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周渡發現,自己媽媽給夏垚買的禮物居然是一部新的手機。他這才明白自己媽媽的用意,原來她特意讓夏垚陪自己來拿禮物,為的就是給他跟夏垚道歉的機會。
十月轉眼就過去了,十一月倒是真正變得秋高氣爽起來。
這日下午第二節課結束,王昊將小胖擠走,湊到夏垚身邊小聲地問:“明天周渡生日,你知道不。”
夏垚喜歡周渡那麼多年,又跟他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肯定知道周渡的生日。不過王昊既然這樣問他,他只能昧著良心搖搖頭說:“不知道。”
“我去,這要是被周渡知道了,估計又得鬧彆扭了,我有個主意,嘿嘿,你要不要聽聽看?”
夏垚:“什麼主意?”
王昊乘著周渡不在教室,湊到夏垚身邊低聲說:“我那天看新聞說明天有流星雨,不如明天晚上我們幾個人去郊外給周渡過生日吧,還能順便看看流星,多浪漫啊。”
“流星雨?”
“對對,到時候把張揚也喊上。唉,那小子最近這段時間不知道吃錯什麼藥了,老是不愛搭理我。”
夏垚扭頭往張揚方向一看,發現張揚正面無表情的望著自己,眼光中帶著一絲……不善。
夏垚覺得應該是自己看錯了,他轉過頭來繼續跟王昊說:“是幾點的流星雨?”
“好像是十一點多。”
“那太晚了。”
“沒事。”王昊嘿嘿一笑道:“我們有帳篷啊,我還從來沒在野外露宿過,想想就激動。”
夏垚猶豫了一會說:“我得回家跟我媽媽說一聲。”
“那是當然!”王昊一拍夏垚肩膀,“不過周渡那邊你去說吧,我要是說去看流星雨,他肯定懶得搭理我。”
“我跟他說?”
王昊連連點頭。
夏垚想了想接著說:“我說說看吧,不過他要是不願意去,我也沒辦法。”
“你說他肯定願意去的!周渡他現在除了他媽,最聽的就是你的話了。”
夏垚聽到王昊這樣說,忍不住臉色一紅。
到了下午放學,周渡跟夏垚並肩往家走,又走到那條沒什麼人的小巷子的時候,夏垚停了下來跟周渡說:“明天是你生日了吧。”
周渡瞄了一眼夏垚,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回答:“嗯,不過我生日都是隨便過過,你可別送什麼禮物啊。”
夏垚頓了頓接著說:“那,我們明晚一起去看流星雨怎麼樣?”
“看流星雨?”
夏垚點點頭道:“嗯,不過要去郊外,可能還會露宿。”
周渡頓時心花怒放起來,跟夏垚兩個人在郊外露宿,想想還有點激動。
“你要是想去那就去吧。”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夏垚見他那副模樣,以為他沒什麼興趣,於是接著說:“你要是不喜歡也沒事,我們就不去了。”
“去!”周渡急忙說道:“你這人怎麼這樣,一會說去一會說不去的,說好了去那就必須得去。”
夏垚見周渡變臉那麼快,愣愣地點點頭說:“好的,那就去吧。”
周渡得意地翹了翹嘴角。
等第二天晚上到了郊外,周渡發現早已經等在那裡的王昊跟張揚時,臉色一黑的對他們兩說:“你兩來幹啥!”
王昊激動的撲到周渡身上,然後被周渡給一腳踹開。他們選擇了郊外一個濕地公園,這裡往前走個幾十米就有車,也不算太過偏僻。
而王昊父母自然是放心不下自己寶貝兒子,一個人跑去郊外露宿的。在得知周渡確實也會去之後,他們還是派了一個司機兼保鏢將王昊送了過去。
那司機表面上聽王昊的話將車子開走了,實際上是將車子開到了不遠處的馬路旁邊大樹下,準備躲在車裡睡一晚上。
王家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自然不會真的放心他一個人在外面呆上一宿。
那司機是退伍的軍人,一個人對付幾個小混混還是沒有問題的。他停的地方正好能看到王昊他們,這樣出了事他就能第一個跑過去。
“當然是一起來看流星雨啊!順便給你慶祝生日,怎麼?夏垚沒跟你說嗎?”
夏垚確實跟他說了,可是周渡以為的是他跟夏垚兩個人來看流星雨。
他憤憤地瞪著王昊,將提前準備好的帳篷給扔到了地上。
周渡知道夏垚家肯定沒有這種露宿的工具,他特意只帶了一個雙人的睡袋,想著晚上的時候可以跟夏垚兩人同床共枕。
王昊見周渡只拿出了一副帳篷,頓時嘖了一聲說:“周渡你也太小氣了,居然不給夏垚準備帳篷,還好我準備充分!”
他伸手一指旁邊的帳篷對夏垚說:“當當當~我準備了四個帳篷哈哈,我們可以一人睡一個!”
他熱心的拉著夏垚,一邊去拿帳篷一邊說:“這些都是簡易帳篷,很好搭的,防寒保暖,睡覺絕對沒有問題。不過我覺得今晚大家肯定都睡不著哈哈哈。”
周渡在一旁氣的恨不得將王昊給踹到西伯利亞去。
張揚站在一旁沒有說話,他看了一眼地上周渡拿過來的帳篷,指著它說:“先搭上吧,誰知道晚上用不用的上。”
周渡想了想覺得張揚說的有幾分道理,今晚他無論如何都要拉著夏垚跟自己睡,反正只要張揚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他才不在意王昊怎麼想。
王昊興奮地跟個猴子似得,一會要要去架燒烤架子,被張揚給制止了。一會又張羅著要弄天文望遠鏡。
張揚見王昊完全沒有動手給自己搭帳篷的意思,歎了口氣走到一邊,開始為王昊晚上睡覺的地方做準備。
一夥人忙完已經九點多了,王昊拿出一大包零食,又端出一個蛋糕對著周渡說:“來來來,快吹蠟燭許願。”
周渡被他煩的不行,他像是糊弄事兒似得將蠟燭給吹滅,然後擺擺手讓他將蛋糕拿走。
“還沒許願呢!快許願!”王昊端著蛋糕不放。
“你煩不煩啊。”
“快點。”
周渡無奈,只能閉上眼許了個願望。
王昊這才甘休,還沒安靜一會,又像是想起什麼似得驚呼一聲道:“完了!好像要先許願才能吹蠟燭。”
“你再逼逼你就給我回去!”周渡沖他凶了一頓後,他這才委委屈屈的坐到了張揚身邊,拿著一包薯片跟個倉鼠似得在那“哢擦哢擦”啃著。
張揚抬手想摸摸他的頭,但是伸到半空還是停了下來,他站起與王昊拉開距離,獨自去了望遠鏡那裡。
王昊見身旁一空,連忙跟個跟屁蟲似得跟著張揚而去。
他們兩人一走,便只留下周渡跟夏垚兩個人。
周渡見他們兩人走的遠了,這才湊到夏垚身邊問:“你冷不冷啊?”
夏垚此時穿了一件厚外套,搖搖頭說:“不冷。”
周渡“哦”了一聲。
夏垚想了想問:“你冷嗎?”
周渡原本也想回答說不冷,他見夏垚正目露關切的看著自己,轉了話頭說:“現在還好,唉,晚上睡覺肯定冷。”
“你的睡袋不保暖嗎?我聽王昊說他給我那個睡袋是防寒保暖的,我們要不換一下?”
周渡的意思原本是想讓夏垚說出,既然你冷,要不我們兩個人一起睡吧這種話,沒想到夏垚說的是要跟他換個地方睡。
“不用了。”他悶悶不樂的說道。
夏垚側過頭打量了他一會說:“周渡,你是不是怕黑?”
周渡心想,我一個一米八的漢子怕什麼黑啊,他正準備否認,突然又生一計說:“是啊,野外還挺害怕的。”
“沒事。”夏垚又說了:“你要是怕黑,王昊說晚上可以陪你一起睡。”
周渡氣的鼓起腮幫子,將頭扭到了一邊。
身後的夏垚笑了一聲。
他拍了拍周渡的肩膀說:“怎麼?你不願意跟王昊睡嗎?”
周渡往旁邊挪了挪,繼續不搭理夏垚。
夏垚故意逗弄身邊的人。
“周渡。”他戳了戳周渡的後背說:“你怎麼不理了我啊。”
周渡轉過頭來瞪了他一眼。
夏垚歎了口氣說:“唉,我其實也不敢一個人,你要不要晚上陪我一起睡?”
周渡眼角瞬間染上一絲喜色,他壓了壓自己快要翹上天的尾巴,瞄了一眼夏垚說:“這麼大個人了晚上還不敢一個人睡,算了算了,誰讓我現在是你男朋友呢,那我就勉為其難的陪你睡一晚好了。”
夏垚在心裡笑了笑,“那真是太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周渡大手一揮。
夏垚突然湊到他身邊,在周渡耳邊輕聲問:“周渡,我們接吻吧。”
說完他不等周渡反應,便在他嘴上親了一下。
周渡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夏垚,正準備反撲過去,沒想到王昊正好轉身往這邊走。
“咳咳咳!”他見周渡直往夏垚身上撲的樣子,重重咳嗽了一聲說:“幹啥你們,黑燈瞎火的注意點影響。”
夏垚不好意思的站了起來,走到了一邊,周渡則是憤憤地瞪了一眼王昊。
夏垚見張揚一個人在那擺弄望遠鏡,出於好奇,便走到他身邊想要看看。
沒想到他剛走到張揚身邊沒一會,身邊的人突然開口問夏垚:“你是gay吧。”
夏垚頓時心裡一涼。
第三十九章
“怎麼?害怕被人知道嗎?”張揚看到夏垚一副面色慘白的樣子,冷笑了一聲問。
他咄咄逼人地對夏垚說:“讓我猜猜,王昊知道你喜歡男人嗎?還是說你現在其實已經跟周渡在一起了?”
夏垚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張揚勾了一下嘴角,眼裡卻毫無笑意:“還是說,他們兩人你其實都想要?”
“沒有。”夏垚顫抖著嘴唇,他轉身想要離開張揚身邊,手腕卻被張揚給死死拽住了。
“你最好離王昊遠一點。”他眼神冰冷,“不然我敢保證,你喜歡男人的事,很快全校都會知道了。”
此時他兩站在黑暗處,王昊正在不遠的地方嘰嘰喳喳跟周渡吵鬧著,夏垚穩了穩心神,他將張揚的手甩開,退後一步開口道:“如果全校都知道我喜歡男人的話,那麼王昊也會知道你喜歡他。”
他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頭也不回的跑到了有燈光的地方。
黑暗中張揚望著夏垚的目光頓時一冷。
郊外的夜空比市里的夜空要純粹很多,少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終於能看到夜幕上點綴的點點星光了。
此時時間已經到了十點多,深秋的晚上格外的涼,他們四人圍著取暖燈在那聊天。
“好冷啊。”王昊縮著脖子,冷風呼呼的從他頸脖往裡面鑽,他今晚只穿了一件薄外套。
張揚見他凍的直哆嗦,忍不住將自己外套解開。王昊見他正準備脫外套,連忙說:“你傻啊,這麼冷你脫了外套不凍死才怪。”
張揚聽他這樣說,又默默的將外套給穿上了。他這邊拉鍊還沒拉上,王昊突然撲倒他懷裡,摟住他的腰笑嘻嘻地說:“來來來,借你的*給哥哥我取取暖。”
張揚頓時僵硬的猶如石頭一般,一動也不敢動。
夏垚不忍直視地捂住了臉。
王昊忍不住摸了摸張揚的腰線,嘖嘖稱讚道:“真緊實,你不會還有腹肌吧。”
張揚憋著氣不敢說話,王昊壞笑一聲說:“來來我摸摸看是六塊還是八塊。”
他那兩隻爪子正欲圖謀不軌,張揚實在忍不下去了,他一把將王昊推開,站起身對他說:“我去抽根煙。”
王昊重新靠到取暖燈旁,撕開一包零食對著夏垚問:“你吃不吃?”
夏垚搖搖頭,周渡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又抬頭看了看天空。
“你不是說十一點左右有流星雨嗎?”
王昊不甚在意的說:“現在才幾點,你急什麼。”
“已經十一點了。”
王昊大驚,連忙抬頭往天空望去。一望無際的黑空中只有幾顆一閃一閃的小星星。
“可能……晚點了?”他不確定的反問。
“我們再等一會。”夏垚開口為他解圍。
周渡轉過頭看了一眼夏垚,於是湊近他說:“你冷不冷啊?”
夏垚:“還好。”
周渡見張揚不在,從後面將夏垚摟在了自己懷裡,還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王昊。
王昊受不了的嘟囔了一句:“狗男男。”然後把臉轉到了一邊。
他們四個人一直等到淩晨快一點,也沒有等到所謂的流星雨。
“操,不等了!”周渡用力一撐從地上站了起來,“我要去睡覺,困死了。”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夏垚。
王昊仍舊呆愣愣地看著天空,嘴裡嘀咕道:“沒可能啊,新聞上說了有流星雨的,不行,肯定是落下來的時候堵了,我得再等等。”
張揚掃了一眼周渡跟夏垚,淡淡地說:“你兩要是困就先去睡,我陪他等會。”
周渡巴不得他這樣說,於是用腿輕輕碰了一下夏垚說:“喂,你還不去睡覺。”
夏垚慢吞吞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與周渡並排往帳篷那走了過去。
周渡的帳篷裡面正亮著燈,他彎腰將門給拉開,對著夏垚說:“你快進去,外面冷死了。”
兩人一離開取暖燈才發現深秋的淩晨原來這麼冷。
夏垚凍的不行,見周渡這樣說,於是連忙鑽了進去。
等周渡也進了帳篷之後,空間頓時變得逼仄起來。夏垚忍不住往旁邊讓了讓,卻被周渡拽住了胳膊。
“這是雙人帳篷,夠我兩睡的。”
脫了外套鑽進睡袋之後,周渡的那個小心臟撲通撲通跳的比兔子還快。
夏垚也是一樣,他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裡看,只好垂著眼睫,一言不發。
周渡鼓起勇氣,伸手碰了碰夏垚的臉頰,啞著聲音說:“夏垚你長的真好看。”
夏垚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周渡往他身邊蠕動了一下,他耳尖通紅的湊近夏垚說:“你還沒有跟我說說生日快樂。”
夏垚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真的沒有跟周渡說過這句話。
“可是你生日已經過了。”他小聲地說。
周渡又往他身邊蠕動了一下,他目光閃爍的看著夏垚問:“我,我想跟你再做一次那件事。”他話還沒說完,臉已經燙的像個糯米糍糕。
夏垚磕磕巴巴地說:“什,什麼事。”
“就是,”周渡從自己睡袋裡鑽了出來,然後擠進夏垚的睡袋。“大人可以做的事。”
夏垚頓時就明白了他說的是哪件事,上次他在公園里拉著周渡去小樹林時,說的就是做點大人可以做的事。
周渡有了上次的經驗,此時頗為熟悉的就順著夏垚的腰線摸了下去。
夏垚呼吸頓時急促了起來。
“王昊跟張揚還在外面。”他小聲的說。
“我們悄悄的。”周渡湊到夏垚耳邊吹了一口氣。
夏垚頓時腰肢一軟。
帳篷裡的燈此時還亮著,雖然是橘色的暖燈,但夏垚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把燈關了。”
周渡卻裝作沒聽到,埋頭在夏垚頸側一點點的親吻著。
“周渡。”夏垚喘著粗氣推了他一下說:“你把燈關了。”
“我不。”周渡抬起頭看著夏垚的眼睛說:“為什麼要關燈。”
夏垚被周渡看的不好意思,他垂下眼,雙手撐在周渡胸前說:“我,我不習慣。”他前世每次跟周渡做這些事的時候,都是在漆黑的房間裡,他從來不開燈,因為害怕看到周渡被迫無奈或者是嫌棄的表情。
周渡伸出另外一隻手將夏垚摟在懷裡,在他頭頂吻了一下說:“我想看著你。”他慢慢撫摸著夏垚的臉蛋、眼睛、鼻子,最後停在了嘴巴上。
“我想看著你。”他一邊說一邊低頭吻在了夏垚的唇上。
王昊等了沒一會漸漸的也有些困了,他抬頭看了一眼周渡帳篷的方向。此時一陣冷風吹了過來,他打了個哆嗦對張揚說:“我兩也去睡吧,估計我被新聞給騙了。”
張揚嗯了一聲,站了起來。
王昊拽著張揚的胳膊也爬了起來,他拍了拍屁股上的枯草,對著張揚笑出一口大白牙說:“晚安。”
張揚默不作聲的看了他一眼,在王昊轉身準備往自己帳篷那邊去的時候,他突然出聲說:“王昊,晚上睡覺,記得千萬不要睜眼看帳篷外面。”
他撂了一句這樣的話之後,就往自己帳篷那邊走了過去。
王昊一開始覺得沒有什麼,等他進了帳篷之後,看到外面的樹影倒映在帳篷上微微晃動著,忍不住將頭縮在了睡袋裡。
他越想張揚那句話越覺得害怕,老是擔心帳篷外面有什麼東西。
此時已經是夜深人靜,只有風聲偶爾呼嘯而過。
最後王昊實在是受不了了,抱著枕頭拉開帳篷的門就往周渡那邊跑。
周渡正將頭埋在夏垚的頸邊大口喘著粗氣,夏垚兩隻手上下搓弄,他掐著夏垚的腰越來越緊。
“周渡——”帳篷外王昊突然湊了過來小聲喊了一句,周渡當場就給嚇軟了。
好在此時帳篷裡的燈是關著的,夏垚頓時停了動作,緊張得屏住了呼吸。
“周渡,我害怕,我能跟你一起睡嗎?”王昊抱著枕頭,可憐兮兮地對帳篷裡面的周渡說。
“滾!”帳篷裡傳來周渡憤怒的一聲吼。
王昊知道周渡脾氣臭,於是委屈巴巴的抱著枕頭看了看另一邊張揚的帳篷,張揚似乎還沒有睡,透過帳篷能看到他正坐在裡面的身影。
王昊抱著枕頭走到張揚帳篷外,繼續可憐兮兮地對裡面的人說:“張揚,我害怕,我能跟你一起睡嗎?”
裡面的人頓了一下,接著將帳篷拉開,對站在外面可憐巴巴的王昊說:“我這是單人帳篷。”
王昊連忙鑽了進去,與張揚貼在一起說:“沒事沒事,我兩擠擠更暖和。”他將枕頭放在張揚枕頭旁邊,拍了拍睡袋對張揚說:“來吧,我們快睡吧。”然後快速的鑽了進去。
張揚目光暗沉地盯著王昊的背影看了半天,也跟著他一起擠了進去。
王昊原本是將屁股對著張揚,後來發現自己臉都快貼到帳篷上了,慌忙轉了個身與張揚臉貼著臉。
張揚原本正默默盯著王昊後腦勺發呆,等身邊的人猛地一轉身,那張令自己怦然心動的臉突然就這樣貼了過來。
張揚心跳猝然一停,他盯著王昊的睡臉看了好一會,才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只要能一直陪在你身邊,哪怕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已是我此生最大的榮幸。
第四十章
第二天,四個人裡除了王昊,其他三個全都感冒了。
王昊幸災樂禍的嘲笑周渡,卻被周渡反諷了一句說:“看來笨蛋都不會感冒這句話是真的。”
王昊一下子就炸毛了。
周渡覺得感冒帶給他唯一的不便就是,他不能親夏垚了,因為他們兩個人都鼻塞了。
此時廁所最裡面的一個隔間裡,夏垚眼角泛著紅雙手抵在周渡胸前。
“我們要回教室了。”
周渡第一次在學校裡面跟夏垚接吻,覺得刺激的不行。他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夏垚那被自己揉/虐的有些發紅的嘴唇,不滿地嘟囔說:“只親了三十秒。”
夏垚帶著濃濃的鼻音開口說:“那是因為我們感冒了。”
周渡聽到他這樣說,又低頭在他嘴角親了一下,一邊啄著一邊嘀咕:“我討厭感冒。”
夏垚無奈的笑了笑。
天越來越冷,第一場小雪伴隨著期末考試一起降臨了。
夏垚出門時沒料到會下雪,等考完試回家時才發現自己沒有帶傘。外面雪下的不大,夏垚扭頭看了看教室裡的周渡,發現那人已經走到了自己身旁。
“我帶傘了,送你回家。”周渡對著他笑出一口白牙。
高三是最後一批考完的,高一高二已經提前放假了。此時學校裡沒有平常那麼熱鬧,周渡緊緊摟著夏垚的肩膀,將那人擁在懷裡,兩人慢慢往學校外面而去。
“放寒假我們就不能天天見面了。”周渡一開口嘴裡就哈出一團白氣。
夏垚其實心裡也很不舍,但是他不願意表現出來,只能安慰周渡說:“沒事,我們初八就要開學,也就十幾天而已。”
“十幾天而已?”周渡委屈的瞪著夏垚:“可是我連週末兩天都想跟你在一起。”
他話音剛落,夏垚連忙扭頭看了看周圍,好在此時下著雪,行人匆匆走路,沒人注意到他們兩。
周渡壓低了聲音繼續說:“我好想快點上大學。”
夏垚記得前世他跟周渡兩人大學並不在一個城市,他神色黯淡道:“上了大學我們可能就要分開了。”
周渡握著夏垚的肩膀一緊,他停了下來,氣衝衝地對夏垚說:“誰說的,我們要考進同一所大學。”
夏垚搖搖頭對他說:“不可能的周渡,我們成績不可能會進同一所大學。”
周渡頓了一會,他掃了一眼夏垚然後自己跟自己嘀咕了一句:“那大不了我少考一點,反正我要跟你上同一所大學。”
夏垚聽到他這樣說,表情頓時嚴肅起來。
“周渡。”他第一次這麼認真地喊周渡的名字:“如果你真的為了跟我在一起,故意考低分的話,我會非常內疚的。”
周渡:“難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嗎。”
“我想跟你在一起,可是世事難料,我們不能保證自己每時每刻都不會分開。難道不住在一起,你就不喜歡我了嗎?”
周渡聽到夏垚這樣反問,連忙回答道:“怎麼可能!”
“我也一樣。”夏垚偏過頭看著周渡說:“距離會讓我更加想你,但是不會讓我停止愛你。”
他這番突如其來的表白聽的周渡一愣,他紅著耳尖湊到夏垚身邊說:“怎麼辦,我現在好想親你啊。”
夏垚故意將頭扭到一邊,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
“不過就算不考進同一所大學,我們也可以試試考去同一個城市啊,夏垚,你想去哪所大學?”
夏垚想了想回答道:“想去b市的w大。”他一直很喜歡英語,上輩子沒能去考去w大心裡一直是個遺憾,這一世他想努力一把。
“那我就考去b市的s大好了。”周渡自信滿滿地說。
s大是全國排名前三的大學,夏垚覺得周渡有這個實力。
“那我們說好了啊。”周渡目光灼灼地看著夏垚說:“一起去b市。”
“好。”夏垚笑著給了他一個承諾。
兩人走到校門口時,夏垚發現了自己媽媽正撐著傘站在那裡張望。
夏垚連忙跑了過去,喊了一聲:“媽。”夏媽媽見到自己兒子,連忙將傘遞到他頭頂說:“媽媽看你沒帶傘,給你送傘來了,可是這邊說不讓進學校。”
夏垚捏了捏自己媽媽冰涼的手,心疼的眼眶都紅了。
“乾媽。”周渡也走上前喊了一聲。
夏媽媽只到自己兒子肩膀,夏垚連忙接過媽媽手裡的傘幫她撐著。
“今天下雪,沒擺攤,沒事。”夏媽媽拍了拍自己兒子的手臂,然後看著周渡說:“要不要去我家吃飯?”
周渡愣了一下,沒想到夏媽媽會邀請自己,於是連忙點頭。
冬天的天黑的很快,等夏媽媽做好飯的時候,窗外的路燈已亮起了一片。
屋子很小,雞湯那濃郁的香味將屋子塞的滿滿當當,夏垚幫忙端菜擺碗筷,周渡想要幫忙,卻被夏媽媽制止了。
“你來我們這就是客,怎麼能讓客人動手。”
周渡笑了一下反駁說:“乾媽你這話說的,我也是您兒子啊,幫忙做點事怎麼了。”他不由分說端走了夏媽媽手上的盤子。
夏媽媽伸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眉眼溫柔的舒展開來。
“好了,都去洗手吃飯吧。”
吃完飯後,周渡跟夏垚主動承包了擦桌子洗碗等工作,夏媽媽見他們兩沒有讓自己插手的意思,只好坐在一旁。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之後,夏媽媽看著外面的天氣皺了皺眉說:“雪還沒停,天又黑了,要不要喊你家裡人來接?都是我考慮不周,下雪天把你喊我家來吃飯做什麼。”
“沒事。”周渡端起桌上夏垚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說:“我一個大男生還怕什麼,一會我自己回去。”
夏媽媽看著周渡穿著單薄的樣子,眉頭皺的更深了。
“要不?你晚上跟垚垚擠一擠,也不知道你家人同不同意,外面太冷了,你穿這麼少,回去肯定凍感冒了。”
周渡一口水嗆進氣管,紅著臉拼命咳嗽。
夏媽媽也覺得自己的提議太突兀了,她連忙補充道:“我也就是隨便說說,你還是跟家裡人聯繫一下吧。”
周渡心虛的瞄了一眼夏垚,將杯子放到桌上,小聲說:“我真的可以在這裡睡嗎?”
夏垚媽媽聽了笑了笑說:“只要你不嫌擠就行,你也知道我們家非常小,夏垚一直睡的單人床。”
“不嫌不嫌。”周渡連忙回答。
夏媽媽其實挺喜歡周渡的,這孩子長的帥,人看上去也老實。
夏垚正在廚房燒水,屋子本來就小,夏媽媽跟周渡的話他聽的一清二楚,臉上不僅染上一坨緋紅。
夏媽媽洗完澡後就去睡了,她臨睡前還去看了看夏垚床上的被子夠不夠厚實。
周渡巴不得被子薄一點,這樣夏垚冷的話肯定就會縮在他的懷裡了。
等夏媽媽一離開,狹窄的客廳裡只剩下周渡跟夏垚。
夏垚拿出一個盆,往裡面倒了半盆熱水,對周渡說:“泡個腳再睡覺吧。”
周渡眼神一直就沒離開過夏垚,夏垚走哪裡,他就盯到哪裡,活像一個盯著肉骨頭的大型狗。
夏垚不知道從哪裡端來了一個小板凳,他放到盆的另一邊,對周渡問:“介不介意我兩一起泡腳?”
周渡自然不介意。
兩人泡完腳後周渡便幫忙倒了洗腳水,擺好凳子,然後目光閃閃地看著夏垚說:“快睡覺吧。”
夏垚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他紅著耳尖說:“你先睡吧,我等一會再在……”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渡拉進了房間。
“一個人睡太冷了,還是兩個人睡暖和。”周渡為自己找了一個完美的藉口。
這張床對於周渡跟夏垚來說確實太小了,可是周渡卻很喜歡,他巴不得床再小一點,這樣夏垚就只能睡在他懷裡了,不像現在,兩人側身還能躺的下來。
夏垚背對著周渡,周渡剛上床的時候倒還老老實實,沒過一會就忍不住了,湊到夏垚邊一遍遍輕聲喊著夏垚的名字。
夏垚臉色通紅,他壓低聲音對身後的周渡說:“我媽就在隔壁。”
周渡伸手搭上了夏垚的腰,見夏垚沒有反對的意思,一隻腳也扣上了夏垚的腳。接著便得寸進尺,將夏垚整個人都摟進了懷裡。
他也不開口說話,只是在夏垚的後頸上細細碎碎的吻著。
夏垚咬著枕頭的邊緣,儘量讓自己呼吸放的平穩。可是身後的人卻不打算放過他,一隻手伸進了夏垚的衣服裡,並慢慢向上游走。
夏垚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啞著聲音說道:“周渡,不行,我媽在隔壁。”他聲音很小很小,周渡任由他抓著自己,也不說話,仍舊在他後面親吻著。
夏垚以為他放棄了,正松了口氣,身後的周渡突然發出一陣壓抑又愉悅的喘息聲,夏垚忍不住轉過身面對著周渡,發現那人的另外一隻手正在自己身下自娛自樂。
夏垚的臉登時紅的能夠滴出血來,他憤憤地瞪了一眼周渡。
周渡頓時委屈地鼓起嘴說:“可是我真的忍不住啊。”
他不要臉的跟夏垚鼻尖抵在鼻尖,用少年特有的性感沙啞的聲音蠱惑著夏垚說:“幫幫我吧夏垚。”
夏垚正準備張口回答,周渡趁機封住了他的嘴巴,調皮的將舌頭伸了進去。
(以下請自行腦補。)
周渡哆哆嗦嗦的從被子裡爬了出來,拿出桌上的衛生紙幫夏垚仔仔細細擦了擦手,夏垚將他拉進被窩,摟著他小聲說:“好了,可以睡覺了。”
周渡心裡甜蜜的很,他一點睡意都沒有,心裡漲的滿滿的。
他兩頭挨著頭,像是在說什麼悄悄話。
“以後等我們長大了,買個房子住在一起吧。”周渡在夏垚耳邊娓娓道來:“你喜歡狗嗎?我們到時候可以養一隻狗。我還可以學做飯,等下班之後,我們兩可以一起做飯。我們還可以……”他聲音越來越小。
窗外的雪卻越下越大,夏垚聽著周渡在他耳邊低喃,嘴角忍不住揚了揚。
周渡描述的生活太過美好,夏垚忍不住將周渡摟的更緊,這樣他才能確認,此時此刻的周渡是真的存在的,而不是自己一場荒誕的夢。
第四十一章
寒假生活正式開始了,夏垚上午做完作業以後,下午便去了媽媽擺攤的地方。
雖然夏媽媽極力勸阻讓夏垚安心待在家裡學習,可是夏垚還是執拗的每天都去幫忙。
平常要上課他是沒時間,現在期末考試也結束了,他不可能不來幫媽媽幹活。
夏垚長的俊秀白淨,他往那裡一站,夏媽媽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夏媽媽捨不得自己兒子辛苦,想要趕他回家,卻被夏垚按在後面的小馬紮上坐好。
“媽,我還沒站十分鐘就能累到,紙糊的也沒那麼脆吧。”
旁邊的小攤販們都在那裡誇夏媽媽生了個好兒子,夏媽媽嘴上雖然說著“沒有啦。”但是眉眼卻藏不住的欣然與得意。
夏垚從小就很聽話,夏媽媽帶著他雖然過得辛苦,但是卻從不後悔,她這輩子有這樣一個兒子就夠了。
她要趁著自己還能動,多賺點錢,將來好給夏垚娶個老婆。
夏垚正將手上的餅包裝好遞給旁邊的一個大叔,一道突然陰影出現在了自己眼前。夏垚抬頭一看,周渡正嬉皮笑臉的看著自己。
“乾媽。”他伸長腦袋對著坐在後面的夏媽媽打了聲招呼,夏媽媽連忙站了起來:“你怎麼來了,快來坐會。”
周渡連忙扶著夏媽媽讓她重新坐好,接著走到夏垚身邊說:“我在家也沒事,來找夏垚玩呢。”
“垚垚,你快跟周渡去玩吧,這裡媽媽一個人忙的過來。”夏媽媽又想站起來。
夏垚轉過頭對夏媽媽說:“這大冷天的去哪玩啊。”他將目光放在周渡身上問:“你想去哪。”
周渡咧嘴一笑說:“哪都不去,乾媽,我跟夏垚一起幫您賣餅。”
周圍的一個阿姨見周渡穿著打扮不像一般人家的孩子,於是問道:“這是誰啊,怎麼喊你乾媽?”
夏媽媽轉過頭去跟人家解釋說:“他跟我兒子是同學,我們兩家結了乾親。”
旁邊的人點點頭,也沒再說什麼,只是探究的目光卻一直放在周渡身上。
周渡卻毫無知覺似得,熱情的招呼著面前的顧客,很多路過的年輕小姑娘被這兩個帥小夥吸引,就算不買也會停下來跟他們搭上兩句話。
一時間,夏媽媽鋪子前面圍滿了人。
周圍人的眼裡頓時迸發出一絲妒意。
冬天晚上溫度低,夏媽媽便提早收了攤,周渡在這忙了一下午,自然而然的跟著夏垚去了他家蹭晚飯。
夏媽媽在廚房忙活,周渡就站在門口跟她扯閒話。
他仿佛天生就知道怎麼哄長輩開心,奉承話隨口就來:“乾媽,不是我誇您,那次在您這吃了頓飯,回家我可想了好幾天呢。”
夏媽媽被他哄的笑呵呵地問:“怎麼,你媽媽做飯不好吃嗎?”
“我長這麼大還沒吃過我媽做的飯呢,”周渡歎了口氣說:“我媽說她是仙女,仙女是不能下廚房的。”
夏媽媽聽了他這話,眉眼笑的彎彎,只是那眼神裡卻帶了一絲豔羨。
“你媽媽那是好福氣啊。”
周渡連忙改口說:“所以吃您做的飯有媽媽的味道,乾媽,我以後沒事能來蹭飯嗎?”
“想來就來。”夏媽媽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說:“只要啊你不嫌棄乾媽這裡飯菜普通就行。”
“當然不嫌棄!”周渡走到夏媽媽身邊,不好意思地開口說:“乾媽,你能教我做飯嗎?”
夏媽媽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問:“你想學做飯?”
“是啊。”
夏媽媽笑著搖搖頭說:“你要學做飯,你家的廚師肯定比我專業。”
周渡心想,那能一樣麼,我學您的手藝,將來可是為了做飯給夏垚吃的。
夏媽媽接著說:“你這孩子,以後一看就是個疼媳婦的,現在學做飯,將來你媳婦就有福了。”
周渡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吃過晚飯以後,周渡又開始磨磨蹭蹭不願意回去,夏垚發現了他的意圖,在自己媽媽開口前連忙對周渡說:“天黑了,我送你一段路吧。”
便說著邊去找圍巾打算出門。
周渡憤憤地瞪了他一眼,不情不願的跟在了他身後。
夏垚住的這片地方只有兩三盞破舊昏黃的小路燈,周渡見冬天路上沒什麼人,堂而皇之的將手□□夏垚棉襖的口袋裡。
夏垚尖尖的下巴全部埋在圍巾裡,他偏過頭看了一眼周渡說:“你幹嘛老是來我家啊。”
周渡在口袋裡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說:“你又不來我家找我,我當然去你家找你了。”
夏垚停了下來,他從圍巾裡抬起頭看著周渡說:“你別來了,我怕我媽會發現什麼。”
周渡臉色頓時黑了下來,他提步就想走,可是想到自己檢討書裡跟夏垚保證的,生生控制了自己的腿。
夏垚知道自己這樣說周渡肯定會生氣,他將手機拿出來晃了晃說:“我們可以發短信,打電話。”
“可是我就是親眼看到你。”周渡委屈地跟夏垚說:“我無時無刻都在想你,不管是寫作業還是吃飯,我想撫摸你我想親你,我想跟你做……”
“周渡。”夏垚紅著臉打斷他說:“你別說了。”
周渡此時裹著羽絨服,他一把將夏垚摟著懷裡不忿地說:“為什麼不能說,我偏要說。”
他將臉靠近夏垚的臉,呼出的暖氣噴在夏垚的臉上。
“你不想我嗎?”
冬天兩人穿的都很厚實,夏垚被他這樣摟著,不舒服地扭了扭說:“想啊,但是我們要克制自己。”他突然想起自己看過的一部電影裡的經典臺詞說:“喜歡是放肆,而愛是克制。”
“我不要克制,我就要放肆的喜歡你。”周渡說完這句話便低頭吻在了夏垚的唇上。
昏黃的路燈,陰暗的小巷子,以及懷裡這個自己喜歡的要命的男人。
夏垚閉上眼睛,安心享受著周渡給予的吻。
兩人親了很久很久,周渡才慢慢放開夏垚。
夏垚看著周渡凍的通紅的耳朵,笑著捏了一下,然後將圍巾取下來套在周渡脖子上。
“快回家吧。”
“你不冷啊。”周渡想要將圍巾取下來,夏垚按住他的手說:“我一會就回家了,圍巾等我們下次見面你再還給我。”
周渡被他許諾的下次見面給甜到了,笑的跟個二傻子似得回了家。
第四十二章
新的一年就在一場潤物細無聲的小雪中悄然而至。
夏垚自從記事以來,過年就只有他跟媽媽兩個人。不必走親也不用訪友,夏垚吃過年夜飯後陪著媽媽一起看了一會春晚。
夏媽媽睡的早,也沒有守歲的習慣,九點還沒到,她就開始哈欠連天。
“媽,您先去睡吧。”夏垚側過頭看著自己母親的側臉說。
夏媽媽站了起來,拍拍夏垚的肩膀對他說:“你也別熬太晚,早點休息。”
“嗯。”
夏媽媽進房間沒多久,周渡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夏垚走到自己房間,將房門關上,接通了電話。
“新年好。”周渡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過來。
“新年好。”夏垚小聲的回了一句。
“年夜飯吃了嗎?”
“吃了。”
夏垚能聽到周渡電話那頭的說話聲。
“你等一下。”周渡對著夏垚說了一句,然後捂著手機跑到了樓上房間。
“今天爺爺奶奶都來過年,家裡人比較多。”上樓之後,周渡連忙跟夏垚解釋。
夏垚心中豔羨,他沒有爺爺奶奶,也沒有外公外婆,他好像除了媽媽,就沒有別的親人了。
“那你去陪老人家聊天吧。”夏垚對周渡說道。
“沒事,”周渡笑了笑說:“我陪你聊天。”
夏垚心裡頓時一暖,他眼眶一酸,忍不住對著電話那頭的周渡輕聲說道:“謝謝你周渡。”
謝謝你喜歡我,謝謝你願意接受我。
*
高三永遠都是最早開學的那一批,大年初八學校裡已經開始正式上課了。
老闆娘站在講臺上,居高臨下地對他們說:“大家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年已經過完了,你們要開始步入高考倒計時,從這學期起,學校將強制所有高三生上晚自習。”
教室裡頓時傳來一陣哀嚎。
“安靜!”老闆娘一拍桌子,“有特殊情況的可以跟我請假,不然,不管你是走讀還是住校,都給我老老實實上晚自習。”
學校說到做到,當天晚上就留下了所有高三生上晚自習。
晚上九點放學的時候,學校外面已經圍滿了來接孩子的家長。夏垚知道學校的習慣,所以提前跟夏媽媽打了招呼。
周渡正準備送夏垚回家,卻被夏垚拒絕了。
“這麼晚了,你回去吧,以後上晚自習,你不用每天都送我。”他怕周渡不高興,又補充了一句說:“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考到b市的嗎?只有幾個月的時間了,一起加油吧。”
“可是這跟我送你回家有什麼關係嗎?”周渡不滿地問。
夏垚紅著臉說:“你送我回家以後,我腦子裡老是想你,這樣回家我就沒辦法安心學習,所以以後我還是自己回去好了。”
周渡聽到他這樣說,心裡頓時洋洋得意。
“這還差不多。”他嘀咕了一句,然後對夏垚說:“那行,不過你到家了得給我發短信。”
夏垚點頭同意。
夏垚知道自己距離w大還有一段距離,周渡成績一直優異,他去s大肯定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可夏垚自己對考w大卻心裡沒底,所以,他只能用加倍的努力,才能讓自己離w大更近一點。
時間越過越快,夏垚跟周渡這段時間像是約定好了,兩人都埋頭學習,一摸成績下來,夏垚居然考了班級前五。
夏媽媽高興的不得了,週六下午老早收了攤,說要帶夏垚去下館子。
夏垚卻表示:“媽,下什麼館子,我們自己在家做點不挺好的。”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考的好,媽媽心裡高興。”
夏垚想了想說:“外面的館子不一定乾淨,我這快要高考了,要是吃壞了肚子影響學習就不好了。”
夏媽媽覺得自己兒子說的很有道理,於是她想了想說:“對,還是自己做的放心,你晚上想吃什麼?媽給你買去。”
夏垚報了幾個自己愛吃的菜,夏媽媽高高興興地便準備往菜市場那邊去。
夏媽媽一離開,夏垚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就嗡嗡響了一聲。
他掏出來一看,是周渡發來的消息——
“你在幹什麼?”
夏垚想了想回復他說:“寫卷子。”
過了一會周渡又發過來一條信息說:“我想你了,你有沒有想我。”
夏垚盯著那條短信看了一會,才回了一個字:“想。”
周渡馬上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有多想。”
夏垚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於是將手機塞回了口袋,掏出一張數學卷子,想讓自己冷靜一下。
可是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卻嗡嗡嗡震個不停。
“快回答。”
“人呢。”
“夏垚!”
夏垚被手機震動的心煩,他剛準備拿出來回復周渡,周渡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
夏垚手一抖,耳朵卻聽見家裡的門被人打開了。
“垚垚。”夏媽媽站在門口喊了一聲。
夏垚連忙將電話掛斷,可是還沒一秒,它又嗡嗡響了起來。夏垚怕被自己媽媽發現,慌張的將手機電板給摳了下來。
“怎麼了?媽。”夏垚站在房門口問
夏媽媽笑著搖頭說:“年紀大了,走半路上才發現沒帶錢包。是不是打擾你學習了?”
