈,它們不敢接近庭院裡,只敢隔著遠遠的盯著那龍蛋,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若是樓啟跟蕭白不在這兒,系統就要經歷一場大戰,它不僅得照看龍蛋,還要防著這群偷蛋賊,山精們看上的東西,一定是抱起來轉身就狂奔,更何況它們已經想搶龍蛋很久了。
蕭白身上毛在暖洋洋的日光照耀下已經盡數蓬鬆開,他翻了個身,面朝天喃喃道:“我還是去師尊那兒看看,他取了何名字。”
一個龍尾壓過來,力度剛剛好,既不會讓它感受到疼痛又足以讓毛團起不來身子。
蕭白掙扎了下,生無可戀的抱著龍尾趴倒,道:“我不去了,不去了,你先放開。”
黑龍掀了掀金色的眼眸,龍尾輕輕在毛團柔軟的肚子上揉了揉,男人磁性的嗓音傳來,似是詢問:“睡覺?”
蕭白被揉的舒服,迷迷糊糊的點了點小腦袋。
揉弄的龍尾瞬間頓住,緊接著蕭白便感覺自己的身體淩空而起,他已經被黑龍捲進了屋內,房門“砰”的一聲關上。
蕭白:……等等我說的睡覺不是那個睡覺啊喂!!!
屋外的系統將龍蛋圈在懷裡,見怪不怪的朝黑龍消失的地方望了一眼,隨即繼續它的曬蛋大業。
少兒不宜少兒不宜,它得將蛋蛋的耳朵堵住……如果它知道這顆蛋的耳朵在哪兒的話。
蕭白被扔到了床上,一隻龍爪扣住他掙扎的小短腿和半個身子,蕭白一睜眼,便看見黑龍正目光灼灼的望著他。
他抖了抖小身子,還怎麼擔心,畢竟他還沒樓啟一隻爪子大,除非樓啟喪心病狂。
於是接下來他就見到了喪心病狂的樓啟。
黑龍的龍息吐在他的鼻尖,緩緩道:“阿白,變成人。”
蕭白翻了個白眼沒說話,心道你以為我傻。
黑龍也不著急,忽的鬆開了爪子,蕭白得到了機會正要逃開,黑龍突然低下頭,伸出龍舌將身下的毛團從頭到尾都舔了一遍。
蕭白一個激靈,如同電流淌過一般全身的毛都要炸開,那帶著倒刺的舌頭一直從他的胸口舔到尾尖,還著重照顧了一下他隱藏在尾巴那兒的不可描述的某處,蕭白當即靈魂都要飛起來了。
他瞪圓了眼睛,還沒來得及反應,那龍舌再次舔遍他的全身,直將他全身舔的濕濕漉漉,好似在水裡過了一遍。
樓啟的血是絕佳的催、情藥物,同樣的,他的龍涎也是。
蕭白起反應了,他全身上下沾滿了黑龍濃烈的氣息,尾巴微微僵硬的翹起,舒爽的整只貓都在戰慄。
他終是忍不住化為人形。
但這次似乎出了些差錯,泛著粉色的貓耳和貓尾竟然都沒來得及褪去。
他顫顫巍巍的想要爬起身,黑龍豈能如他所願,龍爪又將青年壓了下去。
凶煞冰冷的惡龍,脆弱精緻的貓耳人類,他們終於達到了生命的大和諧。
——
第一縷涼風吹醒大地的時候,蓬萊迎來新一年的初春。島上的生靈又多了許多,好在蓬萊地域廣,人數極少,在未來的許久內都不會出現人滿為患的場面。
龍蛋在連理樹開花的那一日裂開了一條小小的縫,緊接著裡面傳來細微的敲打聲。
第一個發現的,是蕭白。緊接著所有人都以飛速趕了過來,面上是比蕭白還激動緊張的神色。
蕭白也有點緊張,畢竟他第一次當父(母)親(親)。
這場破殼從日出進行到了日落,再從日落進行到了日出,蕭白和樓啟一堆人一天一夜沒合眼。
待到日光行至正午的時候,小傢伙終於破殼而出。
開始只能看見兩隻毛絨絨的白色耳朵,眾人一見這樣,心知這蛋便是跟蕭白一樣的小貓了。
那耳朵動了動,倏的蛋身輕輕搖晃。裡面的小東西一個頂撞,小小的腦袋便冒了出來,濕潤無辜的眸子望著眾人。
眾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小東西咬了一口蛋殼,哢擦哢擦吞了下去,它又咬了一口,轉著圈圈開始吃蛋殼,直到啃出了一道門,它才笨拙的從蛋殼裡蹦出,用兩隻後爪站立,兩隻小巧的前爪捧著剩餘的蛋殼,一張臉全埋進去開始啃啃啃啃啃,兩頰鼓鼓的像是一隻倉鼠。
哢擦哢擦……
眾人依舊在沉思。
哢擦哢擦……
眾人陷入沉思無法自拔。
他們看著那不像貓也不像龍的小東西,好似看見了樓啟頭頂一片綠油油的草原。
媽蛋你就告訴我它哪裡長的像貓?!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是兔子和倉鼠的結合體好嗎!!