“沒有。”夏垚目送著自己媽媽出了門,這才重新回到房間。
夏垚重新將電板裝了上去,打開手機一看,周渡已經沒再打電話了。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數學卷子,想了想,將手機塞進了抽屜。
周渡一路打著飛的,直到跑到夏垚家門口時他還在氣喘吁吁。
夏垚正在跟一道幾何題奮鬥,門口又傳來敲門聲。他心中好奇,以為是自己媽媽又忘了什麼東西,於是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等他將門打開一看,發現外面站著的居然是周渡。
“你,你怎麼來了。”夏垚詫異地看著周渡。
周渡喘著粗氣說:“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夏垚連忙將周渡拉了進來。
“我在做作業。”似乎為了讓周渡相信自己,他走進自己房間,指著書桌上的卷子對周渡說:“你看。”
周渡三步並作兩步的跨進夏垚房間,然後將房門一關,拉著夏垚抵在門後對他說:“快說你想我。”
夏垚被他弄的哭笑不得。
“你就為這個跑我家來了嗎?”
周渡見夏垚不說那句話,頓時狠狠地堵在了他的唇,一邊兇狠地吻著一邊說:“說你喜歡我。”
“周渡。”夏垚含糊地喊了一聲,他推了推周渡的胸口說:“別這樣。”
周渡委屈著一張臉,就這樣瞪著夏垚。
夏垚心裡一軟,他抬手撫上周渡的臉,癡迷地看著他說:“我喜歡你。”
周渡嘴角忍不住翹了翹,他一邊低頭在夏垚唇上親吻,一邊啞著聲音問:“有多喜歡。”
夏垚臉上掛著緋紅,他任由周渡親著自己,然後低聲對周渡說:“很喜歡,特別喜歡。”
“我也是。”周渡說完這句話便將夏垚的舌頭含進了自己嘴裡。
夏媽媽臉色慘白地站在夏垚房間門口,她手裡拎著的塑膠袋已經將手指勒的通紅。
房間裡周渡跟夏垚說的話她聽的一清二楚,一開始她聽到夏垚跟周渡在房間說話,還想敲門問問周渡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晚飯。
可是走到門口時才聽到周渡說了一句:“說你喜歡我。”
夏媽媽聽到這話時倒是沒有多想,可是自己兒子接下來的回答卻讓她猶如被雷劈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他們兩個……
夏媽媽慌亂的往後退了一步,一門之隔的周渡更夏垚正吻的忘我。
夏媽媽拎著剛剛買好的菜,重新退出了自己家的門。
她站在門口,腦子裡一片空白。
在夏媽媽的印象裡,男人喜歡男人這種事是不對的,那是一種病,她兒子得病了。
她害怕的想,怎麼辦。她的垚垚明明從小到大都很乖,為什麼突然學壞了。
肯定是周渡。
夏媽媽眼裡閃過一絲憤恨,肯定他帶壞了自己的兒子。可是現在她卻不能沖進去將他們分開,夏垚馬上就要高考了。
對,夏媽媽又放下了心,只要垚垚考上大學,跟周渡分開,肯定就會變正常的。
她像是給自己找了一個盼頭,臉上終於恢復了一絲血色。
夏媽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站在門外對著裡面喊了一聲:“垚垚。”
房間裡的夏垚慌亂的將周渡推開,連忙應聲道:“媽,你回來了。”
他將房門打開,跑到門口將媽媽手上的菜給接了過去。
“乾媽。”周渡也湊上來笑著打了聲招呼。
夏媽媽強迫自己露出一個客氣的笑,對著周渡點點頭。
“乾媽我幫您洗菜吧。”周渡連忙熱情說道。
夏媽媽眼神卻一直不放在周渡身上,她看著夏垚說:“你別弄了,快回房間做作業去。”
夏垚只好將菜放了下來,打算回房。
周渡見夏媽媽不搭理自己,一時有些尷尬。
“周渡。”夏媽媽艱難地開口喊了他的名字。
“怎麼了乾媽?”
“你,先回家吧,你們都快高考了,安心準備考試,等考完你再來找我們家垚垚玩。”
周渡見夏媽媽要趕自己走,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繼續笑著說:“乾媽說的對,那我先走了。”他故意對著夏垚的房門大聲說了一句:“我先回去了夏垚。”
夏垚從房間走出來,對周渡說:“我送你吧。”
“送什麼。”夏媽媽臉上雖然掛著笑,但是笑意卻沒抵達眼底,“你快去做作業去,不要以為這次考好了就可以翹尾巴了。”
“就是,”周渡附和夏媽媽說:“我又不是不認識路,那我先回家了,乾媽再見。”
等到周渡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夏媽媽臉上的笑終於繃不住了。
夏垚覺得自己媽媽最近對自己好像過於緊張了,以前夏媽媽從來不會過問他在學校裡的情況,現在卻會拐彎抹角地來打聽。
夏垚後知後覺的品出一點其他的味道,原來自己媽媽是在擔心自己早戀的問題。
“媽,您放心。”夏垚對自己媽媽保證說:“我肯定不會早戀影響學習的。”
夏媽媽神色複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媽媽其實也不是那麼古板的人,你有喜歡的女孩子媽媽也不會反對,只是你現在還小,等你上了大學,媽媽一定不會干涉你談戀愛的。”
“媽,我知道,您放心,我肯定會把學習放在第一位的。”
夏媽媽怎麼可能放心的了,可是有些事情她不想說開,能裝糊塗就糊塗吧。她就當是垚垚小,不懂事,等他上了大學,跟周渡分開,肯定就能改過來了。
高考的時間就像是抽紙,不知不覺,黑板後面的倒計時就從三位數變成兩位數再變成一位數了。
越臨近高考,老闆娘反而不再整天壓著他們了。
夏垚的精神壓力很大,這次三模成績不理想,導致他最近這段時間都有些精神不振。
周渡趁小胖下課不在,故意坐在他位置上跟夏垚聊天。
“你幹嘛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夏垚看了他一眼,歎了一口氣說:“按照三模的成績,我肯定考不上w大。”
讓夏垚沒想到的是,周渡居然安慰起了他:“沒事,考不上就考不上。”他壓低聲音說:“就算不在一個城市也沒關係,大不了我每週都去找你,我不想你每天都不高興。”
夏垚心中感動,他看著周渡說:“其實,進w大一直是我的一個夢想,還沒高考呢,一切還是未知。”
周渡此時特別想摸摸夏垚的臉,可是教室裡還有人,他只好將手插/進口袋,站了起來說:“你儘管考就是了。”
夏垚對他點點頭。
王昊最近情緒也不高,他成績一直不好,照理說不會因為一兩次考的不好而鬱悶。
周渡終於良心發現,將放在夏垚身上的關心分了一點點給自己的發小。
“你最近怎麼要死不活的。”他站在王昊身後踢了踢他的凳子。
王昊幽怨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歎了口氣。
“唉~”
周渡受不了他這樣,於是將那還沒指甲蓋大的關心又給收了回來,獨自往自己座位上而去。
“等等。”王昊一把拉住周渡的胳膊對他說:“晚上我們翹課吧。”
“翹課?”周渡眉頭一皺。“你想幹什麼。”
“買醉。”王昊故作深沉的看著窗外,周渡毫不留情地拒絕道:“不去。”
“你還是不是兄弟了。”王昊頓時不依不饒的抱著周渡胳膊不撒手。
周渡原本打算將他甩開,張揚正從教室外面走進來。
“你兩這是幹什麼。”他看了一眼王昊跟周渡,然後將樹懶一樣扒著周渡不放的王昊給拉開。
“張揚。”王昊將目光放到張揚身上說:“你今晚陪我去買醉不。”
張揚平靜地看了他一眼,“你要買什麼醉,失戀還是考試考砸。”
“都不是。”王昊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趴在桌上說:“我爸要把我送出國了。”
周渡跟張揚兩人這才一愣。
*
此時正是高三晚自習第二節課,一家路邊燒烤攤旁,王昊狠狠的咬了一口竹簽上的肉,然後灌了一大口啤酒。
“就你這英語水準還出國?”周渡不屑的諷刺了一句。
王昊將那口肉就著啤酒給咽了下去,委屈地看了一眼周渡說:“我也不想去啊,可是我爸非要我去。”
張揚自從聽到王昊說要出國的消息後,就一直沉默不言。
王昊用胳膊肘撞了撞張揚對他說:“你平常不是最有辦法的嗎?快幫我出出主意。”
張揚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王昊,艱澀地開口說道:“你爸爸把你送出國,無非是因為你的成績在本國只能考個不入流的大學。與其這樣,出國倒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王昊沒想到張揚不但不幫自己想法子,還跟自己老爸一個鼻孔出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地說:“我出國就能念個好大學了?還不是個不入流的野雞大學。”
張揚聽他這樣說,也不反駁,只是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
“反正我不想出去,”王昊接著說:“國外有什麼好的,你們都呆家裡,把我一個人丟國外去,我才不幹呢。”
周渡瞥了他一眼說:“當初張揚天天拉著你補課你為什麼不珍惜。”
王昊這才轉過頭看了張揚一眼,趴在他肩膀上假哭道:“我錯了,張哥,還是您老英明,我特麼後悔死了。”
張揚放在桌上的手蜷成拳頭,用力捏緊才克制住自己將王昊抱住的念頭。
“你去哪個國家。”他聲音幹啞的問。
“不知道啊,聽我爸的意思是把我送去美國,我英語連古德莫寧都拼不全,去那我可怎麼活啊,沒你們我可怎麼辦啊。”王昊這次的哭腔倒真誠了許多。
張揚終於還是忍不住,伸手在王昊頭上輕輕拍了拍說:“沒事,你在那好好的,說不定以後咱們還有機會見面。”
王昊頓時一喜,高興道:“你也去美國?”
張揚搖搖頭說:“聽說大學都有去各個國家做交換生的機會,我只能說有可能,不能保證。”
王昊又跟個爛泥一樣趴到了桌上。
周渡看不慣他這幅死狗樣子,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說:“不就待個幾年就回來麼,至於這麼要死要活的。”
“你說的輕鬆,那讓夏垚去美國待個幾年我看你樂不樂意!”
“王昊!”周渡臉上帶了一絲怒色。
王昊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他心虛的看了一眼張揚,沒想到張揚只是淡定地開口道:“你跟夏垚,早就在一起了吧。”
王昊跟周渡兩人吃驚的看著張揚,周渡像是反應過來了似得,連忙瞪了一眼王昊。
“我沒說,”王昊連忙發誓道:“我真的沒說。”
“我自己發現的。”張揚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夏垚性格一直內向,現在突然跟你走的那麼近,我想不出來還能有什麼原因。而且,”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你每次看夏垚的眼神能不能收斂一點,到時候不止我能發現,我想別人也會懷疑。”
周渡被他說的耳尖一紅,他不屑地說道:“要不是夏垚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才懶得搭理別人的看法,老子愛喜歡誰喜歡誰,幹他們屁事。”
“就是,幹他們屁事!來,乾杯!”王昊舉起杯子咕咚咕咚又喝了一口。
“啊~爽!”他打了個酒隔說道。
張揚默默的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將對周渡豔羨全部埋在了眼底。
毫無懸念的,王昊喝了個爛醉。
周渡雖然一臉嫌棄,但還是將他搭在自己肩上。
“送他回家?”張揚詢問周渡。
“這樣回家他爸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還是去我家吧。”他頓了一下說:“不行,去我家要是被我爸知道,他爸肯定也會知道的,算了還是去你家吧。”
周渡將王昊的手搭在張揚肩膀上說:“你就收留他一晚,時間也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
張揚摟著王昊的腰,對著周渡點點頭說:“嗯,行,你路上小心。”
王昊雖然醉了,嘴裡卻還是不停的嘀咕:“我不去美國,我不要去美國。”
張揚像是哄小孩似得湊到他耳邊輕聲說:“好,我們哪裡都不去,跟我回家。”
夏垚晚上躲在被窩跟周渡發短信才知道王昊要出國的事情,他忍不住唏噓道:“唉,那張揚有沒有說什麼?”
周渡奇怪夏垚為何會問張揚的事,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夏垚說:“張揚說他支持王昊去美國啊。”
夏垚聽到周渡這樣說,心裡倒佩服起張揚來了。最起碼,要是周渡要去國外呆個幾年,他肯定是受不了的。
“反正我不會跟你分開的,我們要一起去b市,知道沒。”周渡的短信又跳了出來。
夏垚看著這條短信,心裡頓時一暖。給他回了一句——
“知道了。”
他跟周渡,應該不會分開的吧。夏垚將手機放在一邊,抬頭看著天花板發呆,只是媽媽那邊……
夏垚翻了個身,隔著牆壁看向自己媽媽房間的方向。
他絕對不會再像上一世那樣跟母親吵架然後對她不聞不問的,如果媽媽不同意,那他會一直等,他相信,自己的母親總有一天會理解自己的。
畢竟那是他的媽媽,不是嗎?
第43章 情人節番外
周渡下飛機的時候,已經快五點一十了,他背著單肩包跟著人群往外走,劍眉微微皺起,眉梢帶上了一絲焦急。
原本計畫是下午三點到達m市,誰知道這該死的飛機居然晚點了。
看來是趕不上跟夏垚一起吃晚餐了。
定好的餐廳是六點,周渡不停的抬手看時間,等走出機場,他立即招個一輛計程車,報了夏垚大學所在地。
今天是情人節,他千里打/飛機過來就是為了來陪夏垚過節。
周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算要過節也應該是夏垚來找自己才對,明明是他非要跟自己在一起的。
可是昨天一天,夏垚也沒有表示出一點有關情人節的事。周渡這才腦子一熱,直接買了機票飛到了夏垚所在的城市,還順手定了一家餐廳——
當然這個順手費了他不少功夫,找了不少人。
畢竟情人節當天的餐廳,早已經被定滿了。
透過計程車的窗戶,周渡能看到大街上成雙成對的情侶正在牽著手逛街。他盯著那些人看了一會,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機。
“你在學校嗎?”他給夏垚發了一條短信。
沒一會,夏垚的消息就回了過來。
“在。”
周渡忍不住抬頭催促了一下司機說:“能再快點嗎?”
司機師傅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周渡,然後一踩油門竄的更快了。
現在的小年輕啊,嘖嘖,真是一分鐘都等不了。
周渡站到學校門口時才給夏垚打了一個電話。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人給掛斷了。
周渡愣了一下,準備再打,夏垚卻主動打了過來。
“喂?”他壓低聲音輕聲說。
“你在哪。”周渡一邊往學校裡面走一邊問。
夏垚頓了一下說:“剛剛在圖書館的自習室,怎麼了,有事嗎?”
其實這個點周渡給他打電話,夏垚心裡還是隱約有些期待的,他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他會跟自己說什麼呢?
周渡腳步一停,夏垚的寢室他去過一次,可是圖書館他卻不知道在哪。
“我在你學校門口,現在能出來嗎?”
“什,什麼?”夏垚以為自己聽錯了
周渡又說了一遍。
“你來學校門口找我。”
夏垚將電話掛了以後,連書都沒拿直接往學校外面跑了過去。
周渡來了。
他心臟撲通撲通跳著,既不敢相信,又充滿期待。
等他跑到學校門口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時,才發現真的是周渡。
“你,你怎麼來了。”夏垚氣喘吁吁地問。
周渡打量了他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地說:“哦,今天跟著學校來m市考察,想著你也在這,所以順便過來看看你。”
夏垚剛剛還雀躍的心情頓時被凍得透心涼。
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也對,周渡他怎麼可能特意來看自己呢。
夏垚收起臉上的失落,打量了周渡一眼,小心翼翼地問:“那你吃飯了嗎?還是跟你學校的老師一起?”
周渡等得就是夏垚這句話。
“沒,我跟老師說過來這邊,沒讓他們等我。”
“那,要不要跟我一起吃飯?”
周渡繃著臉嗯了一聲,夏垚這才發現自己什麼都沒帶,於是對周渡說:“你等我一會,我去寢室拿個東西。”
“拿什麼?”
“錢……”
周渡看了他一眼說:“可是我餓了,我們先去吃飯。”說完他也不等夏垚反應,直接往學校外面走。
夏垚連忙跟了上去。
學校外面有專門的美食街,夏垚原本打算帶周渡去那邊吃飯的,沒想到周渡抬手就招了一輛計程車。
“我們,去哪?”夏垚站在車外猶豫的問。
“去市中心,難道你想讓我跟你在那種小館子吃飯嗎?”周渡故意板起了臉,夏垚以為他真的生氣了,連忙鑽進了車裡。
兩人坐在車裡,中間劃出了一條涇渭分明的線,他們誰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夏垚盯著司機的後腦勺發呆,周渡這是第二次來找他,第一次是大一的時候。那天他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喝的爛醉,打電話一直跟周渡大哭,周渡這才從他們學校匆匆趕了過來。
不過周渡過來的時候,夏垚酒已經醒了。
他給周渡在學校旁邊得小旅館開了一間房。而他跟周渡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就發生在這家旅館的小房間裡。
計程車的緊急刹車打斷了夏垚的思緒,他回過神來,聽到司機開口解釋說:“前面好像堵車了。”
周渡不停的拿出手機看時間,此時距離六點只有二十分鐘不到。
“這裡離xx餐廳還有多遠?”他將身子往前傾了傾,對司機問道。
“哦,那倒是不遠,你下了車拐過彎穿過一條街再直走個幾百米就能看到了。”
周渡對司機道了聲謝,碰了碰夏垚的手臂說:“我們走過去。”
等他們找到餐廳的時候,正好六點整。
周渡提步想要進去,卻被門口的服務生攔住說:“不好意思先生,餐廳已經滿了。”
周渡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直接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沒一會經理就從裡面推門走了出來,滿臉堆笑的將周渡他們迎了進去。
夏垚第一次來這種餐廳吃飯,他覺得自己很這裡得一切都格格不入。
整個餐廳為了迎接情人節特意裝扮過了,夏垚落座後,端來的茶水旁邊居然放了一朵玫瑰花。
周渡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一般對夏垚說:“餓了我們就先點餐,你想吃什麼?”
夏垚翻了翻菜單有些無所適從,周渡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假裝不在意的說:“今天好像是情人節吧,難怪這麼多情侶套餐,你要試試嗎?”
他抬頭掃了一眼夏垚。
夏垚根本不知道自己該點些什麼,見周渡這樣說,於是點頭同意。
隨著晚餐一起過來的還有一位小提琴手,那是個外國金髮帥哥,他優雅的對著周渡跟夏垚行了一禮,然後開始拉小提琴。
夏垚忍不住偏頭看了那外國帥哥兩眼,周渡突然覺得十分不爽。
“停。”他用英文說道:“這裡不需要你,你下去吧。”
那小提琴手也不生氣,彬彬有禮的就離開了。
沒有了音樂聲後,氣氛瞬間就沉默了。夏垚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牛排,一時間不喜歡該如何下手。
周渡將自己這份切好後遞到夏垚面前說:“快吃。”
他拿起夏垚那份,隨便切了兩下便大口吃了起來。
夏垚也拿起叉子一點點將牛排給吃完了。
他倆從餐廳出來時,時間還早,夏垚忍不住問道:“你一會要去跟老師集合嗎?”
周渡知道說了一個謊就必須要用九十九個慌來圓,於是他一本正經地說:“晚上時間,我們老師不管。”
夏垚見飯也吃了,人也見了,於是又問:“你住在哪個酒店?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周渡壓根就沒定酒店,他故意岔開話題說:“還早,你帶我隨便逛逛。”
夏垚其實對m市也不是很熟,但既然周渡開口了,他自然是樂意再跟他多呆一會的。
只是讓他們覺得尷尬的是,這一天大街上百分之八十都是情侶,他們十指相扣,臉上帶著甜蜜的笑。更有甚著,當街就接起吻來。
夏垚跟周渡沉默著往前走,兩人之間刻意保持了一點距離。
周渡覺得這樣挺沒有意思的,他停了下來轉身對夏垚說:“我們回去吧。”
“回去?”
“回學校。”
夏垚不明白周渡為什麼又跟自己回了學校,他打開宿舍房門時裡面還是黑燈瞎火。
宿舍裡的幾個漢子都脫單了,想必今晚不會再回來。
周渡將單肩包放在桌上,將宿舍打量一番。
夏垚想給周渡倒杯水,卻發現熱水瓶裡沒有熱水了。夏垚住的寢室樓下就有接熱水的地方,周渡見夏垚拿著熱水瓶下了樓,連忙翻開自己單肩包看了看。
見自己帶的東西還在,於是便放了心。
夏垚沒一會打了熱水就上來了,他拿出一個杯子給周渡倒了杯水。
周渡端著水杯,假裝不在意的對夏垚說:“剛剛我們老師給我打電話了。”
“催你回去嗎?”
“不是。”周渡將水杯放在桌上,心虛的盯著杯口說:“他們說訂的酒店房間只有兩間,我今晚估計沒地方住了。”
“那怎麼辦。”夏垚露出幾分焦急。
周渡打量了一下他的寢室說:“實在不行我就在你這睡一晚啊。”
夏垚愣了愣沒說話。
“怎麼,不行嗎?”周渡臉色一黑。
“可以是可以,只是床有點……。”
“沒事,”周渡打斷他說:“又不是天天睡這裡,擠一晚上而已,今天什麼日子,外面肯定訂不到酒店了。”
夏垚想想覺得也是,於是他對周渡說:“那你要洗澡嗎?”
周渡特意帶了換洗衣物,聽夏垚這樣說,便回答道:“當然要。”於是夏垚帶著他去了洗澡間。
周渡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看到夏垚正彎著腰在那鋪床。
夏垚的寢室跟他的寢室不一樣,雖然也是上下鋪,但是上下鋪都是床,桌子全部連成一排放在一邊。
周渡欣賞了一會夏垚的小蠻腰,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後說:“到你了。”
夏垚被他嚇了一跳,一轉身便撞到了周渡身上。
周渡脖子上搭著一條毛巾,夏垚臉色一紅,側身從周渡身走了過去。
等夏垚洗完澡出來後,發現周渡已經躺在床上了。夏垚站在一邊磨磨蹭蹭不上來,周渡語氣不悅地說:“怎麼,不想跟我一起睡嗎。”
“不是。”夏垚連忙回答。
他伸手將寢室的等給關上,然後摸黑來到了自己床邊。黑暗中周渡的眼睛像會發光,直愣愣地看著夏垚。
夏垚摸著床邊然後躺在了周渡旁邊。
周渡是側著身子睡的,夏垚也只能將背對著他。兩人誰也不說話,漆黑的寢室裡只能聽見他們交錯的呼吸聲。
周渡一直盯著夏垚的後腦勺,他內心正在掙扎,該怎麼開口才能順理成章的把夏垚給撲倒。
夏垚其實也沒閉眼,他睜著眼睛,默默看著自己的書桌發呆。
“夏垚。”黑暗中周渡突然喊了一聲夏垚的名字。
“什,什麼。”夏垚緊張的應了一聲。
周渡的手緩緩放到了夏垚的腰上,“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睡在一起的情形嗎?”
夏垚自然是記得的,他臉色紅的能滴出血來。
那個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吃了什麼熊心豹膽,躺在周渡身邊的時候,居然將自己剝的精光然後撲在了一臉懵逼的周渡身上。
周渡的手指緩緩向下,摸到夏垚的大腿時停了下來。
“要試試嗎?”他用他那性感又沙啞的聲音蠱惑著夏垚。
夏垚身體微微顫抖,他能感受到身後周渡身上的每一絲溫度。
“把衣服脫了。”周渡突然湊到他耳邊說。
夏垚顫抖地喊了一聲:“周渡。”
周渡微微撐了起來,繼續對夏垚說:“把衣服脫了。”
夏垚顫巍巍的開始解自己睡衣的紐扣,周渡像是嫌棄他動作慢,主動伸手將他把睡衣給解開了。
此時的天氣還比較涼,夏垚□□的皮膚頓時感到一絲涼意,他忍不住往被子裡縮了縮。
周渡突然將夏垚掰了過來,長腿一跨便將夏垚壓在了身下。
他直起身子將自己的身上的衣服一脫,然後扔到了地上。
夏垚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周渡重新覆到夏垚身上,沙啞著聲音說:“抱著我。”於是夏垚就聽話的伸手摟住了周渡。
周渡的身材很好,夏垚摟著他緊實的腰線,一時間心猿意馬。
周渡感受到夏垚身體的變化,壞笑一聲湊到夏垚耳邊說:“你硬/了。”
夏垚臉轟的一熱。
*
第二天早上夏垚睜開眼,發現自己身邊早已經空蕩蕩的,他眼裡閃過一絲失落。
夏垚扶著有些酸痛的腰站了起來,將寢室的窗戶全部打開透氣。床單被套什麼都要換掉,可是現在他身體難受的很,實在是不願意動彈。
他重新躺回到床上,閉上眼回味著昨晚跟周渡的□□。
周渡的技術實在是說不上好,夏垚昨晚到最後才感到一點愉悅,其餘時間都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疼。
可是疼他也願意,疼他也會忍著。這是周渡第一次主動說要跟他做那種事。
夏垚心裡泛著絲絲的甜。
門口有人在開門,夏垚以為是自己室友回來了,連忙爬了起來。
周渡手上拎著粥,他見夏垚醒了,盯著他說道:“你躺著別動。”
夏垚眨了眨眼,確認眼前的人確實就是周渡。
“你,沒走啊。”
“走?”周渡皺著眉頭說:“你這樣我怎麼走。”他走到床邊坐了下來,耳尖通紅的問:“還疼嗎?”
夏垚搖搖頭。
周渡將粥端了過來問:“吃不吃粥,我剛下去買的。”
夏垚昨晚就沒吃飽,此時聞到粥的清香,肚子早就餓了。他伸手想要去接周渡手上的碗,沒想到周渡磕磕巴巴地對他說:“我喂你吧。”
夏垚臉色一紅。
他覺得,他跟周渡度過的第一個情人節,大概會讓自己銘記一輩子吧。
第四十四章
自那日王昊喝的酩酊大醉後又過去了好幾天,高考一下子就變得迫在眉睫了。
班上的人這個時候不管做什麼都輕手輕腳,生怕打擾了課間趴在桌上休息的同學。
夏垚心態卻漸漸放鬆了,因為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沉得住氣。而且他已經經歷過一次高考,所以這次對於他來說壓力沒有前世那麼大。
高考的報考指南已經發了下來,夏垚盯著w大看了一會,然後回頭看了一眼後方的周渡。
王昊自那天翹完課後便一直萎靡不振,周渡以為他還在為去美國的事情鬧彆扭,於是也沒放在心上。
那日下了晚自習,王昊將書包往肩上一甩就準備往教室外面走,張揚坐在他旁邊,一伸手便拽住了他的手腕。
“我們談談。”
王昊臉色一變,他像是極討厭被張揚觸碰一般,猛地將手一揮。導致用力過猛,身子一下子就撞到了身旁一個同學的桌子上。
“別碰我。”他低垂著眼,看也不看張揚一樣,扭頭獨自跑出了教室。
這邊的動靜引起了全班人的注意。
張揚臉上的慘白只有一瞬間,接著又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面無表情的在那收拾東西。
夏垚坐在座位上扭著頭,一臉沉思地看著張揚。周渡走到他身邊碰了碰他的肩膀說:“走了,回家。”
兩人並排走上學校裡的時候,夏垚問:“張揚跟王昊吵架了?”
“不知道。”周渡不怎麼在意地說。
夏垚猶豫了一會,對周渡說:“你不去問問嗎?”
周渡歎了口氣,對夏垚說:“你別看王昊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其實他這人有什麼事都愛藏在心裡。我現在去問他也問不出什麼,等他什麼時候想說,自然會告訴我。而且我跟他還有張揚,我們三從初中起就是同學,他兩吵架也不知道吵過多少次,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可是夏垚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果然,第二天,王昊沒有來學校上課。
讓夏垚感到奇怪的事,老闆娘卻像是沒發現一樣,照常在教室巡視。
夏垚見周渡也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覺得是自己想多了。而且高考只剩五天了,他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別人的事。
王昊直到考高前一天才重新回到教室。
這天整個高三都不上課,班主任給大家開了最後一節班會課。班上比較感性的妹子都在偷偷掉眼淚,夏垚也覺得眼眶有點發酸。
煽情的告別完之後,老闆娘又重新板起了臉,給大家說一些高考的注意事項,接著便放假了。
這是高三的最後一個暑假,代表著他們的高中生活徹底結束了。
考完最後一場出來,夏垚便遇到了在考場外等候多時的媽媽。他連忙迎了上去。
夏媽媽也不問他考的怎麼樣,只是說辛苦了,然後拉著他就回家。
夏垚卻不住的回頭望身後的考場看去,他知道周渡也在這個考場,不知道那人有沒有出來。
而周渡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思念,突然從人群中出現在了夏垚面前。
“乾媽。”他熱情的跟夏垚的媽媽打了一聲招呼。
夏媽媽背脊一僵,緩緩回過頭來,對著他笑了笑。
周媽媽此時正穿著漂亮的裙子,踩著高跟鞋走到了他們身邊。
“大姐。”她打扮時尚,畫著淡妝,站在周渡身邊不像母子倒像是姐弟。
“兩個小鬼好不容易考完了,不如我們一起去慶祝一下怎麼樣?”
“不了。”夏媽媽客氣地對著她笑了笑說:“你們去慶祝吧,我跟夏垚還有點事,要先回家。”
“啊?這樣啊。”周媽媽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不會她很快又面帶笑容地說:“沒事,反正暑假還長著,等成績出來,我再給夏垚好好慶祝一番。”
夏媽媽客氣地跟他推脫了一番,便帶著夏垚離開了。
周渡戀戀不捨地看著夏垚的背影,周媽媽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兒子,對他說:“眼珠子都要瞪掉了,回家吧~”
夏垚終於發覺自己母親好像對周渡的態度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了,他雖然說不上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但是給他的感覺很不好。
夏垚有些惴惴不安地對夏媽媽說:“媽,您是不是不喜歡周渡?”
夏媽媽心中一緊,穩了穩心神對夏垚說:“怎麼會呢,那孩子長得俊,成績好,又懂禮貌,是個招人疼的。”
“不過,”夏媽媽艱澀地繼續對夏垚說:“他們總歸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垚垚,我們家窮,攀不上那些有錢人家的關係。你捐獻骨髓的事,我就當是我們做了善事,你千萬不能真的相信他們說的話。有錢人,有錢人的話有幾個能當真呢?”她最後這聲問也不知道是在問夏垚,還是在問自己。
夏垚安撫地對自己媽媽說:“媽,不會的,周渡他不是那種人。”
“他現在還在上學,還單純,當然不是那種人。等他將來進了社會就會變了,人都是會變得。”夏媽媽情緒突然激動起來。
夏垚連忙應聲道:“好,我知道了媽,我會注意的。”
夏媽媽抓著夏垚的手越來越緊,夏垚雖然很疼,但還是一言不發的任由自己母親拽著。
等快走到家門口,夏媽媽才發現夏垚的手掌都被自己拽出了幾條紅痕。
“你這傻孩子,”她眼眶一紅,“疼不疼?”
“不疼。”夏垚對著自己媽媽笑出一排大白牙。
母子兩親親熱熱地準備回家,站在門口的不速之客卻早已恭候多時。
*
周渡跟著自己老媽回家之後,周家的保姆早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晚餐。
周爸爸此時還在公司,周媽媽先是去看了看自己熟睡的小女兒,這才掏出電話給自己老公打了過去。
周渡癱坐在沙發上,有些悶悶不樂。
周媽媽掛了電話後見自己兒子這幅鹹魚樣,頓時踢了踢他的腿說:“怎麼,這次失手了?”
周渡看了一眼自己老媽,鬱悶地說道:“我感覺夏垚媽媽不喜歡我。”
“喲,怎麼,你以為你是多花啊,人見人愛,不喜歡你才正常,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夏垚,她媽媽有那麼乖一兒子,幹嘛喜歡你這個便宜貨。”
周渡被自己老媽一頓數落,心情更差了,轉身就準備上樓。
周媽媽坐在沙發上,將電視給打開,然後轉頭對上樓的周渡說:“上去洗個澡換個衣服,一會你爸回來我們就吃飯,今晚咱們三不醉不歸哈。”
周渡憤憤將房門給關了起來。
進了房間之後,周渡弓著腰靠在門後,大長腿微微曲著。
“考的怎麼樣?”他給夏垚發了一條短信。
過了好一會,那人也沒有回自己。
“在幹嗎?”他又發了一條。
等了幾分鐘,夏垚還是沒有回復。
周渡狠狠瞪了一眼自己手機,然後將它扔到了一旁的床上,接著整個人撲了上去。
好像見夏垚,他將枕頭摟著自己懷裡,自言自語地說:“你為什麼不是夏垚。”說完便憤憤的將枕頭扔到了一邊。
可憐的枕頭在床上蹦躂了兩下,便滾落到了地上。
周渡呈八字狀趴在床上,一旁的手機突然嗡嗡震動了兩聲。周渡驚喜的拿起來一看,發現是王昊給自己打來的電話。他
他剛剛那股興奮之意頓時消失的無隱無蹤,拿起手機要死不活地喂了一聲。
“你在家?”
“是啊。”
“晚上我去找你。”
“怎麼了?”
“我,我想跟你說點事,我自己想不明白,憋的難受。我覺得你比我有經驗。”
周渡覺得奇怪,他什麼事情會比王昊還有經驗。哦,學習,他對著那頭的人說:“怎麼,都考完試了還打算找我給你補習?”
“不是補習!”王昊對著電話這頭的周渡吼了一聲,然後便降低電話給掛斷了。
周渡看著被掛的手機,默默地說了一句:“神經病。”然後爬了起來,走向了房間內的浴室。
等周渡洗完澡下來之後,周爸爸正好回家。
“辛苦了。”周爸爸對著自己兒子笑了笑,招招手說:“過來坐。”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坐在一起,周家保姆也坐在了周渡旁邊。
周爸爸:“怎麼樣,想好去哪個學校了嗎?”
周渡:“s大。”
周爸爸:“呵,口氣還不小。”
周媽媽頓時不高興了,“我兒子去s大怎麼啦,我給了他那麼聰明的小腦袋瓜,考個s大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是吧兒子。”
周渡不打算搭理自己母親。
周爸爸接著對周渡說:“我聽說王昊準備去美國念書,怎麼樣,你有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沒有。”周渡一口否決,“我不想去美國,我就想起去s大。”
“好。”周爸爸聽到周渡這樣回答,似乎很是高興,他給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對著周渡說:“那爸爸就祝你這次馬到成功。”說完仰頭將酒喝的一乾二淨。
周渡看著自己杯子裡的白酒,憋了一口氣,也學著自己老爸的樣子喝幹了。
吃完飯後,周渡正準備回房給夏垚打個電話,沒想到王昊真的來了。
周渡見他確實有什麼煩心事的樣子,於是便帶著他回了自己房間。
兩人回了房間之後,周渡拉出書桌的椅子,對著一旁的王昊抬了抬下巴說:“說吧,怎麼回事。”
王昊糾結了半天,這才彆扭的問周渡:“你被夏垚上/過嗎?”
周渡愣了愣:“你說什麼?”
第四十五章
“什麼?”周渡仿佛不可置信一般,“怎麼可能!”他連忙否認,“我跟夏垚可是純潔的談戀愛。”
王昊歎了口氣,生無可戀地對周渡說:“我覺得我好像被人上了。”
周渡:“……”他覺得今晚喝酒的大概不是自己而是王昊吧。
“什麼叫好像,”周渡白了他一眼說:“這種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嗎。”
王昊神色一黯,沒有說話。
“到底怎麼回事你說啊。”
王昊沉默了好一會才慢吞吞地開口說:“就是那天,我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發現自己在張揚家。”
周渡回憶了一下,回答說:“哦,那天你不是喝醉了嗎?我怕你回去被你爸揍,就讓張揚把你接走了。不過你放心,我跟你媽說過了。”
“原來是你把我給害了。”王昊哭喪著臉對周渡說:“我早上起來發現自己被張揚給上了,那孫子!”
周渡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說:“你神經病啊。”
“我兩光溜溜的抱在一起早上張揚醒了還跟我說對不起他沒控制住你說我不是被他上了還能是怎麼回事!”王昊一口氣不帶喘帶倒豆子似得說了一大堆,“我他媽的要不是看在張揚是我哥們的份上,呸!前哥們!從今天起我要跟他一刀兩斷,我早就揍死他了!”
周渡聽的目瞪口呆。
“你會不會想多了,可能只是睡著比較熱就把衣服脫了而已,張揚沒事幹嘛要上你啊。”
“誰說的!他!”王昊狠狠的瞪了一眼周渡說:“那小子說他喜歡我很久了,特麼的你不上夏垚你睡覺會把他扒光嗎!”
周渡聽王昊這樣一說,覺得還挺有道理的。
“那你打算咋辦。”
“我要跟他恩斷義絕。”
周渡見他那副快要氣炸的樣子,突然問道:“那你沒來上課時因為屁股痛嗎?”
“什麼?”王昊一臉莫名其妙地問:“我為什麼會屁股痛?”
周渡輕咳一聲,耳尖微微一紅說:“哦,我就是沒事的時候在網上查了查,好像說男的被人上了屁股會很痛,你那幾天沒來上課,難道是因為這個?”
“才不是!”王昊跳起來說:“我是不想看到張揚,反正老子都要去美國了,去不去上學都一樣。我屁股一點事都沒有!”
周渡想了想,皺著眉頭說:“那會不會是你把張揚給上了?”
“我……我才不會!我當時喝醉了,啥都不知道。”
“這就對了,你喝醉了把張揚給上了。”周渡給這件事下了一個結論。
王昊一臉震驚,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仔細想想,那天早上張揚臉色確實慘白慘白的,難道是我上了他?
“你看,張揚被你上了,為了怕你內疚還跟你告白,結果你卻要跟他恩斷義絕。”周渡搖搖頭說:“同情張揚。”
“放屁!”王昊臉登時紅了,他急忙辯解道:“就算,就算是我把他上了,那也怪他,他難道不知道反抗嗎!我可打不過他。”
“你不是都說了,張揚說喜歡你唄,你要上他,他還能揍你不成。”
王昊覺得自己快被周渡給說服了。
“不,不可能的。”他還是無法相信,“我要回去好好想想。”
王昊一臉淩亂的離開了周渡的房間。
等他走了之後,周渡這才反應過來,剛剛王昊說了啥?張揚喜歡他?我怎麼不知道?
*
夏垚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很多次,但是他卻沒有心思放在那上面。
屋子裡的女人正端坐在自家的板凳上,桌子上面放了一杯水。她端起來,放到嘴邊吹了吹,然後抿了一口。仿佛喝的不是自來水燒成的白開,而是在品什麼高端咖啡廳裡的名貴咖啡。
她動作優雅的將杯子放回桌上,對著夏垚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
“考試結束了吧?感覺如何?”
夏垚抿了抿唇,他目光中既有疑惑又有一絲的敵意,他總覺得這個女人並不像自己母親說的那邊,是她一個外地的朋友。
“還好。”夏垚緩緩吐出兩個字。
“哦?”那女人挑了一下眼角問:“那有沒有什麼想要去的大學?”
夏垚這次連兩個敷衍的字都不願意給她,直接站了起來對身旁的媽媽說:“媽,我累了,去房間躺會。”
“你去吧。”夏媽媽神情複雜的看了一眼自己兒子。
夏垚“嗯”了一聲,看也不看那女人一眼,就進了房間。
“你走吧。”夏媽媽壓低聲音對那個女人說:“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那女人臉上帶了幾分愁容,她眼神在夏媽媽這個破舊的屋子裡打量了一番說:“這個地方,我記得當初還是他給你們安置的吧。”
夏媽媽臉色一白。
“這麼多年過去了,確實是我們考慮不周。我說過的事情你再好好想想,畢竟,他跟著自己父親跟跟著你,這之間的差距我想你最清楚不過。”
夏垚躺在房間裡,外面的對話他聽的一清二楚。
父親,他又聽到了那兩個字。
他側過身子,單手枕在頭下,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那女人走了之後,夏媽媽一個人在外面坐了很久。等天黑的都看不見了,她才站起身打開了屋裡的燈。
“垚垚。”夏媽媽聲音有些沙啞,“餓了吧,媽媽現在去做飯。”
夏垚將房門打開,他屋裡也沒有開燈,黑漆漆的,夏媽媽一時看不清自己兒子的臉。
等夏垚走到有燈光的地方時,夏媽媽這才發現夏垚臉上帶著笑。
“早就餓了,媽,我去幫你洗菜,今晚我想吃紅燒肉。”
夏媽媽鼻子發酸,她看著自己兒子的背影,心裡卻產生了一絲別樣的情緒。
自己的兒子這麼優秀,跟著她是不是確實太……可是她不願意,她不甘心,憑什麼呢?憑什麼她生不出兒子,就要搶走自己的兒子。
晚上吃過晚飯之後,夏媽媽第一次沒有獨自回房。
夏垚很少進自己媽媽房間,其實他兩房間格局一樣。空間小,放了一張床,一個桌子就什麼都放不下了。衣服之類的東西,都要用紙箱子裝好塞到床底。
好在他們也沒多少衣服。
夏垚跟自己媽媽並排坐在床上,夏媽媽在床底的紙箱裡翻了翻,翻出了一張泛黃的舊照片。
她將那照片放到夏垚手裡對他說:“這個是我年輕時候拍的。”
照片是黑白的,夏媽媽那個時候確實還很年輕,紮著那個時代特有的兩條麻花辮,對著鏡頭笑的一臉羞澀。
旁邊站著的男人比她高出一個頭。就算在這張模糊的照片裡,夏垚還是能發現這個人長得很清秀,很白,眉眼間他能看到一點熟悉的影子。
照片上的男人一隻手背在伸手,另一隻手則虛虛的摟著夏媽媽的肩膀。
“他就是我,爸爸?”夏垚說出那兩人的時候,因為不熟練導致停頓了一下。
夏媽媽無聲地點點頭。
“怎麼,死了還是拋棄我們了?”夏垚語氣很平淡,夏媽媽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接著緩緩開口道:“他,跟我沒結婚。”
夏媽媽是未婚先孕的,而夏垚的爸爸趙文華,當年是他們那裡唯一的大學生。
“我跟他處物件的時候,家裡人都不知道。後來他考上了大學,去了城裡。我原本以為他不會再回來了,沒想到第二年寒假他又出現了。”
“他說想跟我結婚,”夏垚媽媽說到這裡的時候苦笑了一聲:“那個時候他大概是真的想要跟我結婚的吧。”
“我帶他去見了我哥哥,我從小父母死的早,跟著哥哥一起長大的。”夏媽媽頓了頓繼續說:“哥哥倒是不反對我們結婚,不過他說,等以後結婚了,就讓他把我也接到城裡一起。”
“那個時候他跟我哥哥信誓旦旦的保證,說一畢業就會把我接過去。後來過完年他就離開了,等他走了快三個月的時候,我才發現懷了你。”
“哥哥托人寫信給他,讓他回來跟我結婚,可是一直沒有回信,我就跟他說,我去城裡找他。就算不要我,也要給我一個答覆。”
“我被熟人帶進了城裡,找到了他的學校,可是他聽到我來的消息,好像並不高興。”夏媽媽說到這裡,忍不住將頭偏了過去,她沉默了好一會才繼續道:“我問他是不是不想認了,他說沒有,最近畢業忙,才沒來的急回信。”
“他給我找了個小旅館,讓我一直住著。我給你舅舅寫信說我找到了他,他答應會娶我的,可是,我在那個小旅館住了快三個月,他也沒說要跟我回去結婚的事。”
“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這個時候如果我回村,肯定會被人發現,我央求他跟我一起回去,可是第二天他卻帶了一個女人過來。”
“就是剛剛坐在外面的那個女人,他說那是他的未婚妻。”夏媽媽微不可見的輕笑了一聲,只是這笑聲中帶上了一絲諷刺說:“我肚子裡還懷著他的孩子,他卻跟我說他有了未婚妻。”
“我能怎麼辦呢,那個女人說只要我願意,孩子可以生下來。但是,生下來的孩子跟趙文華沒有關係,我只是他同村的一個遠方親戚,未婚懷孕才躲到城裡找他幫忙。”
“報應啊,都是報應。”夏媽媽眼神中迸發出一絲恨意,“現在那個女人生不出孩子,卻要讓你認回趙文華。垚垚,你說媽媽能讓你回去嗎?”
“我不甘心,憑什麼,這十幾年來,他除了給過我們一個住的地方,還問過你一句嗎?憑什麼你要去給他當便宜兒子。”
“媽。”夏垚突然伸手將自己媽媽摟進了懷裡,“媽,您放心,我就待在您身邊,哪裡都不去。”
“垚垚,媽媽是不是很自私。你跟著我,吃了那麼多的苦,那個人娶了富家小姐,現在發達了,想要接你回去做有錢人家的大少爺。”
“媽,不管他有錢還是沒錢,不管他是誰,我只有您。我長這麼大,是您含辛茹苦一點點將我餵養大的,將來我發達了我們就過好日子,我要是混的沒出息,我也不會讓您餓死,苦日子我們已經過完了,我相信我們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夏媽媽聽到自己兒子這樣說,終於忍不住趴在了他還略顯瘦弱的肩頭。
她那嗚咽的哭聲中,不知道是委屈多一些,還是欣慰更多一些。
第四十六章
h市的機場大廳裡,王昊的媽媽正拉著自己兒子,眼眶通紅的在叮囑著什麼。
而周渡作為王昊的發小,自然也要來送送他。為此他還把夏垚給喊來了,美其名曰是來送同學,其實就是為了跟夏垚多點時間相處而已。
王昊見自己媽媽似乎有越哭越凶之勢,連忙也撇著嘴說:“媽,你既然那麼捨不得我,那我就不去美國了。”
“胡鬧!”王昊爸爸在一旁訓斥道,然後將自己老婆拉到一邊語氣不悅地說:“他都快滿十八歲了,有什麼好哭的。送他去美國,又不是送去非洲,你擔心什麼,還能苦了他不成。要我看,他就是生活的□□逸了,就應該送出去吃吃苦。”
王昊媽媽紅著眼,打了一下自己老公說:“你非要送他去什麼美國,中國有這麼多大學,他總能上一所的。我們又不指望他將來讀書能讀出什麼大出息,咱家還養不起一個兒子嗎?”
“你!”王昊爸爸被自己老婆這番話說的,氣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王昊今天成這樣樣子,都是你慣的。”
他用手指點了點一旁的周渡接著說:“你看看人家周渡,啊,再看看你兒子,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爸,您別說我媽了。”王昊連忙護住自己媽媽,“好了,我會去美國的,您放心好了,我現在能跟周渡告個別嗎?”
王昊爸媽見狀,便悄悄讓到了一邊。
王昊走到周渡身邊,夏垚忘旁邊讓了讓,準備讓他兩好好說話。沒想到周渡攔腰一摟,將夏垚拉到了自己身邊。
夏垚嚇的連忙看了一眼王昊的爸媽,卻發現他媽媽仍舊在那抹眼淚,王昊爸爸在小聲跟她說著什麼。
王昊瞪了一眼周渡,他向著機場的大門那邊看了看,然後對周渡說:“你是不是沒有告訴張揚我今天要走。”
周渡雙手插在口袋,抬起眼皮懶懶地掃了他一眼說:“既然想讓別人來送你,為何不自己親自跟他說。”
“誰想讓他來送了!我就說他怎麼不來,原來你沒跟他說啊。”
“說了。”周渡接著道:“但是別人不來我有什麼辦法,我要是張揚我也不來。來幹嘛,看你這白眼狼啊。”
“你!”王昊想要發作,但自己父母在身邊他又不好說太多,只能壓低聲音走到周渡身邊說:“我怎麼白眼狼了,我當時又不知道。”
“現在你知道,怎麼不自己親口跟別人道歉?”
王昊臉色紅了紅,他才不承認自己是拉不下那個臉面。
“算了。”他煩躁的撓撓頭說:“不來就不來,反正我去了美國他也找不著我了。”
夏垚站在一旁聽到他們的聊天內容,有些雲裡霧裡。
“好了,你快走吧,囉裡囉嗦的煩不煩。”周渡不耐煩的瞟了他一眼說:“你又不出去火星,唧唧歪歪的,每年不都能回來的麼。”
“周渡你丫才是白眼狼。”王昊指著周渡鼻子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接著轉身走到了自己爸媽身邊。
周渡轉過頭對身邊的夏垚說:“好了,我們走吧。”
夏垚詫異得看了他一眼說:“不送王昊上飛機嗎?”
“沒事,他有爸媽呢。”周渡跟夏垚說完,喊了一聲“叔叔阿姨那我們就先走了。”然後便拉著夏垚離開了機場。
等他們剛從機場大廳出來,便發現張揚正站在機場門外。他靠在一旁的玻璃牆上,透過玻璃扭頭看著大廳裡面的情況。
夏垚第一個發現了他,他連忙拉了拉一旁的周渡說:“張揚。”
周渡順著他指的發現一看,果然是張揚。
“你在這幹什麼,進去啊。”周渡走到張揚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張揚轉過頭來,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周渡跟夏垚,搖搖頭說:“不了,你們要走?我送你們。”
周渡覺得奇怪,但是張揚已經提前往停車場那邊去了。
張揚比他們都大了一歲,所以在高考結束之後就將駕照給拿到了。他將車緩緩地從停車場開了出來,周渡也不跟他客氣,牽著夏垚就上了車。
“來了怎麼不進去看看,他剛還跟我抱怨說你不來。”
張揚聽到他這樣說,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真的這樣說的?”問完這句話又低頭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說:“我還以為他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周渡坐在後面,看了一眼張揚的側臉然後說:“王昊他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還真打算跟他置氣?”
張揚搖搖頭,笑容泛著苦,“這次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周渡掃了一眼夏垚,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你們兩的事王昊跟我說了,我說你真是蠻的緊,你什麼時候看上那小子了,我怎麼一點都沒發覺。”
夏垚聽到周渡這樣說,心裡一驚。他連忙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張揚。
只見張揚歎息了一聲說:“很久了,初二升初三的時候吧。”
周渡皺著眉頭道:“所以這麼多年其實你一直在暗戀王昊,你可真夠可以的。”
張揚沉著聲音“嗯”了一聲,似乎不願再多說,於是便微微轉了轉頭問身後的兩人說:“你們要去哪裡?我送你們過去。”
“回家。”
“市中心。”
周渡跟夏垚兩人同時回答,但是卻說了不同的地方。
“回家幹什麼,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當然要去約會。”
夏垚見周渡將話說的那麼直白,他尷尬的掃了一眼前面的張揚,接低聲對周渡說:“小點聲。”
周渡一把將他的手拽在掌心,故意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不回家,我們去約會。”說完順勢在夏垚鬢角親了一口。
夏垚登時臉一紅。
張揚歎了口氣,然後將方向盤一轉,往市中心的地方行駛了過去。
將他們送到地方之後,張揚便開車離開了。
此時正好離一家霜淇淋店不遠,周渡仔細一看,發現這家店竟然是上次夏垚跟方澤宇一起吃霜淇淋的那家。
“我們去那裡。”周渡抬手一指。夏垚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猶豫了一會問:“你想吃霜淇淋?”
周渡哼了一聲,拉著他就往那邊走。
兩人進去之後,周渡便找了一個地方,讓夏垚坐在那裡等,然後自己去排隊買霜淇淋。
此時正是盛夏,霜淇淋店的生意異常火爆。
等周渡端著兩杯霜淇淋過來的時候,發現夏垚對面正坐著一個女生。
他臉色一沉,連忙走了過去。
“麻煩讓讓。”周渡語氣不悅地對那個女生說。
那女生回頭一看,沒想到身後站的男生更帥。
她連忙站了起來一臉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啊,店裡位置滿了,我看剛剛這位帥哥一個人坐這裡,所以打算來跟他拼個桌。”
“我跟她說有人了。”夏垚怕周渡誤會,連忙跟他解釋。
那妹子笑的眉眼彎彎地說:“是的,他確實說了。不過你這是四人桌,介不介意我擠一下?”
“介意。”周渡毫不客氣的拒絕,接著他將手上的一杯霜淇淋放到夏垚面前,然後坐到夏垚的對面。
那女生沒想到周渡說話這麼直接,臉色紅了紅對著他兩說了聲“不好意思。”便離開了。
夏垚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渡,開口跟周渡說明來龍去脈:“她剛剛突然坐過來,我跟她說對面有人,她還不相信。”
周渡拿勺子舀了一口霜淇淋放進嘴裡,甜膩地奶油味頓時在嘴裡融化開來。一絲甜蜜地冰涼順著喉嚨緩緩滲透進了自己胃裡。
他眉眼一挑對夏垚說道:“我又沒說什麼。”
夏垚不知道他是否在生氣,拿著勺子惴惴不安的攪動著杯子裡的霜淇淋,眼神卻盯著眼前的周渡不動。
周渡抬頭看了他一眼,見夏垚直愣愣地看著他,他勾嘴角笑了笑說:“你想吃我這個?”
他用自己剛剛吃過的勺子舀了一口自個杯子裡的霜淇淋遞到夏垚面前說:“給你嘗嘗。”
夏垚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對他說:“好多人。”
“又不認識我們。”周渡將勺子往前挪了挪,夏垚臉色發燙,微微低頭將周渡遞過來的勺子給含進了嘴裡。
周渡將勺子重新拿回來的時候當著夏垚的面放回自己的嘴裡舔了以後,眼睛卻定定地看這夏垚,壞笑著對他說道:“真甜。”
夏垚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
兩人吃完霜淇淋後,時間還早。周渡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血來潮,非要拉著夏垚去看電影。
上午的電影院裡幾乎沒什麼人,周渡故意選了一個特別靠後角落的位置,拉著夏垚便進去了。
進去之後才發現,他們看的這場電影,除了前排中間坐了三四個人,其他位置都空蕩蕩的。
周渡覺得帶夏垚來看電影的舉動做的太正確了,他找到他跟夏垚的位置坐好。
剛坐下來沒多久,電影院便全部黑了下來。
夏垚立即聚精會神地盯著眼前的大螢幕,只是距離隔得太遠,他不得不微微眯起了眼睛。
大螢幕上的燈光若隱若現的打在夏垚的臉上,周渡側著頭,一隻手撐著腦袋,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夏垚的側臉,完全不關注電影在演些什麼。
夏垚感受到他那灼熱的目光,頓時拘謹起來。
周渡突然將身子湊到夏垚面前,一直手捏著夏垚的下巴,將他的頭轉了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周渡低聲對著夏垚說:“電影比我還好看嗎?”說完便湊到夏垚唇邊,深深吻了上去。
夏垚伸手抵著周渡的胸口,一吻結束後。周渡對他說:“剛剛我喂你吃霜淇淋,你沒有喂我吃,現在補上也還來得及。”
他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地說:“嗯,果然很甜。”
黑暗之中,夏垚紅著臉對周渡說:“那你還要嘗嘗嗎?”
周渡聽到他這樣說,按著夏垚的後腦勺,狠狠地吻了上去。
第四十七章
夏垚回到家以後,發現自己媽媽還沒回來,便主動將晚餐給做好了。
夏媽媽收攤回來後發現自己兒子居然會做飯,很是詫異。夏垚前世為了周渡,特意去學了做飯。現在看到媽媽這幅模樣,他心裡很是內疚。
“媽,”他給自己媽媽夾了一筷子菜,接著說:“我暑假想出去找點事做。”
“做事?怎麼了?是缺錢了嗎?”夏媽媽連忙問。
夏垚解釋說:“不是,反正暑假兩個月,我又沒什麼事情幹,乾脆出去做做兼職試試。也算鍛煉一下自己,媽,我都快陳年了。”
夏媽媽歎了口氣,將手上的碗筷緩緩放到桌上:“都是媽媽沒用。”
“媽您別這樣說。”夏垚打斷自己媽媽的話說道:“我只是想鍛煉鍛煉自己,以後上了大學,出去工作,總是要有一點工作經驗的。而且我高考完了,呆在家裡也沒什麼事做啊。您不會還讓我看書吧?”
夏垚最終說服了夏媽媽,成功的找到了一份兼職。
周渡原本想帶著夏垚出去旅遊,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夏垚居然去找了兼職。
他兼職的地方是一家奶茶店,夏垚長得好,所以店長讓他當門面,專門站在櫃檯那邊攬客。
周渡自從發現打電話發短信給夏垚都沒有音訊後,終於忍不住跑到他家去找他,結果人卻不在家。
等晚上夏垚下班回家他才知道夏垚的事。
“你缺錢嗎?”周渡問了一個跟夏媽媽一樣的問題。
夏垚歎了口氣說:“我確實缺錢。”
夏垚存的一點錢帶媽媽去做個體檢沒有問題,可是上輩子媽媽是換了癌症過世的。雖然媽媽生病的時候,他已經工作了好幾年,但是夏垚想提前做好準備。
就算媽媽現在身體沒有問題,他也想為自己賺點學費,減輕媽媽的負擔。
周渡又找到了新的事情,那便是每天晚上來接夏垚下班。
“你說我們以後長大了,會不會也像現在這樣?”周渡站在夏垚身邊,兩人順著馬路慢慢往公交月臺走。
夏垚想起他們前世在一起時候的情景,搖搖頭說:“那個時候我們工作都很忙,肯定沒有現在這麼自在。”
周渡像是想起什麼似得對夏垚說:“那你有沒有想過將來要做什麼?”
夏垚想了想說:“不知道,想找一個跟外語有關的。你呢?”
周渡得意的挑了挑眉毛看著夏垚說:“我當然要找一個能賺很多錢的工作,我可要賺錢養家。”他湊到夏垚耳邊曖昧地說道。
夏垚紅了紅耳朵。
高考出成績那天,夏媽媽特意休息了一天。夏垚早上緊張的都吃不下飯,等到了十點多的時候,查分的號碼終於打通了。
電話裡冰冷的機器女聲一門一門報出夏垚的成績,夏垚手心裡的汗越來越多,他靜靜屏住呼吸,等著最後總分出來的時候,他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怎麼樣?兒子?”夏媽媽不懂這個分數代表的是什麼。
夏垚笑著對媽媽說:“媽,我可以去b市上大學了。”
夏媽媽眼眶登時一紅,她死死攥著夏垚的手,不住的點頭說:“很好,很好。”
夏垚正準備開口說話,手裡的手機又重新響了起來,他一看來電顯示,發現是周渡。
“媽,我先回房間了。”
夏媽媽自然也看到了他手機上的連絡人,她臉色變了變說:“你去吧。”
夏垚關了房門之後接通了周渡的手機。
“考上了嗎?”周渡第一句話就是關心夏垚的成績。
夏垚沉默了一會沒說話,周渡頓時急了,“沒考上?”
“周渡。”夏垚慢吞吞地開口說:“我們可以一起去b市了。”
電話那頭的周渡吸了一口氣,過了好一會他才開口,聲音顫抖地對夏垚說:“你,你等著,我現在就去找你。”
“你別過來。”夏垚連忙阻止道。
“怎麼了?”周渡不明白,他現在非常想見夏垚。
夏垚吞吞吐吐地說:“我媽在家,你還是別來了。”
“那好吧。”周渡失落地說。
夏垚不忍心見他這樣,於是接著安慰他說道:“你明天,可以來奶茶店找我,我下午有半天休息時間。”
“好!”
第二天中午,夏垚還沒到換班時間,周渡卻已經在店裡等了快兩個多小時了。
奶茶店的同事對著夏垚擠眉弄眼地說:“那個每天接你下班的帥哥又來了,是你什麼人啊?”
夏垚緊張地看了一眼周渡,對同事解釋道:“那個是我弟弟。”
“弟弟?”那女生驚呼一聲:“你兩長得一點都不像。”
“不是親弟弟。”夏垚尷尬的解釋。
周渡原本一直在盯著夏垚,見他跟同事似乎說的很開心,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等夏垚換班以後,周渡跟在他身邊一直不說話。
“怎麼了?”夏垚有點奇怪的問?
周渡沉默了一會,語氣不悅地說:“我不喜歡你在這裡上班,你明天就辭職,不許來了。”
夏垚愣了一下,詫異地反問:“為什麼?”
“反正就是不行,你要是缺錢我就給你,你不許上班了。”
原本正跟在周渡身邊的夏垚突然停了下來。
“周渡。”夏垚看著眼前人的背影說:“我們現在只是交往關係,我並不是被你養著的寵物。不是你說不喜歡我就必須要去做。”
周渡緊緊握著拳頭。
夏垚卻接著說道:“我不要你的錢,我也不會辭職,如果你不喜歡,你可以不用來接我下班。”
夏垚說完這些,心中也有些忐忑。他盯著周渡的後腦勺,心裡想,如果他就這麼走了怎麼辦?自己要追上去嗎?
可是夏垚不喜歡周渡這個樣子,他以後不能只靠著周渡活著,他有自己想要做的事,他還要贍養自己的媽媽。
兩人就這樣在街旁僵持了一會,夏垚在心裡歎了口氣,向前一步想要伸手去拍周渡的肩膀。
沒想到周渡突然轉過身,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夏垚說:“我錯了,你別生氣。”然後伸手碰了碰夏垚的胳膊,“我們去吃飯吧,你餓不餓?”
夏垚心裡一暖,他想了想說:“要不要嘗嘗我的手藝?”
“你會做飯?”周渡詫異道?
“嗯。”夏垚點點頭。
“太好,”周渡高興的說:“那去我家?我爸媽帶著妹妹去了爺爺奶奶家,保姆阿姨放了一天假回家了,我家現在沒人。”
*
周家的廚房比夏垚家的大了好幾倍,一開始他根本不知道要用的東西在哪裡,問了周渡卻發現這個大少爺比自己還要陌生。
“算了,我自己找吧。”他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
周渡站在旁邊想要幫忙,夏垚嫌棄他礙手礙腳,將他趕了出去。
周渡只好靠在廚房外面的牆上,偷偷的看著廚房裡面忙碌的夏垚,心裡甜絲絲的。
“夏垚好像我媳婦。”他在心裡想著,接著又呸了一聲說:“什麼好像,他就是我媳婦。”
他看著夏垚洗菜時微微弓著身子,露出一截雪白的腰線。周渡不由開始心猿意馬起來,他悄無聲息地站到了夏垚身後。
夏垚洗完菜直起身子的時候,被身後的周渡嚇了一大跳。
“你幹什麼?”夏垚甩了甩濕漉漉地手指,用手肘撞了撞周渡胸口說:“你讓開,擋著我了。”
周渡卻摟著夏垚的腰將他整個人轉了過來,壓在了冰箱門上。
周渡家的冰箱很大,夏垚一貼上去,便感受到冰箱貼在身後嗡嗡地電流聲。
“你要幹什麼。”夏垚小聲地問。
周渡將他抵在冰箱上,看著夏垚的眼睛說:“我們做吧,夏垚。”
夏垚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他將手上的白菜拍到周渡臉上,然後將他推開說:“做什麼,我要做飯,你別打擾我。”
周渡像個跟著肉骨頭的狗狗一樣,站在夏垚身後,執著地說:“我們來試試吧,我在網上查過很多資料了,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弄疼你的。試試吧?”
夏垚被他說的臉越來越燙,他原來覺得周渡家的廚房太大,,現在卻覺得逼仄的讓他渾身都開始冒汗。
“你別說了。”夏垚低著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們現在還不能。”
“為什麼不能?”周渡不服氣的問,“我們已經高中畢業了,我們是大人了,為什麼不可以做大人的事情。”
夏垚這才轉過身來看著周渡,歎了口氣說:“等我們都成熟了才叫大人,你現在太幼稚了周渡。”
周渡第一次聽到夏垚說他幼稚,頓時不高興了,他瞪了夏垚一眼,接著便從廚房走了出去。
夏垚以為他放棄了,便開始接著準備做飯。沒想到周渡只是去房間,將夏垚曾經送給他的領帶拿了出來。
他在房間翻出自己的西服,然後將領帶給戴好,還偷偷用了一點自己老爸的髮膠。
夏垚做完飯出來後,便看到周渡打扮的跟個大人似得,慢慢從樓上走了下來。
夏垚一個恍惚,臉色一白,這樣的周渡,跟長大後的他簡直一模一樣。
第四十八章
周渡見夏垚那副呆愣的樣子,心中很是得意。他對著夏垚挑了挑眉毛:“怎麼樣?”
夏垚回過神來,低垂下眉眼,將頭轉到一邊對周渡說:“快來吃飯吧。”
周渡登登登從樓上跑了下來,站到夏垚面前說:“看我。”
夏垚歎了口氣,抬起頭正視著周渡的眼睛說:“過來吃飯。”
兩人吃完飯後,周渡主動要求去收拾碗筷,夏垚看著他穿著這幅西裝革履的模樣,笑著說:“你還是把衣服換了吧。”
周渡見夏垚這樣說,心思一轉道:“對了,你還沒見過我房間吧,走走,帶你去參觀一下我的房間。”他不等夏垚開口,不由分說的拉著他就往樓上走。
夏垚看著周渡的後腦勺,將他那點湊不要臉的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他什麼也不說,仍由周渡拉著他進了房間。
周渡的房間很大,很亮。這是夏垚的第一感覺,再仔細一看,發現裡面的物品都歸置整齊,地上一塵不染。夏垚知道這肯定是周家保姆的功勞。
周渡看了一眼塞在書桌底下的椅子,用胳膊肘將它往更裡面的地方推了推。
“坐這。”他拍拍自己鋪疊整潔的床。
夏垚看了一眼,糾結要不要坐,卻被周渡拉著胳膊給生生按倒在了床上。
“周渡。”夏垚嗓子眼發緊,他伸手推了推,周渡系在脖子上的領帶正好從夏垚的臉上劃過。
“好像挺熱的。”周渡單手撐在夏垚身邊,微微直起身子,另一隻手將領帶松了松。
夏垚卻伸出雙手撫上了周渡西裝的紐扣,“你大夏天的穿著西裝肯定熱,脫了吧。”他一邊幫周渡解扣子,一邊說。
周渡整個人愣了一下,接著欣喜若狂的將西裝脫下給扔到了一邊。
夏垚跟他對視了一會,然後伸手拉著周渡的領帶,將他整個人拉到了自己面前。
周渡咽了口口水,夏垚閉上眼睛,睫毛微微顫抖著。他深吸一口氣,然後抬起頭輕輕吻上了周渡的唇。
他知道周渡想要什麼,夏垚心中砰砰地跳著。
周渡也閉上眼,整個人覆蓋到了夏垚的身上。
【拉燈】
周渡一張臉皺的跟他手上那條領帶似得,夏垚在一旁將衣服穿好,他回過頭看著周渡那副模樣,臉色一紅說:“扔了吧。”
“不。”周渡固執的將領帶往枕頭下一塞。
夏垚人還沒進家門,周渡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他剛準備去接,卻發現家裡來了客人。
夏垚以為又是那個女人來了,連忙輕手輕腳的推開了屋門。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屋裡坐著的竟然是住在這棟樓裡的鄰居。
“回來了?”夏媽媽滿臉笑容的對夏垚說道。
夏垚跟屋裡的阿姨挨個打完招呼後,對著自己老媽點了點頭。
“阿姨們知道你考上大學,高興的不行,所以都過來慶賀你。”
夏垚聽到自己媽媽這樣說,連忙向著那些阿姨們表示了感謝。
“立春,你晚上就別忙活了,我們幾個在香滿園定了一桌,晚上我們去那邊吃。”
“這怎麼好意思。”夏媽媽連忙拒絕。
“這有什麼啊,都鄰里鄰居的,你看夏垚現在好不容易出息了,可不得好好慶祝慶祝嗎?走走走,垚垚,去拿鑰匙鎖門,我們現在出去吃晚飯。”
夏垚見那些阿姨這麼熱情,也不想一直拒絕掃了她們的性質,於是對自己媽媽說:“媽,那就去吧。”
夏媽媽已經被她們拉出了門外,夏垚笑了笑,跟在後面鎖了門。
暑假兩個月過去的很快,夏垚結完工資以後,心裡高興的不行。
他將這筆錢拿回家,放在了自己媽媽手中說:“媽,以後我不在,您自己不要苦著自己知道嗎?要是我拿次悄悄回來發現你省著自己,那我在外面也跟您一樣。”
“你這孩子。”夏媽媽將錢又塞回夏垚的手裡說:“這錢你自己留著,到時候想買什麼就去買,你學費不用擔心,到了大學好好讀書,不要想著去打工賺錢知道嗎?”
夏垚心想這是不可能的,但是為了讓自己母親安心,還是跟母親做了保證。
報名的前兩天夏垚特意帶著媽媽去醫院做了全身檢查,夏媽媽一開始死活不同意,可還是拗不過夏垚。
檢查結果顯示夏媽媽身體一切正常,夏垚這才放下了心。
雖然上一世自己媽媽是在自己工作幾年後才發現患病的,但是夏垚還是不放心,他要每年都帶自己媽媽來做全身檢查。而且上了大學之後,他要努力賺錢,這樣將來媽媽生病的時候,他才不會束手無策。
周渡比夏垚早兩天報名,提前去了b市。夏垚走的那天,夏媽媽忍不住在車站拉著他的手叮囑了很久,夏媽媽這是第一次讓夏垚離開自己身邊,心裡說不上有多難受。
“媽媽,等我到了b市就給您打電話。”夏垚臨走前,拿出自己暑假賺到的錢給自己媽媽買了一部手機。
車站的廣播喊道夏垚那輛車的班次,夏媽媽一邊抹眼淚,一邊催促著夏垚快點走。
夏垚拿著車票,一步三回頭的進了車站的檢票口。
長途大巴到達b市的時候,夏垚因為暈車導致下車時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噁心的難受。
周渡穿著時尚,帶著一副墨鏡,在略顯髒亂的汽車站裡顯得格格不入。
夏垚拖著行李箱從出站口出來的時候,周渡一眼就看到了他。他連忙跑上前接過夏垚手中的行李箱。
夏垚臉色慘白,周渡心疼地說:“早知道我直接給你定機票了,怎麼樣,很難受嗎?”
夏垚搖搖頭不想說話,周渡見他那副模樣,原本想直接招輛計程車帶他回酒店,現在只能先找個地方讓他休息一下。
車站附近剛好有一家肯德基,周渡給夏垚點了一杯冰咖啡,讓他先緩緩。
等夏垚暈車那股子勁過去了,他這才帶著夏垚去了酒店。
夏垚胃口不好,去了酒店直接洗完澡就睡了,周渡見他那副模樣,又不好吵醒他,只能合衣躺在他的身邊。
晚上快十點的時候,夏垚這才迷迷糊糊醒了過來。睡了一覺之後他發現自己終於不難受了。
周渡正摟著夏垚的的腰,頭放在他的肩膀處,溫熱的呼吸有節奏的噴在夏垚的耳朵上。
夏垚忍不住扭過頭,周渡被他給驚醒了。
“你醒了?餓不餓?”周渡聲音帶著剛睡醒時的沙啞,夏垚轉過身盯著周渡的臉看了一會,然後伸手在他臉上摸了摸。
“你也沒吃飯嗎?”
“嗯,”周渡抓著夏垚的手在放到嘴邊親了一口說:“出去吃飯嗎?”
夏垚點點頭,兩人便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門。
b市作為一個大都市,十點正是它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候。此時在陌生的城市裡,夏垚心裡顧忌少了許多,周渡手指若有若無觸碰他手掌的時候,他鼓起勇氣輕輕握住了它。
周渡驚喜的轉頭看了一眼夏垚,接著便緊緊地反握了回去,兩人就在這條陌生的街道上,跟個普通情侶一樣,牽著手慢慢順著路燈往前走。
正式開學之後,夏垚才發現周渡跟自己的學校距離隔的有多遠。幾乎一個在城市這頭,而另一個在城市的那一頭。
大一課程比較多,周渡出了週末固定會來找夏垚之外,平常沒課的時候也會擠出時間來看他。
夏垚心裡很過意不去,於是有時候自己那天有空,也會跑到周渡的學校去看他。
每當這個時候,周渡總是顯得特別高興。
開學沒多久就是夏垚的生日,周渡那天特意翹了晚上的自習,從城市的這頭跑到夏垚的學校來準備給他過生。
為了給夏垚一個驚喜,他故意沒有提前告訴夏垚,而是偷偷的在夏垚學校附近的餐館定了一桌子菜,然後坐下包廂裡給夏垚打了電話。
可是電話卻被夏垚全部給掐斷了,周渡以為夏垚還在上課,於是等了一會,便提前去了夏垚所在的寢室樓底下。
等到九點半的時候,他想著應該都下課了,於是又給夏垚打了一通電話。
這通電話夏垚倒是接了起來,不過周渡聽他語氣似乎有些疲憊。
“怎麼了?打了這麼多電話都不接,剛下課?”
夏垚聽到周渡這樣說,強打起精神說:“嗯……差不多吧,你呢?回寢室了沒?”
周渡想著要給夏垚一個驚喜,於是開口回到道:“是啊,在寢室呢,你呢,回寢室沒?”
“我到寢室樓底了。”夏垚停頓了一下說。
周渡在夏垚寢室周圍打量了一番,接著問道:“到寢室樓底了?”
“嗯。”夏垚繼續回道:“我上樓了,先不說了,你早點休息吧。”
周渡臉色頓時一沉,他一直站在夏垚寢室樓底,如果夏垚真的回了寢室的話,那他肯定會發現的。
他像是不相信班,跑到了夏垚所在的寢室。
敲響他寢室的房門,夏垚的一個室友正在裡面打著遊戲,另外一個正拿著一本書靠在床上看著。
周渡看了一圈寢室,對夏垚的室友問道:“夏垚呢?”
“啊?”那個玩遊戲的室友將耳機從耳朵下扯了下來,他回頭看了一眼夏垚的床鋪說:“不知道啊,還沒回來吧,他最近都回來挺晚的。”
周渡緊緊捏著門框,他不知道夏垚為什麼要騙自己。放在口袋裡手機又震動了一下,周渡拿起來一看,發現是夏垚發過來的短信——
“我已經到寢室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晚安。”
周渡站在夏垚的寢室門口,盯著那條短信看了很久。
第四十九章
周渡死死捏著手機,他深吸一口氣,然後撥通了夏垚的電話。
夏垚此時剛到學校門口,他看著來電顯示,眉頭微微皺起,還是按了接聽鍵。
“我在你寢室門口。”周渡聲音沒有溫度的說。
夏垚整個人一驚。
等夏垚跑到自己寢室樓底,一眼就看到了樓底下的周渡。他站在寢室前面公告欄旁,雙手插著兜,面無表情的看著從遠處而來的夏垚。
夏垚走到周渡身邊,糾結了好一會才開口問他:“你怎麼這麼晚還來我學校了。”
周渡心裡的怒火燒的他快要失去理智,可是想起自己跟夏垚的保證,他深深咽下那出口就要傷人的話。
“今天是你生日。”他緩緩開口說道。
夏垚一愣,這才反應過來。
“周渡。”夏垚頓時慌了,周圍來來往往的學生好奇的打量著周渡跟夏垚兩人。
“我……”夏垚張了張嘴,他沒想到自己晚歸居然會被周渡給當場抓個正著,可是此時又不是說話的地方,他只能低聲對周渡說:“我們以後短信說吧。”
周渡正生著氣,他晚上翹課,從城市這頭滿心歡喜的跑到夏垚的學校,想要給他一個生日驚喜。他知道自己應該理智一些,相信夏垚。但他心裡還是想現在就要夏垚一個解釋,可是夏垚卻說以後再說。
“好。”周渡咬著牙吐出一個字,接著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夏垚的學校。
夏垚看著周渡的背影,他忙了一晚上,其實已經很累了。出去做兼職這件事他並沒有想故意瞞著周渡,只是自己還沒找到機會告訴他,可是看著周渡獨自離開的背影,夏垚猶豫了一會還是奮不顧身地追了上去。
他不想跟周渡之間再產生什麼誤會了,一點也不想。
夏垚追上周渡之後,碰了碰周渡手臂,小聲地問:“周渡你生氣了?”
周渡面無表情地說:“我生什麼氣。”
夏垚點點頭表示:“那就是生氣了。”
周渡原本就在生氣,聽到夏垚這樣說氣的更凶了。他加快腳步,向著學校大門飛快的走了過去。夏垚則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兩人一起走到學校門口,此時已經快十點了,還要一個小時寢室就要門禁,而周渡此時就算回去,估計也進不去寢室了。
但是他卻固執的往公交月臺那邊走,好在這個時候學校外面已經沒什麼人了。
夏垚突然伸手抓住了周渡的手臂對他說:“這麼晚了你還要回去嗎?”
周渡任由他抓著,將頭扭到一邊,就是不去看夏垚。
夏垚將聲音放軟對周渡說:“要不我們今晚再附近開個房間,你明天早上再走?”
周渡被‘我們’這兩個字取悅了,他這才將頭轉過來看著夏垚的臉說:“隨便你。”
夏垚知道他這是同意了,於是便帶著周渡去了學校附近的小賓館。
登記完進了房間以後,夏垚隨便沖了下澡就躺在了床上。他撐著眼皮不讓自己睡著,等周渡洗完澡出來後,他才坐起來看著周渡說:“我在市里找了一份兼職。”
周渡動作一頓,他坐到夏垚身邊,抬頭看了他一會說:“你為什麼不開口跟我說。”
“什麼?”
“你生活上有任何困難,你都可以告訴我。”周渡神色嚴肅,夏垚不禁也端正起態度對周渡說:“周渡,你確實家境比我好很多,但是我不可能永遠靠你,我……”
“為什麼不可以永遠靠我。”周渡不高興了。
夏垚沉默了一會,接著問周渡:“我現在跟你開口,靠的不是你,而是你的父母。”
“他們沒有這個義務。”夏垚看著周渡眼睛。
周渡愣了一下,這才明白夏垚所說的道理。對啊,他現在又有什麼能力讓夏垚可以安心的依靠自己呢。
“我明白了。”周渡心情有些低落。
夏垚見他這個模樣,忍不住樓主周渡的腰,將下巴倚在他的肩膀,湊在他耳邊說:“周渡,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們要快點獨立起來。”
周渡在夏垚抱住他的那一瞬間,也伸出手將夏垚摟在了懷裡。他聽到夏垚這樣說,這才發覺自己果然考慮的太簡單了。
他只想著要跟夏垚在一起,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以後的生活到底要怎麼過。
“我懂了。”周渡低聲對夏垚說道:“我會成為一個有擔當的男朋友的,你等著我夏垚。”
夏垚閉著眼睛笑了笑,湊過頭在周渡耳邊吻了吻說:“那我們睡覺吧。”
周渡頓時高興極了,他連忙將夏垚壓倒在了床上,伸手就準備去扯他的褲子。
夏垚死命拽著自己的褲腰對周渡說:“我說的睡覺不是這個意思!”
周渡停下了動作,委屈巴巴地看著夏垚說:“你剛剛才說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他將手從夏垚單薄的衣服下伸了進去,緩緩向上。
夏垚臉色開始發熱,他抓著周渡不規矩的手說:“我今天太累了,下次好不好。”
周渡見夏垚臉色確實不太好的樣子,他雖然憋的不行,還是將手從夏垚衣服裡退了出來,然後往床邊一趟,緊緊摟著夏垚的腰說:“睡覺!”
夏垚抿著唇笑了笑,在周渡嘴角親了一口,接著閉上了眼睛。
周渡將房間裡的燈給暗滅,黑暗中湊到夏垚耳邊輕聲嘀咕了一句說:“就知道撩我。”
兩人就這樣相擁著睡過了一晚。
夏垚第二天上午沒課,等他睡醒時才發現,周渡仍舊將他摟在懷裡。
夏垚心裡一驚,連忙將周渡喊醒說:“快醒醒,你不回學校上課嗎?”
周渡這才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他拿起床邊的手機看了看,打了哈欠說:“上午第一節課已經錯過了。”
夏垚頓時急了:“那怎麼辦?”
“沒事,反正已經翹課了,翹一節還是翹兩節沒什麼區別。”
夏垚聽到他這樣說,瞪了他一眼說:“你昨晚也翹課了?”
周渡老老實實點了點頭。
夏垚心裡更是內疚,周渡翹課來給自己慶生,可是他卻……
“對不起啊。”夏垚越想越覺得對不住周渡。
周渡看著夏垚帶著愧疚的小臉,於是湊到他面前說:“你親我一下我就原諒你。”
夏垚二話不說在他嘴上吧唧了一口。
周渡一愣,接著反應過來,一把將夏垚按到在了床上。
“唔唔唔,”夏垚死命拍著周隊肩膀說:“沒刷牙。”
“我不嫌棄。”
兩人大早上在賓館的小房間裡進行了一場早間和諧運動。
夏垚去退房的時候臉色還有些紅,周渡一本滿足的牽著夏垚準備往外走。
夏垚掙扎了一下,周渡卻拽的更緊了。
賓館的老闆娘見怪不怪,繼續嗑著瓜子看著她的肥皂劇。
此時正是上課時間,學校門口的公交月臺旁只有周渡跟夏垚兩個人。
夏垚的學校算郊區,公交月臺背靠一棵大樹。此時已經快十點了,樹蔭下的公交月臺顯得格外涼爽。
周渡心情很好,他一直牽著夏垚的手不放。
“夠了,我要回學校。”夏垚想將手從他手心抽出來。
周渡卻耍無賴地說:“行啊,你再親我一下我就讓你回去。”
“周渡你不許這樣。”夏垚耳尖發紅,他用力將手從周渡手心掙脫了出來。
“我先走了。”夏垚面對著周渡往後退了一步。
周渡見他往後退,於是便往前走了一步。
夏垚被他這種行為逗笑了,他左右看看見沒人,於是飛快的在周渡嘴角親了一口便準備離開,卻被周渡拉著手臂拽到自己身邊狠狠嘬了一下讓放他離開。
兩人此時宛如蜜裡調油般,互相注視著對方。依依不捨,誰也不想分開。無奈公車就煞風景出現在了月臺旁邊。
“快走吧。”夏垚對著他揮揮手,周渡這才不情不願的上了車。
夏垚見公車走的不見影了,才轉身回了自己的學校。
而馬路的另一邊此時正停著一輛黑色的寶馬,車裡坐著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穿著一身得體的西裝,抿著唇一言不發的透過半開的車窗,將公交月臺旁發生的一切淨收眼底。
仔細看這個男人的容貌才會發現,他眉眼間與夏垚竟有七八分的相似。
開車的司機小心翼翼的透過後視鏡打量了一眼坐在身後的男人,斟酌著開口問道:“趙總,我們,還進學校嗎?”