秦九歌小心翼翼的戳戳蕭白,試探性的問道:“你是不是……抱錯蛋了?”
畢竟那小東西長的不像貓更不像龍。
蕭白更是一臉懵逼。他不止見過這小東西,他還認識。
這尼瑪就是現代的龍貓啊!一毛一樣!
為什麼他會生出一隻龍貓?
為什麼為什麼?
蕭白的頭忽的被揉了揉,他抬眸看見樓啟帶著笑意的眼睛。
“那是我們的孩子。”
那頭啃完了蛋殼的小東西捨得分出注意力給眾人,它用那濕漉漉的眼睛望了一圈,朝某個人慢慢的蹦過去。
它還不適應走路,每蹦一步都好似耗費了巨大的精力,圓滾滾的小身子一顫一顫的,努力朝著它想要去的方向前進。它的絨毛已經幾乎長全,全身都是柔軟的純白,只有眉心有一點墨染的黑色,乾淨的不像是剛破殼而出。
蕭白的心也跟著它笨拙的動作一抖一抖。
它終於來到了蕭白的面前。
它用小心翼翼的前爪抱住蕭白搭在床沿的手指,無比眷戀又歡喜的叫了一聲。
“娘親?”
蕭白心一顫,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從他的心口直沖眼眶。
“說了多少次,你要叫我父親。”蕭白無奈,嘴角卻控制不住的勾起來,他將小東西抱起親了親,喚了一聲:“乖兒子。”
小龍貓有些疑惑,它偏了偏頭,抬起爪子無辜的指指一旁那眸色溫柔的男人,小聲道:“父親……”
意思是,那才是父親,你是母親。
蕭白:“……”
樓啟將他攬在懷裡,又伸出一根手指摸摸小東西的頭,輕笑:“以後再讓它慢慢改。”
他的面上猶如冰雪消融,堅硬的棱角好似都被磨平,眼底的溫暖柔的要漫出來。
小龍貓最終跟了蕭白姓,他們來來回回思慮良久,最終取了一個名字。
“蕭錦安。”蕭白將它抱在與自己平齊的位置,鄭重道:“你的名字,就叫蕭錦安。”
不求你一生光芒萬丈,只盼你一生喜樂安康。
小東西懵懵懂懂的點點頭。
“系統,”蕭白忽的喚了聲。
靜靜待在床上的小龍抬起頭。
蕭白伸出另一隻手,系統愣了愣,慢慢爬到他的手上。
蕭白與樓啟相視一眼,道:“我曾說許你一個名字。”
“一個專屬於你的名字。”
他緩緩道:“三百年前我年幼時是你在陪著我,而現在,換我照顧你。”
“樓澤,你可願?”
系統傻愣愣的看著他。
蕭白摸摸它的腦袋,笑道:“你可願做我的孩子?”