趙文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沉默著沒有開口。司機也識趣的閉了嘴,過了好一會才聽到趙文華沉著聲音開口道:“回家。”
那開車的司機這才重新發動車子,將車子穩穩地開到馬路之上。
趙文華眼中將頭偏到一邊,眼中閃現出一絲嫌惡之情。他的兒子,竟然被夏麗春養成了這幅德行。
這是他萬萬不能容忍的。
第五十章
從那日分別之後,周渡來探望夏垚的時間變少了很多。平常不說每天過來,一周最起碼也要來個兩三次,還不包括週末。但這段時間,周渡也不知道是學業繁忙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有的時候甚至兩周才來看望夏垚一次。
夏垚感覺這樣反而讓他更加輕鬆一些,他最近找了兩份兼職,都是家教。一份是週末的時候給一名高一的男生補習英語,另一個是晚上六到八點為一個初三的女生補習英語。
兩個人都是按時薪收費,這樣算下來,下個學期的學費夏垚就能自己賺出來了,說不定連生活費都能自己解決。
而這樣忙碌的生活下,他慢慢將周渡拋在了腦後。直到那天晚上,他從那個補習的女生家出來,正好接到周渡給他打的電話。
“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一個男朋友了。”周渡語氣有些不爽。
夏垚輕笑了一聲,安撫電話那頭的人說:“不好意思,最近兼職太忙了,我這周有一天休息,去找你好不好?”
周渡頓了一下說:“不了,你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就呆在學校別往我這跑了。”
“怎麼了?你不高興了嗎?”
“沒有。”周渡彆扭地說道:“我週末有點事,等下周我過去找你。”
夏垚以為他學業繁忙,於是回答說:“好吧,那我先上公車了,到了寢室再給你發短信。”
“等一下。”周渡以為夏垚打算掛電話,他對著手機吧唧一聲,得意洋洋地說:“好了,親我一下再掛。”
夏垚無奈的笑了笑,也學著周渡的樣子,親了手機一口,這才將電話給掛斷了。
他人還未走到公交月臺旁邊,一輛黑色的寶馬緩緩地停在了他的身邊。
夏垚像是有所感應般,扭過頭看了一眼旁邊的車子。
此時車窗慢慢搖了下來,一張讓夏垚覺得陌生又熟悉的臉出現在了眼前。
*
一間風格日式的茶樓包廂中,夏垚正與對面的人面無表情的對坐著。檀香味顯得這件不大的房子更加幽靜,夏垚面前的茶正冒著淡淡地白煙,混合著茶香一絲絲的從鼻子下麵飄過。
趙文華端起面前的茶盅,輕輕晃了晃,然後微微抿了一口。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他將茶盅緩緩放到面前的矮腳桌上。
夏垚沒什麼表情的看著他說:“你的身份?我應該知道你什麼身份。”
趙文華皮膚保養的很好,臉上不仔細看倒也看不出什麼皺紋。他似乎不怎麼愛笑,法令紋顯得很淺。不過在聽到夏垚這句反問之後,他倒是若有若無的勾了一下嘴角。
“從血緣上來說,我是你的父親。”
夏垚緊緊握著放在身側的拳頭。
“當然,從法律上來說,我也是你的父親。”
“父親?”夏垚嘲諷地看了他一眼。
趙文華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當然,你也可以不承認。但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不是嗎?”他端起手邊的茶壺,重新給夏垚道了一杯茶。
夏垚臉上的怒色一閃而過,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接著站起身帶著一絲諷刺對趙文華說:“不好意思,你想找誰當兒子都可以,我沒有那個興趣。還有,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包括你的那位夫人。”
他說完這句,拿起一旁的書包就準備離開。
就在夏垚準備推開那扇木質門時,趙文華在他身後又開口了。
“你媽媽知道你跟一個男人在街邊親吻嗎?”
夏垚渾身一震,他臉色一白,憤怒的轉過身瞪著身後的趙文華。
趙文華嘴角那抹所有所謂的笑終於消失了,他眼神沒有一絲溫度地對夏垚說:“你最好不要再跟那個男人有所聯繫。”
夏垚抓著書包的關節變得發白,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拉開門走了出去。
夏垚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寢室,他想不明白,為什麼趙文華會知道自己跟周渡的關係。
一想到前世夏媽媽發現夏垚喜歡男人之後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夏垚心裡就一陣陣抽搐的疼。
一定不能讓媽媽知道。
這是夏垚現在唯一的想法,他不想這輩子也跟媽媽形同陌路了。
手機上周渡發過來好幾條短信,夏垚盯著那些消息看了很久,這才艱難的回復了一句——
“我今天很累,準備睡了,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夏垚這兩天一直有些心緒不寧,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瞞媽媽一輩子,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不知道媽媽上輩子到底是得了什麼病過世的,他害怕如果媽媽知道他跟周渡在一起的消息之後,會不會對她的身體有所影響。
如果她跟前世一樣,逼著自己跟周渡分手,他現在沒有辦法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他不想失去周渡,可是他更害怕失去自己的母親。
九月就這樣消無聲息地過去了,十月伊始,便是國慶日。周渡那天一大早便給夏垚打了電話,說為他定了機票,要跟他一起回家。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夏垚竟然拒絕了。
“我,可能要晚兩天才能回去。”夏垚舌尖微微發苦,“所以你先回家吧。”
“晚兩天,為什麼?兼職的問題嗎?”
夏垚“嗯”了一聲,猶豫著要怎麼開口跟周渡解釋。沒想到周渡卻對他說:“那行吧,不過你自己回家要小心一點,到家了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夏垚心裡詫異,他原本以為周渡會逼著他跟自己一起走呢。
“唉,我都好久沒見你了。”周渡歎了口氣,“明天我要走了,你來不來送我?”
“我……”夏垚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忙是吧。那我下午過去找你,你下午有沒有空。”
“周渡,我……”夏垚這次倒不是找藉口,他下午滿課,晚上又要去給那個小姑娘補習。
電話那頭的周渡沉默了很久,就在夏垚以為他要生氣的時候,周渡卻語氣平靜地對夏垚說:“好,那回h市我們再見面。”
掛了電話之後,夏垚心裡很不是滋味。他現在處於一種既內疚又惶恐的心情之中。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中午的時候,趙文華又來到了夏垚的學校。
夏垚看見那個人的身影心中就無比厭惡,他很想裝作看不見那人,可是司機卻恭敬的站在夏垚身邊,低聲跟他說著什麼。
旁邊來來往往的學生開始對著夏垚側目而視,夏垚捏了捏拳頭,最終還是跟著那人上了車。
“國慶是不是打算要回家?”趙文華坐在車子後面,姿態悠閒的對夏垚問。
夏垚低垂著頭,並不想同他說話。
“你心裡大概很怨恨我吧。”趙文華偏過頭打量了夏垚一眼,那人低垂著眉角,與少年時的自己是那麼的相似。他內心深處終於產生了一絲叫做父愛的陌生情緒。
趙文華歎了口氣,“我都是為你好,你現在年紀小,還不能分辨是非,我只是不想看著你走上歪路。”
夏垚突然抬頭看了一眼趙文華,嘴角露出一絲譏諷地笑:“我的路若是歪的,那也在十幾年前就歪了。”
趙文華聽到夏垚這樣說,不由眉頭一皺。
周渡上午最後一節課還未結束,他便拿著書偷偷從教室後門溜了出去。路過自己室友作為旁邊的時候,他將書往他懷裡一塞,壓低聲音說道:“我先走,書麻煩你幫我帶回去。”
講臺上的老師正在低頭擺弄播放儀器,等她再次抬起頭時,周渡已經溜出了門外。
既然夏垚晚上沒時間,那他就中午去找他好了。
周渡從學校一路狂奔到校門口,他看了一眼學校旁邊的公車,最終還是決定打車過去。
他很想見到夏垚,希望能夠越快越好。
從他那邊打車去夏垚的學校花了周渡不少費用,以前他並不在乎花多少錢,可是自從自己開始賺錢之後,他才知道原來賺錢是這麼不容易。
他一鼓作氣地跑到夏垚寢室門口,寢室裡卻沒發現夏垚的身影。
“他不再。”夏垚的室友一見周渡,便知道他要找的是誰,還不等周渡開口問他,便主動回答了他的問題。
“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那室友搖搖頭說:“不知道,也許吃飯去了。”
周渡聽到他這樣說,掏出手機準備給夏垚打電話。沒想到身後傳來一道男聲說:“你找夏垚吧,他剛剛上了一輛車走了。”
“走了?去哪?”
那室友大概剛剛才從外面回來,他將手裡買的的東西放到桌上,接著對周渡說:“不知道,只見著往校外開走了。好像是被一個男人給接走的。”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特意觀察了一下周渡的表情。
其實夏垚在寢室裡人緣還不錯,他長得好看,性格也很好。夏垚所在的外語系女生居多,照理說他這樣的男生應該早就被人搶走了,可是夏垚從開學到現在,卻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女生表達過好感。
那個室友一開始雖然也沒在意,可是看到周渡曾經頻繁地來找夏垚之後,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兩人之間的關係。
可是他對於此事並不感興趣,夏垚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多一句嘴也不過是看在看周渡還順眼的份上。
周渡對著夏垚室友道了聲謝,然後轉身下了樓。他一邊走一邊給夏垚打電話,可是電話卻被夏垚給掛斷了。
周渡知道自己不應該胡思亂想,但是心裡那股子莫名的焦躁,卻讓他越來越想把夏垚抓回來問個清楚明白。
第五十一章
夏垚被逼著跟趙文華一起吃了一頓午餐,等他從學校門口下車的時候,已經快要上課了。
夏垚一邊掏出手機給周渡回電話,一邊往自己寢室那邊而去。
周渡在夏垚寢室樓下等了很久,就在他準備回去的時候,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開始震動起來。
“喂。”夏垚氣喘吁吁地開口:“周渡,我中午有點事去了,不方便接電話,怎麼了嗎?”
周渡緊緊抓著手機,緩緩吐出一口氣,將胸口那股子鬱悶之氣深深給壓了下去。
“我在你寢室樓下,你人呢。”
夏垚愣了一下,快速得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一聲:“我等我。”然後將電話掛斷,向著寢室的方向跑的更快。
夏垚跑到周渡身邊的時候,正看到周渡雙手插在口袋裡,百無聊賴地站在路旁。
“周渡。”夏垚以為跑的太快臉上浮出一道緋紅,“你,什麼時候來的。”
周渡抬起頭定定地看了一會夏垚,夏垚忐忑地回望著他。沒想到周渡卻咧著嘴笑了笑說:“也沒一會,你這大中午的跑哪裡去了,這都快上課了。”
“我,”夏垚心虛的將眼神別開,“我出去有點事。”
“哦。”周渡也不多問,他將頭偏到一邊,看了一眼旁邊的梧桐樹,接著轉過頭來對夏垚說:“那我先走了,你去上課吧,等我到家了再跟你聯繫。”
夏垚眼神流露出幾分不舍,他下意識往周渡身邊靠了靠說:“周渡,對不起,我……”
“沒事。”周渡打斷他說道:“你快遲到了。”
夏垚詫異周渡居然沒有對他生氣,他看了下時間發現確實快要上課了,於是對周渡說:“那你路上小心,到家了我們再聯繫。”
“好。”周渡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夏垚望著他的背影,突然感覺心裡空蕩蕩的。
其實他明天就要回家了,如果他告訴周渡,他想周渡應該會多等他一天的。
可是夏垚卻害怕了,萬一自己媽媽要去接他,看到他跟周渡一起出來會怎麼想呢?而且一想到趙文華知道了自己跟周渡的事,夏垚心裡就莫名的煩躁跟恐慌。
今天這頓飯吃的很不愉快,因為趙文華說明天要跟他一起回h市一趟。
他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麼意思,所以他直接在飯桌上跟他鬧翻了臉。
但是趙文華卻告訴他,既然發現了他的情況,肯定不會坐視不管。如果夏垚不願意跟他一起回h市,那麼他將親自回去找夏媽媽聊一聊關於夏垚在大學裡的情況。
夏垚當時氣的很想揍眼前的人一頓,但是他忍住了,也屈服了,同意明天帶著趙文華一起回h市。
晚上夏垚在房間收拾東西的時候,周渡的電話打了過來。
“到家了?”
“嗯。”周渡躺在自己房間的大床上,盯著天花板對夏垚說:“吃飯了沒。”
“吃過了。”
“你過兩天打算怎麼回來?你暈車還是別做大巴了,我給你定機票好不好?”周渡斟酌著語氣,他知道夏垚不願意花自己的錢,可是他也捨不得夏垚受罪。
“沒事。”夏垚坐在床上,此時寢室裡空蕩蕩的,兩個室友家就在鄰省,路不遠,已經回去了。另外一個是本地人,也早就離開了。
“垚垚。”周渡將語氣放輕,親昵地喊著夏垚的小名:“我是你男朋友,你幹嘛老跟我那麼客氣。”
夏垚心裡發澀,他並不是想要跟周渡客氣,而是明天他勢必會跟趙文華一起回h市,而趙文華肯定不會允許他做大巴回去的。
“我沒有跟你客氣,你放心,我不做大巴。”夏垚故作輕聲地說:“你還怕以後沒地方花錢嗎?等我們畢業了還要一起買房子,你不是說還想要養一隻狗嗎?”
周渡聽到夏垚這樣說,心中頓時一軟。
“對了,我明天要去鄉下一趟,奶奶病了,我們得去看看。”
“奶奶怎麼了?”夏垚連忙關切的問。
“年紀大了,都是一些老毛病吧,我現在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可能要去鄉下住幾天,估計你回來不能去看你了。”
“沒事。”夏垚體貼地說:“我們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面。”
兩人又說了一會親熱話,這才依依不捨地將電話給掛斷了。
*
因為是跟趙文華一起回的h市,所以夏垚並沒有提前告訴自己母親他要回來的消息。
趙文華跟著夏垚回了他住的地方,夏垚臉上一直都沒有什麼表情。
進了房子以後,他既不招呼趙文華坐,也沒想給他倒一杯說。
趙文華自己倒是不客氣,找了地方坐下來後,對著一旁整理東西的夏垚問:“你媽媽就是這樣教你招待客人的?”
夏垚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趙文華翹著腿繼續說道:“你媽媽人呢?在上班,你沒有告訴他我們今天要過來嗎。”
夏垚將手上的東西一扔,轉過身憤怒地瞪著趙文華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趙文華換了一個姿勢對他說:“你既然在b市讀大學,那我自然要對你的未來做做規劃。”
夏垚被他這番話噁心的不行,忍了好一會才沒將他從自己家給趕出去。
他領著一個包準備進自己房間,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夏垚以為是周渡給他打的電話,於是將房間門給關上,這才將手機給掏了出來。
“垚垚啊!你快回來吧!你媽媽出事了!”電話那頭的女人對著夏垚撕心裂肺地喊著。
夏垚整個人一愣,連忙對那頭的人說:“您,您說什麼?我媽媽出事了?我現在就在家,我馬上去我媽那。”
夏垚將電話掛斷以後,慌張的拉開房門就往外跑。
趙文華跟著站了起來,對他說道:“你去哪?”
夏垚沒打算跟他解釋,趙文華只好跟在夏垚身後一起出了門。
等到了夏媽媽所在的地方時,夏垚看到躺在地上的母親,整個人暈眩了一下。
夏媽媽做生意的小推車此時已經七零八落地倒在一邊,而夏媽媽自己則是躺在地上,衣服上到處都是油漬。夏垚跑到自己母親身邊的時候,才發現母親呼吸微弱,臉色慘白,裸/露的皮膚早已經被燙的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媽……”夏垚顫巍巍的對著自己母親伸出手,伸手的趙文華猛地將他拉了起來,他對著周圍圍觀地人輕吼了一聲:“有沒有打120。”
給夏垚打電話的那個阿姨連忙站出來說:“打了,已經打了。”
趙文華將夏垚拉到自己身邊,對他說道:“現在別碰她,等醫生過來。”他話音剛落,救護車的警報聲便由遠而近。
夏垚坐在醫院急診室外面的長椅上,他整個人都還是恍惚的。
趙文華坐到夏垚身邊,他側過頭看了一眼夏垚,歎了口氣,伸手撫上了夏垚的手背,“別擔心,就算你媽媽有個什麼意外,你還有我。”
這句話深深刺激到了夏垚,他猛然轉過頭眼眶通紅地瞪著身邊的男人說:“滾,滾!”
趙文華臉色一沉,他站了起來,語氣不悅地對著夏垚說道:“你這是什麼態度。”
夏垚重新將頭低了下去,整個人像是被人固定了一般,一動不動地盯著醫院的長廊,再也不發一言。
趙文華看著夏垚的頭旋半天,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坐在了他的身邊。
急診的門被醫生從裡面推開,帶著口罩的男醫生看了一眼等在外面的夏垚跟趙文華,對他們兩個人說:“患者氣管受損,現在需要立馬進行手術,你們誰去簽個字。”
夏垚連忙站了起來,說了一聲我,然後被一名護士給領走了。
手術一直持續到晚上,等急診室的門再次打開的時候,夏垚連忙圍了上來。
“我媽媽怎麼樣了?”
醫生將口罩摘了下來,對著夏垚說:“已經送去icu,後續還要觀察,如果感染將要轉到上級醫院。患者大面積燙傷,可能需要植皮。”
“我,我能去看看我媽麼?”夏垚此時腦袋一片空白。
“不行,現在不適合探視。”醫生將口罩重新戴上:“等明天早上我們再告訴你們結果。”
夏垚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攤坐到了一旁。
有護士走到夏垚跟趙文華兩人身邊問:“請問後續費用誰來支付一下。”
趙文華看了一眼旁邊失魂落魄的夏垚,沒有開口說話。
那護士又問了一聲,夏垚這才回過神來。
“我,”他艱難的開口對那護士說道:“我現在身上沒有帶那麼多錢,我能回家一趟取錢嗎?”
那護士點點頭,便離開了。
夏垚這才扶著醫院的長椅站了起來。
趙文華看著夏垚準備離開的背影,突然開口對他說道:“你知道後續費用要花多少錢嗎?”
夏垚不理他,依舊往外面走。
趙文華上前一步,伸手搭在夏垚的肩膀上說:“你現在跟我耍什麼小孩子脾氣,你媽媽還躺在icu裡,你知道icu一天要花多少錢?”
夏垚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他猛地拍開趙文華的手,對著他大吼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趙文華冷笑一聲:“跟我沒關係?你覺得你現在這樣可以救活你媽媽?”
夏垚渾身止不住的開始顫抖,他不知道後續治療要花多少錢,但是不管花多少錢,哪怕他賣了房子,哪怕他輟學,他也會盡所有的努力去救自己母親的。
趙文華見夏垚那副模樣,最終歎了口氣,從錢包裡掏出一張卡說:“拿去吧。”
夏垚看了一眼他遞過來的卡,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醫院。
第五十二章
夏垚從家裡拿了錢再次回到醫院的時候,卻發現趙文華已經幫他繳過費了。
“我覺得現在你沒有這個能力來支付你母親的治療費用。”趙文華坦然道:“或許你可以去找你那個,嗯,怎麼說,小男朋友?讓他出錢給你媽媽治療嗎?”
“不知道你媽媽知道後心裡會如何作想,讓自己兒子去求一個男人出錢來救自己麼?”趙文華最後那句話說的極為諷刺。
夏垚因為憤怒,死死拽緊自己的拳頭。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他低聲從喉嚨中發出一聲輕吼。
趙文華歎了口氣,站到夏垚身邊對他說:“我並不想幹什麼,我與你媽媽雖然沒能結婚,但情分總是有的。現在她出了事,我不可能不聞不問。”
醫院慘白的燈光打在夏垚消瘦的肩膀上,他盯著腳邊趙文華的投射的影子,心裡的怒意一陣陣的翻滾著。
可是他不能,他沒有底氣再沖著那人說一聲滾。誠如趙文華所說,他確實可以去找周渡,去找周渡父母來幫自己度過這個難關。但若是被母親知道他跟周渡的關係,她會不會拒絕接受周家人的幫助呢?
夏垚實在是怕了,他害怕母親跟上輩子一樣的固執,他害怕在這種情況下被媽媽知道他跟周渡的關係,會不會逼著自己做出無法挽回的決定。
趙文華伸手在夏垚肩膀拍了拍說:“從下飛機到現在你水都沒喝上一口,現在你媽媽出事,你最重要的是保證自己不能倒下,以後你的媽媽只能靠你了。”
趙文華這句話說的直戳夏垚的心窩子,他將心中那股子怒氣緩緩吐了出來,抬起頭看了一眼趙文華的臉,艱難地開口說了一聲謝謝。
趙文華搖搖頭,從夏垚身邊擦肩而過。
“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趙文華帶著夏垚吃過晚飯之後便獨自去了一家酒店,夏垚原本打算守在醫院裡面,可是醫生卻讓他先回家休息。
“你現在就算在醫院也沒什麼用處,你媽媽現在這個情況不能探視,重症監護室裡面有醫生護士在,你回家待著,明天早上早點過來就行。”
夏垚對著醫生道了謝,最終還是聽取他的建議回了家。
可是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夏垚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他拿起手機,點開通訊錄上周渡的名字,死死盯著那兩個字看了很久。
久到眼睛開始發澀,他才將眼睛緩緩閉上。
“周渡,我該怎麼辦。”夏垚將手機摟在懷裡,輕聲低喃著。
第二天早上,天還未亮。夏垚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便出門往醫院而去。
因為熬夜,他眼裡帶著幾分紅色血絲。清晨的醫院十分安靜,夏垚沒有心情吃早餐,隨手買了一杯豆漿,喝了幾口之後扔在了旁邊的垃圾桶。
他現在身上現金不多,好在家裡的存摺媽媽告訴過他,只是那上面的錢,夏垚不知道能支持媽媽多久。
醫院值班的護士正準備跟同事交班,見到夏垚之後對他點頭打了聲招呼。
“你媽媽情況還不錯。”她對著夏垚淺淺笑了一聲,“你不用太擔心,昨晚過了危險期,後續治療應該不會有多大問題的。”
“謝謝。”夏垚聽到護士姐姐說的這些安撫他的話,發自內心的對她說了一聲感謝。
“不客氣,一會醫生上班,你可以問問他能不能進去探視。”護士姐姐對著夏垚囑咐完這一句後,便下班了。
夏垚坐在病房外面等著,等到醫生上班之後,夏垚這才上前詢問自己母親的情況。
醫生將夏垚喊到自己辦公室,看著他臉嫩,於是問道:“昨天那個是你父親吧,今天沒來?”
夏垚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醫生的問題,只好對他說:“他有事,有什麼情況您都可以跟我說,我已經成年了。”
醫生輕聲笑了一聲說:“你母親已經渡過危險期,下午你再來探視吧。”他說完這些就去忙了。
夏垚仍舊守在病房外面,趙文華九點多的時候才過來醫院。
他大概先去找醫生瞭解了一下具體的情況,等他來到夏垚身邊時,開口對他說:“你媽媽已經渡過危險期了,你不用太擔心。”
夏垚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後便不再開口。
趙文華坐在他身邊說道:“你媽媽這種情況,還需要進行二次手術。”
夏垚連忙轉過頭焦急的看著趙文華。
“這個你不用擔心,是植皮手術,我跟你媽媽的主治醫師商量了一下,你要是同意,我們就把你媽媽轉到b市的醫院。我在b市有認識一家條件挺好的私人醫院,不然你馬上又要開學,總不能把你媽媽一個人丟在這裡。”
“我……”夏垚正準備開口,趙文華打斷他接著說。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你要放棄學業,待在這裡直到你媽媽康復嗎?先不說我同意不同意,你覺得你媽媽醒了之後會同意你這種做法嗎?”
夏垚聽了趙文華這番話又默默閉上了嘴。
趙文華看著自己兒子的側臉,歎了口氣說:“我知道,你現在覺得花我的錢心裡很不舒服是吧?這樣吧,這筆錢我也不算白給你,等你畢業工作了你慢慢還給我,當然,咱們多多少少也是有血緣關係的,利息我就不算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學習,將來找個好工作,給你母親一個好的生活環境。”
夏垚沒想到趙文華會跟他說這些,他低著頭沉默了半天,最後對著趙文華道了聲謝。
趙文華歎了口氣,拍了拍夏垚的肩膀。
夏垚不得不承認,這一次趙文華確實幫了他很大的忙。他還是很討厭眼前的男人,可是他卻又感激他這一次救了自己的母親。
下午夏垚跟著趙文華一起進了病房探視,夏媽媽仍舊還在昏迷中。夏垚看著媽媽這幅模樣,心裡一陣陣的抽疼。
或許他應該告訴媽媽自己回來的消息的,如果媽媽知道自己回來,肯定會去接他,這樣就不會發生這種意外了。
可夏垚心裡卻又清醒的很,就算媽媽今天不出事,只要她仍舊攥著這份辛苦錢,總有一天還是會出事的。
說到底他是他自己沒用,重活一世又怎麼樣,他還是不能為媽媽的生活做出什麼改變。
探視時間很短,夏垚從病房出來之後,心情一直很低落。
趙文華接了一個電話之後告訴夏垚他要立馬回b市一趟,還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跟一張卡。
夏垚很想拒絕,但是他沒有。他知道,此時他只能接受趙文華的幫助。
他原本以為趙文華會因此提出一些什麼要求,比如讓他認回自己做父親。但讓夏垚沒想到的是,趙文華什麼都沒有提。
夏垚晚上回家的時候接到了周渡的電話。
電話那頭周渡的聲音有些沙啞,夏垚捏著電話的手松了又緊,糾結著要不要告訴周渡自己母親的情況。
周渡在電話裡聲音顯得很是疲憊:“垚垚,我奶奶好像快不行了。”
夏垚心裡一揪,“怎麼會這樣?”
周渡頓了一下說:“年紀大了,總有這麼一天的。我現在心裡很難過,我很想見你。”
夏垚眼眶頓時一熱,“周渡,我也很想你。”他將身體縮在被子裡,輕聲對著電話那頭的周渡說道。
趙文華再次從b市回來時,帶著一個醫療團隊,直接去見了夏媽媽的主治醫生。
夏垚這才知道他這兩天在b市已經聯繫好了醫院,他的心情十分複雜。
b市的醫院環境比在h市要好很多,夏垚在醫院裡有單獨的房間供他休息,這樣他晚上就不用再跑回學校了。
趙文華回了b市之後,倒是再很少往醫院來。
夏垚卻覺得他不來自己反而輕鬆一些,因為他現在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趙文華。
他沒有底氣再將趙文華視為空氣,也沒辦法將他當成自己的親人。
可是趙文華不來,他的夫人卻來了。
夏垚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他知道趙文華跟眼前這個雍容華貴的女人才是一家人,他現在只能儘量告訴自己,把趙文華當成一個慈善家來看待。
這家私人醫院的食堂有好幾層樓,趙文華的妻子王雨婷帶著夏垚去了三樓的咖啡館。
夏垚雙手放在大腿上,目光一直盯著眼前冒著熱氣的咖啡。兩隻手的手指緊緊交纏在一起,沉默不語。
王雨婷看著夏垚的模樣,對著他溫柔的笑了笑說:“要不是你媽媽現在還躺在病床上,我想你大概是不會來跟我喝這杯咖啡的吧。”
夏垚抿著唇沒有回答。
王雨婷歎了口氣說:“你媽媽大概把那些陳年往事都跟你說清楚了,我知道你心裡怨恨我,可是我對你父親……”
“趙夫人。”夏垚突然出聲打斷她說道:“我沒有什麼父親,希望您能記住這一點。”
王雨婷聽他這樣說,先是一愣,接著那抹溫柔的笑意又重新染上了眉角。
“你這是說的什麼賭氣的話,就算你再怎麼不想承認,他永遠都是你的爸爸。”
王雨婷這幾句話,將夏垚心裡的怒火瞬間就點燃了。
第五十三章
但是理智讓他將這股子怒火又重新給壓了回去。
夏垚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比較正常。
“您還有什麼事嗎?如果沒事那我就先走了。”夏垚說完就準備起身離開。
沒想到王女士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緩緩開口說道:“我們來談個條件吧夏垚。”
夏垚動作頓了一下,他重新坐了回來對面前的女人問:“你們想要什麼。”
王女士搖搖頭對夏垚說道:“不是我們,是我,這件事……我老公並不知道。”
夏垚看著她沒有說話。
王女士卻開口接著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你覺得這家醫院環境怎麼樣?”
夏垚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的回答說:“很好。”
王女士笑了笑:“這家醫院是我們王家投資建的。”
夏垚放在腿上的手死死捏緊。
“餐飲、娛樂、地產、旅遊等等,在b市我們有很多商場,公司。”王女士看著夏垚緩緩開口說道。
夏垚一言不發。
“我們王氏集團在b市雖然不能說是數一數二的大集團,但是名號也是不低的。我父親只有我一個女兒,我手上拿著我們家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夏垚不知道對面的女人跟他說這些到底什麼意思。
王女士端起咖啡重新喝了一口,接著說道:“你認回趙文華,我跟你保證,我手上的所有股份全部給你,怎麼樣?”
夏垚心裡猛地一驚,他壓抑著心頭的怒火,勾著嘴角對著面前的女人輕笑了一聲。
王雨婷似乎很有自信,她見夏垚這幅模樣,以為他是對自己提出的條件心動了。
“你知道你擁有這些以後意味著什麼嗎?”王女士將手放在桌上,身體微微前傾。
“他原本就是你的父親,只要你願意改姓趙,將名字登記到我們的戶口上,不僅僅是我的這份。我父親的,我先生的,將來這一切都是你的。”
夏垚默默聽她說完,抬起頭注視著王雨婷的臉,神情似是在思索。
“你說的是真的?”
王女士以為自己說動了夏垚,心中忍不住冷笑了一聲,臉上的神情卻變得越發溫柔起來。
“自然是真的。”
夏垚緩緩站起身,身體向前微傾,笑了笑對著面前的女人說:“趙夫人,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偉大?”
王雨婷一愣。
夏垚接著說:“看,自己生不出孩子,卻不得不去認別人的孩子來討好自己老公。你是不是還自己覺得感動?哈哈。”他低沉著聲音笑了一聲:“你真是太可悲,太可笑了。”
夏垚說完這句話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王雨婷看著夏垚的背影,狠狠捏緊了自己手中的包。
*
夏垚在醫院裡一直住到開學,他想起自己兼職的兩個學生,抽了一天的時間去找他們家長說明了一下情況,然後為自己推薦了一位英語也很優秀的同學去頂替。
這幾天他一直沒有跟周渡聯繫,周渡也反常的沒有給夏垚打電話。
夏垚那天回學校準備拿點書去醫院,沒想到他拿了書準備醫院的時候,在學校門口正好碰上剛從公車上下來的周渡。
兩人雖然只有短短幾天沒見,可是夏垚再次看到周渡的時候,發現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夏垚連忙跑到周渡的身邊,他還未開口,周渡猛地將夏垚給抱進了懷裡。
此時雖然是晚上,但是學校門口來來往往的學生還是很多。夏垚僵著身體,伸手想要將周渡推開。
周渡聲音沙啞的在夏垚耳邊開口:“我奶奶走了。”
夏垚抵住周渡胸口的手頓時停住了,他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目光,雙手輕輕環住了周渡的後背。
“別,別難過了。”夏垚低聲安慰周渡,周渡則是更加用力的將夏垚摟進了自己懷裡。
突然,一輛停在夏垚不遠處的汽車持續的按了幾聲喇叭,夏垚回過神來,轉頭一看,便看到趙文華黑著一張臉,正從車窗那邊定定地看著自己。
夏垚連忙慌亂地將周渡推開,“我,”他低著頭不看去看周渡的臉:“我有點事,現在要去市里一趟,你,你先回學校吧,我回頭再跟你聯繫。”
周渡臉上還帶著幾分悲色,他疑惑的看著夏垚。夏垚卻頭也不回的轉過身,向著趙文華的方向走了過去。
周渡看著夏垚的背影,看著他鑽進了那輛黑色的轎車,看著那輛車緩緩啟動離開自己的視線。
他眼神先是迷茫,接著像是反應過來了,慢慢染上了一絲笑,只是那笑意卻為抵達眼底。
夏垚上了趙文華的車子以後,連忙問道:“你怎麼來了,是不是我媽媽出什麼事了。”
趙文華黑著一張臉,他冷著聲音說:“你還有臉問你媽媽,她現在還躺在醫院病房裡,你倒好,找著機會就來跟那個。”他似乎難以將野男人三個字說出口,便只重重地哼了一聲。
夏垚神色一黯,他垂下眼眸,聲音淡淡地說:“我只是回來拿一些明天要上課的書。”
趙文華沉默了片刻,接著開口說道:“我不管你現在跟那小子是什麼關係,但我希望你媽媽住院的這段時間,你能老老實實的陪著她,不要再跟那個人聯繫,不然我不保證會不會讓你媽媽來管教管教你。”
夏垚最害怕的就是被媽媽知道他跟周渡之間的關係,他緊緊捏著手裡的課本,低著頭對趙文華說:“我,下次不會了。”
司機將車子停到醫院旁邊的停車場,趙文華的手機這個時候想了起來。他接聽以後,對著電話那頭的人嗯了一聲,然後說了一句我知道了,便將電話掛斷。
夏垚準備推開車門下車,趙文華在他身後說道:“你媽媽已經醒了。”
夏垚心中一喜,連忙從車子上跑了出去。
等他穿戴好無菌服進入病房後,發現自己母親真的已經睜開了眼睛。
夏垚頓時激動的眼眶一紅,他喉嚨哽咽著上下滾動,慢慢站到自己媽媽身邊。
夏媽媽因為氣管也受傷了,此時還不能開口說話。她只能用眼神安撫自己的兒子。
夏垚的眼淚在眼眶中不停打著轉,他對著媽媽噙這嘴角笑了笑,夏媽媽也艱難的勾了一下嘴角。
從病房出來的時候,夏垚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氣,他那顆一直懸著的心這才真的放鬆了下來。
夏垚拿著書回了自己休息的房間,他掏出手機,猶豫的很久才給周渡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好長時間都沒人接,夏垚心中有些慌,連忙又撥了過去。
就在他準備打第四通的時候,電話那頭的人這才將電話給接了起來。
“周渡。”夏垚連忙開口喊了一聲。
周渡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夏垚張了張口,喉嚨哽的有些難受。
“我今天很累。”周渡聲音聽上去很是疲憊,“我想先休息了,你有什麼事,我們下次見面,你再全部告訴我吧。”
夏垚啞著聲音,不知道該怎麼對周渡解釋。
“我相信你。”周渡低聲笑了笑:“每個人都會有點私事,夏垚,你以前是不是覺得我很幼稚。我,我不想再讓你覺得為難了。你放心好了,如果你這段時間忙的話,我就不去煩你了,等你什麼時候忙完了,你再告訴我,我再去找你好嗎?”
夏垚感覺喉嚨中塞了一顆灼熱的碳,哽的他一開口就被燙的將所有聲音給咽了下去。
“好。”他對著周渡輕聲吐出了一個字。
掛了電話之後,夏垚緊緊捏著手機,眼眶已經紅的可以滴出血來。
而另一邊夏媽媽的病房裡,趙文華正端坐在她病床旁邊,靜靜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夏媽媽。
“你大概會奇怪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吧。”趙文華翹著二郎腿對夏媽媽開口說道。
夏媽媽此時還不能發聲,只能從氣管中發出一道嗚咽的喘息聲。
“你不要激動,”趙文華伸出手對著空氣按了按,“難道你以為只靠夏垚他能讓你住在這樣的醫院,這樣的病房嗎?”
夏媽媽微微側過頭,眼神死死盯著身旁的趙文華。
“我救你,也算得是我的義務,比較我們曾經共同的兒子不是嗎?我兩雖然沒有夫妻的緣分,但是作為父母,我想誰都不想將自己孩子逼入絕境吧。”
夏媽媽仍舊一動不動的盯著趙文華。
“夏垚是你一手帶大的,你出了這樣的事他估計用盡一切辦法也要救你。可是他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能有什麼辦法?你也不要怪他接受我的幫助,不然你想讓他怎麼辦?賣房?輟學?還是去做一些違法亂紀的事情?”
夏媽媽眼眶登時一紅。
“或者,”趙文華一直溫文爾雅的表情消失了,他目光中染上了一絲寒意,“你想然他去找那個叫周渡的男生借錢嗎?”
夏媽媽瞳孔猛然睜大。
趙文華見他這幅模樣,眼神帶上了微微的怒色,“你認識那個周渡。”
夏媽媽從嗓子中“嗚嗚”喊了兩聲。
“那你可知道夏垚現在跟那個周渡是什麼關係,你看你是怎麼養的兒子,嗯?在大街上公然跟一個男人摟摟親親!”趙文華聲音不由的加重。
夏媽媽臉上原本就不多的血色頓時褪的一乾二淨,她不停的嗚咽著想要說些什麼,趙文華卻抬起眼皮掃了她一眼說道:“我不管你以前知不知道夏垚跟那個人的關係,現在我將這些告訴你,我們就是要想個辦法,阻止夏垚再這麼墮落下去。”
私人醫院裡的環境非常的好,夏垚躺在醫院的床上,房間裡飄著淡淡地蘭花的香味。房間很安靜,沒有絲毫的噪音,可是夏垚卻盯著醫院雪白的牆壁,一直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第五十四章
夏媽媽第二次手術十分成功,夏垚沉浸在媽媽快要康復的欣喜裡,完全沒有注意到夏媽媽望著他欲言又止的眼神。
這天夏媽媽終於轉到了普通病房,夏垚坐在她病床旁邊的矮腳凳子上,低頭慢慢地給自己媽媽削蘋果。
夏媽媽側過頭看著自己兒子的頭頂發旋,張了張嘴,她還未出聲,夏垚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眼神,連忙抬起頭看了自己母親一眼。
“怎麼了媽?”夏垚連忙站起身湊到自己媽媽身邊,替她捏了捏被角問:“是哪裡不舒服嗎?”
夏媽媽沉默著搖搖頭,夏垚看了看她放在一旁的保溫杯,於是順手拿起想要給媽媽倒杯水。
夏媽媽沙啞著聲音開口喊了一句:“垚垚。”
夏垚拿著杯子的手一頓,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己母親。
“你坐好,媽媽有點事情要跟你說。”
於是夏垚便乖順的重新坐回了那個矮腳凳上,他心跳突然快了幾分,有一絲不好的預感在提示他,也許接下來媽媽要說的事情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夏媽媽先是問了夏垚在學校一些情況之後,話頭一轉問道:“你,想不想出國念書。”
夏垚猛地睜大了眼睛,“媽,您為什麼這樣說,我在這學校念得挺好的。”
夏媽媽猶豫了一會,繼續說道:“垚垚,你就當為了媽媽出去念書好嗎?”
夏垚眼神帶了一絲痛楚,他艱難地看著自己的母親,開口說道:“為什麼,媽,是,趙文華的意思嗎,他想讓我出去?還是想讓我認他做爹。”
夏媽媽緩緩閉上眼睛,她眉間像有一抹化不開的愁雲慘澹。
“垚垚,”夏媽媽聲音帶了幾分悽楚跟哀求,“你就當是為了媽媽好不好。”
夏垚這才發現母親的神色有些不太對勁,他像是被人從頭到尾澆了一盆冷水,忍不住牙齒打顫地開口說道:“是,是趙文華跟您說了什麼嗎?媽,您,您別相信他跟您說的那些胡話,我,我……”
夏媽媽緩緩轉過頭,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兒子。夏垚頂著自己母親那仿佛洞穿一切的目光,實在是沒有勇氣繼續編造謊話。
“我不想出去,媽。”夏垚像是豁出去般,低下頭。
夏媽媽將目光從夏垚身上移開,她臉色變得慘白,雙手忍不住開始微微顫抖。
夏垚低頭半天,見自己媽媽沒了響聲,慌忙抬頭一看,發現自己母親的臉慘白如紙,眼角一滴淚緩緩滑進了旁邊雪白的枕頭上,染出一朵不規則的深色淚滴。
“媽。”夏垚頓時慌了。
“垚垚,媽媽不傻,不傻。”夏媽媽顫抖著嘴唇,緩緩開口說道:“我知道你為什麼不想走,垚垚,你怎麼那麼糊塗啊,你糊塗啊。”夏媽媽捏緊拳頭狠狠錘了兩下床板。
夏垚猛地伸手抓住自己母親的手,哽咽著對她說道:“媽,您別這樣好嗎,您別這樣。”
夏媽媽卻始終不給夏垚一個眼神,只是呆愣愣地看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夏垚將額頭抵在自己媽媽的手背上,夏媽媽堅決又緩慢的將手從夏垚的手掌抽了出來。
接下來的兩天,夏媽媽都不跟夏垚說一句話,也不給他一個眼神。她用這種決絕的方式來告訴自己兒子,他想要走的那條路,絕對不行,她不會同意。
夏垚手上端著一碗熬得粘稠的小米粥,他眼下的黑眼圈深的可怕,臉色也一片慘白。
他端著碗,小心翼翼地站在自己母親旁邊,輕聲說道:“媽,我喂您吃一口吧。”
夏媽媽將頭偏了過去,就是不看他。
夏垚默默的看著自己母親的後背,夏媽媽側著身子,不言不語,不吃不喝。
夏垚是知道自己母親在這件事上有多固執的,上輩子他就領教過了。不過那個時候他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周渡,他寧願跟周渡兩人生活在一座陌生的城市,也不願意回去看自己母親一眼。
可是在知道媽媽死訊的那一刻他後悔了,他知道自己錯了。沒有媽媽含辛茹苦將自己撫養長大,他又何來的閒情逸致來跟周渡談情說愛呢。
夏垚將手裡端著的碗緩緩放到媽媽的床頭,他突然跪在了自己母親的床邊。
“媽,”他喉嚨乾澀地開口說道:“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他,我想跟他……”夏垚話還沒說完。
夏媽媽嗚咽地哭聲就傳進了他的耳中,夏垚接下來的話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他緩緩站起身,將放在一旁的碗重新端了起來,“粥冷了,我去給您換一碗。”
夏媽媽仍舊不出聲,只獨自在那哭著。
夏垚走到房門口時,這才轉過身,聲音沒什麼起伏地對自己母親說:“媽,您別哭了,我同意了,我同意出國念書。”
夏媽媽這才從枕頭中抬起淚眼朦朧地眼睛,看了一眼自己兒子。
可夏垚卻只給了她一個模糊的背影,然後將身後的門給緩緩合上。
他靠在門外雪白的牆上,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他原本以為靠著自己的小心翼翼可以偷偷摸摸地跟周渡能在一起多久就是多久,他想著等他以後長大了,能夠獨當一面的時候,再慢慢勸說自己的母親,可是他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他似乎註定不能跟周渡在一起。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不能。
夏垚下午還有課,中午伺候完夏媽媽吃了點粥後,他便拿著書匆匆趕去了學校。
趙文華特意派了一個司機來接送夏垚,可是夏垚卻寧可去擠公家車,也不願意坐那寬敞舒適的小汽車。
司機盡職盡責的跟在公車的後面,只看著夏垚進了學校大門,他這才掉頭離開。
趙文華大概知道了消息,下午特意守著夏垚下課的點,開車等在學校門口接他。夏垚看到他那張臉就怒不可遏,他直接無視趙文華,扭頭就往公交月臺那邊走。
沒想到趙文華鍥而不捨地跟在夏垚身後,夏垚走到公交月臺時,他正好將車停在了夏垚旁邊。
此時正是週末,公交月臺等車的人很多,趙文華將車窗緩緩打開,然後對夏垚說:“上車。”
周圍人的眼神全部集中到了夏垚的身上,夏垚憤怒的捏緊了拳頭,他很想此時就在趙文華臉上狠狠揍上一拳。
有人開始對著夏垚指指點點,夏垚臉皮原本就薄,他見趙文華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只好拉開趙文華的車門上了車。
趙文華見夏垚黑著一張臉,他姿態悠閒的翹著二郎腿,手指有節奏的輕點著自己膝蓋。
“你覺得是我讓去逼你媽媽讓你出國的嗎?”
夏垚低著頭沉默不語。
趙文華接著說:“夏垚,我沒你想的那麼卑鄙,你大概不知道,你媽媽早就知道你跟周渡關係了。”
夏垚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了一眼趙文華。
趙文華作為一個長期混跡商場的老狐狸,忽悠起夏垚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
“我想你現在心裡肯定是恨透了我,”他無奈的搖搖頭說:“我確實不希望你跟那個男人在一起,但看來你媽媽比我更不希望你走上這條路。”
“你出國的事情,是你媽媽主動跟我提起來的。”他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其實你這個專業出國也挺不錯的,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儘快能跟那個男生撇清關係,我想你媽媽可能沒有我這個耐心,你應該不想哪一天她被你氣的跟你斷絕關係吧。”
他這句無心的恐嚇卻恰恰說到了夏垚的心坎,他緊緊捏著拳頭。
趙文華很滿意自己看到的結果,他變換了一個姿勢,對著司機說了一個位址。
然後轉過頭對夏垚說:“我看你最近幾天瘦了很多,晚上帶你去吃點好的,再怎麼不注意,自己的身體也不能不當回事。”
夏垚突然覺得有些心累,他那天晚上第一次沒有留在醫院,而是打算回自己宿舍。
此時他看著自己母親吃過了晚飯,趙文華也坐在病房裡,屋裡沒有人開口,夏垚站起身對自己媽媽說:“明天早上有課,我今晚先回學校了。”
趙文華聞言,也站了起來對夏垚說:“那我送你回學校。”
夏垚看了自己媽媽一眼,見她並沒有什麼表示,於是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拿起自己的東西就出了病房。
兩人再次坐進車裡,趙文華不放過任何機會來跟夏垚表示自己的好意。
“等你出去以後,你媽媽我會照顧的。”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對夏垚說:“我在xx區有一套房子,等你媽能出院了,你兩就搬到那邊去,你媽媽現在這情況,應該不適合再去擺攤了。”
夏垚盯著他手裡的鑰匙看了半天,最終還是緩緩伸手接了過去。
趙文華嘴角微微勾了勾,他語氣放軟說道:“你放心,你媽媽在b市絕對不會再受苦,你好好讀書,將來畢業了,就回我……”
“我到了。”夏垚面無表情的打斷趙文華的話。
趙文華收回聲音,司機將車準備將車開進學校。
“就停在這裡。”夏垚突然開口。
趙文華不想在這點小事上再跟他產生什麼摩擦,於是對著司機說道:“那就停這吧。”
夏垚還未等車停穩,便推開車門頭也不回的下了車。
趙文華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一會,這才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心情頗好地對司機說:“回去吧。”
夏垚沒想到他在學校門口會碰到好幾天都沒見到的周渡。
周渡大概剛從公車上過來,他不知道有沒有看到夏垚從那輛黑色轎車上下來,夏垚看到周渡的瞬間,心裡頓時湧上無限的委屈,他想將所有的一切都一股腦全部告訴周渡。
他不想跟他分開,不想出國,他喜歡周渡,他真的很想跟他在一起一輩子。
可是就如趙文華所說的那樣,如果他真的這樣的話,那麼等待他的就是母親的再一次決裂吧。
夏垚硬是讓自己對著周渡扯出一個笑來,可是他卻沒看到周渡那黑的可怕的臉。
“你怎麼來了?”夏垚站到周渡身邊輕聲地問。
周渡盯著他看了半天,才緩緩開口問:“我不能來?”
夏垚愣了一下,“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周渡咄咄逼人地問:“夏垚,我們多久沒有聯繫了,你給我打過一個電話嗎,給我發過一條短信嗎?”
夏垚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解釋。
“或許我今晚來的不是時候,”周渡諷刺地笑了一聲,他控制不住自己出口傷人:“還是說,你已經找到了能天天來陪你的人,再也不需要我了。”
夏垚臉色慘白,這才發現周渡是誤會了,“我,不是這樣的,我只是……”
“只是什麼?”周渡上前一步,逼問道:“你自己說,我是第幾次看到你從那個人車上下來了。夏垚,人的信任是有限的,你到底背著我在幹什麼!”
最後那句質問周渡是吼出來的。
夏垚看著周渡那張憤怒的臉,他突然有些恍惚。
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他只想跟周渡好好的談個戀愛,就這麼的難呢。
原本他想著,就算出國讀幾年書也沒什麼,他好好跟周渡解釋清楚,說不定——
夏垚心裡突然笑了一聲,說不定什麼呢?他憑什麼認定周渡會等他,他憑什麼想要走就走,想要回來就回來。
也許他應該放手,就像他曾經勸過小胖那樣。人不可能一輩子隻喜歡一個人,他跟周渡大概沒有緣分吧。只要自己媽媽一天不同意,他就一天不能跟周渡在一起。
那他要讓周渡等他多久,一年?兩年?十年?還是二十年。
憑什麼,他憑什麼要求周渡這樣做。
或許沒有他,周渡會跟普通人一眼,有個溫柔的妻子,可愛的孩子,一個像他父母一樣幸福美滿的家庭。
他原本就應該生活在暗處,窺視著周渡就好。
周渡見夏垚不回答他說的話,捏著他的手臂忍不住抓緊。
“你為什麼不說話。”
夏垚抬頭頭看了一眼周渡,淡淡地說:“說什麼?你不是全都替我說了嗎。”
周渡像是不可置信一般,他看著夏垚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
夏垚將手臂從周渡手裡抽了出來說:“既然你不相信我,那麼我們兩在一起又有什麼意思呢?我們。”夏垚頓了頓,艱難地開口說道:“我們就這樣吧。”
“什麼叫就這樣?”周渡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聲音沙啞的可怕。
“我們算了吧。”夏垚往後退了一步說。
“你是什麼意思?什麼叫算了,你,想跟我分手嗎?”周渡顫抖著說出那兩個字。
夏垚心裡像是被尖銳的刀片狠狠劃過,他梗著脖子,不發一言。
周渡登時慌了神,他臉上的怒意一下子消失的無隱無蹤,他慌張的看著夏垚,連忙對他道歉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有點生氣。我太想你了夏垚,我,我不是想要跟你分手。”
他慌亂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塞到夏垚手上說道:“我這段時間都在做兼職,這是我兼職的工資,我,我今晚就是想過來給你這個的。以後我會努力賺錢,這個卡放在你這裡,我以後賺的錢都放在這個卡裡。”
周渡看著夏垚毫無反應地臉,語無倫次地說:“你不是說等我們畢業以後一起買房子嗎?我從現在就開始努力賺錢,我……”
夏垚突然出聲打斷他說:“你這裡有多少錢?”他舉著手裡的□□。
周渡艱澀的開口說道:“三千多。”
“三千多?”夏垚勾了勾嘴角,從口袋裡掏出趙文華給他的房子鑰匙,在周渡面前晃了晃說:“可是我已經有房子了。”
周渡眼神猛地睜大,他不敢相信般看著夏垚手裡的鑰匙。
夏垚緊緊咬著舌尖,將手裡那張□□重新賽回周渡的手中說:“周渡,我不想再過苦日子了,也許你可以在b市買一座房子,可是我為什麼要再白白等上那麼多年,我現在就可以住進自己的房子,可以享受更好的生活。”
周渡無力的垂下手臂,他死死盯著夏垚的臉,臉色慘白地說:“我不相信,你,你不是這種人。”
夏垚勾著嘴角笑了笑說:“周渡,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全班,全校那麼多人,我偏偏就喜歡你,偏偏將那本日記放在你的座位裡。”
“我們學校還有誰比你更有錢嗎?”夏垚緩緩開口說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從來都沒有瞭解過,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可憐的,落魄的,還是會賣慘的?你從來不知道我需要的到底是什麼,現在既然話說開了,我就跟你說個清楚明白,我夏垚就是一個喜歡錢並且貪圖享樂的人,你現在懂了嗎?”
周渡往後退了一步,不能接受般的看著夏垚。
夏垚此時已經能嘗到嘴裡淡淡的鐵銹氣息,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轉身就準備往學校裡面而去。
他知道,他跟周渡之間,大概是完了。
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身後的人居然猛地上前拉住了夏垚的手臂。
“垚垚,”周渡臉色沒有絲毫的血絲,但是他卻仍舊扯出了一個笑來:“你,你不用這樣說自己。”他深深吸了口氣,接著說道:“你要是真的想要房子,我可以,我也可以現在就在b市買一套房子。”
夏垚殘忍地將手臂從周渡手裡抽了出來:“周渡,我要的不只是一個隻會跟父母伸手的奶娃娃,你太幼稚了,我們不合適。”
周渡被這句話給深深刺激到了,他知道自己從小到大都過得肆意妄為,他知道自己情商不高算不上成熟,他知道自己家境猶豫從來不用為了以後的生活而擔憂。
可是跟夏垚在一起之後,他一直在努力的改變自己。
夏垚不喜歡他動不動就為了一點小事生氣吃醋,那麼他改。夏垚覺得他不知人間疾苦,那麼他願意跟著他一起去賺錢拼搏,夏垚覺得他不夠成熟穩重,他試著讓自己能給夏垚空間信任。
可是他做了那麼多的改變,夏垚卻一點都看不到,他還是不要自己了。
我為什麼要這樣呢?周渡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人。
“我們分手吧,你這樣太難看了,不要讓我為難好嗎?”夏垚的語氣還是那麼溫柔,他緩慢又堅決的再次將手臂從周渡手裡抽了出來。
周渡愣愣地看著夏垚半天,像是反應過來了一樣。
“我不同意,我不要跟你分手。”他一邊搖著頭一邊往後退了一步。
夏垚感覺自己呼吸都開始變得艱難起來:“周渡你死纏爛打的樣子真的很難看。”
周渡眼眶通紅地瞪著夏垚,夏垚卻火上澆油地繼續說:“如果你不死心,那麼下次我可以帶著你跟那人見一面,你大概就知道你跟他之間的差距了,不過我不建議你這樣做,因為那太自取其辱了。”
“閉嘴。”周渡低聲吼了一句。
“你看看你這幅模樣,怎麼,靠著死纏爛打就覺得我會轉變心意嗎?周渡,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周渡猛地抬起頭,狠狠地瞪著夏垚,“我不喜歡你了。”他慢慢往後退著,退一步說一句:“我不喜歡你了。”
夏垚手指死死摳著自己的掌心,等他耳朵嗡鳴的再也聽不見周渡的聲音,只看到他嘴唇上下合動的時候,周渡已經退到三米開外。
“我恨你。”
夏垚看到周渡的嘴唇緩緩開啟,然後那人便頭也不回的跑走了。
夏垚眼睛乾澀的難受,可是奇怪的是他卻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
周渡,別恨我。
他扶著學校的大門,嘴唇顫抖著。
別恨我。
第五十五章
b市在幾年之內發展十分迅速,當年距離市中心比較遠的地方還能見到一些低矮的居民樓。可是短短幾年時間,那些居民樓已經完全看不到蹤影,代替它們的是一座座摩肩接踵的高樓大廈。
周渡正低頭坐在辦公室裡批閱著公司的檔,此時放在身旁的手機嗡嗡震動了兩聲。
他偏過頭去掃了一眼,接著面色不動繼續手上的工作。手機安靜了一小會,接著像是個被冷落了要鬧脾氣的女朋友,開始喋喋不休的吵鬧起來。
周渡被那執著的來電聲給鬧的頭疼不已,終於受不了似得將手機給拿了起來。
“幹什麼。”他語氣帶著一絲不悅。
電話那頭的男聲見周渡接通了電話,連忙嗷的一嗓子嚎道:“我說周總,您老百忙之中終於賞臉接我電話了啊。”
周渡一隻手拿著手機,眼神卻仍舊盯著桌面上的一份文件。
“有事就說。”
電話那頭的人正是王昊,他此時剛剛從美國回來,在老家h市沒呆上兩天,便火急火燎地又跑去了b市。
說來也怪,當年的學渣出了一趟國之後,居然開竅了似得,一口氣直接讀完了研究生才回國。王昊像是現在才品嘗出一點讀書的樂趣,讀完研不算,居然還想著繼續往上讀博士。
王昊爸媽以為是自家祖墳冒了青煙,現在見到自己兒子那是怎麼看怎麼順眼。
“我現在在b市,怎麼,晚上要不要來喝一杯?”王昊爽朗的聲音直接傳到周渡耳中。
周渡這才愣了一下問道:“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回來沒多久,在h市呆了幾天,怎麼,要不要給哥哥我接風洗塵啊~”
周渡這才用脖子夾著手機,將手上鋼筆的筆帽給套上,隨手拿起身後的西服外套對王昊說:“那不廢話嗎,晚上在哪見。”
王昊連忙說了一個地址,周渡便將電話掛了,將外套一披,準備提前下班。
他人還未走出辦公室,門外的秘書敲了敲他辦公室的門推門走了進來。
秘書叫周彤,跟周渡同姓。是個人美腿長胸很平的禦姐,她見周渡似乎是要出門,愣了一下加快語速對周渡說道:“周總,有點小事想跟您彙報一下。”
周渡皺了下眉頭,重新坐回椅子上,抬了抬下巴示意周彤開口。
周彤連忙將手裡的一遝檔放到周渡辦公桌上說:“這個是我們公司要翻譯的一些檔,可是一直跟我們公司合作的那位李翻譯家裡臨時有事,所以推薦了他同校的一位師弟,周總,您看這?”
周渡抬起眼皮掃了一眼周彤,重新站了起來對她說道:“既然是李翻譯推薦的,那你就他那位師弟聯繫一下,先拿一小部分讓他試試,合格了我們再繼續合作。”
“好的。”秘書得到自己老闆的同意,於是低垂著眉眼抱著那遝檔便走了出去。
就耽誤了這麼一小會的功夫,周渡開車上路的時候便被堵在了路上。城市的天在霓虹燈跟路燈亮起來的時候便黑的愈發的快,等周渡開著車到了王昊說的酒吧之後,天色已經全部暗了下來。
他人還未進門,手機便又響了起來。周渡看也不看便將電話給按了,然後提步走進了酒吧裡面。
這是個清吧,沒有閃的人眼花繚亂的彩色燈,也沒有震的人頭腦發脹的鬼畜狼嚎。
周渡進去之後,緩緩掃了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角落沙發的王昊。
王昊手裡正拿著手機,他被周渡掛了電話,不服氣的打算繼續騷擾他。
周渡正準備出聲跟王昊打招呼,突然他看到王昊身邊出現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手裡正端著兩杯五彩繽紛的酒。
張揚將酒放了一杯到王昊面前,掃了他一眼說道:“你催什麼,說不定堵車了。”
王昊見張揚開口,便將手機收了起來,嘴裡卻仍舊嘟囔了一句:“蝸牛都比他爬的快。”
“那你去找只蝸牛試試。”周渡乍然開口,王昊驚喜的抬起頭,連忙站了起來撲倒周渡的身後,狠狠錘了一下他的肩膀說:“你丫終於來了。”
張揚伸著大長臂一撈,攔住王昊的腰將他給拉著坐到了自己身邊。
周渡在他們兩人之間掃了一眼,裝作什麼也沒看到,坐到了他兩的對面。
王昊有些彆扭的扭了扭,卻不敢從張揚身邊站起身坐到原本的地方,只好開口跟周渡說道:“你說你當個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不好嗎?瞎折騰什麼啊,我聽你媽說你一年都回不了兩次家,那麼拼命幹嘛,怎麼還防著跟你妹爭奪家產呢。”
張揚出聲打斷自己心上人的口不擇言,“胡說八道什麼。”
周渡眉角一挑說:“是啊,這不是見我家太后日發寵溺小公主,我得提前為自己將來做打算。”
“得了吧你。”王昊端起面前的酒灌了一口,灌完以後才發現自己拿的是張揚的杯子,他耳尖微微紅了紅,接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般,打算將杯子重新放回張揚面前。
沒想到張揚卻直接從他手裡接了過去,就著王昊剛剛喝的地方,也微微抿了一口。
王昊這下不只是耳尖發紅,臉色也開始發起燙來。
周渡像是什麼都沒發現一般,往後一靠,抬手捏了捏眉心。
“你兩吃了沒?”他將手放下來後問前面的兩個人。
王昊正打算說沒吃,張揚卻主動開口對他說:“吃過了,我看你好像挺累,要不先回去休息?”
周渡前幾年自己創業的時候,一直睡的比較少。忙起來別說睡覺,恨不得三頓飯都擠在一頓吃了。這幾年公司步入正軌,倒是不需要他再這麼拼命了,可是讓他沒想到的事,這還沒跨過三十這道坎,他竟然也開始失眠。
“也行。”周渡對著兩人點點頭,“你回來一時半會不走了吧,這個週末我們再找個地方好好喝一杯。”
“行。”王昊這才發現了周渡的疲憊,於是對他說道:“我最近都呆在b市,現在是個無業遊民,時間多著呢,你啥時候有空我們再聚。”
周渡嗯了一聲,起身便準備離開。
王昊看著周渡的身影,猶豫了一會,斟酌著問道:“那啥,你現在還單著嗎?”
周渡整個人一愣,他扭過頭對著王昊笑了笑說:“怎麼,你要給我介紹物件?”
王昊眼神亂飄,不敢去看周渡的臉:“我就是隨口問問,你要是需要我就給你介紹啊,我跟你說,我有一同學長的可帥了,還是個混血帥哥,那皮膚白的跟個珍珠似得,那眼睛藍的就跟藍寶石似得,你有沒有……”
“好啊。”周渡無所謂地說道:“那你改天把你那同學也喊上,我們一起出去玩。”
“真的嗎?”王昊欣喜的看著周渡,周渡點點頭,將外套搭在手上,他眼睛雖然看著王昊,話卻是對他身邊張揚說的:“我說你小子出去讀書不會就竟盯著外國帥哥看了吧。”
王昊背後汗毛一豎,連忙說道:“你別胡說!我才沒有!”
周渡勾著嘴角壞笑一聲,便離開了這家清吧。
張揚這時將手隨意的摟著王昊的後腰,靠在沙發上對他抬了一下眼角說:“嗯?混血帥哥?”
王昊:“……”
周渡回到家後,定了個外賣,然後便去洗了個澡。他買的這座房子江景很好,此時夜色裹著各種跳動的霓虹燈,像是個姿態妖嬈的舞女。
周渡站在落地窗前,一邊擦著頭髮一邊看著窗外的江景。
簡單吃了兩口飯之後,周渡便回了房。他床邊正放著一本還未看完的書,便靠在床沿隨手翻了翻。
手機嗡了一聲,周渡拿起來一看,見是周秘書發來的一封郵件。
他便將書放到一邊,打開了放在一旁的電腦。
周秘書留言說,她下午發給李翻譯師弟的一小段內容他已經翻譯完了,所以發過來請周渡過目一下。
周渡便點開周秘書發給他的附件。
看了一會之後,他發現李翻譯的這個師弟確實有點本事,翻譯出來的東西相比較李翻譯來說更加專業。
有些詞語他特意標注了一下,讓人一看就一目了然。
通過這些細節,可以看出是一個有能力並且很細心的人。
周渡看完之後給秘書回了一封郵件。
【可以,就他了。把他聯繫方式發給我,有份重要資料我要跟他面談。】
周秘書收到郵件沒多久後便將那人的號碼發到了周渡的手機上面——
夏:130xxxxxxxx
周渡見手機翁了一聲,正準備去拿,門口卻傳來一陣撓門聲。
他便沒再搭理手機,起身打開了門。
門外一隻金毛正猛地撲到了周渡的身上,它壓著周渡不停舔著,周渡將它推開,帶著他往狗窩那邊走去。
“忘記給你吃飯了。”周渡抱歉的揉了揉金毛的腦袋,然後在它的食盆裡放了些狗糧。
他百無聊賴的盯著金毛吃完了晚餐,金毛吃完飯後顯得很是高興,咬著周渡的褲腳想往外走。
周渡蹲下來抱著金毛的腦袋在懷裡揉了揉說:“今天太晚了,明早帶你出去遛彎。”
金毛像是通人性般,聽到周渡這樣說,便乖順的回了自己狗窩。
周渡再次回到房間之後,便忘了手機上那條短信的事情,他見頭髮已經幹了,便撩開被子躺了進去。
一個小時候,他重新從床上爬了起來,將床頭櫃的抽屜打開,伸手拿出一片藥。
等吃了藥之後,他再次閉上了眼。
那麼多年過去了,為何你還是會出現在我的夢中。
第五十六章
周彤辦事效率極高,第二天周渡剛進辦公室,她便抱著文件敲響了他的辦公室大門。彙報完情況之後,她開口對面前的老闆說:“那位李翻譯的師弟我已經聯繫了,您今天下午有空的話我就去幫您約見一下?”
周渡下午沒啥事,聞言點點頭說道:“那你去約吧,訂好了把時間地址告訴我。”
周彤得到老闆指示,便輕聲退了出去。
周渡上午約了另外一個公司的老總談事情,他看了眼時間,見差不多了,便拿著外套就出了門。
中午自然是在酒桌上度過的,他喝的不多,但是胃卻一直不是很舒服,吃過飯便直接回了住的地方,沒有回公司。
下午兩點多,周彤將時間跟地址發到了周渡的手機上。周渡中午被胃疼折騰了很久才眯了一會。他沒有午睡的習慣,所以放在床頭的手機還沒開始震動,他便下意識的驚醒了。
拿過來看了一眼時間,再點開周彤發給他的資訊。周彤每天都要跟他彙報很多事情,昨晚發過來的那位元師弟的聯繫方式,早就被頂到了老上面。
周渡也懶得再往上翻,看了一眼地址跟時間,又重新將頭縮回被子打算再賴一會床。
只可惜他眼睛都還沒閉上,屋外的金毛聽到房間的動靜,以為主人醒了,連忙耷拉著舌頭歡快的沖進了房間,嘴裡咬著床上被子的一角,歡快的擺動著自己的狗頭。
周渡深深歎了口氣,他坐起身子,抓著滑到胸口的被子,對著面前的狗說道:“給我吐出來。”
金毛可聽不懂人話,它一邊咬著被角一邊往後退。周渡也不能真的跟一個畜生生氣,只好自己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將自己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帶著金毛下了樓。
這個點又是上班時間,幾乎是沒有人遛狗的。周渡帶著自己金毛在社區公園饒了兩圈,便回了家。
給狗大爺弄了點吃的,他再看了看時間,發現差不多了,便拿著鑰匙出了門。
周彤定的是一家逼格很高的咖啡廳,周渡人還沒到門口,已經有侍從侯在玻璃門旁邊為他打開了門。
裡面很安靜,像是進了圖書館。周渡按照周秘書告訴他的方位,直接上了二樓臨窗的二號桌。
快到二樓的時候,周渡突然停了下來。他抬頭往樓上看了看,心裡突然產生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周渡說不出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有點類似古人所說的近鄉情怯的怪異感,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也許是他還沒從午睡中清醒過來吧。
等走到二樓之後,立即有人帶著他去了二號桌。
二號桌沒人,只看到椅子上放了一個公事包。周渡便坐到了那個公事包的對面,對著身旁的服務員點了一杯咖啡。
跟著咖啡一起過來的還有那個公事包的主人,那服務員彎著腰將杯子放到周渡面前的時候,正好擋住了夏垚的視線,等他坐到自己座位上時,這才與對面的那人眼神撞了個正著。
兩人俱是一怔。
周渡覺得自己呼吸一下子就停止了,不過經過這麼多年的風吹雨打,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莽撞的毛頭小子了,於是他很快就在嘴角勾起了一絲禮節性的微笑,對著對面的男人點點頭,說了一聲——
你好。
可夏垚卻沒有他這幅坦然的胸襟,他顯然還未從眼前人的臉上回過神來,依舊臉色慘白的看著周渡一動不動。
周渡在夏垚盯著他不放的時候,也打量起了對面的人。
他似乎瘦了不少,這是周渡的第一感覺。嘴唇沒有什麼血色,眼底帶著淡淡青色,不知是昨晚沒有休息好還是長期熬夜導致的結果。
穿著的寸衫將他消瘦的身材勾勒成了一條線,周渡看到那人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接著慌亂的將眼神轉到了別處。
周渡奇怪的是自己此時居然是那麼的平靜,他以為再次跟夏垚相遇的時候,他一定會怒髮衝冠,或者扭頭就走。
可當事實發生的時候,他卻像一個癮/君子看到了毒/品一般,死死的盯著面前的人。
夏垚放在腿上的雙手下意識蜷縮了起來,他感覺自己呼吸都變得極其困難,理智告訴他此時應該離開,可腳卻像被人黏在了地上一般,一動也動不了。
最可怕的是自己的眼睛,夏垚用了很大的毅力才讓自己不將眼神放在對面人的臉上。
“怎麼?這麼多年的同學,不認識我了嗎?”周渡將手放在桌上,變換了一下坐姿,語氣帶著幾分挪愚地問。
夏垚張了張嘴,艱難地出聲對著周渡說了一聲:“沒有。”
周渡眼神仍舊死死盯著對面的人,他往後一靠,將一份檔從包裡拿了出來,擺到了桌子上。
夏垚原本低頭看著自己懷裡的咖啡杯,眼角餘光看到桌上的資料夾,將眼神微微抬了抬,放到了那個資料夾上。
周渡卻沒有將資料夾拿給他的意思,反而開口對他說:“想不到你居然還會回來b市,我原本以為你飛上枝頭打算移民國外了,怎麼?你找的金主捨得讓你出來為這點銅臭奔波?”
周渡的話說得極其諷刺,夏垚忍不住捏緊了拳頭。他不知是羞愧還是惱怒,臉頰先是染上一絲緋紅,接著又迅速褪了色,變得一片慘白。
周渡心裡產生一絲怪異的快感,他恨不得此時揪住夏垚的衣領質問他“你後悔嗎,後悔當年跟我分手嗎?”
可是周渡當然不會這樣做,他已經成年,他不再是那個當年哭著鬧著對夏垚說著‘我恨你’的中二少年了。
夏垚沉默著任由周渡‘羞辱’,他聽到周渡說的那些話,心裡居然產生了一絲異樣的解脫感。這種近乎自虐般的心情讓夏垚那暗沉的心底得到了一絲絲的釋放。
他覺得這是他應得的,等周渡諷刺完,他就離開,然後離的他遠遠的。他不配出現在周渡面前,不配跟他坐在一起,更不配與他說話。
夏垚伸手抓著自己放在一旁的公事包,他想著等周渡說完他就跟他說一聲告辭,然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周渡似乎發現了夏垚這一舉動,他心裡忽然產生一絲驚恐。他又要離開了,周渡心想,這一次又要消失幾年呢?
周渡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手指正微微發抖,他假裝鎮定的端起面前的咖啡,姿態悠閒的喝了一口,輕笑了一聲說道:“好了,不說那些陳年往事了,既然我們今天出來是來談工作的,那就說點正經的。”
他將面前的資料夾推到夏垚面前,“這份檔你看一下,有什麼想要諮詢的可以現在問我。”
夏垚將抓著自己的包,他沒有勇氣抬頭去看周渡,於是掃了一眼那個資料夾,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地開口說道:“我,對不起,我大概做不了這份工作,我會找師兄為您另外推薦人選的。”
周渡握著咖啡杯的手指猛然一緊,他心裡湧起的怒意差點讓他失去理智,他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對夏垚說
“我不知道你拒絕的理由是什麼,如果僅僅是因為我們曾經那段年少無知的關係。我想你大可不必擔心,人都是會向前看的,你要是覺得我會因此而找理由去接近你,你大可放心。這批文件很急,我找你是因為專業,而不是人情。而且,我們以後大概沒有什麼機會直接接觸,周秘書的聯繫方式你應該有,等工作完成直接跟她交接。”
周渡說完這番話後,便抓著自己的包準備離開。夏垚全程低著頭,看也不看周渡一眼。
周渡站起身後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居高臨下的盯著那人的發旋看了很久。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連抬頭看我一眼也不願意。周渡心裡產生了一絲悲涼。
夏垚自然能夠感受到周渡的目光,他雙手握著杯子,手指緊緊摳著杯子的邊緣,才不會讓周渡發現它們的顫抖。
周渡緩緩吐出一口氣,他微微彎下腰,身體不由靠近了夏垚幾分。
夏垚身上淡淡的香氣就這樣直接撲到了周渡的身上,周渡像是被蠱惑了一般,盯著夏垚潔白的脖子看了一會。
“夏垚,我周渡最不屑做的事情就是吃回頭草,所以你放心,曾經那個死纏爛打的丟臉事,我定不會再做第二次。”
他說完這句話,像是想要擺脫什麼似得,快速離開了咖啡館。
夏垚愣了好一會,將周渡剛剛說的那句話,一個字一個字在心裡咀嚼了好半天,這才眨了眨眼睛,將那一點點酸澀給硬生生的壓了回去。
他慢慢將桌上的資料夾拿到了自己面前,然後機械般的離開了自己的座位。
第五十七章
等周渡走了好一會,夏垚這才慢慢反應過來,拿著桌上的資料夾回了家。
夏媽媽自那年受傷過後,身體一直不太好。夏垚出國之前,接受了趙文華給的一套房子,於是夏媽媽便從h市搬到了b市。
而夏垚出去之後,除了每年的聖誕回來一趟之外,一直到今年暑假讀完研才徹底回國。他回來時接受到了曾經大學的老師邀請,目前在當初考上的大學裡擔任一名助教。
夏垚的目標是成為w大的一名教師,於是他便申報了自己本校的博士。
他一邊當著助教的同時,一邊也接一點翻譯類的工作。這個他在國外的時候就做過不少,所以這也是他師兄第一時間會想到讓自己來接替他工作的原因。
可是夏垚沒想到,他回國後接到的第一筆生意就是周渡的。他以為周渡已經離開了b市回到了h市,畢竟他的家業都在那邊。
夏垚當助教的工資不高,所以一直靠著翻譯來賺點外快。他以為他跟周渡這輩子大概都沒有機會再見面了,但造物弄人,兩人居然以這樣的一個方式再次相遇。
夏垚將檔袋裡面的資料全部拿了出來,然後坐到了電腦面前。他想儘快將這些檔翻譯完交給周渡的公司,然後他會離的周渡遠遠的。
而另一邊,周渡從咖啡館出來後,在停車場裡冷靜了好半天。
坐進車裡的時候,周渡狠狠錘了幾下自己的方向盤。他揉著眉心靠在駕駛座的靠背上,一閉上眼,腦海裡卻全部都是夏垚的身影。
周渡覺得自己簡直賤的不行,他剛剛沖著夏垚說的所有豪言壯語,都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要引起夏垚的反應而已。
他在期待,期待著夏垚跟他再多說一句話,期待著夏垚能夠再看他一眼,期待著夏垚能夠站起來指著他的鼻子跟他爭論,這樣他就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好好的跟他回憶一番兩人的過去
可是那人從始至終都低著頭,仿佛將自己當做空氣一般,一點機會也不給他,讓他就這樣唱著讓人尷尬的獨角戲。
周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匹好馬,但是這麼多年來,他只吃過夏垚這一種口味的草。
回到公司之後,周渡便將秘書喊到辦公室進行了一次友好的會晤。
周秘書第一次被老闆這麼殷切的招待,她背後寒毛直豎。見周渡居然破天荒的對自己露出一個可以算是溫柔的笑,周彤連忙將胸前的資料夾摟緊對周渡說:“周總,我不接受潛規則。”
周渡臉色一僵,尷尬的咳咳說:“你想什麼呢,坐好,有點事跟你說。”
周彤得到老闆的保證之後,這才松了口氣,坐在了沙發一角。
“那個李翻譯的師弟……”周渡話還沒開口,周彤迅速說道:“怎麼?老闆,您面試了覺得不行嗎?那我一會就去找另外的翻譯。”
周渡對著她擺擺手接著說:“不是,我挺滿意的,以後我們就跟他合作。”
“長期合作?”
“是的。”
“那李翻譯那裡?”
“哦,我會再給他介紹別的公司。”
周彤忽然露齒一笑說道:“看來老闆對這位夏垚翻譯確實很滿意啊。”
周渡猛地從她嘴裡聽到夏垚的名字,愣了回神,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心虛的點了點頭。
“對了,他的個人資料你那邊有嗎?”
“有。”周彤從自己懷裡抽出夏垚發給他的個人資料,其實也就是公司裡面面試時候填的統一表格而已。
上面公式化的填寫了他的姓名,年齡,學歷等等格式化的東西。
周渡拿著那張表看了好半天,皺著眉頭對周彤說:“沒有更詳細的?”
“更詳細?”周彤不解。
周渡虛握著拳頭掩飾般的放在自己嘴角,輕咳一聲說:“比如家庭情況,有無配偶之類的。”
周彤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己老闆:“可是公司好像並沒有這樣的要求……”
周渡抬起眼皮掃了周彤一眼,周彤連忙改口說道:“不過瞭解清楚員工的詳細資料,更方便與以後我們的溝通與管理,我明白了周總,我馬上去制定新的面試表格。”
“等一下。”周渡喊住她,“那個,你別說是我的意思,就說是公司人事部的決定,不需要全部人都重新填寫,你就告訴那個,李翻譯的師弟,跟他說,我們公司要跟他簽訂的合同,要重新填寫一張詳細的表格,明白了嗎?”
周彤聽到周渡這樣說,先是眉頭一皺,接著像是明白過來,打量了周渡好一會。
周渡被她看的心虛,故意板著臉對她說:“我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去工作。”
周彤默默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渣”了一聲,退出了周渡的辦公室。
等辦公室安靜下來,只有周渡一個人的時候。他將手機給掏了出來,翻出周彤發給他的夏垚的手機號碼,然後存了起來。
在保存連絡人姓名的時候,他手指頓了一下,接著慢慢輸了入三個字——
回頭草。
晚上下班回家,周渡一人一狗吃過晚飯,便帶著金毛出門去遛彎。
周渡家的金毛沒有名字,社區裡的小朋友特別喜歡它,於是一個孩子王便給金毛取了個小名叫喵喵,而他家的傻狗完全不知道那是貓的稱呼,傻乎乎的一聽到小孩圍上來喊喵喵,便撒丫子的跑到他們身邊玩鬧。
周渡一開始不明白為什麼會叫金毛為喵喵,後來那個孩子家長告訴周渡,他們家養過一隻波斯貓,毛很長,所以小朋友分不清楚,以為金毛是一隻長得比較高大的貓。
周渡看著自己家的傻兒子跟那些小孩玩鬧,便走到了一邊打算給王昊打個電話。他家金毛性格溫順,跟那些人也比較熟悉,倒也不會擔心會傷著小孩。
明天正好是週六,周渡想約他們一起出來吃頓飯。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人接起,那頭的人接通之後啞著聲音對周渡“喂”了一聲。
周渡一愣,將電話拿開,確定了一下自己打的確實就是王昊的號碼。
“張揚?”他試探的問了一聲。
電話那頭的人坦然地“嗯”了一聲。
周渡倒也沒覺得詫異,隨口便問了一句“王昊呢。”
張揚似乎低聲笑了一下,接著又恢復原來的語氣對周渡說:“他現在不太方便接電話,怎麼?”
周渡以為王昊不在他身邊,於是對張揚說:“哦,你兩明天有空麼,晚上我們一起出來吃個飯。”
“可以。”張揚毫不猶豫便同意了。
周渡正準備告訴他地址,沒想到張揚卻插了一句說:“我這邊有事,明天白天我跟你聯繫。”
周渡“嗯”了一聲,正準備將電話掛斷。手機那頭的人似乎確實很忙,手機大概被他隨手扔到了一邊,連掛斷都給忘了。周渡便隱約聽見張揚柔聲對著另一個人說:“乖,咬枕頭,別咬手臂。”
他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張揚說的有事是指什麼事,短時耳根一紅,低聲罵了一句,匆忙將手機給掛斷了。
等他再次回到自家金毛的身邊時,看著追著小孩子玩的正歡的傻狗,周渡心裡不免有些淒涼。
為什麼人家兩口子晚上能做點不和諧的事情,他卻只能對著一隻傻狗默默發呆。
第二天上午十點多,張揚給周渡回了一個電話。
“今晚別去飯店了,來我們家。”張揚開口對周渡說道。
周渡想了想,覺得去他家也不錯,只是又默默的被他那句‘我們家’給塞了滿嘴的狗糧。
晚上他給自家傻狗準備好晚餐,便開車往張揚家的方向而去。
王昊回國沒多久,目前一直跟張揚住在一起。
到了張揚家門口,他按了一下門鈴,裡面的王昊嘴裡正啃著一個蘋果,聽到門鈴一響,連忙飛奔過去給周渡開了門。
周渡看著王昊穿著略微有點大的背心跟一個明顯不是他自己的大褲衩,感覺又被塞了滿嘴的狗糧。
他將手裡買的一些水果放到王昊手上,低頭在那換鞋。
張揚聽到門外動靜,身上系著圍裙,手裡拿著鍋鏟,從廚房探出頭來對王昊說:“去把書房的酒拿出來,給周渡拿那雙藍色拖鞋。”
王昊“哦”了一聲,將蘋果叼在嘴裡,彎腰在鞋櫃裡面給周渡找拖鞋。
周渡看著曾經最好的發小跟最好的哥們,才發現他已經被隔絕開來,來者是客了。
張揚大概算好了時間,周渡剛進門沒一會,他便將菜陸陸續續上桌。
王昊趴在桌邊想要偷吃,張揚伸手一撈,摟著王昊的腰將他拉到一邊,湊到他身邊說道:“喂不飽你是吧。”
張揚這話絕對沒有歧義,但是王昊經過昨晚的不和諧運動明顯是想歪了,老臉一熱,說了聲草,連忙跑到了廚房。
張揚看著他那慌亂的小背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周渡面無表情的看著面前兩人虐狗,很想掉頭就走。
這飯大概沒法吃了。
等上了桌以後,周渡才發現張揚為什麼說要來他家吃飯了。首先這一桌子的菜都十分清淡,而周渡他們h市一向都比能吃辣,今晚如果是他定館子,肯定會點一些家鄉的味道。畢竟王昊就愛這口。
果不其然,王昊看著這一桌子能淡出鳥來的菜,頓時哭喪著一張臉對張揚說:“這怎麼吃嘛。”
張揚瞄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開口道:“你這兩天還是吃清淡點比較好。”
周渡低頭默默喝湯,裝作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
第五十八章
吃完飯後,周渡喝的有些微醺。他見時間已經不早,站起了身子歪歪扭扭想要回家。
王昊連忙摟著他的腰將他扶到了沙發躺好。
“我說你,醉了就別回去了,晚上就在這睡一晚,張揚家有客房。”
周渡聞言搖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
“我家那傻狗還在家等著我回去。”
王昊沒好氣地說:“周渡我說你也是夠了,有必要嗎?他既然甩了你,你還在這裝癡情給誰看呢。”
周渡聽見王昊這樣說,眼神迷茫的看了他一眼。張揚在一旁拉了王昊一把,將他拉到一邊,給周渡遞了一杯水。
周渡接過去後說了聲謝謝,低頭默默喝了一口。
王昊恨鐵不成鋼地繼續對周渡說:“我就不懂夏垚哪裡值得你這樣了?說不定人早就有新的物件了,就你還跟個傻子似得……”
他話還未說完,周渡突然開口道:“他回來了。”
“什麼?”王昊一愣。
周渡抬起頭,看著王昊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夏垚回來了。”
一時間屋子裡的三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王昊坐到周渡身邊,斟酌著開口問:“什麼意思,你兩和好了?”