系統依舊傻愣愣的看著他。
“從今往後,你便不再是系統,而是樓澤,我蕭白的兒子。”蕭白道。
系統眼含熱淚,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讓我跟樓啟大魔王姓也就算了。
明明我是你系統爸爸,從此以後你要做我的爸爸了嗎qaq……
系統悲愴萬分。
它用龍尾掩住紅了的眼眶,一轉頭眼淚卻掉了下來。
這回是真真切切的淚水,燙到它顫抖的尾巴,也燙到它溫暖的心臟。
蕭白。
系統爸爸很高興。
☆、第134章 完結-大婚
蕭白同樓啟成親是在錦安出生之前(求婚具體請看19,20,21狗糧那幾章),這也就導致了,蕭白是揣著個球大婚的。
系統管這叫先上車後補票,蕭白呵呵冷笑兩聲,這叫先嫖了後付帳。
好在肚子裡的球依舊是那副模樣,他的小腹也依舊平坦,別人看來根本沒有什麼異常。
他大婚那日,天道降下無量功德,鶴鳴鳳啼不止,九天之上祥雲舞袖。
十裡紅妝鋪滿路,整座蓬萊掛上了火熱喜慶的燈籠,姻緣錦繡,鑼鼓喧天。
他同樓啟分離了七天,成(出)親(嫁)之時又被迫押送到了秦嶺,蕭白本不在意這些規矩,再者秦嶺算是他的娘家,他這樣不真成了待嫁閨中的黃花大閨女?拗不過蕭如是眨巴著大眼睛天天念叨,蕭白於是勉強點了點頭。
他在秦嶺等候樓啟的十裡紅妝,將他娶回蓬萊。
秦嶺也是四處歡悅的喜氣,連林間葉下都有弟子掛上紅綢,系統和胖球跟在蕭白身邊,原本它們兩個可以留在蓬萊,卻硬是跟了過來。
蕭白問其何故。
系統撇了他一眼,一本正經道:“你這麼寒磣,總得有兩個陪嫁品。”
寒磣的蕭白:“……”
天外破曉,第一聲鳴啼振翅而響,忽的遠方傳來一聲轟然沉鐘,日光大亮。
蕭白心中一緊,他坐在房裡,門“砰”的一聲被打開,一身嬌俏的蕭如是沖進來,身後跟著跌跌撞撞的小和尚。
蕭如是喊:“來了來了!”
小和尚跟著喊:“龍君來了!”
蕭白抿著唇,發現自己竟然站不起身。
他本以為自個心裡一點兒也不緊張,畢竟他早與樓啟成了老夫老妻,成親什麼的不過只是一個形式。
至少在此之前,他是真的一點兒也不緊張。
而現在,蕭白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快的要蹦出胸腔,他的手心滲出汗液,不自覺抓住了袖擺。
他面上依舊是鎮定的樣子,旁人看不出不同,只有蕭白自己知道,他的身體都在顫抖。
蕭如是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左右看了看,道:“沒什麼問題了,快走快走!”
“別耽誤了吉時!”
沒等蕭白回應,她忽的又哀聲歎氣了一會兒,嘟囔道:“就這樣出嫁了,還是覺得有些不甘心啊……”
蕭白:“……”不是出嫁,謝謝。
被蕭如是這麼一打岔,蕭白心裡的緊張好了些,他深呼吸一口氣,站起身迎著日光走出去。
踏出這一步,他便真的無路可退了。
即便前方是黃泉地獄,他也不會後悔。
天際來了浩浩蕩蕩的一片人影,隔著很遠都能看見那紅的如同燃燒的烈焰一般的紅綢,他們好似千軍萬馬,佔據了大半天空。
鑼鼓一聲響,鶴鳴一聲啼,旭日冉冉升起,祥雲翻卷而來,飛舞的仙鶴振翅九霄,帶來這一場曠世奇景。
蕭白抬起頭,日光有些刺眼,映在地面照射出一個有一個暈染的光圈。
他身著大紅色的喜袍,遙遙而來站在雲端的男人也是一身大紅色的喜袍。
青年面如冠玉,他本生的一身清冷,如此烈焰般的紅色套在他的身上,耀眼的幾乎要灼傷人的眼睛。
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從半空傳來,清晰的傳進每個人的耳朵。
“蓬萊島樓啟,前來迎娶——秦嶺蕭白仙君!”