周渡搖搖頭。
“那你到底是想幹啥,既然回來了,你放不下他就去告訴他啊。”
周渡揉了揉頭,將水杯放到桌上,只說了一句:“在b市好好玩。”然後便往外走。
王昊又想去拉,張揚拽住他的胳膊對著他搖搖頭,然後他跟在周渡身後準備出門:“你喝多了,我幫你喊個代駕。”
好在周渡醉的不是很厲害,第二天是周日,在生物鐘的作用下他七點準時睜開了眼睛。
洗漱完後,他帶著自家傻狗下了樓,順道買回了早餐。
再次回到家,他打開手機打算查閱消息,卻盯著夏垚的號碼看了半天。
他將周彤的頭像點開,發了條微信問【夏垚的信息表填好了沒。】
周彤周日好不容易睡個懶覺,等她十點多醒來發現自家老闆消息的時候,嚇得連忙回了一條消息,並附上了夏垚資訊表的電子檔。
周渡正開著電腦處理工作,看到左下角彈出來的郵件消息來自周渡,他愣了一下,這才將滑鼠移到上面,輕輕點了一下。
周彤發過來的是pdf模式的,周渡等了好一會,才看到圖片慢慢載入出來。
夏垚那張眉目清秀的臉就這樣一點點出現在了周渡面前。
周渡盯著他的寸照發了一會呆,這才慢慢往下
等看到婚姻狀況那欄的時候,周渡緊張的屏住了呼吸——
婚姻狀況:未婚
周渡狠狠松了口氣,心中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填滿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變得很高興,連忙滑動滑鼠往下看,去而看到了家庭成員那欄寫著——
姓名:夏陽陽關係:父子
周渡整個人一個恍惚,夏垚竟然有兒子了。
他緊緊捏住滑鼠,死死瞪著螢幕上面無表情對著自己的夏垚照片。
過了好一會,他才慢慢松了一口氣。
很好,夏垚,算你狠。
王昊自從知道夏垚回來之後的消息,想著自家哥們那副整日生無可戀的鬼樣子,於是想了一個主意。
他千辛萬苦得到夏垚的聯繫方式,然後仗著自己回國請了一些留在b市工作的高中同學,說是來個同學聚會。
他這話是在班級微信群裡說的,王昊原本在班上人緣就很不錯,加上他家裡條件不普通,於是這次聚會不僅b市的同學說要來,就連在鄰省工作的人也讓王昊將時間定在周日,他們也會趕過來聚一聚。
王昊打斷電話給夏垚的時候還有些忐忑,他很怕夏垚會拒絕,可是沒想到夏垚居然同意了。
夏垚知道周渡大概也會去,可是他卻捨不得這樣的機會。夏垚覺得自己很無恥,明明說要遠離那個人,再得知有機會能再次相見,他卻又退縮了。
他想念周渡,那日一別之後,他整夜整夜的夢見那個人。所以這次聚會哪怕只能隔得遠遠的看他一眼,夏垚便已經覺得心滿意足。
可是讓夏垚失望的是,到了聚會那天,周渡居然沒有來。
此時他們差不多十幾個老同學都圍在一家ktv的大包廂裡,說這樣才有當初念書時候聚會的感覺。
夏垚獨自坐在一旁,他原本在班上就比較沉悶,大家跟他客氣的打完招呼之後,便各自尋找著目標交流。
女生則圍在一起討論著公司的極品老闆,家裡老公跟婆婆的家長里短。男生則湊在一起說著自己的工作,談論著時事政/治。
而夏垚對這一切都沒有興趣,他盯著ktv包廂的房門,望眼欲穿。
他知道王昊肯定會通知周渡的,他如果不來,那麼很大的情況是——
周渡不想見到自己。
想到這裡夏垚覺得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他將頭微微垂著,睫毛覆蓋在下眼皮上,嘴唇顯得有些蒼白。
這是人群突然傳來一陣歡呼,夏垚連忙抬頭,正好看到周渡推門而入。
夏垚捏了捏拳頭,站了起來,卻看到了跟在周渡身後一個燙著大波浪的美豔禦姐。
“周總你遲到了,來來來自罰三杯。”有人連忙起哄。
周渡不想跟他們解釋自己是因為晚上有個飯局才來晚了,於是對著大家拜拜手說:“饒了我吧,你們還不知道我那點酒量,而且我晚上開了車來的。”
人群中擠出一個人對著周渡拍了下肩膀說:“周渡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啊,知道來聚會,帶著個漂亮媳婦也就算了,酒都不喝一杯就過不去了吧。”
周彤被人當成了周渡女朋友,正準備解釋,周渡卻用眼神制止了他。
這些同學大部分都是普通白領,要是知道周渡出來聚會還帶著秘書,不知道心裡會怎麼想。
而周渡只是因為剛剛在飯局喝了點酒,不方便開車,這才讓周彤將他送了過來。
王昊事先也沒告訴周渡他邀請了夏垚,周渡原本想著來露個臉,然後找機會溜了,便帶著周彤也上來了。
可是他卻透過人群一下子就發現站在人後默默看向自己的夏垚。
周彤這種場面見得多,下意識就想替老闆擋酒。周渡卻接過老同學遞過來的一杯啤酒,對著周彤輕聲說了句:“他們這些人不會放過我的,咱兩一會都喝了酒,誰開車。”
“哇~”人群裡傳來一些噓聲,有人扯著嗓子喊:“周總,您這就不夠意思了,當著我們這些單身狗秀恩愛,還要不要人活了。”
“就是就是。”有人連忙附和。
周渡聞言笑了笑,也不解釋,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他剛剛在飯局上就喝了不少,此時一杯酒下肚,胃裡頓時翻江倒海,他忍了好一會,才將那股子想要吐的噁心感給壓了回去。
夏垚面色慘白的跌坐回沙發上,腦袋裡嗡嗡直響。
原來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夏垚死死摳著放在一旁的抱枕,王昊這才從裡面走了進來,對著周渡的後背就錘了一圈,他捶玩後才發現周渡身邊的周彤,連忙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周渡威力難受的很,可是他卻一點也不想走,這昏暗的大包廂裡,他的目光像是被定在了夏垚臉上一把,而那個人卻始終低著頭,就跟那日一樣,連看自己一眼也不願意。
王昊故意勾著周渡的脖子,將他拉出了門外,湊到啊耳邊帶著怒意說:“你丫有女朋友不早說。”
周渡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問:“什麼女朋友,你是說周彤,她是我秘書。”
“你來聚會帶什麼秘書。”
周渡將王昊的手臂給扯開:“一時半會跟你說不清楚,對了,夏垚要來你怎麼不提前跟我說。”
“說什麼說,你自己跟他說去。”王昊甩完這句話就進了房間。
周渡也跟著他身後走了進去,他在包廂裡面跟圍上來的人寒暄了幾句,便慢悠悠的晃到了夏垚旁邊,然後靠著他身邊坐了下來。
周渡突然的靠近讓夏垚整個人一陣恍惚,他下意識就想起身離開。他覺得自己很羞愧,周渡已經清楚明白的告訴他,他已經往前看了,而且還有了女朋友。
而夏垚卻仍舊抱著那點不為人知的秘密,在一旁默默的意淫著周渡。夏垚從來沒有這麼討厭過自己,他覺得他根本就沒有喜歡周渡的權利。
周渡坐在夏垚身邊,他正絞盡腦汁想要怎麼開口說第一句話,夏垚急忙站起了身,從人群中穿過,拉開了包廂的門。
他急忙跑到廁所,看著廁所裡面的鏡子,狠狠摳著自己的掌心。
我不應該來的,他心想,我應該馬上離開。
可是他人還沒走出廁所,廁所的門卻被周渡從外面給推開了。夏垚腳步一頓,往後退了一步。
周渡就這樣盯著夏垚的臉,擋在了門口。
夏垚連忙低著頭想要往外走,可周渡就這樣堵在門口,既沒有讓開,也沒有進來的意思。
夏垚緊張的捏著自己的手心,聲音微微顫抖地對周渡說:“麻煩讓一讓。”
周渡突然勾著嘴角冷笑一聲,往前逼近了一步。
“麻煩讓一讓?”他斜挑了一下眉角,“怎麼,幾年沒見,你連我名字都不記得了?”
夏垚嘴唇抖的厲害,他不知道周渡到底想要幹什麼,但是他現在只想離開。他覺得自己今天就跟一個小丑一樣,自以為抱著那些陰暗的小心思,可是周渡卻直接帶著女朋友過來,狠狠將他那些齷齪的念頭給撕開。
周渡見夏垚不說話,於是往前又逼近一步。夏垚下意識往後一退。
“你應該說,周渡,麻煩你讓一讓。”周渡盯著夏垚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還是你現在連喊我的名字都不願意了?嗯?沒必要吧,夏垚,我們只是分手了而已,又沒要什麼血海深仇你說呢?”
夏垚一直往後退,直到腰低著洗手臺上他才停住,周渡就站在離自己面前,他嘴唇蒼白艱難的開口說道:“周,周渡,麻煩你讓一讓。”
周渡聽到夏垚這樣說,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這才微微測過身子。
夏垚送了口氣,連忙側過身子想要往外走,可是經過周渡身邊的時候,手臂卻被那人給拉住了。
周渡湊到夏垚身邊,緩緩開口道:“聽說你還是單身,怎麼,打算等著我回頭再來找你嗎?”他說完這句話後便死死看著夏垚臉上的表情。
只可惜夏垚臉色慘白,他嘴唇顫抖著想要開口否認,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好在此時放在口袋裡的手機拯救了他。
夏垚聽到手機響起來的那一刻,慌亂的從口袋裡掏了出來。
“喂。”
“爸爸。”電話那頭的一個小朋友奶聲奶氣的喊了一聲。
夏垚的眉眼頓時溫柔起來。
“怎麼了陽陽,怎麼還沒睡覺。”
“要講故事,不要奶奶講,要爸爸講。”
夏垚柔聲“嗯”了一聲說:“那你先喝完牛奶,爸爸馬上就回去。”
此時周渡早已經鬆開夏垚的手臂,他看著夏垚那副模樣,心中不知道是怨恨還是嫉妒。
第五十九章
胃裡突然一陣抽搐似的疼,周渡額角冒出幾滴冷汗。他連忙轉過身,用手撐著洗手台,不想讓夏垚發現他這幅樣子。
可是周渡卻忘記自己洗手台上面掛著的鏡子將他的表情全部投射到了夏垚的眼中,夏垚心中一陣慌亂,連忙伸手抓住周渡的手臂,滿臉著急的問:“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周渡疼的眉頭一皺,緊緊抓著洗手台的邊緣,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說道:“我沒事,你走吧。”
夏垚臉色一白,往後微微退了一步。
“我,我去幫你女朋友喊過來。”他說完這句就想轉身離開。
他人還未走出一步,卻被周渡抓著手腕重新拽回到了自己身邊。
“女朋友?”周渡盯著夏垚的側臉,緩緩開口道:“夏垚,我要是找了女朋友,你開心嗎?”
夏垚臉上血色一下子退得一乾二淨,他顫抖著嘴唇說:“我,我會祝福你的。”
“哈。”周渡似乎覺得好笑,他捏著夏垚的手腕不由發緊,神色帶著幾分戾氣問:“祝福我?你憑什麼祝福我?你用什麼身份祝福我?前男友嗎?”
夏垚掙扎的兩下,卻沒有掙脫周渡的桎梏。
“放開我。”他低著頭不去看周渡的臉。
周渡忽然勾著嘴角笑了笑:“我當然會放開你,我早就放開你了不是嗎?”然後他手指一松,夏垚因為慣性往後退了兩步。
“你走吧,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周渡重新將頭轉了過去,語氣沒有什麼感情的開口。
夏垚嗓子哽的難受,心臟也像是被人拿著錐子一下下的戳著。他轉過身,往前走了一步,正準備打開廁所的門,身後的周渡忽然“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周渡!”
*
醫院的病房裡,周渡覺得耳邊似乎有人在說話,等他醒過來,下意識抬手想要擋住眼睛。
手腕卻被人壓了下來。
“掛水呢,別亂動!”王昊那熟悉的咋呼聲在耳邊響起。
周渡這才睜開眼,他先是有點迷茫,接著眼神慢慢清明過來問:“我怎麼來醫院了。”
“你還好意思說!”王昊忍不住指著他的鼻子就罵:“我說你,是不想好了吧,喝酒把自己喝成這樣子,周渡你可真夠爺們的。”
周渡這才反應過來,他連忙問:“夏垚呢?”
“夏垚,你差點沒把人嚇死。”
周渡抿著唇看著王昊不說話。
王昊氣呼呼的坐到他的床邊說:“我看你兩去廁所那麼久,我老是攔著人不讓上廁所也不是辦法,所以就打算去看看,就看到夏垚正趴在你邊上哭的跟個傻逼似得,把我給嚇的,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張揚這個時候正好交完費從外面進來,輕輕拍了一下王昊的腦袋說:“胡說八道什麼。”
周渡沉默了一會,忍不住開口問:“那他人呢?”
“回家了。”
“回家?”
“不是你丫讓夏垚不許再出現在你面前嗎?我原本讓他一起來醫院,可是他死活都不同意,說你不想看到他,怕你醒了再見他會生氣,所以就回家了。”
周渡將頭扭到了一邊。
王昊接著說:“我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要是對夏垚沒意思了,那我就不在裡面瞎摻和了。我原本以為你是想跟他和好,才故意安排這次聚會的。”
周渡仍舊不出聲,張揚歎了口氣將王昊拉了起來說:“你別說話了,讓他自己靜一靜,等掛完這瓶水,我們再送他回去。”
等他兩離開了病房,周渡的臉這才慢慢染上了一絲淒然。
夏垚回到家的時候,發現自己媽媽正坐在客廳裡。客廳沒有開燈,只有靜音的電視正跳動著幾絲光亮。
夏垚抬手打開客廳的等,夏媽媽連忙站了起來說:“回來了?吃飯了沒有?”
夏垚點點頭,接著問:“怎麼還沒睡,陽陽睡了嗎?”
“喝了奶就睡了。”夏媽媽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關了起來,“你餓不餓,餓了我去給你下碗混沌。”
“不用了,媽,您也早點去休息吧。”
夏媽媽走到夏垚身邊,拉著一張椅子對他說:“你坐,媽媽跟你說個事。”
夏垚在心裡歎了口氣,便知道自己母親想要開口說什麼。
“媽,我不見,您勞累回了吧。”
夏媽媽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垚垚,你還在怪媽媽是嗎?”
夏垚心裡一陣陣的發疼,他不是沒有怨恨過自己母親,可是那又有什麼辦法,那是他的親媽。
夏垚向前跨了一步,蹲在自己目前身邊,握著她的手說:“媽,您別這樣,我,我不想禍害別的女孩子,我這個治不好,我這是天生的,我也沒有辦法啊媽。”夏垚說著說著,自己聲音也哽咽了起來,“您就當生了一個怪胎吧,是我不好,我對不住您。”
夏媽媽一滴滾燙的眼淚“啪嗒”一聲砸到了夏垚的手背上。
“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垚垚,你告訴媽媽,你是不是還是放不下他。”
夏垚眼眶通紅,抿著唇不發一言。
夏媽媽深深歎了口氣,將手從夏垚的手中抽了出來,慢慢的往自己房間而去。
夏垚仍舊保持這單膝跪地的姿勢,低垂著頭,仍由眼淚砸到了地板上。
夏媽媽自從搬到b市之後,平常沒有什麼事,於是便被社區裡的老太太拉著一起跳跳廣場舞。
自從兩年前夏垚帶回了還只有三個月的夏陽陽,她人生像是終於有了一絲的意義。
夏陽陽是一個混血小男生,夏媽媽一開始特別高興,以為夏垚終於想通了。就算給她找了一個洋媳婦,她也覺得很開心。可是當夏垚將夏陽陽親生母親的照片拿出來時,夏媽媽這才發現有些不對勁。
因為陽陽的親生母親也是一個中國人,就算夏媽媽再怎麼無知,也知道兩個人中國人是生不出一個混血寶寶的。
夏垚沒有告訴自己母親陽陽的具體情況,夏媽媽在知道陽陽不是他親孫子後,一開始不是很接受,可是她比較年紀大了,正是享受含飴弄孫的時候,慢慢也將陽陽當做了自己的親孫子。
一起跳廣場舞的大媽沒事總會八卦到夏垚的身上,都以為他在國外被外國女人給甩了,這才帶了一個拖油瓶回來。
但是夏垚長得好,工作又是大學老師,夏垚回來還沒一年,夏媽媽已經千方百計的想要給他相親了。
可是夏垚每一次都堅定的回絕了,他連去見一眼都是不肯的。
夏媽媽一開始還會跟他鬧脾氣,可是夏垚在這件事上特別執拗。他告訴夏媽媽,自己天生喜歡男人,這是沒辦法改變的事情,他不能去禍害別人家的女兒。
他這次的固執,夏媽媽也拿他沒有辦法,好在一直有陽陽陪在她身邊,她放在夏垚身上的視線也慢慢少了。
今晚她再次提起這件事,是聽說夏垚要去參加高中的同學聚會。
夏媽媽知道,夏垚很多年都不跟同學聯繫,這一次突然去參加聚會,肯定是跟周渡有關。
夏媽媽躺在床上,深深歎了口氣。
夏垚這段時間正好是放暑假,所以他一個星期不到,便將周渡公司的文件給翻譯完了。
他給周彤發了一封郵件,告訴她已經完成工作。
沒過一會,周彤給他回復了一封郵件問,能不能麻煩他跑一趟,將文件送到公司來。
夏垚猶豫了一會,還是同意了,畢竟這是他的工作。
等到了周渡公司門口,夏垚在樓下給周彤打了通電話。
周彤讓他在下麵等著,她這就下去接他。
等夏垚見到周彤的時候,眼神像是被燙到了一般,這個女人,是那天陪著周渡一起參加同學聚會的那人。她是周渡的女朋友。
夏垚緊緊捏著手裡的公事包,周彤露出一個職業化的微笑,對著夏垚說:“夏老師,真是辛苦您了。”
夏垚嗯了一聲,準備打開包將文件拿出來交到周彤手上,周彤卻擺擺手說道:“夏老師,這個您不能交給我,要交給我們領導。”
夏垚不知道她口中的領導是哪一個,於是便跟著她上了樓。
周彤帶著夏垚走到自己辦公桌旁,拿著座機呼叫了一下周渡,得到他的同意後便帶著夏垚走到周渡辦公室門口說:“老闆在裡面等著您,您親自將這個交給他就行了。他那邊通過,我再帶您去財務那邊。”
夏垚聽到周彤在電話裡稱呼周總的時候,他就知道那個辦公室裡坐著的老闆是周渡了,他深深吸了口氣,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周渡正正襟危坐,假裝自己在看著電腦努力工作,可是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門口。
當門把手被人輕輕扭開的時候,他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夏垚一推開門便看到周渡正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面前的電腦。
他有些無措的站在門口,周渡這才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公式化的對他說:“坐。”
夏垚便走到一旁會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周渡假裝鎮定的站了起來,慢慢走到夏垚身邊。
夏垚不敢抬頭看他,連忙將檔從包裡拿了出來,放到桌子上說:“已經翻好了。”
周渡卻沒有出聲,只是居高臨下的看著夏垚,眼神死死的黏在他的身上。
夏垚心臟忽然加速,他很想問問周渡那天怎麼樣了,可是理智卻告訴他,他沒有這個資格。
因為,周渡的正派女朋友就在他辦公室外面端坐著。
第六十章
周渡盯著夏垚看了一會,便走到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夏垚將檔放到了桌子上,周渡卻沒有去拿。
這時周彤站在門外敲了敲門,然後將門打開,手上正端著兩杯茶。她彎著腰將另一杯茶放到周渡面前時,周渡眉頭微微一皺問:“你噴香水了?”
周彤清了清嗓子,解釋道:“老闆,我就今天噴一次,晚上去相親。”
夏垚突然抬頭看了他們二人一眼。
周渡點點頭道:“祝你成功,這樣吧,你今天早點下班。”
周彤心中大喜,但是臉上仍然帶著職業化的微笑對著周渡道了聲謝,出門的背影卻歡快的不得了。
“那是我的秘書。”周渡忽然開口,夏垚這才愣過神來,呆呆地點點頭。
周渡將目光從夏垚臉上移開,拿著桌上的文件翻了翻。他翹著二郎腿,姿態悠閒。可是心裡卻緊張又忐忑,他生怕下一秒夏垚就會站起了離開。
夏垚感覺自己如坐針氈,他內心糾結著,雖然低頭看著眼前的茶杯,可卻一直用餘光關注著周渡的一舉一動。
而周渡又何嘗不是這樣。
兩人就這樣我真的沒有在看你,默默打量了對方很久,周渡這才將檔放了下來,端正樣子說:“嗯,可以。”
夏垚松了口氣,準備站起身告別,沒想到周渡接著又說道:“那天謝謝你了。”
夏垚心中一緊,周渡突然說起那天的事情,他糾結要不要順著他的話頭問一問他身體如何。
“沒事,周總要是沒事的話,我先離開了。”夏垚站了起來,他不是不想問,而是時刻謹記著周渡告訴他的,以後不要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等一下。”周渡也跟著站了起來。
夏垚看著辦公室一角,眼神就是不往周渡那邊看。
周渡心中突然一陣煩悶,他故意站到夏垚面前,對著他說:“就算是禮貌的客氣一下,你好歹也要問問我那天怎麼樣了吧。”
夏垚抿了抿唇沒有出聲。
周渡語氣頓時一冷,他盯著夏垚,咬牙切齒道:“你就這麼冷血無情嗎?”
夏垚將頭偏到一邊。
周渡冷笑一聲:“看來就算我得了絕症你也一點都不會在意了。”
夏垚聽到絕症兩個字整個人一陣恍惚,他臉上的血色突然消失殆盡,嘴唇顫抖的盯著周渡:“你,你說什麼?”
周渡見他居然如此大的反應,剛想解釋,卻沒曾想夏垚忽然一把抓住周渡手腕問:“你,你得了什麼病?”
周渡看著夏垚眼中流露出來的關切,心中不由一軟,嘴上說道:“沒什麼,就胃有點小毛病,大概是酒喝多了。”
夏垚聽到他說胃不好,第一反應就是胃癌。他抓著周渡的手臂不由用力,“沒事,沒事的。”他覺得嗓子哽的難受:“現在醫療技術發達,肯定能治好的,你一定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
夏垚話還沒說完,眼眶卻紅的可怕。
周渡發現夏垚在微微發抖,他連忙握住夏垚的肩膀安撫道:“我沒事,真的,就是有點胃潰瘍,沒什麼大毛病。”
夏垚卻像是受到了驚嚇,抖的更加厲害了。
“胃潰瘍?”他不相信地又確認了一遍。
周渡緊緊盯著他的兩捨不得挪開,嗯了一聲點點頭。
“胃潰瘍。”夏垚無意識的又重複了一句,他實在是太害怕了。上一世他失去了媽媽,這一世他真的不能失去周渡,他不能承受這樣的生死別離。
周渡沒想到夏垚會哭,他低著頭,眼淚砸到淺色的地板上時,周渡突然覺得心中一疼。
“夏垚。”周渡慌亂的握著他的肩膀將他掰到自己面前,夏垚完全沒發現自己此時已經淚流滿面,他覺得自己太沒用了,連忙將周渡推開,然後急忙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周彤見夏垚從她面前跑過,連忙喊了一聲“夏老師。”夏垚卻像沒聽到一般,連電梯都沒有坐,直接順著樓梯跑下了樓。
等坐到計程車上的時候,他才捂著臉,將眼淚全部藏進了自己手心。
世界上惟有愛情和咳嗽是無法掩飾,夏垚知道,只要一面對周渡,他所有假裝出來的鎮定,瞬間都會分崩離析。
*
周渡站在辦公室裡,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周彤輕手輕腳的走到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
周渡這才偏過頭看了她一眼。
“什麼事?”
“那個,”周彤斟酌著開口道:“夏老師翻譯的費用還沒結。”
“嗯。”周渡重新走回自己辦公桌旁邊,他往自己身後的老闆椅上一靠,對著周彤說道:“我知道了,你把他費用明細給我,我來處理。”
“好的周總。”她說完這句,便悄悄退了出去,還順手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看來她猜想的沒錯,老闆跟夏老師的關係果然不簡單。
夏垚心情複雜,不想直接回家,便一個人回了學校。
他現在所任職的學校正是當初他考上的w大,此時是暑假,學校裡沒什麼人。夏垚走到校門口時,想起自己曾經就是在這裡跟周渡分的手。
他露出一個慘澹的笑,這是自己當初的選擇,現在又何必擺出這樣一副姿態。夏垚抬起頭,目光順著那條長長的路,望的很遠很遠。
等夏垚回到家時,夏媽媽正在準備晚餐。夏垚剛進門,夏陽陽便撲了上來抱住了夏垚的大腿。
他才兩歲,跟個樹袋熊似得掛在夏垚的腿上,爸爸爸爸的喊個不停。
夏垚雙手伸過他的胳膊,將他抱在了懷裡。
吃晚飯的時候,夏媽媽不停的拿眼神打量夏垚。夏垚在心裡歎了口氣:“媽,您有什麼事就說。”
夏媽媽將碗筷放下,小心翼翼地問:“垚垚,媽媽的一個朋友——馮叔叔,你還記得嗎?”
夏垚點點頭。夏媽媽口中的馮叔叔夏垚只見過兩次,據說是夏媽媽廣場舞大軍裡的一員,好像是個退休的老中醫。
聽夏媽媽說,他也是子女出國在外,獨自寡居,所以跟夏媽媽有點惺惺相惜的味道。
“我打算明天請他吃飯,介紹你們認識認識。”夏媽媽話還未說完,臉上已經染上緋色。
夏垚立馬就反應過來,眉眼一彎對著母親笑了笑說:“當然可以,那我們明天好好準備一下。”
夏媽媽眼眶有點紅,她看著自己兒子,像是犯了什麼錯似得說:“媽媽還以為,你會不同意。”
“媽。”夏垚伸手握住自己媽媽的手背:“只要您覺得幸福,您做什麼我都支持。”
夏陽陽聞言,也學著夏垚的樣子,伸出小手搭在夏媽媽另外一隻手上,奶聲奶氣的說:“茲次。”
夏垚跟夏媽媽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第二天夏垚跟馮叔叔見面很成功,夏陽陽更是抱著他馮爺爺送的玩具不撒手。夏垚禮節周到,又不會顯得見外,一家人和和樂樂的吃了晚餐。
夏媽媽正準備去收拾,夏垚將她推出廚房說:“媽,您陪馮叔叔下去溜溜彎,這裡我來弄。”
夏媽媽不好意思的將圍裙解了下來,臨走前她突然對夏垚說:“對了垚垚,這個週末,媽媽可能要跟我們隊裡的人一起出鄰市參加廣場舞比賽,大概要在那邊住一晚。”
夏垚點點頭對夏媽媽說:“媽,您放心去吧,陽陽我會照顧好的。”
夏媽媽還想再說這什麼,夏垚搭著她的肩膀將她推到客廳馮叔叔面前說:“馮叔,您勞累陪我媽下去溜溜食。”
馮叔叔溫文爾雅的笑了笑,偏過頭溫柔的對夏媽媽說:“要不要去散散步?”
夏媽媽害羞的將頭偏到一邊,嗯了一聲。
夏垚收拾完了以後,便打算喊夏陽陽來洗澡,可是我們的夏陽陽小朋友沉迷熊出沒,盯著電視完全不搭理自己的爸爸。
夏垚無奈的看著自己兒子,走到他身邊,將他抱在自己腿上坐好,陪著他一起看了一會熊出沒。
等看了兩集之後,夏垚拿出遙控器將電視給關了起來。
“好了,今天只能看這麼多,明天爸爸再陪你一起好不好?”
夏陽陽最大的優點就是聽話,他見爸爸關了電視也不生氣,轉過身來摟著夏垚的脖子,乖順地點點頭。
夏垚將夏陽陽洗乾淨之後,便給他的奶瓶裡沖了杯牛奶,然後抱著他上了床。
夏陽陽有自己的小房間,但是夏媽媽疼孫子,大多數時候都是她帶著陽陽睡。
夏垚將夏陽陽抱到他自己的小房間,將他放在床上,然後將奶瓶塞到他的懷裡。
“爸爸。”夏陽陽抱著奶瓶,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夏垚。
夏垚自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對著他笑了笑,掏出手機打算百度一個什麼睡前故事來。
夏陽陽連忙將奶嘴塞進嘴裡,然後躺好,乖乖等著自己爸爸給他說故事。
夏垚剛點開閱覽器,卻發現手機微信顯示有人加自己。他點開看了一下,發現是個不認識的人。他怕是哪個學生加的自己,於是便同意了。
他同意了以後就退出了微信,打算繼續找故事來哄陽陽睡覺。
沒想到微信剛剛加他的那人卻發了一句話過來——
還沒睡吧?
夏垚皺了皺眉頭,回了一句——
請問您是?
周渡看著夏垚那句反問,頓了一會,緩緩打了兩個字,然後點了發送——
周渡。
夏垚呼吸一窒,看著那人的名字半天沒有反應。
“爸爸。”夏陽陽的瞳孔是一種寶石般的藍色,他睫毛很長,臉型的輪廓一看就不是亞洲人的長相,皮膚雪白。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老爸的臉。
夏垚這才回過神,他摸摸夏陽陽毛茸茸的小腦袋說:“你先把牛奶喝完,爸爸再跟你說故事好不好?”
夏陽陽鼓著腮幫子,夏垚低頭溫柔的在他額頭親了一下。他這才勉為其難的點點頭,靠在枕頭上閉著眼睛喝牛奶。
夏垚知道夏陽陽的習慣,一般一瓶牛奶喝完他差不多也就睡著了。
周渡見夏垚半天沒有回復自己,心裡忐忑不已,他忽然靈機一動,又發了一條微信過去說:“我找你是公事。”
夏垚一直盯著手機微信發呆,思量著要怎麼回復周渡,沒想到周渡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他連忙回復問:“是我翻譯的文件有什麼問題?”
周渡有些心虛的說:“嗯,大概有一點小問題。”
夏垚:“那能麻煩您將有問題的地方重新發給我一下嗎?”
周渡:“這個,微信上一時半會說不清,估計得面談。”
夏垚又沉默了,他不知道周渡到底是什麼意思。
周渡見夏垚又不說話,於是只好認命道:“我會讓我秘書聯繫你的。”
夏垚看著那條消息半天,艱難的打了一個“嗯。”
周渡看著夏垚的回復,憤憤地將手機扔到床上,
而那日之後,夏垚一直等著周渡秘書聯繫自己,可是卻一直杳無音信。後來他去問周彤的時候,周彤卻告訴夏垚,那個翻譯的文件沒有問題。
夏垚以為周渡只是想跟他故意找茬,便沒再繼續問了。
夏媽媽週六早上就集合一起坐著大巴去了鄰市,夏垚見自己沒什麼事,便準備將家裡大掃除一下。
而夏陽陽個子雖然不高,志氣卻不小,也學著自己爸爸的樣子,那著張抹布在那勤勤懇懇地擦著飯廳的桌子。
周渡正絞盡腦汁想著找什麼藉口去見夏垚,可是卻被王昊的一通電話給喊了出去。
等周渡到了那家酒吧的時候,王昊自己已經喝上了。
周渡看著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挑了挑眉頭問:“怎麼?吵架還是失戀?”
王昊幽怨地看了一眼周渡,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行,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周渡坐在王昊身邊,王昊歎了口氣對周渡說:“我爸媽催我結婚。”
周渡眉頭一皺。
“被張揚知道了,我兩為這事吵了一架。”
周渡聽他這樣說,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王昊似乎有些醉了,他酒量原本就不太好。
“周渡,你說我該怎麼辦?”
周渡緘默著沒有出聲。
王昊似乎也沒想得到周渡的回答,繼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人不可能不結婚的你說是吧。”他對著酒杯喃喃自語,“我又沒說現在就回去結婚,他憑什麼發這麼大的火。”
周渡看著王昊的側臉,突然開口道:“你的想法呢?回去結婚?”
“我……我不知道。”王昊歎了口氣,“我家就我一個兒子,我爸媽肯定會逼我結婚的。”
“那你就趁早跟張揚斷了,別耽誤他找下一個。”
“不行。”王昊情緒突然有些激動,“我不跟他斷。”
“那你想幹啥?讓張揚當個小三,等你結婚了做你地下情人?你想的倒是挺美的王昊。”
王昊抿著唇不說話。
“你要是拗不過你爸媽就趁早分手,別拖拖拉拉的互相折磨。”
王昊見周渡這樣說,轉過頭目不轉睛的盯著他說:“所以你跟夏垚分手的時候也是這麼乾脆俐落嗎?”
周渡臉色一沉,王昊繼續說道:“說來也奇怪,我只聽說你兩分手了,倒是沒見你說分手的原因,怎麼,夏垚也是因為不想跟你拖拖拉拉互相折磨才分得手嗎?”
周渡突然沖著王昊吼了一句:“閉嘴。”
王昊勾了勾嘴角,繼續喝了一口酒,“你自己都做不到,你現在不是還在等著夏垚回頭找你嗎?”
周渡緊緊握著拳頭,他抿著唇不說話。
“可是我看夏垚根本就不喜歡你了。”
周渡一把揪住王昊的衣領,狠狠瞪著他。
“你是不是想揍我,來啊!”
周渡卻伸手從王昊口袋裡掏出他的手機,“你不就是想激我揍你兩拳好讓你心裡舒坦一點麼。”周渡晃了晃他手上的手機,然後撥通了張揚的電話。
“你幹什麼!”王昊伸手想去搶,卻被周渡給攔住了。
手機只響了一聲就被張揚給接了起來,周渡將手機拿遠,王昊沖著周渡不停的喊:“你鬆開,手機還給我!”
電話那頭的人一言不發聽著王昊的聲音,王昊伸手一打,將手機給拍落在地,螢幕當場就給摔碎了。
周渡彎腰將手機撿了起來,重新賽回王昊的口袋裡。
“你要是捨不得他就好好告訴他,兩人一起商量辦法解決,不然就算醉死在酒吧也沒用。”
王昊盯著酒杯默默發呆,忽然他輕聲開口問了一句:“周渡,你不害怕嗎?”
“怕什麼。”
“當年你跟夏垚剛在一起的時候,你說,兩個男的怎麼就不能在一起了。我覺得你還挺傻的,兩個男人怎麼可能會在一起呢,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會被人恥笑的。”
“恥笑?常理?”周渡無所謂的勾了勾嘴角說:“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在乎別人的看法,難道他們覺得不符合常理的事我就不能做嗎?我偏偏要去做,恥笑又如何,他們若是敢來我面前說,我揍不死他們。”
“那你父母呢,你父母的想法你也不在乎嗎?”
周渡低下頭看著自己手指,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我去大學報導的前一天晚上就跟他們攤牌了,我說我喜歡夏垚。”
王昊仿佛不可置信般瞪大了眼睛。
“你,你爸沒揍你嗎?”
周渡無所謂地笑了笑說:“挨了一巴掌,被我媽攔住了。”周渡將酒杯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又倒了一杯。
“當時我就想,就算挨打,我也要跟夏垚在一起。他總不會把我打死,只要有一口氣,我都要告訴他們,我就是喜歡夏垚,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一輩子。”周渡慢慢握緊拳頭。
王昊盯著他一動不動。
“當時我媽說,我喜歡誰是□□。就跟念書一樣,你現在選擇跟做的事情只要自己去承擔以後的結果,只要以後不哭著喊著說後悔,那她就不會去管。”
王昊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周渡接著說道:“可是我沒想到的是夏垚會跟我分手。”他苦笑了一聲:“我當時特別恨他你知道嗎?就開始的那一兩年,我每天都在想,可是卻想不明白。後來我又很想他,所以我拼命的賺錢,我就想著讓他再看到我的時候後悔他當初的選擇。”
“但是見到他的時候,僅僅只有一眼,我心裡的什麼恨啊什麼後悔啊通通都拋到了腦後。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狠狠的抱住他。”
周渡繼續喝了一杯酒,喉嚨上下滾動了一番,“我不知道你對張揚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感情,如果你跟我一樣,也想要一輩子跟他在一起。那就去告訴你父母,只要你不後悔,就算被打的只剩一口氣,也是你們兩個人一起去面對,最起碼,張揚不會跟你分手。”
王昊靜靜聽周渡說完這番話,又打算給自己倒酒,手腕卻被人給握住了。
“你喝的夠多了。”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王昊沒有回頭,那人胸膛貼在自己後背上,他熟悉的氣息讓王昊第一時間就認出了他。
張揚將酒杯從王昊手上奪了下來,他對著周渡點點頭,然後樓主王昊的腰想將他扶起來。
王昊此時已經站的搖搖晃晃,周渡對著他們兩人擺擺手說:“你帶他回去吧,狗屎一樣的酒量還跑來借酒消愁。”
“你也少喝點。”張揚對著周渡叮囑一句。
“囉嗦。”周渡將頭轉了過去,不再搭理他們二人。
張揚半抱著王昊走出了門。
周渡對著酒保招招手,讓他又送上來一瓶就,他獨自一人慢慢的喝著。
酒吧的夜晚總是那麼熱鬧,周渡身邊來搭訕的美女帥哥走了又來,他卻始終一言不發,獨自喝著悶酒。
等到胃又開始隱隱不舒服的時候,他這才扶著吧台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可是人還沒站穩,卻又重新跌坐回了椅子上。
那個酒保人比較好,連忙扶了他一把說:“先生,您這樣還是打個電話讓您朋友來接您吧。”
“接我?”周渡醉眼朦朧的看著酒吧,對著他笑了笑:“沒人來接我,我孤家寡人一個,我不像王昊那小子,都沒讓人來,張揚都能尋著味找過來,我就是送上門,別人也不見得會看我一眼。”
酒保見周渡開始說話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歎了口氣說:“要不這樣,您把手機給我,我幫您喊個車,直接讓他送您回家?”
“手機?”周渡像是反應過來,摸了摸自己口袋,掏出了手機。
“對,我應該給他打電話。”他自言自語的說道:“我要告訴他,我後悔了,我不同意分手。”他喃喃的說著,手指晃悠悠的點開了手機連絡人。
他盯著螢幕上‘回頭草’看了半天,忽然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然後撥通了那個人的號碼。
“我後悔了,你來帶我回去好不好。”
夏垚緊緊捏著手裡的手機,心臟突然一緊。
周渡翻來覆去只說著那句“我不同意分手,我後悔了。”酒保實在看不下去了,於是接過周渡的手機,對著電話那頭的夏垚報了個地址,讓他趕緊過來將人領回去。
夏垚剛剛將陽陽哄睡著,他拿起桌上的鑰匙跟錢包,走進夏陽陽房間,在他額間吻了吻,然後輕手輕腳的將門給關上。
夏季的夜晚並沒有顯得多麼涼爽,汽車的尾氣混合著融化的柏油馬路的氣息產生了一股現代化夏天獨有的味道。
夏垚扶著周渡上樓的時候,那個人已經醉的有些不省人事了。
他艱難的架著周渡,扶著他進了自己的房間。
夏垚將周渡放倒在自己床上,打算去拿毛巾幫他擦擦汗。可是他剛離開周渡身邊,周渡突然伸手將夏垚拉進了自己懷裡。
“你別走。”他嘴唇從夏垚耳垂輕輕滑過:“我求你了。”周渡第一次露出了幾絲軟弱,摟著夏垚的手臂越來越緊。
夏垚微微抬起頭,跟周渡四目相對,他哽著聲音,艱難的開口說道:“你不是說,你不想在看到我了嗎,我……”
夏垚話還沒說完,周渡猛地吻住了夏垚的唇,翻身將他壓倒在了身下。
周渡的氣息混雜著酒氣,浸染滿了夏垚的全身。
61.第六十一章
</strong>周渡早上是被窗戶外的太陽照醒的, 他下意識伸手擋在眼皮上, 整個人還處於半醒未醒的狀態。
可是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床不對, 枕頭上傳來的氣息也不對,這不是自己的家!
周渡猛地驚醒, 撐著手臂坐了起來, 正好跟站在床邊的夏陽陽大眼瞪小眼。
夏陽陽半張著嘴巴,長而卷的睫毛配著寶石般的眼珠,呆愣愣地望著自己爸爸床上的陌生男人。
周渡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於是他伸手去捏了捏夏陽陽的臉。
嗯, 手感不錯。
夏陽陽不哭也不鬧,任由周渡捏了一把臉,然後張嘴喊了一聲:“爸爸。”
周渡:“……”
夏陽陽登登登從房間跑了出去, 站在客廳裡又喊了一聲“爸爸。”
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到了周渡的耳中,夏垚正在廚房準備早餐, 聞言應聲答道:“怎麼了陽陽?”
夏陽陽繼續跑進廚房, 抱著自己爸爸的大腿,指了指房間的方向。
夏垚便透過廚房往自己臥室門口一看, 正看到周渡站在房門口, 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
夏垚彎腰將夏陽陽抱了起來,放到餐桌旁他的專屬兒童椅上,然後給他端了一小碗麵條。
周渡人不動,眼神卻一直盯在夏垚的身上。
夏垚窘迫地看了周渡一眼,斟酌著問:“洗手間在那邊,早餐一會就好。”
周渡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看,一言不發便進了洗手間。
裡面牙刷上已經擠好了牙膏放在一邊,毛巾也搭在了一旁。周渡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看了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好像不是在做夢。”他心想。
周渡一邊刷牙的時候一邊回憶昨晚發生的事情,只記得自己好像被王昊拉出去喝酒,然後王昊被張揚給帶走了。他好像喝醉了,酒保說幫他喊朋友,難道他把夏垚喊過來了?
外面碗筷的碰撞聲讓周渡加快了速度,他掃了一圈洗手間裡面的物品,發現並沒有什麼年輕女人或男人生活的痕跡,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等他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一家‘三口’就這樣和諧的吃完了一段早餐,期間兩人誰也沒有開口提昨晚發生的事情。
夏陽陽自己吃完了一小碗麵條,然後抬起頭一臉求表揚的看著自己爸爸。
夏垚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腦袋說:“真乖。”
周渡看著自己也空了的碗,忍不住將眼神也放到了夏垚的臉上,可夏垚卻像是沒看到一樣,繼續低頭吃著碗裡的麵條。
於是周渡憤憤不平的瞪了夏陽陽一眼。
等大家都吃好了,周渡站起身準備將碗筷端到廚房,夏垚連忙伸手按住他的手臂說:“我來就好。”
周渡低頭看了一眼兩人接觸的地方,夏垚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得,急忙將手拿開。
不過周渡還是固執的將自己的碗筷送到了廚房裡。
夏垚站在周渡身後,打算等周渡出去他再來刷碗,可是周渡卻突然轉身。廚房畢竟沒有餐廳大,夏垚一下子就能感受到周渡撲面而來的氣息。
他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周渡眉頭一皺,伸手接過夏垚手上端著的碗,然後轉身放進了水槽裡。等他扭開水龍頭的時候,夏垚這才出聲說:“我來吧。”
周渡掃了他一眼,沒有出聲,繼續刷著碗。
夏垚無措的站在一旁,屋外的夏陽陽正自娛自樂在那堆著積木。
兩三個碗周渡很快就洗完了,夏垚這才回過神來給他遞上了一個擦手的毛巾。
“謝謝。”這是周渡醒過來後對夏垚說的第一句話。
夏垚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
周渡將毛巾放到一邊,打量了一下廚房,然後問道:“我乾媽呢?”
夏垚愣了愣,才發現周渡嘴裡的乾媽就是他的母親。
“她去鄰市參加老年廣場舞比賽了。”
“哦。”周渡點點頭。
空氣又沉默了下來,夏垚覺得兩人待在這逼仄的廚房了顯得有點透不過氣,於是轉過身走了出去。
周渡亦步亦趨的跟在了他的身後。
“你們一直住在b市?”
夏垚背對著周渡,“嗯,我今年才回國。”
“還出去嗎?”周渡連忙問。
“不了……”
夏陽陽見到自己爸爸走了出來,高興的對夏垚喊道:“爸爸,看!”夏垚向著他望了一眼,對著自己兒子露出一個贊許的笑。
兩個大人站到夏陽陽身邊,圍觀他搭好的積木房子。
周渡喉結上下混動了一番,艱難地開口問:“這是你兒子?”
夏垚不敢看周渡,無聲的點點頭。
而那句他媽媽呢,周渡卻怎麼也問不出口。他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子煩躁,目光放到夏陽陽身上的時候,忍不住帶了一絲妒意。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夏陽陽很快就發現了周渡那不太友善的眼神,連忙往自己爸爸身邊挪了挪,想要攝取一些安全感。
夏垚將夏陽陽抱了起來,抬頭看了一眼周渡說:“我今天,打算帶他出逛水族館,所以……”
夏垚的意思是讓周渡沒事的話就趕緊回去,可周渡卻裝作聽不懂他的話外之音,裝模作樣的對夏垚說:“哦,反正我也沒什麼事,那一起去逛逛。”
夏垚:“……”
等夏垚收拾好了東西之後,周渡不知道讓誰將他的車開了過來。車子後面甚至已經裝好了兒童座椅。
夏垚看著車子沒有說話,周渡強行解釋道:“這個以前就裝了。”
夏垚沒有問為什麼你一個單身男人會在自己車上裝兒童座椅,他將夏陽陽放到後座坐好,周渡緊張的握著方向盤。他看到夏垚似乎沒有來副駕駛的意思,臉上不由閃過一絲失落。
夏垚坐在夏陽陽旁邊,頓了頓,還是對著周渡說了一聲:“謝謝。”
夏陽陽好奇的在周渡跟自己爸爸兩人之間看來看去。
週末帶孩子來水族館的人不少,夏垚怕人多會擠著夏陽陽,於是下了車後便將他抱在懷裡。
周渡自告奮勇的去買了票,夏垚神色複雜的看著周渡的背影。
夏陽陽摟著夏垚的脖子,趴在夏垚的肩頭,看著他身後的一架霜淇淋車,默默流口水。
周渡買完票之後帶回了一隻氣球,他見那邊很多小孩子都拿著,於是也給夏陽陽買了一個。
夏陽陽顯得特別高興。
夏垚將氣球系在他的手腕上,輕聲對他說:“陽陽,說謝謝叔叔。”
夏陽陽盯著周渡看了一眼,張口就喊了一聲:“爸爸!”
夏垚連忙捂住了他的嘴,一臉歉意的對周渡說:“他說話比較晚,會喊的人不太多,不好意思。”
周渡嘴上說著沒事,心裡卻樂滋滋的想著,反正以後都是要喊爸爸的。
夏垚抱著夏陽陽準備去排隊,周渡虛握著拳頭輕咳一聲說:“我看你抱了挺久,要不換我吧。”
夏垚猶豫的看了一眼夏陽陽,沒想到周渡對著他拍拍手,他立馬就撲倒了周渡懷裡,重新樓主了周渡的脖子。
夏垚:“……”
此時正是暑假,天氣比較炎熱,來往的小朋友手上都舉著霜淇淋。夏陽陽眼神盯著他們不動,口水流進了周渡的頸脖。
周渡偏過頭一看,便發現了夏陽陽的小心思。
“想吃嗎?”他低聲對夏陽陽問。
夏陽陽點點頭。
周渡看了一眼夏垚,夏垚此時已經排著隊走到了老前面。周渡悄悄抱著夏陽陽走到了一旁的霜淇淋車,讓他自己選了一個霜淇淋。
夏陽陽高興的不得了,周渡誘哄著他說:“喊我爸爸。”
夏陽陽特別響亮的喊了一聲:“爸爸!”
周渡得意的一挑眉毛。
沒曾想旁邊一個女人忽然開口道:“周總,沒想到您都有這麼大兒子了?”
周渡轉過身一看,一位打扮俐落的女人正站在周渡身後,她旁邊的男孩子大概四五歲的樣子,正低頭專心致志的舔著霜淇淋。
周渡看著面前畫著紅唇,剪著一頭短髮的漂亮女人。也對著她客氣的打了聲招呼:“劉總,真巧,您這是陪兒子來玩?”
這個被稱呼為劉總的女人是周渡曾經跟她合作過,她們公司總部在美國,而劉女士是b市這邊公司的總負責人。
她看上去三十歲不到,周渡一直以為她還未婚,沒想到都有這麼大兒子了。
“對啊。”劉琦揉了揉自己兒子的腦袋,拍了拍說:“快喊人。”
那小孩吃的滿嘴都是奶油,抬起頭對著周渡酷酷的喊了一聲:“叔叔好。”
周渡也對著他酷酷的點點頭。
劉琦看著周渡懷裡的夏陽陽,忍不住眼冒星星的說:“您夫人是外國人,哎呀,混血寶寶果然長得好看,跟個天使似得,早知道當年我也去生個混血寶寶玩了。”
劉琦的兒子聞言抬頭拿眼神鄙視了一下自己的媽媽,然後也對著夏陽陽忘了過去,只一眼,便呆住了。
媽媽果然說的沒錯,我看到了天使!
周渡笑了笑,也沒多做解釋,只帶著歉意的對她說:“我先走了,我兩是偷偷溜過來的。”
劉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於是點點頭對他說:“拜拜。”
等隊伍快要排到自己的時候,夏垚轉過身想要喊周渡進來,可是卻沒有發現周渡跟夏陽陽的身影。
夏垚頓時慌了。
周渡抱著夏陽陽快走了幾步,他已經發現了夏垚在到處尋找的模樣。
夏垚看到了周渡正抱著夏陽陽過來,心裡松了口氣。
周渡走到他身邊,他輕聲問道:“你們幹什麼去了。”
夏陽陽正低頭舔著手裡的霜淇淋,夏垚看了看,還是忍住了。他原本擔心夏陽陽吃太涼的東西會肚子痛,可是看到周渡這麼喜歡陽陽,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三人進了水族館後,跟著人群走進了一條長長的玻璃管道。夏陽陽頓時就被眼前的景色給吸引住了,夏垚順手將他手上的霜淇淋給拿了下來。
周渡挑了挑眉頭問:“你想吃?我出去給你買。”他說完就準備出去,夏垚連忙拽住他的手臂:“不是,我怕他吃多了等會肚子不舒服。”
周渡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考慮不周,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夏垚說:“我沒帶過孩子,沒有經驗,以後我會注意的。”
夏垚理解的搖搖頭,他們順著人群緩緩往前走。
此時夏陽陽已經被放到了地上,周渡跟夏垚兩人一左一右,將他護在中間。
夏垚一直看著水族館裡面遊動的魚群,而周渡卻目不轉睛的盯著夏垚。
夏垚轉過頭來想要跟周渡說話,卻一眼就撞進了那人深情的目光中,夏垚的臉一下就紅了,他心跳忍不住加快。手上的霜淇淋開始融化,奶油順著夏垚的手指往手腕處滑落。
周渡握著夏垚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將霜淇淋咬了一大口。
“不吃就化了。”周渡解釋說。
夏垚臉皮發熱,支支吾吾的嗯了一聲。
周渡看著他那副樣子,故意問:“你不吃嗎?”
明明是自己剛剛咬過的東西,夏垚糾結的看了一眼,不知道該怎麼辦。
周渡繼續握住他的手腕,又拉到自己面前咬了一口。眼睛卻看著夏垚眯了眯說:“真甜。”
夏垚覺得自己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周渡順手將他手裡的霜淇淋給接了過去。
夏陽陽突然喊了一聲爸爸。
夏垚跟周渡同時應了一聲,然後低下了頭。
夏陽陽雙手趴在玻璃上,指著裡面的一條魚說:“要。”
夏垚蹲了下來對著他搖搖頭:“這個不能要。”
夏陽陽立馬將頭轉到左邊,對著另外一個人說:“要。”
周渡頓了一下,他糾結的看了一眼夏垚,又糾結的看了一眼滿臉期待的夏陽陽,憋了好一會才對夏陽陽說:“一會出去給你買。”
夏陽陽高興極了,再次響亮的喊了一聲:“爸爸!”
周渡覺得渾身都說不出的舒坦。
62.第六十二章
</strong>穿過那條長長的管道,視野就變得開闊起來。有一名潛水夫正在水裡與各種各樣的魚類嬉戲, 小朋友們瞬間就被吸引了。
年紀大一點的小孩連忙跑了過去,夏陽陽抓著夏垚的褲腳,示意他也要去。
讓夏垚沒想到的是,一個看上去五六歲的小男孩突然抓住了夏陽陽的手對他說:“我帶你去看吧。”
夏陽陽瞪著眼睛看著那人。
周渡一看,得,居然是劉琦的兒子。
“你怎麼一個人?你媽呢?”周渡彎下腰來問他。
夏垚好奇的問:“你認識他?”
周渡點點頭解釋:“他媽媽跟我公司曾經合作過。”
劉博睿抓著夏陽陽的手不放, 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人說:“我媽在接電話。”
周渡看了一眼夏陽陽問:“你想跟哥哥去看魚嗎?”
夏陽陽看了一眼自己爸爸,夏垚見就在自己眼前不遠, 於是對他說:“想去就去吧。”
劉博睿頓時高興的拉著夏陽陽就走了。
劉琦此時正好掛了電話走過來, 看了一眼周渡說:“還真是巧,這位是?”她將目光放到了夏垚的身上。
周渡趕緊回答:“這是孩子他爸。”
劉琦眯了眯眼睛,接著對著夏垚伸出手說:“你好, 我叫劉琦。”
夏垚連忙握住劉琦的手:“我是夏垚。”
劉琦笑了笑說:“夏先生看上去年輕的很,才二十出頭吧?”
夏垚不好意思的說:“快二十五了。”
“哎呀,真看不出來呢哈哈。”
周渡見他兩人聊得歡,故意咳了咳嗓子說:“劉總一個人帶兒子過來玩?”
劉琦一聽就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這是拐著彎的提醒夏垚自己有老公了。
她故意歎了口氣說:“唉, 我是單身媽媽。”
夏垚頓時感同身受, 他想起自己媽媽也是獨自撫養自己長大,於是臉上露出一絲關切道:“很辛苦吧。”
周渡沒想到弄巧成拙,氣的將頭扭到了一邊。
劉琦在他們兩人身上打量了一圈,然後問:“夏先生的夫人呢?”
夏垚被她問的啞口無言,而周渡則是豎起了耳朵,想聽聽夏垚的答案。
夏垚頓了一下回答說:“我也是單身爸爸。”
劉琦意味深長的對他笑笑:“那我們兩可有共同話題了。”
周渡氣結。
可是然他意外的是,劉琦居然將話題引到了周渡的身上,她假裝歎了口氣說:“唉,還是我們周總自在,孤家寡人一個,大週末還有閒情來這裡逛逛。”
夏垚心虛的不敢去看周渡的臉,周渡卻對著劉琦挑眉一笑道:“這不是來陪我乾兒子嗎。”他瞬間就成了夏陽陽的乾爹。
劉琦似笑非笑的看著周渡說:“您這女朋友都還沒有,就當上乾爹了。”
接著她將頭轉到夏垚那邊對他說:“夏先生,這周總可是搶手的香餑餑,我跟他認識也有幾年了,關於他的桃色花邊可是一條都沒聽說過,嘖嘖,這簡直就是十大古怪事件之一啊。”
夏垚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看了周渡一眼。
周渡對劉琦露出一個感激的眼神,然後義正言辭的回答說:“這不是心裡有人放不下麼。”說玩還用眼尾掃了一眼夏垚。
夏垚心跳頓時漏了兩拍,他慌亂的低下頭。
劉琦微微一笑,對著他們二人說:“我去看看我家那小子,等會欺負人了就不好。”
劉琦一走,夏垚更加顯得無所適從。周渡點到即止,對著夏垚說:“我們也過去看看。”
一上午的時光就這麼過去了,從海洋館出來的時候,周渡給夏陽陽買了不少東西。只要夏陽陽說要,他就買。
夏垚皺著眉頭阻止了好幾次,但是一轉身,周渡就全都給買了下來。
中午自然是周渡帶著他們去餐廳吃了飯,夏陽陽此時已經將周渡當成了大金主,死抱著他的大腿不撒手。
喊起爸爸的時候,越來越順口。
吃完飯後,夏陽陽坐在車裡睡著了。周渡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將車速放慢。
夏垚大概也有些累了,靠在後背上迷迷糊糊閉上了眼。
等車子停在社區樓下時,他才驚醒過來。
夏陽陽睡的很熟,夏垚準備抱著他上樓。可是車裡周渡買的一堆東西,卻不知道要怎麼處理。
“你抱孩子,這個我幫你送上去。”周渡自告奮勇幫忙,夏垚也沒有拒絕。
等走到自己門口時,夏垚正準備掏鑰匙開門,大門卻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夏垚看著開門的母親,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周渡倒是沒有發現異常,見到夏媽媽的瞬間連忙臉上帶笑的喊了一聲:“乾媽。”
夏媽媽對著周渡“嗯”了一聲,側開身子讓他們進來。
夏垚慌亂的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
“媽,我……”他張了張嘴,夏媽媽打斷他說道:“先進來,外面那麼熱,讓周渡進來喝杯水。”
夏垚這才六神無主的進了屋,他將夏陽陽抱到房間,豎著耳朵聽著房外的動靜。
夏媽媽給周渡倒了杯水,周渡連忙說了一聲“謝謝。”
兩人在沙發上落座,夏媽媽對著周渡笑了笑說:“你也在b市呢?”
周渡:“嗯,在這邊好幾年了,倒是不知道您一直在這,都沒來看過乾媽,心裡真是過意不去。”
夏媽媽擺擺手表示沒事。
她脖子燙傷的疤痕還在,周渡很自然就發現了那些疤痕。他皺著眉頭,不知道該不該關心一下。
夏媽媽像是知道他的顧慮,主動開口道:“好幾年前的疤了。”
周渡小心翼翼的開口問:“是怎麼受傷的,一直沒聽夏垚提起過。”
夏媽媽歎了口氣說:“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說了,你晚上留下來吃個便飯吧。”
夏垚一出來就聽到自己媽媽對周渡發出了邀請,他不可置信的看了自己母親一眼。
周渡能留下來吃飯,倒是高興的不得了,連忙應了下來,還對夏媽媽說:“好幾年都沒嘗過您手藝了。”
夏媽媽笑笑沒有說話,她轉過身對著站在一旁的夏垚說:“我去買菜,晚上留周渡吃個便飯。”
“乾媽,我陪您去。外面可熱了,我開了車。”他自告奮勇的站了起來。
夏垚以為自己媽媽會拒絕,沒想到她居然點了點頭,然後帶著周渡就出了門。
夏垚有點搞不明白自己母親現在到底是什麼意思。
周渡在超市的時候執意要結帳,夏媽媽拗不過他,只好無奈的妥協。
回來的路上,夏媽媽坐在後座看著周渡的後腦勺。斟酌著開口問:“周渡。”
周渡連忙應了一聲。
“你在b市呆了幾年了?”
周渡老老實實的回答說:“畢業就留了下來。”
“現在做什麼工作?”
周渡謙遜地表示:“自己搗鼓了一個小公司。”
“哦,”夏媽媽點點頭,接著又問:“結婚了嗎?”
周渡頓了一下,笑了笑說:“乾媽,我還沒結婚呢。”
“你年紀也不小了。”夏媽媽緩緩開口:“沒遇到合適的嗎?”
周渡沉默了一會,這才回答道:“不是,我……心裡有個人,放不下,所以沒結婚。”
夏媽媽聽玩他的回答,便緘默著,將頭扭到了窗外。
兩人一路無話開到了社區,再次進屋的時候,夏陽陽午睡已經醒了。
他看到周渡還在,頓時高興的撲了上去,拉著周渡一起來看剛剛買的小魚。
夏媽媽看著周渡跟夏陽陽大腦袋抵著小腦袋在那裡看魚,神色變得有些複雜。
夏垚不敢說話,他惴惴不安的將買來的菜分類放好,夏媽媽看著自己兒子那略顯單薄的背影,深深的歎了口氣。
也許就像老馮說的,兒孫自有兒孫福,她不應該太過於干涉夏垚的生活。
夏媽媽並不糊塗,周渡這麼多年來心裡的那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而他自己兒子,又何嘗不是呢。
夏季的夜晚黑的比較晚,吃過晚飯後太陽雖然落了山,但天還是亮堂堂的。
住在夏垚對門的是一位年輕的小夫妻,他們兩的女兒跟夏陽陽差不多大。估計也是吃過了飯,過來問夏垚要不要帶著小朋友一起下去玩一會。
夏陽陽喜歡跟他們家的女兒玩,聞言連忙跑到門口拉著夏垚想要出門。
夏媽媽對著夏垚道:“你就帶他下去玩玩吧,記得把奶瓶裡裝點溫開水。”
周渡站起身來準備也去湊個熱鬧,沒想到夏媽媽卻開口留住了他:“你陪乾媽說說話吧,也好幾年沒見面了,父母都還好嗎?”
周渡只好依依不捨地重新坐了回去,看著夏垚帶著夏陽陽下了樓。
兩人話了一會家長里短,周渡忍不住還是將心中的問題給問了出來:“那個,乾媽,有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
夏媽媽示意他開口,周渡吸了口氣,緩緩問道:“陽陽的媽媽,是離婚了,還是?”
夏媽媽一直等著周渡問她這個問題,她搖搖頭說:“沒離婚。”
周渡臉色頓時一變。
夏媽媽心裡歎了口氣,站起身獨自去了房間。
周渡有些愕然。
等她再次出來的時候,手上捏著一張相片。夏媽媽將照片放到周渡面前,對他說:“這就是陽陽的媽媽。”
周渡將眼神定在那女人臉上看了很久,這才發覺出一絲不對勁。
“她媽媽是中國人?”
夏媽媽點點頭,周渡有些發懵。這怎麼可能呢?夏陽陽明明是一個混血兒。
過了幾秒他才反應過來,心中一陣狂喜:“陽陽不是夏垚親生的?”
夏媽媽將照片拿在手上端詳了一會,這才開口對著周渡解釋:“這姑娘也是一個可憐的人。”
原來夏陽陽的媽媽曾經在國外的時候跟夏垚是同學,兩人租的房子正好在一塊。
有一次她晚上從實驗室回來的晚了,路上被人給□□。那姑娘不敢聲張,可讓她沒想到的是自己居然懷孕了。
他們所在的州不允許墮胎,後來那姑娘自殺的時候被夏垚給救了。她抑鬱了大半年,生下孩子後想要將他丟到福利院。被夏垚發現給阻止了。
那姑娘無論如何也不想看到那個孩子留在自己身邊,夏垚最後沒辦法,只好將夏陽陽接了過來,帶回了國。
而那姑娘畢業之後便去了自己男朋友的國家,從來都沒有問過夏垚她兒子的情況。
如今夏陽陽已經滿了兩周歲,卻從來沒有見過自己媽媽一面。
“孩子是無辜的。”夏媽媽盯著照片歎了口氣。
周渡點點頭,“陽陽很可愛。”
“他現在就是我的親孫子。”夏媽媽笑了笑,忽然話頭一轉道:“不過我家夏垚這麼多年來一直單身,我倒不知道他是為了陽陽還是為了什麼。”她看了一眼周渡繼續說:“我記得你兩以前關係不錯,有些話我也不好意思對夏垚說,你有機會幫我打聽打聽,周圍要是有什麼合適的姑娘,幫我留意留意吧。”
周渡臉色一變,他哽著脖子沒有回答。
夏媽媽掃了他一眼問:“看我說的,你自己都還沒著落呢,怎麼能讓你想著給垚垚張羅,唉。”
周渡那句話在舌尖打了好幾個轉,硬生生給咽了回去。
他不再是當年那個毛頭小子了,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他還是有分寸的。
天色終於變得昏沉起來,夏媽媽站起身對周渡說:“時候也不早了。”
周渡知道她的意思,連忙有站起身跟夏媽媽道了別。
夏媽媽送他到門口的時候,狀似無意的提了一句說:“我這傷疤是在垚垚上大一那年沒多久被油潑到身上燙傷的。”
周渡詫異的回頭看了夏媽媽一眼。
夏媽媽笑了笑接著說:“好在夏垚爸爸出手幫了忙,才撿回了一條命,這房子也是他安排給我跟夏垚住的。”
周渡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死死摳著門沿不鬆手。
夏媽媽在心裡歎了口氣,她伸手搭在門把手上對周渡說:“你回去的路上開車慢一點。”
等門關上的時候,周渡還是猶如雕塑一般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等過了好一會,腳都開始有些發麻,他整個人才恍惚的下了樓。
晚上躺在床上,他腦子這才徹底反應過來。
夏垚那個時候對著他拿出來的房子鑰匙,是他爸爸給他的。
周渡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掏出了手機,撥通了夏垚的號碼。
“為什麼要騙我。”他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63.第六十三章
</strong>今天, 媽媽死了。也許是昨天, 我不知道。我收到養老院的一封電報,說:“母死。明日葬。專此通知。”這說明不了什麼。可能是昨天死的。
養老院在馬朗戈,離阿爾及爾八十公里。我乘兩點鐘的公共汽車,下午到,還趕得上守靈,明天晚上就能回來。我向老闆請了兩天假,有這樣的理由, 他不能拒絕。不過, 他似乎不大高興。我甚至跟他說:“這可不是我的錯兒。”他沒有理我。我想我不該跟他說這句話。反正,我沒有什麼可請求原諒的,倒是他應該向我表示哀悼。不過, 後天他看見我戴孝的時候,一定會安慰我的。現在有點像是媽媽還沒有死似的,不過一下葬,那可就是一樁已經了結的事了, 一切又該公事公辦了。
我乘的是兩點鐘的汽車。天氣很熱。跟平時一樣,我還是在賽萊斯特的飯館裡吃的飯。他們都為我難受, 賽萊斯特還說:“人只有一個母親啊。”我走的時候, 他們一直送我到門口。我有點兒煩,因為我還得到艾瑪努埃爾那裡去借黑領帶和黑紗。他幾個月前剛死了叔叔。
為了及時上路,我是跑著去的。這番急,這番跑,加上汽車顛簸,汽油味兒,還有道路和天空亮得晃眼,把我弄得昏昏沉沉的。我幾乎睡了一路。我醒來的時候,正歪在一個軍人身上,他朝我笑笑,問我是不是從遠地方來。我不想說話,只應了聲“是”。
養老院離村子還有兩公里,我走去了。我真想立刻見到媽媽。但門房說我得先見見院長。他正忙著,我等了一會兒。這當兒,門房說個不停,後來,我見了院長。他是在辦公室裡接待我的。那是個小老頭,佩帶著榮譽團勳章。他那雙淺色的眼睛盯著我。隨後,他握著我的手,老也不鬆開,我真不知道如何抽出來。他看了看檔案,對我說:“默而索太太是三年前來此的,您是她唯一的贍養者。”我以為他是在責備我什麼,就趕緊向他解釋。但是他打斷了我:“您無須解釋,親愛的孩子。我看過您母親的檔案。您無力負擔她。她需要有人照料,您的薪水又很菲薄。總之,她在這裡更快活些。”我說:“是的,院長先生。”他又說:“您知道,她有年紀相仿的人作朋友。他們對過去的一些事有共同的興趣。您年輕,跟您在一起,她還會問得慌呢。”
這是真的。媽媽在家的時候,一天到晚總是看著我,不說話。她剛進養老院時,常常哭。那是因為不習慣。幾個月之後,如果再讓她出來,她還會哭的。這又是因為不習慣。差不多為此,近一年來我就幾乎沒來看過她。當然,也是因為來看她就得佔用星期天,還不算趕汽車、買車票、坐兩小時的車所費的力氣。
院長還在跟我說,可是我幾乎不聽了。最後,他說:“我想您願意再看看您的母親吧。”我站了起來,沒說話,他領著我出去了。在樓梯上,他向我解釋說:“我們把她抬到小停屍間裡了。因為怕別的老人害怕。這裡每逢有人死了,其他人總要有兩三天工夫才能安定下來。這給服務帶來很多困難。”我們穿過一個院子,院子裡有不少老人,正三五成群地閒談。我們經過的時候,他們都不作聲了;我們一過去,他們就又說開了。真像一群鸚鵡在嘁嘁喳喳低聲亂叫。走到一座小房子門前,院長與我告別:“請自便吧,默而索先生。有事到辦公室找我。原則上,下葬定於明晨十點鐘。我們是想讓您能夠守靈。還有,您的母親似乎常向同伴們表示,希望按宗教的儀式安葬。這事我已經安排好了。只不過想告訴您一聲。”我謝了他。媽媽並不是無神論者,可活著的時候也從未想到過宗教。
我進去了。屋子裡很亮,玻璃天棚,四壁刷著白灰。有幾把椅子,幾個x形的架子。正中兩個架子上,停著一口棺材,蓋著蓋。一些發亮的螺絲釘,剛擰進去個頭兒,在刷成褐色的木板上看得清清楚楚。棺材旁邊,有一個阿拉伯女護士,穿著白大褂,頭上一方顏色鮮亮的圍巾。
這時,門房來到我的身後。他大概是跑來著,說話有點兒結巴:“他們給蓋上了,我得再打開,好讓您看看她。”他走近棺材,我叫住了他。他問我:“您不想?”我回答說:“不想。”他站住了,我很難為情,因為我覺得我不該那樣說。過了一會兒,他看了看我,問道:“為什麼?”他並沒有責備的意思,好像只是想問問。我說:“不知道。”於是,他拈著發白的小鬍子,也不看我,說道:“我明白。”他的眼睛很漂亮,淡藍色,臉上有些發紅。他給我搬來一把椅子,自己坐在我後面。女護士站起來,朝門口走去。這時,門房對我說:“她長的是惡瘡。”因為我不明白,就看了看那女護土,只見她眼睛下面繞頭纏了一條繃帶。在鼻子的那個地方,繃帶是平的。在她的臉上,人們所能見到的,就是一條雪白的繃帶。
她出去以後,門房說:“我不陪你了。”我不知道我做了個什麼表示,他沒有走,站在我後面。背後有一個人,使我很不自在。傍晚時分,屋子裡仍然很亮。兩隻大胡蜂在玻璃天棚上嗡嗡地飛。我感到困勁兒上來了。我頭也沒口,對門房說:“您在這裡很久了嗎?”他立即回答道:“五年了,”好像就等著我問他似的。
接著,他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如果有人對他說他會在馬朗戈養老院當一輩子門房,他一定會驚訝不止。他六十四歲,是巴黎人。說到這兒,我打斷了他:“噢,您不是本地人?”我這才想起來,他在帶我去見院長之前,跟我談起過媽媽。他說要趕快下葬,因為平原天氣熱,特別是這個地方。就是那個時候,他告訴我他在巴黎住過,而且怎麼也忘不了巴黎。在巴黎,死人在家裡停放三天,有時四天。這裡不行,時間太短,怎麼也習慣不了才過這麼短時間就要跟著柩車去下葬。這時,他老婆對他說:“別說了,這些事是不能對先生說的。”老頭子臉紅了,連連道歉。我就說:“沒關係,沒關係。”我覺得他說得對,很有意思。
在小停屍間裡,他告訴我,他進養老院是因為窮。他覺得自己身體還結實,就自薦當了門房。我向他指出,無論如何,他還是養老院收留的人。他說不是。我先就覺得奇怪,他說到住養老院的人時(其中有幾個並不比他大),總是說:“他們”,“那些人”,有時也說“老人們”。當然,那不是一碼事。他是門房,從某種程度上說,他還管著他們呢。
這時,那個女護士進來了。天一下子就黑了。濃重的夜色很快就壓在玻璃天棚上。門房打開燈,突然的光亮使我眼花目眩。他請我到食堂去吃飯。但是我不餓。他於是建議端杯牛奶咖啡來。我喜歡牛奶咖啡,就接受了。過了一會兒,他端著一個託盤回來了。我喝了咖啡,想抽煙。可是我猶豫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在媽媽面前這樣做。我想了想,認為這不要緊。我給了門房一支煙,我們抽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對我說:“您知道,令堂的朋友們也要來守靈。這是習慣。我得去找些椅子,端點咖啡來。”我問他能不能關掉一盞燈。照在白牆上的燈光使我很難受。他說不行。燈就是那樣裝的:要麼全開,要麼全關。我後來沒有怎麼再注意他。他出去,進來,擺好椅子,在一把椅子上圍著咖啡壺放了一些杯子。然後,他隔著媽媽的棺木在我對面坐下。女護士也坐在裡邊,背對著我。我看不見她在幹什麼。但從她胳膊的動作看,我認為她是在織毛線。屋子裡暖洋洋的,咖啡使我發熱,從開著的門中,飄進來一股夜晚和鮮花的氣味。我覺得我打了個盹兒。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把我弄醒了。乍一睜開眼睛,屋子更顯得白了。在我面前,沒有一點兒陰影,每一樣東西,每一個角落,每一條曲線,都清清楚楚,輪廓分明,很顯眼。媽媽的朋友們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一共有十來個,靜悄悄地在這耀眼的燈光中挪動。他們坐下了,沒有一把椅子響一聲。我看見了他們,我看人從來沒有這樣清楚過,他們的面孔和衣著的任何一個細節都沒有逃過我的眼睛。然而,我聽不見他們的聲音,我真難相信他們是真的在那裡。幾乎所有的女人都系著圍裙,束腰的帶子使她們的大肚子更突出了。我還從沒有注意過老太太會有這樣大的肚子。男人幾乎都很瘦,拄著手杖。使我驚奇的是,我在他們的臉上看不見眼睛,只看見一堆皺紋中間閃動著一縷混濁的亮光。他們坐下的時候,大多數人都看了看我,不自然地點了點頭,嘴唇都陷進了沒有牙的嘴裡,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向我打招呼,還是臉上不由自主地抽動了一下。我還是相信他們是在跟我招呼。這時我才發覺他們都面對著我,搖晃著腦袋坐在門房的左右。有一陣,我有一種可笑的印象,覺得他們是審判我來了。
不多會兒,一個女人哭起來了。她坐在第二排,躲在一個同伴的後面,我看不清楚。她抽抽答答地哭著,我覺得她大概不會停的。其他人好像都沒有聽見。他們神情沮喪,滿面愁容,一聲不吭。他們看看棺材,看看手杖,或隨便東張西望,他們只看這些東西。那個女人一直在哭。我很奇怪,因為我並不認識她。我真希望她別再哭了,可我不敢對她說。門房朝她彎下身,說了句話,可她搖搖頭,嘟囔了句什麼,依舊抽抽答答地哭著。於是,門房朝我走來,在我身邊坐下。過了好一陣,他才眼睛望著別處告訴我:“她跟令堂很要好。她說令堂是她在這兒唯一的朋友,現在她什麼人也沒有了。”
我們就這樣坐了很久。那個女人的歎息聲和嗚咽聲少了,但抽泣得很厲害,最後總算無聲無息了。我不困了,但很累,腰酸背疼。現在,是這些人的沉默使我難受。我只是偶爾聽見一種奇怪的聲響,不知道是什麼。時間長了,我終於猜出,原來是有幾個老頭子嘬腮幫子,發出了這種怪響。他們沉浸在冥想中,自己並不覺得。我甚至覺得,在他們眼裡,躺在他們中間的死者算不了什麼。但是現在我認為,那是一個錯誤的印象。
我們都喝了門房端來的咖啡。後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一夜過去了。我現在還記得,有時我睜開眼,看見老頭們一個個縮成一團睡著了,只有一位,下巴頦壓在拄著手杖的手背上,在盯著我看,好像他就等著我醒似的。隨後,我又睡了。因為腰越來越疼,我又醒了。晨曦已經悄悄爬上玻璃窗。一會兒,一個老頭兒醒了,使勁地咳嗽。他掏出一塊方格大手帕,往裡面吐痰,每一口痰都像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其他人都被吵醒了,門房說他們該走了。他們站了起來。這樣不舒服的一夜使他們個個面如死灰。出乎意料的是,他們出去時竟都同我握了手,好像過了彼此不說一句話的黑夜,我們的親切感倒增加了。
我累了。門房把我帶到他那裡,我洗了把臉,我又喝了一杯牛奶咖啡,好極了。我出去時,天已大亮。馬朗戈和大海之間的山嶺上空,一片紅光。從山上吹過的風帶來了一股鹽味。看來是一個好天。我很久沒到鄉下來了,要不是因為媽媽,這會兒去散散步該多好啊。
我在院子裡一棵梧桐樹下等著。我聞著濕潤的泥土味兒,不想再睡了。我想到了辦公室裡的同事們。這個時辰,他們該起床上班去了,對我來說,這總是最難熬的時刻。我又想了一會兒,被房子裡傳來的鈴聲打斷了。窗戶後面一陣忙亂聲,隨後又安靜下來。太陽在天上又升高了一些,開始曬得我兩腳發熱。門房穿過院子,說院長要見我。我到他辦公室去。他讓我在幾張紙上簽了宇。我見他穿著黑衣服和帶條紋的褲子。他拿起電話,問我:“殯儀館的人已來了一會兒了,我要讓他們來蓋棺。您想最後再見見您的母親嗎?”我說不。他對著電話低聲命令說:“費雅克,告訴那些人,他們可以去了。”
然後,他說他也要去送葬,我謝了他。他在寫字臺後面坐下,叉起兩條小腿。他告訴我,送葬的只有我和他,還有值勤的女護士。原則上,院裡的老人不許去送殯,只許參加守靈。他指出:“這是個人道問題。”不過這一次,他允許媽媽的一個老朋友多瑪-貝萊茲參加送葬。說到這兒,院長笑了笑。他對我說:“您知道,這種感情有點孩子氣。他和您的母親幾乎是形影不離。在院裡,大家都拿他們打趣,他們對貝萊茲說:‘她是您的未婚妻。’他只是笑。他們覺得開心。問題是默而索太太的死使他十分難過,我認為不應該拒絕他。但是,根據醫生的建議,我昨天沒有讓他守靈。”
我們默默地坐了好一會兒。院長站起來,往窗外觀望。他看了一會兒,說:“馬朗戈的神甫來了。他倒是提前了。”他告訴我至少要走三刻鐘才能到教堂,教堂在村子裡。我們下了樓。神甫和兩個唱詩童子等在門前。其中一個手拿香爐,神甫彎下腰,調好香爐上銀鏈子的長短。我們走到時,神甫已直起腰來。他叫我“兒子”,對我說了幾句話。他走進屋裡,我隨他進去。
我一眼就看見螺釘已經旋進去了,屋子裡站著四個穿黑衣服的人。同時,我聽見院長說車子已經等在路上,神甫也開始祈禱了。從這時起,一切都進行得很快。那四個人走向棺材,把一條毯子蒙在上面。神甫、唱詩童子、院長和我,一齊走出去。門口,有一位元太太,我不認識。“默而索先生,”院長介紹說。我沒聽見這位太太的姓名,只知道她是護士代表。她沒有一絲笑容,向我低了低瘦骨嶙峋的長臉。然後,我們站成一排,讓棺材過去。我們跟在抬棺材的人後面,走出養老院。送葬的車停在大門口,長方形,漆得發亮,像個鉛筆盒。旁邊站著葬禮司儀,他身材矮小,衣著滑稽,還有一個態度做作的老人,我明白了,他就是貝萊茲先生。他戴著一頂圓頂寬簷軟氊帽(棺材經過的時候,他摘掉了帽子),褲腳堆在鞋上,大白領的襯衫太大,而黑領花又太小。鼻子上佈滿了黑點兒,嘴唇不住地抖動。滿頭的白髮相當細軟,兩隻耷拉耳,耳輪胡亂卷著,血紅的顏色襯著蒼白的面孔,給我留下了強烈的印象。司儀安排了我們的位置。神甫走在前面,然後是車子。旁邊是四個抬棺材的。再後面,是院長和我,護士代表和貝萊茲先生斷後。
天空中陽光燦爛,地上開始感到壓力,炎熱迅速增高。我不知道為什麼要等這麼久才走。我穿著一身深色衣服,覺得很熱。小老頭本來已戴上帽子,這時又摘下來了。院長跟我談到他的時候,我歪過頭,望著他。他對我說,我母親和貝萊茲先生傍晚常由一個女護士陪著散步,有時一直走到村裡。我望著周圍的田野。一排排通往天邊山嶺的柏樹,一片紅綠相雜的土地,房子不多卻錯落有致,我理解母親的心理。在這個地方,傍晚該是一段令人傷感的時刻啊。今天,火辣辣的太陽曬得這片地方直打顫,既冷酷無情,又令人疲憊不堪。
我們終於上路了。這時我才發覺貝萊茲有點兒瘸。車子漸漸走快了,老人落在後面。車子旁邊也有一個人跟不上了,這時和我並排走著。我真奇怪,太陽怎麼在天上升得那麼快。我發現田野上早就充滿了嗡嗡的蟲鳴和簌簌的草響。我臉上流下汗來。我沒戴帽子,只好拿手帕扇風。殯儀館的那個夥計跟我說了句什麼,我沒聽見。同時,他用右手掀了掀鴨舌帽簷,左手拿手帕擦著額頭。我問他:“怎麼樣?”他指了指天,連聲說:“曬得夠嗆。”我說:“對。”過了一會兒,他問我:“裡邊是您的母親嗎?”我又回了個“對”。“她年紀大嗎?”我答道:“還好,”因為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多少歲。然後,他就不說話了。我回了回頭,看見老貝萊茲已經拉下五十多米遠了。他一個人急忙往前趕,手上搖晃著帽子。我也看了看院長。他莊嚴地走著,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他的額上滲出了汗珠,他也不擦。
我覺得一行人走得更快了。我周圍仍然是一片被陽光照得發亮的田野。天空亮得讓人受不了。有一陣,我們走過一段新修的公路。太陽曬得柏油爆裂,腳一踩就陷進去,留下一道亮晶晶的裂日。車頂上,車夫的熟皮帽子就像在這黑油泥裡浸過似的。我有點迷迷糊糊,頭上是青天白雲,周圍是單調的顏色,開裂的柏油是粘乎乎的黑,人們穿的衣服是死氣沉沉的黑,車子是漆得發亮的黑。這一切,陽光、皮革味、馬糞味、漆味、香爐味、一夜沒睡覺的疲倦,使我兩眼模糊,神志不清。我又回了回頭,貝萊茲已遠遠地落在後面,被裹在一片蒸騰的水氣中,後來乾脆看不見了。我仔細尋找,才見他已經離開大路,從野地裡斜穿過來。我注意到前面大路轉了個彎。原來貝萊茲熟悉路徑,正抄近路追我們呢。在大路拐彎的地方,他追上了我們。後來,我們又把他拉下了。他仍然斜穿田野,這樣一共好幾次。而我,我感到血直往太陽穴上湧。
64.第六十四章
</strong>夏垚靠在床上, 手裡拿著一本英語書, 原本打算臨睡前背一背單詞, 卻一個單詞都沒有看進去。
他將書反扣在自己臉上,面容平靜心中卻思緒翻滾。
周渡一家估計現在都沉浸在新生兒降臨的喜悅中,但是他們很快就笑不出來來了。
因為周渡剛出生的妹妹有病,沒多久就被確認患上了地中海貧血,那段時間
周渡心情很差。
夏垚無意中得知此事,那是他第一次主動跑去找周渡,為的是能夠去醫院進行骨髓配對。
讓夏垚沒有料到的是,他居然配型成功了。
周渡的媽媽拉著夏垚的手一直在哭, 夏垚原本是打算救周渡妹妹的,可是轉頭看到周渡的一瞬間,他突然有了一個主意。
他告訴周渡的媽媽說自己要回家徵求母親同意,周渡媽媽表示理解,讓周渡將夏垚送回了家。
在離家不遠的一個無人小巷裡面, 夏垚低垂著頭, 盯著自己腳尖問周渡:“你想讓我救你妹妹嗎?”