蕭白心中如同鐘聲轟然一響,他捏緊了緊汗濕的手,目光眨也不眨的望著向他走來的男人。
那一瞬間,恍若神明降世,梵音四起。
他忽然間想起昨夜做的那個冗長的夢,冗長到他幾乎以為那就是真實。
他夢見了年幼時的樓啟。
——
蕭白清楚,這是最後一場夢了。
他從前經常夢見上一世之事,而記憶回來後,卻一次也未曾再夢見過。
蕭白想了想自己還有什麼遺忘的,翻遍了腦海,也沒有找到什麼遺漏的記憶。
他繼續朝山上走,這地方他很熟悉,是以前的昆侖。他順著臺階爬上山頂,推開山門,兩邊的守門弟子對他視若無睹。
蕭白在宗門裡慢悠悠的晃了一圈,果不其然,這地方沒人能看得見他。這時候應該是百年之前,秦九歌剛剛遠遊四海,蕭如是還未進山門,滄海生的芯子還是原本那個滄海生,樓啟……
樓啟?
蕭白一愣,隨即驚喜。對啊!照時間來算,樓啟這時候才剛剛拜入昆侖不久,應該已經榮升成掌門大弟子才對!
蕭白不知這場夢什麼時候才會結束,他興沖沖的往樓啟所住的地方跑,若是不出意外,樓啟還是個十一二歲的面癱小正太啊!
懷揣著某種不可言說的念頭,蕭白激動了。
他攻不了成年版樓啟,他可以攻得了正太版樓啟啊!
蕭白一點也沒發覺自己的想法是多麼的禽獸不如。
樓啟住的地方後山有一大片翠綠的竹林,距離渡厄涯不遠。蕭白先是尋到了屋外,房門緊閉,並沒有人。他轉而往竹林而去。
沒走多遠,蕭白便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響和刀劍錚鳴,還有喧囂的人聲。
他循著聲音朝前走,卻看見了令他怒火攻心目眥俱裂的一幕。
半大的少年被幾個十七八歲的弟子圍在中間,他武力極強,卻架不住對方人手眾多,不一會兒便滿身皆是傷口。
瘀青紅腫只是輕傷,最嚴重的是從他掌心處割過的長劍,淅淅瀝瀝的流著鮮血。這一劍幾乎要了他半個手掌,武器脫手而出,少年只能護住心穴丹田。
拳腳盡數加諸于全身,少年始終沉默,眼裡閃爍著狼一般的寒光。
少年時的樓啟,還不似後來那般強大。
有人一腳踢飛他的長劍,啐了一口:“雜種。”
“昆侖大弟子,沒了這右手,我看你怎麼拿得起劍!”
他們相視大笑遠去。
少年躺在原地,他慢慢爬起身,冰冷的望了一眼自己廢了經脈的手掌。他的面上沒有絲毫疼痛之色,甚至還帶著一絲隱藏的瘋狂。
蕭白的心在顫抖著滴血,他沒有注意到少年不似常人的神色,滿心滿眼的都是他的傷口,少年剛才經受的一切一遍一遍在他腦海中重播,蕭白深深的閉上眼睛。
他只知樓啟無可匹敵,他只知樓啟在昆侖是受到萬人擁戴的昆侖首徒,他遇見樓啟之時他已經是一個冷漠又強大的男人。
他卻不知道,樓啟才是十一二歲的年紀,就被選為掌門首徒,他才剛拿起劍不久,他的實力還未及到能夠保護自己的程度,這個人人眼紅的位置卻將他推上了刀尖浪口。
蕭白不敢想像,這一路荊棘與鮮血,他是如何走過來的。
他將雙眸睜開,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邁開僵硬的步伐,每走一步都是尖銳的疼痛。
他走至少年跟前,投下一片陰影。
少年抬頭,瞳孔猛的縮小,他竟沒有察覺這人的接近。
他緊閉著唇沒有說話。
蕭白對上他的目光,驚訝的發現少年樓啟是可以看見他的。他扯了下嘴角,使自己看上去沒有惡意,儘管那笑容很是難看。
他不知該從何說起,憋了半天隻微微顫抖著說出兩個字:“可……疼?”
少年眼中露出一瞬間的戒備和狼一樣的狠絕,很快消失不見蹤影,好似剛剛看見的只是一場幻覺。
這時的樓啟並不認識他,他對他的只有戒備。蕭白意識到這點,微微呼吸一口氣,調整了下自己的狀態。
他將少年橫抱而起,裝作沒有看見少年眼中的驚色,他用了靈力將他壓制住,少年自然無法動彈只能乖乖任他擺佈。
蕭白道:“我帶你去療傷。”他的話語輕柔無比,眼裡卻露出冰刃一般的寒光厲色。
在他走出第一步的時候,少年終於說出了他的第一句話。
他沙啞道:“劍。”
蕭白眼睛一酸,他沒有回頭去撿那把丟棄在一旁的劍,而是繼續抬起步子朝前走。
“我會給你更好的。”他似是承諾。
少年沉默不語。
他已經明白,這個青年的強大,他完全沒有一絲反抗的機會。
十一二歲的孩子,卻瘦的只剩骨頭,蕭白抱著他幾乎都沒有感覺到重量,那削瘦的骨頭硌的他的手生疼。
緊閉的屋門被靈力彈開,蕭白熟門熟路的將他放置在內室的床榻上,看著少年的眼睛道:“我救你,你不許逃跑。”
少年沒有遲疑的點點頭。
蕭白解開了壓制他的靈力,最先去查看他依舊鮮血淋漓的右手,那幫人如此狠絕,沿著生命線廢了樓啟的經脈,傷口深的可見森森白骨。
他眼裡閃過一絲心疼,溫潤的靈力通過指尖傳入少年斷了一半的掌心,修復破損的經脈。這個過程疼痛難免,更何況十指連心,少年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哼叫一聲。
蕭白撕開他胸口的衣物,擦傷的血肉同衣服已經粘在了一起,明明知道少年不會喊疼,蕭白還是道:“忍著點,疼就叫出來。”
靈力源源不斷的送到少年的體內,蕭白緊接著要脫下他的褻褲,指尖剛剛觸及,少年倏的往後縮了縮。
蕭白望向他的臉,只見少年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上竟出現了一抹紅暈。這要是後來的樓啟,絕對不會如此純、情,說不定還會反過來扒了他的衣服。
他覺得好笑,摸摸少年的臉,也不嫌髒,道:“你這竹竿一樣的身材,難不成還以為我要對你做些什麼?”
少年愈加羞惱,然而卻沒再阻止他的動作。
蕭白褪下他僅剩的衣物,一心一意的幫他療傷。他抿著唇,沒有再說話,他怕自己一出聲便會嚇到面前的少年。
少年腿上不僅是新傷,還有許許多多的陳年舊疤,有些是剛好了的,有些才新長出嫩肉,有些看樣子已經過了很久,他的背上,胸膛也皆是如此。
每看一眼,蕭白的眼睛便刺痛一分。
他從空間掏出一棵溫性靈藥,沒做解釋直接塞進少年的嘴裡:“吞下。”
治好他所有的傷痕,蕭白整整用了兩個時辰。從日落到天黑,他的靈力幾乎耗竭,卻還是不知疲倦的將靈力瘋狂輸進少年體內。
月光灑進來,蕭白才恍然已經到了晚上。
他揉揉眉心,拉過被子將少年裹在其中。自始至終少年都沒有眨眼睛,只用那雙黑夜般深沉的眸子盯著他。
蕭白有些疲憊,他脫下鞋上了床,沒有褪下衣物,摸摸少年有些冰涼的額頭,道:“現在可還疼?”