周渡嗯了一聲。
夏垚這才抬起頭看著周度的臉說:“那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
“跟我在一起。”
空氣沉默了幾秒鐘,周渡聲音沒有起伏地反問:“如果我不答應呢?”
夏垚沒有說話。
“你就不會救我妹妹是嗎?”
夏垚依舊沉默。
“很好。”周渡嗤笑了一聲說:“我同意。”
夏垚最終如願以償, 得到周渡後的每一天他都像是站在刀尖上跳舞, 又痛又快樂。
第一次接吻是在學校教學樓下的梧桐樹下,第一次上/床是大二時候在學校旁邊的賓館。
夏垚從來沒有問過周渡愛不愛他,哪怕是兩人最溫情的瞬間,他都沒有問過。
因為他心裡一直知道那個答案,所以在一起七年後,夏垚放手了。
重生一世,夏垚決定放過周渡也放過自己,他會去救周渡妹妹,但不會再要求周渡跟他在一起了。
他知道錯了。
第二天,周渡滿臉笑意的進了教室,他從夏垚身邊走過的時候,夏垚聞到了一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王昊早已經坐在周渡座位上,等著周渡告訴他關於他小妹妹的事情。
周渡心情好,從包裡拿出糖果巧克力等零食,塞到王昊手裡說:“放學我帶你去看看。”
王昊歡呼著跑回自己位置上,周渡勾著嘴角搖搖頭,目光轉到了夏垚的位置上。
課間操結束回來的時候,夏垚發現自己位子裡面多了一把糖果。
他耳尖有些發燙,裝作什麼也沒看到,將座位輕輕合了起來。
周渡趴在位置上,看到那人打開座位又像什麼也沒看到一般關了起來,連回頭跟自己說聲恭喜都沒有。
他美麗的心情頓時有點不美麗了。
接下來的課是老闆娘的,她一進教室就對著周渡抬了下下巴,周渡手裡捏著張紙,樂呵呵的走上了講臺。
“讀吧。”老闆娘用鼻孔冷哼一聲。
周渡清了清嗓子,朗聲讀了一份檢討。
老闆娘沒見過讀檢討讀的跟表彰大會低的,頓時生氣地一拍桌子,沖著周渡吼道:“下次再讓我發現你打架,就不是讀檢討這麼簡單了知道嗎!”
周渡乖順地點點頭。
老闆娘沒見過這麼配合的周渡,一時愣住了,平常跟這小子說話,不是愛理不理就是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
“好了回去吧。”時間寶貴,周渡讀檢討已經浪費他太多時間了。
“需要貼起來嗎?”周渡滿面笑容地問。
老闆娘:“……給我滾下去!”
“哦。”周渡將檢討書塞進口袋,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座位。
夏垚心中去五味陳雜,周渡這份快樂,很快就會消失的無隱無蹤。
傍晚放學後,夏垚拒絕了小胖一起回家的要求,慢拖拖地在教室收拾書包。
王昊跟張揚站在周渡旁邊,三人正商量著去醫院看周渡新出生的妹妹。
“看小孩需要買什麼?買娃娃嗎?”王昊興奮地問。
周渡白了他一眼說:“她剛出生,眼睛都還沒睜開,現在在醫院的保溫箱裡。”
“對哦,她還太小了。”王昊點點頭繼續說:“要不我帶一包紙尿褲吧!”
“你不用去了。”
“別嘛,開個玩笑也不行嗎?”王昊頓時像個狗屁膏藥一樣帖子周渡說:“帶我去帶我去。”
張揚站在一旁,眼神閃了閃,將他從周渡身邊拉開,清冷著聲音說:“別鬧了。”
“走吧。”
教室裡此時已經沒剩幾個人了,周渡將書包甩到肩膀上,跟在王昊跟張揚後面準備出門。
只是在經過夏垚座位旁的時候,校服的衣角被人輕輕拉住了。
周渡有些詫異,王昊他們沒有發現異常,等走到教室門口時候才發現周渡沒有跟上。
“磨蹭什麼呢!”王昊沖著教室裡的周渡喊道。
“你們先去校門口喊車,我一會就過去。”周渡對著他們擺了擺手。
夏垚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拉住了周渡衣角,此時教室裡已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周渡一挑眉問:“怎麼?”
夏垚背著書包,聲音有些緊張的解釋:“你不是說要我請你喝奶茶嗎。”
周渡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他看著面前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夏垚,微微低下頭說:“你這麼迫不及待想要跟我喝奶茶嗎?”
夏垚有些慌亂地抬起頭看了一眼周渡:“是你說要喝的。”
暗戀的感覺就是這樣,害怕對方知道又害怕對方不知道。
在看到周渡眼裡那溫柔笑意的時候,夏垚有一瞬間感覺自己看到了曾經跟自己在一起好幾年的那個周渡。
他也曾這樣,眼含笑意溫柔地看著自己過。
“當然要喝。”周渡單手插著口袋,“今天不行,我要去醫院看我妹妹。”
夏垚捏著書包地手指緊了緊:“好的。”
就在他轉身想要離開教室的刹那,手臂被身後的周渡給抓住了。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夏垚詫異地轉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周渡這才發現自己的邀請顯得有些唐突,夏垚跟王昊畢竟不一樣,一個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哥們,一個只是班上不太熟悉的同學。
“我也可以去嗎?”夏垚有些不敢相信。
周渡沒想到他沒拒絕:“為什麼不可以。”他將夏垚拉到自己身邊說道:“走吧。”
王昊看到跟在周渡身後夏垚的時候,瞪大了眼睛。
周渡踹了他一腳說:“讓你打的車呢。”
王昊卻指著夏垚問:“他來幹什麼?”
夏垚曾經被王昊揍過,加上重生前他知道夏垚喜歡周渡,所以在面對王昊的時候,夏垚總是下意識有些緊張。
周渡一巴掌拍掉王昊指著夏垚的手,不緊不慢地說:“去看我妹。”
王昊還想再說什麼,被張揚拉到了一邊。
周渡則是站在夏垚身邊,伸手招了一輛計程車,他示意夏垚上車,然後自己跟著鑽了進去。
到了醫院以後,夏垚一直低頭跟在周渡後面,因為他的加入,一路上大家都沒有再說話。
周渡媽媽此時正躺在病床上,小寶寶已經被包裹整齊被周渡爸爸抱在懷裡輕輕搖晃著。
“媽。”周渡站在病房外面喊了一聲。
屋裡人抬起頭,王昊已經像猴子一樣沖到了周渡爸爸身邊,扒著他手臂想要看一眼剛出生的小美女。
“小點聲,剛睡著。”周渡媽媽長得很漂亮,她二十歲就剩下了周渡,此時還沒到四十。
周渡則將王昊從自己妹妹身邊扯開,他順手拉了一下夏垚,站到了周爸爸身邊。
夏垚這才看到繈褓裡的嬰兒,她此時正皺巴巴地縮成一團,完全沒有長大後可愛的影子。
“要不要抱一下?”周渡爸爸突然開口對夏垚說。
夏垚一愣,頓時紅著臉說:“我不會。”
“我會我會。”王昊湊到他們身邊,“我來抱。”
周渡則是毫不留情的將他丟到了病房外面,吵鬧聲最終將小寶寶給吵醒了,她那奶嗓子開始嚎的震天動地。
“都出去都出去。”周家的保姆將幾個大小夥子往外趕,王昊扒拉著門框不想走,被張揚給拖走了。
一個醫生神色嚴肅地站在門口,周爸爸看到以後,連忙走出來問:“怎麼了醫生?”
“來我辦公室。”說完他轉身就走了,周爸爸連忙跟了上去。
周渡則是皺著眉看著他們兩人離開的背影。
“讓我再看看嘛。”王昊開始耍賴。
周渡冷哼一聲說:“想看讓你媽給你生。”
“你!”王昊咬著牙委屈地瞪著周渡,誰都知道王昊是他爸媽的老來子,怎麼可能還能給他生出一個妹妹來。
他們幾個人站在這邊吵鬧,周渡卻有些心神不寧。
張揚看出來了,開口說:“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周渡點點頭,剛準備送他們回去,周爸爸沉著臉站在走廊上對周渡說:“周渡你過來一下。”
夏垚心臟猛地跳動了幾下。
周渡神情嚴肅,皺著眉向著周爸爸走了過去。
65.第六十五章
</strong>第二天早上, 夏垚喂完夏陽陽一小碗粥, 然後對自己的母親打招呼說:“媽, 一會我帶陽陽去打針就行了,外面挺熱的,您待在家裡吧。”
夏媽媽從廚房走了出來,看著桌邊的一大一小問:“你一個人能行嗎?我怕他等會哭起來, 你應付不了。”
夏陽陽瞪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 看著自己的奶奶,大聲說道:“陽陽乖!不哭!”
夏媽媽對著他慈愛的笑了笑, 擺擺手道:“行吧,你帶他去,一會要是鬧的厲害,就給我打電話。路不遠, 我馬上就能趕過去。”
夏垚給夏陽陽戴好遮陽的小帽子, 拉著他的手對著自己母親揮了揮, 然後離開了家門。
讓他沒有料到的是, 他剛從社區樓上走下來, 就看到了站在門口花壇旁邊, 正低頭百無聊賴踢著一個小石子的周渡。
夏垚心臟猛的跳了兩下, 他還未做出反應,夏陽陽早已撲向了不遠處的那個人,聲音特別愉快的喊了一聲:“爸爸!”
他仰著頭抱著周渡的大腿,目光閃閃,一臉興奮。
夏垚尷尬的走了過去,將他從周渡身邊拉開,咳了咳嗓子問:“你怎麼來了?”
周渡挑著眉頭笑了笑說:“昨天不是說了麼,陪陽陽打針。”
夏垚耳尖微微發燙,夏陽陽知道討好周渡便意味著可以隨便買買買,於是便跟個牛皮糖似得。夏垚剛剛將他從周渡身邊扯開,他一個不注意又黏了上去。
周渡彎腰將他抱在懷裡,對著夏垚揚了揚下巴說:“走吧。”
夏垚只好站到他身邊,帶著他往社區的醫務室而去。
這天來是來打預苗的小朋友很多,他們三人剛走進社區醫務室的門口,便聽到裡面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夏陽陽似乎有些害怕,摟著周渡的脖子不由的緊了緊。夏垚見他那副樣子,於是對周渡說道:“我來抱吧。”
周渡只好將夏陽陽遞給了夏垚。
屋裡小孩的哭聲此起彼伏,夏陽陽似乎被影響了,小臉頓時鄒成一團。
周渡將口袋裡的手機掏了出來,問夏垚說:“他平常在家看什麼動畫片?”
夏垚尷尬的看了一眼周渡,回答道:“熊出沒。”
然後周渡將手機視頻播放機打開,搜出熊出沒,轉移了夏陽陽的注意力。
等到了夏陽陽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沉迷于熊大熊二跟光頭強的追逐戰了。
夏垚將他的小胳膊給抬了起來,護士姐姐拿出酒精棉簽在他胳膊上擦了擦的時候,夏陽陽這才將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周渡忽然出口對夏陽陽說:“你想要這個嗎?”他指了指螢幕裡的熊大熊二,夏陽陽重新將頭扭到了手機面前,用力點了點頭。
“那等會我們去買好不好?”周渡甩出了一個很有誘惑力的建議。
夏陽陽頓時高興的不得了,對著周渡又喊了一聲:“爸爸!”
護士姐姐笑了笑說:“先生看上去年紀不大,吼小孩子倒是有一手呢。今天來我們這打針的大多數都是媽媽或者奶奶帶著一起,您兩倒是有趣,是兄弟嗎?”
夏垚臉色白了白,周渡卻大大方方地說道:“不是,是朋友。”
護士姐姐愣了一下,眼神在他們兩人之間打量了一會,然後什麼也沒說,轉身去拿針管。
夏垚垂著眉眼,周渡則是緊張的看了他一眼。
夏陽陽完全被動畫片給吸引住了,等護士姐姐將枕頭從他的小胳膊裡拔出來的時候,他這才後知後覺的轉過頭看了一眼。
他臉上有些迷茫,看著自己爸爸拿著棉簽按在自己胳膊上,他好像才感覺到了害怕,漂亮的大眼睛裡頓時變得濕漉漉的。
“爸爸。”他委屈的撲到夏垚的懷裡,摟著他的脖子不撒手,周渡知道此時再說什麼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幫著夏垚拿著東西,兩人抱著夏陽陽打算回家。他
夏垚剛走到門口,便遇到了住在自己對門的那位年輕媽媽。
“夏老師。”她出聲打了聲招呼。
夏垚懷裡抱著夏陽陽,對著她客氣的點點頭。
夏陽陽將頭埋在夏垚的頸脖裡,無聲地抽泣著。夏垚輕輕撫摸著夏陽陽的後背,對面前的女人說:“你今天也帶女兒來打針。”
“是的哦。”那年輕媽媽笑了笑:“在家哄了很久才願意出來,你呢,一個人來的。”
那兒小女孩被自己姥姥抱在懷裡,夏垚眼角餘光瞄到周渡似乎想要往旁邊挪,於是他便往周渡身邊靠了靠,然後看了他一眼,介紹道:“跟朋友一起來的。”
周渡便順勢跟那個年輕媽媽打了聲招呼。
面前的女人眼裡閃過一絲詫異,但是嘴角馬上又勾起了笑說:“這樣哦,那我們先進去了,陽陽乖,不哭哈。”她摸了摸陽陽的腦袋,然後對著夏垚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
周渡一路走在夏垚身邊,一直都不說話。等到了夏垚家樓下的時候,他這才對著夏垚說道:“我就不上去了,你抱著他沒問題吧?”
夏垚驚訝的看著周渡,出聲問道:“不上去坐坐嗎?”
周渡臉上的苦笑一閃而過:“我怕乾媽她……不太歡迎我。”周渡不是傻子,有些事情他掰開了想一想便知道緣由了。夏垚當初跟他分手,他相信肯定不是他自願的,既然不是自願,那麼是誰不想他跟自己在一起,便不言而喻。
周渡知道自己父母的態度,由己及他,自然也能猜到夏媽媽對夏垚喜歡男人這件事是什麼看法。
夏垚心臟像是被人那針紮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著,他眼神帶著歉意,張了張嘴,周渡擺擺手說:“沒事,你……晚上有時間一起吃頓便飯嗎?”
夏垚盯著周渡的臉一動不動,然後輕輕點點頭。周渡便開心的笑了。
“那我晚點在過來接你。”他眉目間的喜悅燙的夏垚眼眶發酸。
“好。”他乾澀著嗓子回答說。
兩人正準備分別,沒想到夏媽媽卻從樓道裡走了出來,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夏垚身邊的周渡。
周渡心中閃過一絲慌亂,但臉上仍由四平八穩地對著夏媽媽禮貌的打了聲招呼。
夏媽媽在他們二人身上看了一眼道:“周渡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沒上樓?”
夏垚正準備回答,周渡搶在他前面說:“剛過來就碰到夏垚了,沒啥事,我來這邊見個客戶,碰巧了。”
夏媽媽心知肚明,她也沒有戳穿,反而邀請周渡說:“這天挺熱的,上來坐坐,喝杯水吧。”
周渡臉上露出幾分糾結,他確實很想再跟夏垚一起呆一會,可是……
“上去吧。”夏垚站到他身邊輕聲說了一句,他這才跟著夏垚上了樓。
66.第六十六章
</strong>夏媽媽將切好的水果放到周渡面前,而夏陽陽則賴在周渡懷裡,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夏媽媽嘴角帶著一絲溫和的笑,開口道:“看來你跟陽陽這孩子有緣, 他還挺粘你的。”
周渡聞言看了一眼自己懷裡打滾的小團子, 兩人目光對視片刻,夏陽陽滿臉期待的又喊了一聲爸爸。
周渡臉色一變,他連忙抬起頭看著夏媽媽解釋道:“我剛剛陪他打針的時候, 答應給他買玩偶, 估計他一直記在心裡呢。”
夏媽媽想到他在樓底下說自己是來看客戶,面對這種不打自招的言論,她也不點破,笑了笑將夏陽陽從周渡懷裡拉開說:“中午沒事的話, 就留下來吃頓便飯吧。”
周渡那句“好”字在嘴邊打了轉, 又重新給咽了回去。
“不了乾媽,我公司還有點事,先走了。”他說完就站起身打算離開,夏陽陽頓時依依不捨的撲上去抱住了他的大腿。
夏垚上前再次將夏垚從他腿上扒拉了下來,當著屋子裡面的人開口說:“我送你下去。”
周渡連忙看了一眼夏垚的母親, 見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他糾結了片刻,最終還是被理性給打敗了。
“好。”
兩人走到樓道門口,周渡看了一眼外面咬人死的太陽,於是伸手攔了一把夏垚道:“外面太陽太大了,你上去吧,我走了。”
夏垚搖搖頭說:“沒事,曬不了多久。”
他執意跟在周渡身後,周渡只好帶著他一起去了停車的地方。停車場裡雖然陰暗,但是卻悶熱的很,讓人感受不到一絲的涼爽。周渡將車裡的空調打開,他見夏垚站在門外沒有離開的意思,於是將車門打開,拉著他的手臂將他塞進了車子裡。
車裡的空調開的很足,但是夏垚還是聞到了屬於周渡身上那熟悉的味道,他抿著唇目視前方,一言不發。
周渡雙手握在方向盤上,他眼角餘光掃了一眼夏垚,故意勾了勾嘴角,假裝打趣道:“你這樣依依不捨的,我會以為你在捨不得我離開。”
他原本以為夏垚會惱羞成怒的反駁自己,沒想到身邊的人轉過頭,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臉,緩緩點了點頭說:“是有點捨不得。”
周渡呼吸頓了頓,他將夏垚上下打量了一通,確定眼前的人並不是什麼狐妖媚子變出來迷惑自己的。
夏垚說完這句撩人的話似乎覺得還不過癮,他手指修長,指頭圓潤乾淨,伸過去揪住周渡衣領的時候,那人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等溫熱的呼吸撲到自己臉上,嘴唇感受到一片柔軟的觸碰時,周渡那生了鏽的腦子這才‘嘎吱’一聲轉動了起來。
“夏,夏垚?”他磕巴著喊了一聲。
夏垚的臉上這才泛起一絲緋紅,“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夏垚說完這句話轉身準備推門下車。
周渡手臂一攬,將那人的腰給固定住了。
“撩玩就想跑?”周渡半眯著眼睛,眼角微微向上一挑,帶著數不盡的風流帥氣。
夏垚耳尖發熱,他假裝義正言辭道:“你想做什麼。”
兩人此時正面對著面,周渡用略帶粗糙的手指指腹輕輕在夏垚的嘴唇上游走,那人柔軟的嘴唇被周渡‘蹂躪’沒幾下就帶上了一絲豔麗的紅。
周渡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緩緩靠近夏垚的涼,噴著熱氣對他說:“禮尚往來。”
說完他便對著眼前的人吻了上去,但是他沒打算就這樣淺嘗輒止,畢竟回禮總是要顯得隆重一些。
舌尖很輕鬆的就撬開了夏垚的舌關,周渡這麼多年沒跟別人這麼熱情的濕吻過,只憑著腦海裡曾經留下的一點曖昧記憶以及無師自通般的天賦,吻的投入又癡迷。
兩人分開的時候氣息都變得不太穩定,夏垚雙手撐著周渡的胸口,眼神帶著一絲氤氳的水汽。
“我真的要回去了。”他盯著周渡的臉,輕聲開口。
周渡單手掐著夏垚的腰,親昵的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臉頰,沙啞著聲音開口道:“晚上去我家好嗎?”
夏垚能感覺到周渡那粗重的喘息聲,他手指順著周渡的胸口緩緩下滑,呢喃的應了一聲:“好。”
夏媽媽並沒有好奇的去打聽夏垚為何送人去樓下送了這麼久,她正陪著夏陽陽在那搭積木,見夏垚推門進來,於是對他說:“今天晚上我就不做飯了,我們跟你馮叔叔一起出去吃。”
夏垚眉頭皺了一下,如果這樣的話,他就得跟周渡爽約了。
夏媽媽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眼,繼續說:“只是一頓家常便飯,你要是有事就去忙你的,不過陽陽我要帶過去。”
夏垚思索了片刻後點點頭說了聲好,有些事情就算沒用明說,想必自己母親心裡也心知肚明瞭。
下午三點多,馮叔便過來將夏媽媽跟夏陽陽一起接走了。夏垚在家看了會書,放在一旁的手機嗡嗡響了兩聲,他看了一眼資訊,嘴角彎了彎,拿起電話直接撥了過去。
周渡見夏垚的來電顯示,眉眼頓時染上一絲溫柔的笑意,倒覺得自己有些畏手畏腳起來,連個電話都不敢主動打。
“周渡。”夏垚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了過來,周渡覺得心裡有點絲絲麻麻的癢。
“嗯,你在家呢?”
“在看書。”
“這麼乖,陽陽跟我乾媽呢?”
“他們三點多被馮叔叔接走了,晚上估計吃了晚飯才回來。”
周渡聞言忍不住問道:“那現在豈不是你一個人在家?”
“對。”
“你等著,我現在去找你。”周渡話音剛落,便將電話給掛斷了,夏垚笑著搖搖頭,重新拿起手邊的書,可是好幾分鐘過去,也沒見他翻動一頁。
門鈴被按響的時候,夏垚覺得有些詫異,周渡過來的速度未免有些太快了。
等他歡喜的跑過去將門打開時,卻看到了一個他不想看到的人——
趙文華。
夏垚眉頭一皺,趙文華抬腿就跨進了房子。夏垚抿著唇,最終還是側過身子讓他走了進來。
屋內空調的冷氣與屋外的熱氣撞了個正著,但夏垚卻沒有將門關上,他的意思很明顯,並不想久留趙文華在這個屋子裡。
“陽陽呢?”趙文華開口便詢問夏陽陽,眼前的夏垚他仿佛當做透明一般,抬眼在屋裡找了一圈。
“出門了。”
趙文華眉頭深深皺起,“這麼熱的天還往外跑做什麼。”他一邊說一邊往客廳的沙發走了過去。
夏垚忍了忍,到底還是沒忍住,“你有事嗎?”
趙文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說:“怎麼,我沒事不能來看看你們。”
“不需要。”
“呵。”趙文華冷哼一聲:“你是不需要,我來看看我孫子。”
夏垚見他這幅把自己當回事的樣子,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難看:“這裡沒有你的孫子,沒有你任何親人,如果你是想來感受什麼天倫之樂,我勸你還是離開,我不想出口趕人。”
“你這是什麼態度。”趙文華眉間帶了一絲怒意,很快他又將這些情緒給壓抑了下來:“骨肉親情不是你一句話就能斬斷的,況且你們能在b市穩定生活下來,還不是依靠了我的幫助。”他眉眼染上幾分得色。
夏垚不說話,重新回到自己房間,將書拿起,並不打算搭理外面的人。
趙文華覺得自己被無視了,心中很是不爽,他站起身走到夏垚房間門口道:“你媽把陽陽帶到哪裡去了。”
夏垚這才抬起眼皮掃了他一眼說:“去了他馮爺爺家。”
夏媽媽跟那個姓馮的之間發生的事,趙文華也略有耳聞,他不想去管夏垚的媽媽跟誰在一起,但是他不能容忍那個女人帶著自己孫子去見那個男人。
“你現在打電話把他們喊回來。”趙文華沉著聲音說。
夏垚這才抬頭認真看了一眼面前對著自己指手畫腳的趙文華,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說:“陽陽跟他爺爺奶奶待在一起,我為什麼要把他喊回來。”
趙文華聽夏垚這話裡話外明顯已經認了那個姓馮的男人,頓時怒火中燒:“陽陽是我的孫子,為什麼要喊別人爺爺。”
夏垚看著面前的男人,曾經的風度不再,鬢角也微微出現了銀白,他不想跟他多費口舌,低下頭繼續看著手中的書。
趙文華被夏垚這幅無視的態度給激怒了,往房間一跨,就想伸手去奪他手裡的書。
可是他手臂剛剛揚起,就被一個人給拽住了。
“你是誰?”周渡的聲音透著冷意,目光沒有感情的盯著面前的趙文華。
趙文華眉頭先是一皺,接著聽到夏垚喊了一聲“周渡。”他這才反應過來,臉色頓時氣成了紫紅色。
“你居然還在跟他聯繫!”趙文華指著周渡的鼻子對夏垚說。
夏垚站到周渡身邊,對他輕聲說道:“鬆手吧。”
周渡這才將趙文華的手臂給鬆開,只是他手腕上被周渡掐出了一道勒痕。
“好好好。”趙文華連說三個好字,然後將眼神放到了夏垚的身上:“夏垚,你倒是會陽奉陰違,趁著你媽媽不在就跟野男人鬼混,我倒是要問問你媽,你平常都是怎麼糊弄他的。”
周渡聽到面前與夏垚長得有幾分相似的男人的話,臉上 一下子就變得十分難看:“這位先生,麻煩您說話尊重一點,什麼叫野男人鬼混?我是夏垚的男朋友,您是哪位。”
趙文華見周渡就這樣坦然的說出男朋友三個字,氣的不輕,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反駁。
“這位是趙先生,”夏垚主動解釋說:“也是這間房子的房主。”
周渡一聽頓時明瞭,他伸手握著夏垚的手掌,將他擋在自己身後問:“怎麼?趙先生今天來是什麼意思,來收房租的?”
趙文華見那兩人肆無忌憚在自己面前拉扯,心裡的怒火早已燒的他眼睛都變紅了。
他掏出手機,像個要去告狀的孩子似得,威脅夏垚說:“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你媽媽,告訴你現在在跟誰在一起。”
夏垚勾了勾嘴角說:“您自便,不過我馬上要出門了,所以不得不請趙先生離開。”
他轉過頭溫柔的看著周渡,然後對他說:“等我一會,我們去你家吧。”
趙文華見夏垚如此的‘放蕩’,差點氣昏過去。
“很好。”他瞪了一眼周渡,轉身準備出門,只是走到門口的時候,他仍舊威脅夏垚說:“你要是不怕你媽媽知道,就儘管跟他聯繫,今天的事情,我一定會告訴她的。”
夏垚無所謂的聳聳肩,然後鬆開周渡手進了房間。
周渡面無表情的走到趙文華身邊,哐當一聲將門給關上。
趙文華看著貼著自己鼻尖的大門,鼻子差點被氣歪。
67.第六十七章
</strong>周渡以為夏垚說去他家只是為了刺激趙文華故意說的, 等夏垚真的收拾東西準備喊他一起出門的時候,周渡一副被天上餡餅砸暈的模樣問:“你真的要去?”
夏垚掃了他一眼道:“你要是不方便……”
他話還沒說完, 周渡連聲說:“方便方便方便, 特別方便, 走走走。”他手裡拿著鑰匙就去開門。夏垚笑著搖搖頭, 兩人一起出了門。
路過一家大型超市的時候, 夏垚忽然開口對周渡說:“要不晚上我們自己做飯吧?”
周渡雖然不是第一次逛超市的菜市場, 但卻是他最開心的一次。他看什麼東西都想拿,夏垚盯著推車裡面慢慢一推車的菜, 問道:“冰箱會不會放不下?”
周渡思索了片刻問:“那要不我們再買一個冰箱?”
夏垚無語的看了他一眼, “那不如把超市搬回去怎麼樣?”
沒想到周渡真的停下來考慮夏垚這個提議的可能性,夏垚見他那副模樣, 忙拽著他的手臂說:“我說著玩呢,這麼多夠了, 我們回家吧。”
周渡被夏垚那句“我們回家吧。”感動的當場愣愣的看著夏垚,夏垚覺得有些莫名, 周渡伸出手捏了捏夏垚的手指說:“嗯,我們回家。”
等他們到家的時候已經快五點了, 正好趕上做晚飯。周渡家的金毛第一次見到自家開火, 被菜香吸引一直在廚房繞著夏垚的褲腿打轉。
周渡幾次將他趕了出去,最後一次打算使用關小黑屋政策,被夏垚給阻止了。
金毛終於找到了為自己撐腰的人,它仰著頭,留著哈喇子一臉蠢樣的看著夏垚。夏垚彎腰在它狗頭上摸了摸,周渡不服,也站在一旁昂首盯著夏垚一動不動。
夏垚沒理他,轉身繼續切菜。周渡抓著夏垚的手在自己頭頂摸了摸,接著摟著他的腰將頭枕在夏垚的頸脖間,逮著機會就偷偷親一口。
家裡雖然開了空調,但是廚房裡面還是有些熱。夏垚被周渡沒摟一會,就覺得背後熱的慌。
“你別在這礙手礙腳的。”他推了推身後的周渡,“你要是沒事就給我洗菜,不然就出去等著。”
周渡覺得憑什麼自家傻狗都能呆廚房,他卻要被趕出去,於是他拿起一旁的一把芹菜,乖乖的站到夏垚身邊。
兩人一個洗菜一個切菜,偶爾周渡會拿著手上的東西問夏垚這個要不要?一問一答間氣氛顯得特別溫馨。
沒過一會,夏垚就做好了三菜一湯,都是一些家常小菜,但周渡卻第一次覺得原來晚餐聞上去可以這麼的香。
他以前的晚飯,不是在酒桌上,就是在外賣盒子裡。從買了這棟房子,他進廚房除了開冰箱拿水,便再也沒有開過火。
此時空蕩蕩的冰箱裡被超市帶回來的菜塞得慢慢當當,夏垚打開冰箱,看著這麼多的菜發了愁。
“你自己會做飯嗎?”他對站在自己身後的周渡問。
周渡小心翼翼的撒了個謊:“不會。”
夏垚眉頭一皺,夏天的菜留不了多久,周渡不會做,那這些菜大多是要扔進垃圾桶裡了。
周渡湊到夏垚身邊,建議道:“不如你明天繼續來?”
夏垚瞥了他一眼問:“來給你做飯?”
周渡連忙搖頭:“哪能啊,你來,我給你做。”
夏垚反問道:“你不是說不會做飯嗎?”
周渡語塞,一個沒注意居然說漏了嘴:“唉,這不會可以學的啊,只要你來,我天天換著花樣給你做飯吃。”
夏垚將冰箱關上,然後對周渡說:“天天來是不可能的了。”周渡立馬打蛇隨棍上,一隻手摟著夏垚的腰,湊到他耳邊說:“偶爾來也是可以的,只要你來,我就很高興。”
夏垚被他噴出來的熱氣弄得耳朵有些發癢,於是他轉過頭想要躲開,這正好中了周渡下懷,他立馬穩住了夏垚的嘴唇,不過只是淺嘗輒止罷了。
兩人靠在冰箱前面膩歪了一會,夏垚覺得身上出汗黏膩的很,於是他推了推周渡說:“熱,我想先去洗個澡。”
周渡壞笑一聲,掐著夏垚腰的手指一縮:“要不要一起洗。”
結果當然是夏垚一個人去了衛生間,周渡站在門外非常惋惜的歎了口氣。
洗完澡出來之後,夏垚穿的是周渡睡衣,袖子顯得有些長,只露出一截手指尖。
周渡拉著夏垚走到那個可以看到江景的陽臺,給他倒了一杯溫熱的綠茶,“喝點茶消消食,我也去沖個澡。”
夏垚嗯了一聲,然後坐到了一旁的籐椅上,舒服的歎息了一聲。
夏垚看著他領口露出來的半截鎖骨,頓時心猿意馬,拿著睡衣便沖進了衛生間,當然,為了不打擾今晚他跟夏垚美好的夜晚,他將金毛給關進了客房。
屋裡面涼爽又安靜,夏垚靜靜看著窗外發呆,等一隻滾燙的手掌撫摸上他的側臉時,他這才愣過神來。
“想什麼呢?”周渡坐到他旁邊問。
夏垚搖搖頭,“沒想什麼,發呆呢。”
周渡湊不要臉的說:“我還以為你在想我。”
夏垚盯著周渡的臉看了一會,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的眉頭。他手指帶著一絲涼意,周渡抬頭捏了捏他的手指問:“手指怎麼那麼涼,是空調開的太低了?”
夏垚看著周渡一張一合的嘴唇,忽然湊過來抵在他的唇邊小聲說:“你可以讓我熱起來。”
周渡愣了三秒才知道夏垚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心中閃過一絲狂喜,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的盯著夏垚看了一會。
夏垚被他看的臉熱,訕訕的將手縮了回去,卻在半路的時候被周渡猛的一抓。
周渡一隻手摟著夏垚的腰將半抱著轉了個圈,自己做到了那籐椅上,然後夏垚坐在了他的懷裡。
他兩額頭抵著額頭,周渡啞著聲音問:“你是不是被狐仙附體了,嗯?這麼會勾引我。”
夏垚被他說得有些無地自容,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周渡那只不安分的手卻已經從衣擺處滑了上去,在夏垚胸口前輕輕騷/刮了一下。
夏垚頓時呼吸一窒,周渡趁機湊上去叼著夏垚的嘴唇輕輕咬了一口。
兩人也不知是誰先伸出的舌頭,等氣喘吁吁分開時才發現唇與唇之間拉開了一條細細的銀絲。
夏垚的腰軟的不行,他推了推周渡的胸口,聲音因為情/欲而變得有些沙啞。
“我們回房間吧。”
此時雖然在自家陽臺,但是旁邊這麼大的落地窗,窗外燈火輝煌,讓夏垚有一種處於大街上的羞恥感。
周渡將腦袋在夏垚頸窩裡拱了拱,一邊細細的吻著一邊說:“這邊不好嗎?”
夏垚嗓子裡發出一聲甜膩又難耐的呻/吟,周渡的手指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伸進了夏垚的褲子裡。
夏垚死死按著他那只作亂的手,氣息紊亂斷斷續續地說:“周,周渡,別這樣。”
周渡的吻順著鎖骨一路向下,夏垚身上的睡衣早已經被脫的掛在了肩膀上。
兩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滾到房間床上去的,夏垚只知道自己被脫光覺得有些冷時,身上立即覆蓋上了一具滾燙的肉/體……
【河蟹河蟹河蟹河蟹】
夏垚縮在被子裡,身上黏膩的汗液與不可數的液體弄的他很不舒服,周渡卻像是沒啃夠肉骨頭的狗,摟著夏垚的腰在他背後瑣碎的親吻著。
夏垚張了張嘴,才發現聲音沙啞的可怕。他清了清嗓子,偏過頭對周渡說:“我想喝水。”
周渡也聽出來夏垚聲音不對,剛剛折騰他的時候,他特別喜歡聽夏垚在他身下放聲吟哦,現在聽到聲音啞成這樣,頓時心疼的不行。
周渡在他唇上飛快的問了一口,然後就這樣赤條條的走了出去給夏垚倒水。
夏垚覺得身後很不舒服,他單身了這麼多年,突然身體被那根粗壯的東西打開,到現在還覺得沒辦法適應。
等喝了一些水之後,夏垚這才覺得好受了一些。
他仰起頭看著站在床邊赤/裸的周渡,眼神頓時害羞的別到了一邊:“我想去洗澡。”
此時已經半夜一點多,周渡見夏垚想要從被子裡出來,立馬抓著身邊的空調將溫度調高了一些。
“我抱你去吧。”周渡伸手就想去摟他的腰,夏垚掙扎著一推,整個人跌坐到床上,臉色頓時一白。
周渡覺得心尖一疼,沉著夏垚愣神的功夫將他橫腰抱起,一起去了衛生間。
等兩人收拾好之後,已經半夜兩點多了。周渡溫柔的在夏垚額間親了親,呢喃著說:“睡吧。”
夏垚身體很累,但是人卻很精神。他轉過身與周渡面對著面,小聲地問:“周渡,你……不恨我嗎?”
周渡握著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邊吻了吻,慢慢開口說:“你跟我分手的那一年,不那兩三年,我想起你的時候都恨的牙癢癢。”
夏垚眉間閃過一絲痛色。
周渡連忙又開口道:“可是,過了那兩年之後,我又很想你。不,應該說,我以為我恨你的那兩年,其實我也在想你。”
“我每天晚上都在做夢,有時候會夢見我們還在高中的時候,你坐在教室中間第三排,而我就這樣看著你的後腦勺發呆。等你回過頭對著我笑了笑,我感覺自己心跳都變快了很多。可是一瞬間我就從那後夢裡驚喜了,因為我發現,高中那麼多年,你從未回頭看我一眼。”
夏垚的心臟像是被細細的針一點一點紮著,隨著綿長的呼吸一點點痛進了心底。
“我砸過好幾個手機,每次我忍不住想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就會生氣的將手機扔到很遠。我去你的學校找過你,我們分手的第二個星期我就去過,在你宿舍樓底站了一宿,可是你一直沒有回來。”
“那個時候我特別恨你。”周渡將聲音放輕,“我以為你真的……”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但是兩人心裡神會的對視了一眼。
夏垚苦笑了一聲說:“當初我媽媽出了事,是我那個父親救得她。他見過我兩在街上擁抱,他威脅我說要把這件事告訴我媽。我特別害怕,因為我媽媽她肯定不會同意我們在一塊的。”
“我原本打算瞞著,等我媽媽出院了,身體康復了,我再慢慢告訴她。可誰知道,她原來早就發現了。她不吃不喝,跟趙文華一起逼著讓我跟你斷了,讓我出國念書。我沒有辦法……”夏垚沙啞的聲音中透出一絲哽咽。
周渡忍不住將他摟進懷裡,把他的頭按在自己胸口,吻著他的頭頂沉默不語。
“那乾媽現在,還在反對嗎?垚垚,以後什麼事情都告訴我,我們一起去面對好嗎?”
夏垚毛茸茸的腦袋在周渡胸口前面搖了搖繼續說:“我媽鬆口了。”
周渡驚喜的將夏垚的臉抬起了起來,高興的問:“真的嗎?”
夏垚小聲嗯了一聲接著說:“大概說想通了嗎,前兩年她一直希望我能去相親結婚,但是……我一直都沒有同意。”
周渡有些激動的握緊夏垚的手。
“那天晚上,我媽突然跟我談話,說不逼我了,讓我想結婚就結,不結婚她也不逼我結了。只是我……一直覺得自己沒有臉再回去找你。”
周渡忍不住將夏垚摟的更緊一些。
“我也在害怕,”他緩緩開口說道:“我怕你這幾年已經找了新人,我怕你不愛我了。”
夏垚伸手摸了摸周渡的臉,對著他的唇吻了上去,分開的時候,他近乎虔誠地對周渡說:“我愛你,周渡,我這一生只愛過你一人。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我都愛你。”
周渡語氣激動,他顫抖著對夏垚說:“媳婦,我也愛你,永遠愛你。”
床邊橘色的暖燈映照在兩人的臉上,夏垚眼角滑出一滴淚,幸福的擁抱住了眼前這個讓他癡戀了一生的男人。