少年依舊不說話。
蕭白望著他:“疼就說出來。”
二人對視良久,少年有點僵硬的別過腦袋,冷聲道:“不疼。”
蕭白松了口氣,望著這樣彆扭的樓啟卻又覺得可愛無比,他頓了頓,又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這回又不答了。
蕭白沒有在意,他確實是靈力透支有些累了,他揉揉少年的腦袋,閉上雙眸道:“睡覺。”
黑暗中,少年始終沒有睡去,他望著身旁青年毫不設防的脆弱面容,內心的野獸蠢蠢欲動。
他該殺了他,趁他現在處於虛弱的狀態。
他只要伸出手,掐住那白皙的脖頸,這個人便會如同螻蟻一樣死去。
少年沉默,將手從被窩裡抬起來,他的左手完好無損,右手卻是由青年剛剛治好的,生命線處長出了粉嫩的新肉。
他往青年身側挪了挪,左手探向青年,拽著自己的被子,往青年身上蓋了蓋。
“我名為……”
“——樓啟。”
少年輕聲道。
蕭白以為自己一覺醒來會從夢中回到現實世界,然而讓他驚訝的是,他還是這場夢之中。
他的身旁依舊是年少的樓啟,消瘦如柴,雙眸陷進眼窩,長髮枯黃,蜷縮著身子,像只將自己困在牢籠中的小獸。
蕭白望瞭望自己身上蓋著的棉被,輕輕笑了聲,心中某個柔軟的地方被撞了下。
他想摸摸少年的臉,手還未觸及,少年便猛然驚醒,眼裡的厲色迅速閃過,很快又歸之于平靜。
蕭白淡定的繼續摸摸他的臉,笑道:“早。”
武力值高就是好,怎麼幹別人都無法反抗。
他翻身下床,身後少年忽的道:“樓啟。”
蕭白轉頭驚訝的望他,少年重複了一遍:“我的名字,叫樓啟。”
蕭白笑了,彎下身替他掩好被子,柔聲道:“再睡一會兒,我去給你拿些吃的。”
說拿他便是真的拿,昆侖的所有人和禁制對他都視若無睹,一柱香後,他光明正大的將那些昂貴無比的靈食裝進了空間,並當著樓啟的面一件一件拿出。
樓啟吃的並不粗魯,也不是風捲殘雲,他只是吃的極快,往往嘴裡還未嚼幾下便咽進腹中,隨即第二口便緊接著塞進嘴裡。
蕭白看著心疼也無法,只能不時給他遞水,避免他噎著。
若是一般人給的食物,樓啟是怎樣也不會吃的,他寧可闖進密林嚼咽生肉,與妖獸搶食,也不會吃下他不信任人的食物。
但面前的人不一樣,他的這種感覺越發強烈。
一桌食物很快被吃了個乾乾淨淨,他又恢復沉默冷淡的狀態。
蕭白重新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勢,直到完全確認好全才將他放開。
少年因著常年累月的折磨,身高才達到他的腰部,蕭白很輕易便能將他抱起,他抱著,便不願放開了。
這樣軟萌的正太樓啟,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
“他們經常欺負你?”蕭白梳理著他略微淩亂的頭髮,問道。
樓啟沉默了一會兒,冷聲道:“我也沒有讓他們好過。”
蕭白手一頓,揉亂了剛剛才梳理好的頭髮,道:“你很厲害。”
樓啟轉頭望他,墨色的眼睛有些亮。
蕭白露出一抹笑容,輕聲道:“樓啟,你會變得很強大很強大。強大到讓所有人都俯首稱臣,強大到無人再敢輕視你一分。”
樓啟微微側頭,少年老成道:“自然。”
蕭白笑出聲,道:“我等著。”
他道:“我等著你強大的那一天。”
樓啟定定的望著他,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你是誰?”
蕭白沒有回答第一個問題,只輕輕的道了一句。
“我是蕭白。”
我為什麼要幫你?
因為我喜歡你啊,樓啟。
他的眼前忽然模糊,少年樓啟的面容如同潮水一般褪去,蕭白知道。
自己這場夢該醒了。
——
“在想什麼?”男人道。
蕭白回過神,恍惚了下,道:“沒什麼。”
他抬頭望著男人堅毅的下巴,緊貼著那寬大火熱的胸膛,二人身上皆是大紅喜袍,綢帶交纏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男人的面容依舊是淡漠高冷的,只是眼底有微微的柔色,他耳垂暈染的通紅,洩露了他心底的緊張與不知所措。
蕭白忽的問道:“你好像從未跟我提起你剛來昆侖之事。”他撚起男人垂下的一縷長髮,喃喃道:“說起來,那時你才十一二歲吧……”
樓啟“嗯”了一聲,面色依舊道:“那些不重要。”
蕭白摸摸他的臉,沒有說話。
樓啟低頭望他,墨染的眸色微深,道:“你想見我年少時的樣子?”
蕭白遲疑了一會兒,點點頭。
樓啟忽的露出一絲笑意,他抱緊了摟住蕭白的手,道:“會有那麼一天的。”
男人抱著青年淩空而行,一路紅綢燈盞相伴,他們的身後跟著浩浩蕩蕩整整齊齊的隊伍,即便燈盞光芒微弱,在這樣傾城的日光照耀下,竟還是鋪成了一條半空中的紅妝之路。
蕭白看不見其他人的目光,卻仍舊覺得羞恥,他無意中瞥見男人微紅的耳垂,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道:“你在緊張?”
原來緊張的不止他一人。
樓啟不答。
蕭白樂了,得寸進尺的將臉貼在他的胸膛處,聽到一聲一聲劇烈快速的心跳,他笑:“心跳的好快。”
樓啟腳步不停,望著他淡淡道:“阿白,今天是我們的大喜之日。”
蕭白:“?”
樓啟忽的壓低了聲音,沉聲道:“我不僅在緊張。”
他一字一句:“若你再多說一句,我怕我忍不住現在就將你壓在身下入洞房。”
蕭白:“……”
他乖乖的封了口,再不敢說出一個字。
隊伍很快便到了蓬萊,連理樹高聳入雲,層層疊疊的樹冠上掛了無數飛揚的紅綢和閃爍著螢火的燈盞,山精們在樹梢間冒出乳白色的腦袋,遠遠的望見了海面之上的紅衣男子,男子懷中還有一人,身後是黑壓壓的人群。
山精連忙朝下喊了一聲:“龍君回來了!”
聽到的山精接著往下喊:“龍君帶著蕭白大人回來了!”
“龍君回來了!”
一聲傳一聲,不一會兒,整座蓬萊的生靈都已知曉,他們的龍君將蕭白大人娶回來了。
蕭白不過望了一眼,便被蓬萊鋪天蓋地的紅色驚到,入眼可見的皆是紅色,燃燒的火紅,耀眼的大紅,紅的要燙到人的心。
二人在蓬萊入口處落下。
不過一日,蕭白重新踏上這片土地。
他們向著連理樹而去,一步一步,這條路好似只有一瞬那麼短,又好似有一生那麼長。
蕭白看見了許多人,秦九歌難得沒有喝酒,殷無常的魔紋已經褪去,蕭如是興奮的拉著小和尚,連遠在九幽密境的衛殤和小皇子也來了此處。
身旁男人忽的握住他的手,蕭白望了他一眼,反手也緊緊握住。
他的心忽然安定了下來。
餘生很長很長,他一個人太過孤獨,兩個人剛剛好。
樓啟低頭吻吻他的唇,柔聲道:“再過幾年,等連理樹第三次開花的時候,你想去哪兒,我便陪你去哪兒。”
蕭白笑彎了眼睛,道:“好。”
他們還有漫長的時間,足夠將四季踏遍,足夠走過山川湖海,足夠經歷滄海桑田。
無論未來有多遠,我都將陪在你的身邊。
……
世有蕭白,驚鴻無雙。
長生不逝,萬受無疆。
——《後史蓬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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